视察一圈 ,顺便关心一下装玻璃的人。
苏姚蹲在他面前,看了一会,觉得这人可真是手脚麻利,一看就是干活的老手。
对于自己的夸赞,苏姚从来就不吝啬给出,她笑嘻嘻地夸奖面前的男人,“你可真厉害,咱家以后装修都不用雇人,你完全可以胜任。”说得好像这是一个多么光荣的职业似的。
周言安还是注视着面前的工作,就好像是苏姚的话他没有听到似的。
只是钉钉子的手微微一抖,也不知道是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夸奖,还是对着她口中“咱家”这个称呼。
不过好在他及时稳住了手。
苏姚提醒,“你小心一点,别砸到手了。”
“不会砸到。”
苏姚意识到好像是自己杵在这里碍事了,“你先干吧,我去不挡光的地方站着。”
周言安看一眼苏姚原本站着的地面,抿了抿唇,没有开口。
安好玻璃后,周言安将卸下来的窗户装回窗框上。
周言安跟苏姚交代了一声,就又出门了。
这次出去,他把借来的锤子还回去。抱回一床崭新的被褥,以及苏姚糊墙要用的旧报纸和糨糊。
各个办公室都剩下不少旧报纸,这个不值钱,周言安自己办公室剩下的就足够苏姚用的。
至于糨糊,是去食堂花了一毛钱,让大师傅帮忙熬的。
苏姚目瞪口呆地看着周言安不声不响地端回来这么多东西,她下意识伸出大拇指,“不愧是解放军同志,真是急群众之所急,解群众之所忧。”
唇红齿白的女同志两眼亮晶晶地望着自己,周言安轻咳了一声问,“被褥放在哪里?”
苏姚从他怀里抽出一小沓报纸,铺开报纸,将被褥放到上面。
既然报纸和糨糊都有了,苏姚提议,“那我们先往墙上糊上报纸,这样会稍微美观一些。”
这房子还不是水泥抹成的墙面,而是更加廉价且随处可得的黄泥。
周言安应了一声,“好。”
苏姚直接分工,“我往墙上刷糨糊,你往上铺报纸,等你累了,我们再换一换。”
“好。”
房子的构造是,从院子推门而进的是堂屋,平时负责烧火做饭。堂屋东西各一间房,东屋面积略大些,承载的功能是主人家的日常起居。西屋略小些,可以堆放一些不常用的生活资料,西屋还有一铺小炕,大概是备着来客人给客人住。
“我们先把西屋的墙面给糊上报纸,我可以暂时住在那里。”
周言安以为她看西屋小,觉得她大概是不懂才选择这边,给她解释,“东屋虽然大,但是日照时间长,房子会更暖和一些,而顺城的冬天寒冷且漫长,所以这边的人把东屋当作自己的主要卧室。”
苏姚也给他解释自己的打算,“我想着,先住在西屋,慢慢装修东屋,等天冷之前,我们就可以搬进去了。”
周言安主动道歉,“抱歉,我误会你了。”
苏姚笑了,这有什么值得道歉的,“没关系,也是我刚才没把话讲清楚,才让你误会了。”
苏姚发现这人真是干活的一把好手,苏姚往墙上刷一层糨糊,他就负责往墙上贴报纸。回头一看,报纸被整整齐齐地贴在墙面上。
干得又快又好。
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很快西屋的墙上就糊上了报纸,苏姚将窗户敞开,让风吹进屋子里,让糨糊尽快干。
放下糨糊和刷子,苏姚揉了揉发酸的胳膊。
耳边突然响起军号声,声音不大,但苏姚还是吃了一惊。
看见她的神色,周言安解答,“这是开饭号。”
听到他这样说,苏姚就知道了。
周言安怕他不好意思,说,“食堂不在家属院这边,我去帮你打饭。”
苏姚婉拒他的好意,“不用了,我跟你一起吧,也得熟悉一下周围的环境。”
于是同时期在七团吃饭的其他人,就看见了周言安身后跟着一个娇小的身影。
佘春妮盯着一起吃饭的两人险些咬碎了一口银牙,她倒也没有多喜欢周言安,当时主动倒追,也只是因为他的条件好,自己不愿意跟着其他知青一起受苦,想着跟周言安结婚以后,能被安排一个轻松的工作。
虽然众所周知,周言安的脾气凶,佘春妮觉得为了不干苦力,这点心理上的苦她可以接受。
谁能想到,她都不嫌弃周言安脾气臭,愿意主动靠近他。
