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年前他推开卢宴珠时，裴子顾就预想过这一幕，甚至在他病危时，还向上天祈求过让卢宴珠忘了他，早日遇上别的心爱之人。

所以真当此刻来临时，他并不心痛难过，酸涩之余是由衷为卢宴珠感到开心。

她还能嬉笑怒骂，还能去信去爱，没有比这更好的事情了。

他安静扮演着一个倾听者，并不去戳穿卢宴珠控诉的人并不是他，如同年少时，他承接住少女珠珠所有天真烂漫的奇思妙想，此刻的他，也承接住了霍夫人所有不甘埋怨的控诉悲伤。

十六岁的珠珠，与二十八岁的霍夫人，只是称谓不同，与他而言其实是无甚差别，她们都是卢宴珠，他爱着的卢宴珠。

他心口微涩，并不是觉得此刻的卢宴珠激动庸俗，而是遗憾再没有年少时那样合适的身份，可以像告诉珠珠他相信万物有灵那样，坦然地告诉霍夫人他信任她，从未看轻她。

她在他眼中，是可贵大于可爱，她已经是个完整的圆了，不需要谁来拼凑完整。

没了裴子顾，只要卢宴珠不被世俗贞洁牵绊住脚步，余生以寡妇的身份被困在永宁侯府，她总会找到下一个同路人，她的人生会同样幸福精彩。

正因相信她，所以他才会选择放手。

等卢宴珠把心中积压的情绪宣泄完，裴子顾温润的嗓音透着悲悯，他笃定说道：“你会。”

卢宴珠反应了一瞬，才明白裴子顾是在回答她的上一个问题——如果当时告诉她所有的真相，她会不会坚持要履行婚约，嫁给裴子顾。

裴子顾的答案是她会。

卢宴珠想要反驳，她就算再喜欢裴子顾也没到非他不可的地步。

裴子顾像是看出了她的想法，摇头提醒道：“因为我病了，只要不是先帝明令你我两家退婚，你都会义无反顾的嫁给我。”

甚至看后面她对嫁霍敬亭执着，就算两家退婚了，他没定亲成婚，卢宴珠依然不会轻易放弃。

就是不谈情爱，只论善行，她也不忍心抛下他。

这是卢宴珠的优点，也是她的弱处，她认定是对的事情，就会一往无前去做，九死不悔。

卢宴珠倔强地看向裴子顾，她想说她不会，但设身处地一想，如果她回到定亲时，裴子顾病了为了不拖累她要退婚，她真的能做到不理会裴子顾吗？

更不要说那时的大宴珠正喜欢着裴子顾，她不可能因为裴子顾中毒生病，就同意退婚。

卢宴珠鼻子有些发酸，原本想问的第三个问题，裴子顾为什么救她，其实也已经有了答案。

但她还是问道：“裴子顾，十年前你为什么要救我？不要告诉我是举手之劳，我不会相信的。

你当时肯定病得很重，不然不会着急与我退婚。

所有知道百年雪蝉的大夫都说，这味药珍贵无比，皇宫里都不常见的药材，永宁侯府怎么会私自留有，其实这味药是为你准备的吧？”

想到胡大夫诊脉察觉到她用过雪蝉后的惊讶感慨，想到寿阳公主说救她是受人之托的奇怪反应，当年的真相呼之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