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6章 他要离别(1 / 2)

咬春靥 空酒瓶 2307 字 26天前

谢凌昨夜独自去海棠院的消息被隐瞒了下来。

回来后,在月下刚穿过角门,他便后悔了。

明明回来有一段时间了,他却总觉得衣摆上还沾着表妹闺房用来熏房的软胭香,甜腻温黁,扰了他一夜的清梦。

他不过是表姑娘的表兄,男女七岁不同席,府中有家宴时,尚且要设下屏风,更何况他是深夜去表姑娘的闺阁?

他冲动了。

他大抵是被她跟慕容深给刺激到了,又因担心她手背的伤势,便鬼使神差地去了海棠院,抬脚迈入朱漆门槛。

这根本不像他。

谢凌长眉绞成死结,下颌绷得发紧。

他素来将纲常礼教刻进骨子里,他能将《谢氏家训》倒背如流,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会破了自己所制定的规矩。

他竟为了那莫名的妒意,深夜踏入了她的闺阁。

更鼓敲过丑时,谢凌依旧未合眼,此刻想来依旧荒唐至极。

他在想,昨日未经通禀便闯入闺房,会不会将表妹给吓到了?

谢凌起身,身上的月色中衣早已冰凉。

而表妹早已及笄,又怎会不懂“男女不亲授”

的道理?想来昨夜他踏入那梅雪纷飞的院落,于她而言,便如惊鸿掠水,涟漪顿生。

他原以为能瞒天过海,却不想自己在某一刻早已漏洞百出,让她察觉了自己的真心。

她应当是知道了。

或许表姑娘在昨夜便看穿了他,于心间种下疑窦。

谢凌喉间苦涩,不该去的。

之前将满心情意藏得严实所做的种种,如今想来都变作了无用功。

他如坠迷雾,心乱如麻,竟不知道明天该要如何面对表妹,又该用何言语寒暄。

明日破晓,还要上早朝。

谢凌一夜没睡,就着案头那盏冷透的茶,便提起笔拟了封请愿书,上完早朝便去呈给了皇帝。

……

阮凝玉照旧跟表姐们去文广堂上学。

今日得知消息,太子慕容昀因身子病重,即日起便退学了,往后都不会再来文广堂了。

话音未落,满室哗然。

许多公子千金都过去,好言好语地向太子道别。

但他们都松了一口气,毕竟,没人喜欢课堂上总有个痨病鬼在旁边咳嗽,扰得人不得安宁,也有点晦气。

慕容昀也深知这个道理。

阮凝玉过去的时候,便见冬天里,太子消瘦了好多,两颊深深凹陷了下去,一身皮毛裘衣仿佛能将他摇摇欲坠的身子给压垮。

走路都需要人搀扶,真让人怀疑他能不能安然度过这个寒冬。

慕容昀心里也清楚,自己的退学对他们反倒是一件喜事。

他面带微笑,文广堂没了他这个病秧子,倒也省得先生烦心,他们往后想必会自在许多。

阮凝玉跟旁人将他送到了门口,包括二表哥谢易书。

临走前,慕容昀身为东宫储君,却礼贤下士地向他们挥手,只是那手臂只抬到半空便无力地垂落。

慕容昀咳嗽了一声,便走了。

看着他在辇乘上的背影,阮凝玉其实挺可怜他的。

如今帝后不和,皇后和身后的母族深深受陛下的忌惮,太子与荣王一母同胞,但荣王却是个不省心的弟弟,荣王仗着母后的娇宠,行事乖张跋扈,在京中横行无忌。

他广结党羽,时常出入酒肆赌坊,还屡屡插手朝堂事务,引得陛下龙颜震怒。

反观病弱的慕容昀,在这错综复杂的局势中,既要应对父皇猜忌的目光,又要收拾弟弟闯下的烂摊子,在这冰冷的宫闱中,拖着病体艰难求生,每一步都走得如履薄冰。

阮凝玉垂眼,皇后一族的衰落,已经成为了定数。

从昨日的赏梅宴由万贵妃来主持,皇后被架空了权利,便可见一斑。

慕容昀如蚍蜉撼大树,纵使耗尽全身气力,也早就不是他一具病骨、半盏残灯能挽回的。

太子走后的翌日,宫里便传来帝后争吵,皇后因触怒天颜,被幽禁在未央宫的消息。

荣王殿下在宫门口大闹,说要父皇放了母后,也被禁军抓了起来,连同幽禁。

彼时,太子慕容昀正在佛堂为父皇母后抄写孝经。

皇帝并没有迁怒仁善的太子,但众人皆知,都说帝王家无情,属于太子的荣光已经所剩无几了,皇帝摆明了心要铲除皇后一族。

临近年关,文广堂再读几日的书,便放年假了。

太子一离开,他们却得知了另一消息。

因皇室课业改制,文广堂即日起裁撤,众学子三日内各自归家。

消息如惊雷炸响。

于公子来说,这是个求学的宝地,可以接触到皇家的书库,这里不仅是研习经史的宝地,更是结交皇子、窥探朝局的隐秘朝堂。

于千金小姐来说,这里是个可以结识到各种王孙贵戚、宗室公子的地方,也是她们展现才情的良机。

可没想到,文广堂只开设了半年就这么潦草收场,如昙花一现。

这下,许多姑娘帕子都要被她们给揪烂了,她们准备了许多来上课读书穿的衣裳,那些藏在樟木箱底的月华锻襦裙、金线绣着各式花样的霞帔,现在统统都没有了用武之地!

谢妙云则高兴地丢了手中的毛笔,本来夫子这两日还准备了功课,她却是装都不想装了,夫子胡子都气飞了。

谢宜温低头看着桌上的书籍,神色似沉思细想,但以及可见眉宇带了一丝留念。

阮凝玉倒是对这个变故并不惊讶。

当初这个文广堂本就是为了太子而设的,为的便是让他们给太子做伴读,且背后有皇后和国舅爷在出力,就连满室典籍皆是皇后母族敬献的稀世孤本。

如今皇后要倒了,皇帝自然要废止文广堂。

皇家的斗争,本就是这么残酷,转眼就翻脸无情。

谢易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原本终日昏昏噩噩的她,眼眸中终于露出了点儿微光。

她手里压着她这几天写的诗稿,此时堆得歪斜。

往日信手拈来的灵秀词句,如今却似被抽走了魂魄,笔下枯涩如嚼蜡,反复涂抹的残句里,连平仄都透着股生涩的滞重。

三更梆子惊碎了寂静,她望着铜镜里两颊凹陷、眼尾泛红的自己,她熬得掉了许多的头发!

每夜对着烛火枯坐,绞尽脑汁拼凑词句时,谢易墨像被困在蛛网里的飞蛾,越挣扎便陷得越深。

若照这般光景,下一回甲班放榜,只怕她会狠狠跌进尘埃,任人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