他还嫌弃上她了,不仅避她如蛇蝎,而且还匆匆找了个对象。
她身边的朋友见状安慰她,“周副团长那脾气咱都知道,肯定会打老婆,那女同志生得一副瘦弱的模样,肯定经不住周团长一顿打。你没跟他结婚是好事,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现在还在外面,周围很多陌生人。况且苏姚和周言安是第一天见面,还在熟悉阶段,没有太多话题要聊,于是两人非常安静地吃完了一餐饭。
饭后,周言安将苏姚送回家,自己则回了宿舍。
张海翔躺在宿舍床上,周言安老婆来了,听说两人已经分了房子,周言安今晚要跟老婆亲热亲热,肯定不会回来了,今晚自己独占宿舍。
结果还没等闭上眼睛,啪的一声门被从外面给打开了。
张海翔直接从床上坐起来,不禁大惊失色,“你怎么回来了。”
周言安莫名其妙,“我为什么不能回来。”
察觉到自己这问题有歧义,张海翔于是说道,“你媳妇过来了,你为什么跟她一起睡,反而回来睡宿舍。”
他越凑越近,“是不是你没有接到她,她心里有气,不让你跟她一起睡。”
“还是你不喜欢这媳妇。”张海翔手摩挲下巴陷入沉思状,“难不成娶这个媳妇不是你想娶的,你不喜欢她,所以不想跟她一起睡?”
这越说越没边了。
他一拍大腿,不应该啊,“你这小媳妇,人长得漂亮,温温柔柔知书达理,这样的你不喜欢,那你喜欢什么样子的?”
“你观察得还挺细致。”
周言安厉眼扫过来,张海翔才知道不是自己说的那第二种,对媳妇不满意的可能性。
他讪笑了两下,“没别的意思啊,就是单纯地对你媳妇好奇。”
这还没别的意思?
察觉到自己好像越描越黑,张海翔干脆换了一个话题,“所以你为什么不跟老婆睡在一起啊?让远道而来的小媳妇独守空床,你怎么忍心的?”
也确实是不敢再挑战周言安的底线,怕被揍,张海翔于是说,“你媳妇一个女同志,睡在一间房里,不会不安全吧。”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啊?”张海翔还是不理解。
周言安缓缓说道,“我们还没领证,住在一起不合适。”
等着张海翔讲出一个合理理由的张海翔:?就这?
他不太能理解,张海翔和他媳妇没领证就住在一起了,家属院的大多数两口子也都是如此。
今天还真是收获满满的一天,来到了顺城,见到周言安,还简单收拾了新家。
在火车上颠簸了一整天的时间,下了火车继续在牛车上颠簸,哪怕是进了团里,也几乎没有休息,就直接往墙上刷糨糊。
苏姚躺下以后,只觉得疲惫袭来,睡着前还在想,多亏刚才周言安提议帮她带早餐的时候,她没有接受。
她现在就要睡上个三天三夜,谁来都没用,绝对不起床,不对是不起炕。
结果,第二天五点左右,远处响起了起床号。
苏姚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心里骂骂咧咧,但还是决定继续睡。
这一上午,耳朵边无数次响起军号声,但统统被她彻底无视了,她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睡觉。
等她起床的时候,连中饭的时间都错过了。但因为睡得饱,她也不觉得肚子饿。
睡醒以后,苏姚就在屋里屋外地转悠。
对于房子具体的装修方法,她已经想好了,现在只缺一件事,跟周言安赶紧把结婚证给领了,她才能合理使用他的工资和津贴。
在两人之间,没有结婚证做担保的同时,苏姚绝对不可能把自己的私房钱,拿出来装修房子。
希望能尽快把证领了,她想要尽快住上新房子。
苏姚正站在堂屋前,盘算着院子里的土地应该种点啥。一个面上有些黑的妇女,在苏姚家前面东张西望。
苏姚为什么能一眼就看到呢,因为这个房子,它没有大门。为了私密性以及安全性,苏姚琢磨着大门应该尽快安上。
那个妇女没想到能跟苏姚视线相对,她退也不是进也不是,脑子里经过了一系列的天人交战,她最后选择跟苏姚打招呼,“妹子,你是新来的吗?”
