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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的人生 张爱玲 31 字 2024-03-01 13:10:25

我不知道,只知道一切的小

说都离不了坏人。好人爱听坏人的故事,坏人可不爱听好人的故事。因此我写的故事里没有

一个主角是个“完人”。只有一个女孩子可以说是合乎理想的,善良、慈悲、正大,但是,

如果她不是长得美的话,只怕她有三分讨人厌。美虽美,也许读者们还是要向她叱道:“回

到童话里去!”在《白雪公主》与《玻璃鞋》里,她有她的地盘。上海人不那么幼稚。我为

上海人写了一本香港传奇,包括《泥香屑》、《一炉香》、《二炉香》、《茉莉香片》、

《心经》、《琉璃瓦》、《封锁》、《倾城之恋》七篇。写它的时候,无时无刻不想到上海

人,因为我是试着用上海人的观点来察看香港的。只有上海人能够懂得我的文不达意的地

方。

我喜欢上海人,我希望上海人喜欢我的书。

心腹话

“夜深闻私语,月落如金盆。”那时候所说的,不是心腹话也是心腹话了罢?我不预备

装模作样把我这里所要说的当做郑重的秘密,但是这篇文章因为是被编辑先生催逼着,仓促

中写就的,所以有些急不择言了,所写的都是不必去想它,永远在那里的,可以说是下意识

的一部分背景。就当它是在一个“月落如金盆”的夜晚,有人嘁嘁切切絮絮叨叨告诉你听的

罢!

今天早上房东派了人来测量公寓里热水汀管子的长度,大约是想拆下来去卖。我姑姑不

由的感慨系之,说现在的人起的都是下流的念头,只顾一时,这就是乱世。

乱世的人,得过且过,没有真的家。然而我对于我姑姑的家却有一种天长地久的感觉。

我姑姑与我母亲同住多年,虽搬过几次家,而且这些时我母亲不在上海,单剩下我姑姑,她

的家对于我一直是一个精致完全的体系,无论如何不能让它稍有毁损。前天我打碎了桌面上

的一块玻璃,照样赔一块要六百元,而我这两天刚巧破产,但还是急急的把木匠找了来。近

来不知为什么特别有打破东西的倾向。(杯盘碗匙向来不算数,偶尔我姑姑砸了个把茶杯,

我总是很高兴地说:“轮到姑姑砸了!”)上次急于到阳台上收衣裳,推玻璃门推不开,把

膝盖在门上一抵,豁朗一声,一块玻璃粉粉碎了,膝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