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念花了些时间，将占据寒焰谷的追风谷众人赶走，没怎么伤人，只是将他们赶走了而已。

她将寒焰谷的名字改了回来，将竹林复原，将原本的一切能复原的全部恢复原样。

她想着，师尊若是有一日回来了，发现寒焰谷还在，她应是会高兴的。

曲念曾经恨极了寒焰谷，连带着这个名字都恨之入骨，如今，那些曾经的仇人都已不复存在，曲念也不再执着那些东西。

这里不再是仇恨之地，而是家，是寒夙会回来的家。

若是能早一些想通，事情也许不至到这种境地，曲念无数次悔恨，但无论多么的悔恨，都无济于事。

她时至今日，都没能想明白，那一剑，到底是怎么刺出去的，那个持剑癫狂至六亲不认之人，又真的是自己吗？

寒焰谷有曲念坐镇，尽管她恶名远播，但前来拜师求艺之人仍络绎不绝，她修为高超是事实。

很多人不屑她鄙夷她，但更多人在乎的，是能否学到真本事，又能否修习入五阶之境。

曲念不收徒，但会偶尔指点这些人，她其实并不喜欢这些事情，但曲念总想着，若是寒焰谷重新繁荣起来了，师尊应该会想回来看看吧？

抱着这个想法，她逼着自己做了很多不喜欢的事情，比如甄选合格弟子，比如传授修行知识，比如下山除恶，比如布善施粥……

尽管她性格怪异，阴晴不定，之前的所作所为世人皆不齿，可她也确实在近一百年内，做了不少善事。

尽管她的善并不纯粹，尽管她的善，是为了做给寒夙看。

夜深人静时，她总会想，师尊看到了吗？如果看到了，她会原谅自己吗？

她常会这么问，但从来没有得到过回答。

又是一年冬天，天空下起鹅毛大雪，曲念站在雪地正中间，肩头落满白雪。

她又一次想起了寒夙，她想到了自己每到雪天就爱跑出去玩，寒夙总会在院子门口等着她回来。

“这么大的雪，又去哪了，不冷吗。”寒夙轻轻拍掉她肩膀上的积雪。

曲念抓住寒夙的手，抓着就不松了：“师尊的手暖和。”

寒夙轻笑：“你啊，走吧，屋里给你煲了热汤，喝点暖暖身子。”

手一直牵着，曲念絮絮叨叨的念叨着今天一天玩了些什么，寒夙轻声回应她的话。

“师尊，我在前面不远处堆了一个好大好大的雪人，”曲念说着说着还比划了一下：“待会我带你过去看看好不好。”

寒夙点头：“好。”

曲念：“我想给那大雪人穿一件衣服，待会师尊给我找一件合适的好不好。”

寒夙：“好。”

曲念展笑：“师尊真好。”

寒夙侧头看了她一眼，揉了揉她的头顶，摇头笑了笑。

***

曲念已经活了很久了，她人生里的时间，寒夙只占据了很小很小的一部分，不过区区十几年而已。

在她千年的寿命中，这点时间简直不值一提。

可偏偏就是这么短短的一段时间，却让她百年千年的无法忘怀。

又或者，如果没有这短短的十几年，她可能都没法撑着走这么久，她抱着那些回忆，勉强才能走到现在。

天空闪过一道惊雷，曲念抬头看去，薄唇抿紧。

这是她的天劫雷，每隔五年就会出现一次，曲念已经受过九次了。

四十五年前，曲念修为九阶大圆满，历经天雷之后，便可飞升成仙。

这是所有修行者毕生所追求的，却不是曲念想要追求的，她所求的，只有寒夙一人。

修为已至，却不愿飞升，这是不被允许的，所以每隔五年，天雷劫便会出现一次，目的就是为了让她不要再在人间逗留。

这天雷劫，是飞升的最后一步，受七七四十九道雷电劈砍，熬过，则飞升，熬不过，灰飞烟灭。

很多百万年前的修行者，都已经修行到这一步了，却没能熬过这最后一关。

曲念可算当中奇人，因为这样的雷劫，她熬了九次，次次都熬过去了，但次次都不愿意飞升，仍逗留人间。

今日，五年之期到了，雷劫再次来了。

九次了，按理说她应该要习惯了，但还是会有畏惧之心，那七七四十九道雷电劈在人身上，不是简简单单的疼而已，那种感觉，无法形容，更形容不出。

曲念双手握拳，牙关紧咬，抬起头，正视天上雷电，静静等待着。

第十次。

“轰隆”雷声，伴随着闪电，闪电一共闪了七七四十九次。

曲念跪倒在地，额头冒汗，嘴角渗血。

七七四十九道雷击，从傍晚时分持续到清晨。

曲念又一次撑了过来，飞升之梯闪着淡淡白光，指引她上去。

曲念从地上爬起来，浑身上下，无一处好皮肉，狰狞可怖。

她踉踉跄跄的往前走着。

同飞升之梯擦肩而过，径直走向茅草屋。

那梯子的尽头没有师尊，她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