苏姚跟她摆手,“嫂子进来站站。”
她大大方方地走了进来,跟苏姚介绍自己。
她叫任美兰,是三营长的媳妇。
苏姚跟她打招呼,“美兰嫂子,我叫苏姚。”
美兰嫂子问,“你们是昨天下午搬进来的吗?”她昨天下午不在家,都没注意到西院这边的动静,因此也就不知道这里新搬来一户。
还是她家儿子玩闹回家,经过门口,看见安上了新玻璃,回去以后跟妈妈说,她这才知道西院要住进人了。
苏姚点头,“昨天下午才来,简单收拾得能住,就已经到了晚上,家里还没有收拾好,也不好意思去打扰大家。”这也是解释了她昨天住进来以后,没有立刻跟左邻右舍打招呼的原因。
“我们都不是讲究这些规矩的人,不过你这边想要收拾好,可得费上一番功夫呢。”美兰嫂子笑道,“让你家那口子把房子修整好了,你再搬过来呗,省得还得跟他在这里一起受累。”
苏姚心想,我这不是不知道要住进来的房子是个毛坯房吗,不然怎么都得让周言安先装修,等房子修整好了再搬过来。
这问题她没有回答,只是笑了笑。
美兰嫂子从她这笑容里面体会到了别样的意思,“想男人了,就想着赶快过来?”
她一脸的我懂,我都懂的表情。
苏姚:算了,不解释了,就让她这么误会吧。
“对了,还没问你男人是谁。”
苏姚还不太适应这个称呼,张口闭口都是你男人,她还没跟周言安领证呢!
这应下吧,不太合适。要是纠正她吧,又显得自己太矫情。
天知道,满打满算她跟周言安才见过不足两面啊。
苏姚有些不自在地说,“周言安。”
美兰嫂子一开始没有意识到,点点头,周言安啊。她随即瞪大眼睛,面前这小媳妇是周言安的老婆。
看美兰嫂子一脸见鬼的表情,苏姚不解地问,“是有什么问题吗?”
美兰嫂子僵硬地摇摇头,“没问题。”
想起周言安的某些传闻,随即她上下打量起苏姚。
苏姚不知道背后的原因,只觉得这人怪怪的。
但她不是把问题藏在心里的性子,有什么就直接问出口了,“是我身上哪里不妥当吗?”
美兰嫂子赶紧摇头,“没有,没有。”
为了岔开话题,也是因为好奇,她问苏姚,“苏同志,你是哪里人啊,来咱们这里还习惯吗?”
领导的八卦嘛,谁能不想知道呢!
苏姚笑笑,“我是申城人。”
美兰嫂子赞了一声,“申城,那可是大城市啊!”
至于习不习惯,才来一天,有什么不习惯的。
“那你跟周团长是怎么认识的啊,我们之前都没听说过周团长有老婆。”
“我们是经过中间人介绍认识的。”至于那个中人对于两人来说,分别是什么关系,苏姚觉得这就没有必要说了。
苏姚觉得自己很难,不能说自己跟周言安还没领证,两人不算是结婚,自己不算是他老婆,那样好像是她对周言安有意见似的。
于是她偷换概念说道,“他前一段时间才向团里递交结婚申请,大家不知道很正常。”
知道了两人的相识过程后,美兰嫂子更加关心苏姚的家庭情况,“你有兄弟姐妹吗,你爸妈做什么的啊?”
苏姚腹诽这位嫂子特别适合去做人口普查。
“我爸妈在厂里当工人,我上头有一个哥哥,下面有一双弟妹。”
“那你爸妈可真是好福气,儿女双全。”
“那你之前在申城有工作吧,怎么就舍得来我们顺城这个小地方。”
苏姚也不说自己是因为把工作让给苏建华,不愿意留在家里,才选择嫁人,“我原来在厂里的宣传科工作,后来经人介绍周团长,觉得他这人不错,于是就过来了。”
美兰嫂子心里觉得媒婆那张嘴,可真不能信,怎么能骗人家女同志呢。这女同志大老远地来到顺城,人生地不熟,再叫周团长给欺负了,那可真是连哭都没地方哭。想到这里又觉得周言安心眼子多,在顺城当地找不到媳妇,就去远处的申城。一方面,不知道他的臭名声,另一方面,远道而来的申城女同志更好拿捏。
她安慰苏姚,“你放心,周副团长职位虽然高,上面还有团长和政委呢,他要是欺负你了,你可千万别不好意思说,组织肯定会替你做主。这种事,千万别不好意思说,越不好意思越坏事。”
她这话说得,虽然是替自己着想,可苏姚总觉得有点奇怪。
不过,苏姚没有往其他方向去想,只觉得是美兰嫂子热心肠,关注女性权益。
苏姚应下,“好,我记住了您的话。”
美兰嫂子絮絮叨叨又跟她交代了一些事情,才回家。
送走美兰嫂子以后,苏姚在想,既然东院的那家已经打招呼了,那就顺便去西院看看。
西院是昨天后勤处主任说的王主任家,苏姚站在大门口,冲着里面喊了一声,“家里有人吗?”
