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了，雨水打在落叶之上，发出“滴滴答答”的声响，路面因雨水的侵湿而变得泥泞不堪。
曲念始终跪在那里，任由雨水冲刷。
雨不知下了多久，曲念也不知跪了多久。
有人驾马途径此地，那人穿着蓑衣带着斗笠，腰间别着一把剑，少年模样，约莫十六七岁。
雨水挡住了视线，没能第一时间察觉到跪在路中间的人，临到即将要撞上时才发觉。
“吁”，他紧急勒马，马前蹄抬起，同曲念擦身而过。
还好，差点撞上了，少年松了一口气。
她看向路中间的人，本是要训斥两句，可瞧她这跪在地上失魂落魄的样子，又没忍说什么过分的话语。
“姑娘，你怎么一个人跪在路中间，多危险啊。”因雨声过大，少年说话的声音提高了不少，几乎是喊着说出来的。
曲念置若罔闻，继续跪在那里，低着头，像是个木雕塑，动也不动。
少年眉头微皱，眼中有忌惮之色。
跪着那人低着头瞧不清脸，只知道身形消瘦，一身红衣，这大雨天的，荒郊野外，挡跪在路中间，说不吓人那是假的。
少年犹豫了一下，翻身下马。
他走到曲念跟前，手不自觉的握上了别在腰间的剑柄上：“姑娘你没事吧。”
直至那人走至跟前，曲念这才稍稍抬起头。
面容白皙，睫毛弯弯，妖娆的桃花眼猩红，像是哭过。
这等容貌，让少年一时放低了警惕心，握着剑柄的手也松了半分：“姑娘可是遇到什么伤心事了，这么大的雨……”
“你很吵。”曲念截断他的话，声音嘶哑低沉。
少年语塞，张口欲要再说话，忽感一阵力量，那力量直接将他掀翻在地。
溅起地上泥水，斗笠跌落，滚远。
少年还没反应过来，那力量缠绕上他的脖子，死死掐着他。
少年呜咽出声，双腿蹬地，绝望挣扎。
曲念双目猩红，死死盯着她，看着他挣扎，无甚表情，冷漠且残忍。
就在这时，身后似是传来了什么声音。
“念儿。”
曲念无波的眼睛跳动一下，猛的回头。
掐在少年脖子上的力量消失，死里逃生的少年顾不得其他，慌忙从地上爬起，连滚带爬的跑走了，路边的马也不要了。
曲念茫然四顾，是幻听吗，为什么刚刚听到了师尊的声音？
她围着这狭小的乡间小道找了很多很多遍，不过刚过膝的草木她都要掀开看一看。
这里除了枯草树木，连个人影子都没有，又怎么可能会有寒夙。
不会的，曲念摇头，刚刚明明听到了，明明就听到了，只有师尊才会那样喊自己。
是师尊，一定是师尊。
曲念似是想起了什么，施展法术，消失在了原地。
逃脱的少年在跑出足够的距离，确定自己安全了以后才停下脚步，他靠在树上，大口喘息，回忆起刚刚，仍心有余悸。
差点就丢了性命，还好最后一刻不知什么缘故，那人松开了自己，这才让自己死里逃生。
少年抚着心口，长松一口气。
这口气才刚松一半，眼前就凭空出现一人，半口气卡在喉咙里，险些憋死。
来人正是刚刚跪在路中间的那红衣女子，也不知这人到底是人是鬼，起初还因她这容貌放低过警惕心，可现在，一看到就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你……你要干嘛，”少年吓得直往后退，脚一软，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你别过来，别过来，我也没有得罪你，你干嘛非要缠着我。”
少年把她当成女鬼了，不过也确实像。
曲念俯视着跌坐在地上的人，“你刚刚有没有听见。”
少年满脸惧意，根本就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曲念耐心不好，眉头一皱，威压袭来：“我问你话呢，你刚刚有没有听到。”
“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你放过我吧，我这辈子没干过什么坏事，我什么坏事都没干过，更没有害过你，你饶了我吧……”少年不停求饶。
曲念没有半分怜悯反倒是因为这些话暴躁起来，“你若再说这些没用的废话，我便真杀了你。”
少年顿时冷静下来，“你到底想问我什么。”
“你刚刚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曲念眼中露出期望。
少年愣住，声音？除了雨声哪里有什么其他声音。
可瞧曲念现在这模样，自己若是敢说一句什么也没听到，那这条小命肯定是不保了。
少年眼珠转悠一圈，答：“听到了，有声音，有声音！”
曲念继续追问：“是吧，有声音，我没听错，确实有声音，师尊在喊我，师尊还在，她没有死，对不对？”
少年哪敢答不对，顺着话：“对对对，你师尊还活着。”
曲念展笑：“我就知道是这样，师尊怎么可能死呢，师尊不可能死的，不可能死的，不可能死的……”
曲念不停说着重复的话，像是疯魔了一样，疯疯癫癫不似个正常人。
少年轻手轻脚的从地上爬起来，转身拔腿就跑。
曲念没有再追他，她得到了一个她想要的答案，她很开心，很满足，她不生气了也不难过了。
她开始自欺欺人。
雨还在下，像是永远都不会停一样。
她始终觉得，师尊就在身边，她只是躲起来了，她只是不愿出来见自己，她还是在的。
她总能听到师尊的声音，从一开始偶尔，到后来的频繁。
那声音频繁到让曲念没法再自己骗自己了，那声音不是寒夙，那就是自己的幻听。
曲念红了眼眶，师尊真的不在了，永远不在了。
她回到曾经一起居住的竹林，百年过去，这里早已杂草丛生，原本的茅草屋全数倒塌，只余下一个支架，摇摇欲坠。
蜘网密布，房梁腐朽，不细看都辨不出这里曾经是个房子，这里破败到已经没有半分曾经的影子了。
物是人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