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记得那是条黑黑的小巷，我像只死狗一样被拖出来，几个家伙围着我，不停地拳打脚踢，我跪在地上求饶了吗？记不起来了。

最后所有人都停了手。我挣扎着想坐起来，但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我头拱在地上，拼命地往前爬，爬，爬，突然脑袋一声巨响，我听见一个家伙说：“差不多了，走吧。”

……

夜如黑狱，我伫立旷野，四顾空空，无数种声音同时响起，草长花开，万物生发，四季无声流转。一些人在远处走动，一些生灵在角落里私语，一些熟悉的面孔潮水般涌来又潮水般退去，一个声音在笑，一个声音在哭，一个声音忽远忽近地问：你好吗你好吗你好吗……

我靠着墙瑟瑟发抖，冷。寒意从骨髓里透出来，慢慢涌到胸口，慢慢地，涌到四肢百骸。每根骨头都像断了一样，头上的血流到胸口，变得冰凉，我慢慢地趴到地上，嘴唇紧贴着我亲爱的成都的土地。矇矇眬眬中听到有人叫我：“兔娃儿不哭，好孩子不哭……”

眼皮很重，我费力地大睁着不让它合上。温热的血慢慢流过，一些东西很清楚，像十九岁的赵悦美丽的脸；一些东西渐渐模糊，像年年春天成都街头的雾气……

流一滴眼泪吧 亲爱的

只要一滴

就可以救活

在千万层地狱下

受尽苦难而死的

我

……

圣诞钟声远远敲响，整个城市一片欢腾。在那条黑冷潮湿的小巷里，我无声无息地躺倒，鲜血凝于泥土，催发春草无数。透过越来越绚烂的成都夜空，我看见了金光灿灿的上帝，他正在云端慈悲地注视着这个世界，传说中，今夜他将向人间赐福。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