过了一会,从堂屋走出一个微胖的老太太。
“你是谁?有什么事?”她警惕心很强,没有因为苏姚是一个娇小的女同志就放心。
苏姚自我介绍道,“大娘您好,我叫苏姚,昨天搬进你们家东边的院子。”
说到东院,苏姚伸手指了指自家的方向。
说到东院,王主任母亲王老太太就知道了,昨天儿子回家提到过,说是周副团长会跟爱人搬进自家东边的院子里,让她和儿媳妇平日里多照顾照顾。
现在看来,就是面前的女同志了,“我知道,你是周副团长的爱人吧。”
苏姚进了院子,“是,我过来跟您打个招呼,咱们以后就是邻居了。”
上了年纪的人,都喜欢有礼貌的孩子,“快进来坐。”
王主任的媳妇在团里的卫生所上班,现在不在家,只有王主任的妈在家里。
王老太太退休前是一名小学教师,寡居后跟着儿子儿媳一起生活,她招呼苏姚,“快进来喝口水。”
苏姚实在是拗不过她
坐在一起的时候,老太太问她,“坐火车过来累不累啊,能适应这边的气候吗?”这种琐碎的家常问题,她还问了许多苏姚都一一解答。
苏姚坐在炕檐上,目光透过玻璃窗,看向外面的菜地,她在进门的时候就注意到菜地里一片绿油油。
“大娘,您这院子里种的是什么菜啊我,我要是现在撒下种子,还来得及吗?”
王大娘见她好奇,领着她出去,挨个介绍。一个有心教,另一个认真学。
苏姚看见院子里的压水井,就问,“大娘,能在您这洗把脸吗,这天儿实在是太热了。”主要是那房子里没水,她起床到现在还没洗脸呢。
用个水井而已,这有什么的。王老太太就说,“我帮你压水。”
苏姚双手捧起沁凉的井水浇在脸上,只觉得暑气顿消,神清气爽。
井水打湿了她额头上的碎发,王老太太眼尖,看见苏姚额角上的红痕。
她皮肤白,这红痕看起来格外地令人心惊。
王老太太手指放在苏姚额头上,“你这是怎么了?”
苏姚还不知道额头有什么不对劲,王大娘拉着她进到屋里,让她去镜子前照。
她这才发现,额头红肿了一块,苏姚揉了揉额角,怪不得感觉这块一直疼,原来不是错觉。这大概是那个人贩子推她的时候,撞到火车的窗户上留下的。
王大娘问她,“是不是周团长欺负你了?”
苏姚赶紧否认,“没有,这应该是我在火车上不小心碰到的。”
王大娘听到家属们聊八卦的时候,听到过有关周言安凶巴巴的传闻。
不过她儿子在团里的位置不低,知道的事情肯定更多,她在家里说起这件事时,儿子让她以后不要再说,那都是底下人瞎传的。
相比不知道出处的流言,她肯定是更相信自己儿子的话,因此在听到有人说周言安以后会打老婆的谣言,便一笑了之,不往心里去。
王大娘原本觉得这传闻是假的,周副团长那人她见过,小伙子长得仪表堂堂一身正气,就是话少了一点,这样的人内秀。至于整天板着脸,这也没什么,有的人喜欢笑,有的人天生不爱笑,这很正常嘛。
但是在看见苏姚额角的红肿时,她一瞬间推翻了自己原来的想法,觉得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人民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已经退休的小学老师在一瞬间想到了很多描述周言安的词。
周言安就不是个好人,小媳妇才从娘家过来半天的时间,他就能忍心动手,这啥人啊。
儿子和团里的其他领导,都被周言安这人模狗样的小子给骗了。
王大娘恨恨地想。
看着面前的苏姚,就觉得这孩子真可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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