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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1 章 第 31 章

苏若进来时,桑晚还在榻上缩着,身上的明黄色的锦被紧紧裹在身上,满是萧衍之的味道。

“姑娘,您没事吧?”

桑晚眼尾还有些泛红,摇了摇头,“安顺呢?”

“奴才在。”安顺在寝殿外站着,听桑晚唤他,躬身进来,“姑娘吩咐。”

桑晚拿起枕侧放着的药罐,是方才萧衍之给她膝头涂的。

安顺:“这是玉露膏,有止痛消肿的作用,里头添了许多珍贵药材。”

唐妈妈是折夫人的心腹婆子,却不是最得重用的那个。最得重用的是于妈妈。当初折家大姑娘折琰要嫁到英国公府,折夫人怕她身边的婆子不担事,便特意将于妈妈派了来。

唐妈妈那时候还是于妈妈手底下的人,等于妈妈走了,她才往上走一走,但因为性子不沉稳,做事情不周全,所以一直不能坐住折夫人身边第一把交椅,只管着府里的库房古董。

这个差事体面,受重用,但却不是肥差,不如大厨房采办那般能得些孝敬。

这次桑晚要嫁到英国公府,折夫人苦思冥想,跟于妈妈商量了很久才决定把唐妈妈一并遣来。

唐妈妈这个人还算是忠心,又有一股子莽气,因是看着桑晚长大的,最是知晓她性子弱好拿捏,脾气软,便对桑晚没有敬畏之心。

有她在,时不时恶心一下人,桑晚就别想有顺心的日子过。

于妈妈道:“只要她的卖身契在您这里,七姑娘发卖不了她,那她就是作天作地也没事。唐妈妈这个人啊,脾气确实不好,平日里也不讨人喜欢,但难得忠心,之前大姑娘在府里的时候,她对大姑娘的心也是极好的。等她到了英国公府,依着她的性子……咱们不能去做的事情就让她去……”

折夫人也觉得这个主意好,“她是个脾气大的,平日里喜欢吆三喝六,但念在是老人,跟了我一场,又是忠心耿耿,便一直用她,即便是贪点银子,我也做看不见。”

“这般的人,让她在桑晚身边我也放心,不用怕她被桑晚收为己用,还能杀杀桑晚的气势让其听话,顺便让英国公府的人瞧瞧,跟她比起来,我的阿琰是多么的珍贵。”

她说到这里,已经是眼睛含泪,“我的阿琰啊……她可知道她这一走,我为她操足了心。”

她喃喃道:“男人是个什么东西,我怎么会不知道呢。无论旧日里多么恩爱,等有了新人,还是会忘却从前的发妻,日子一久,死人哪里能跟活人争。”

“可她拼命生下来的孩子,拼死守护的家,哪里能让一个外人轻易得了去,我得替她看着,保着……”

于妈妈也跟着抹眼泪,“夫人放心,大家都知晓咱们家姑娘究竟有多好。”

折夫人捂着胸口哭:“我至今都不能忘记她生川哥儿之前还 跟我说,等生完之后,她要跟我一张床睡,要跟我说悄悄话。”

那么个鲜活的女儿,竟然折损在生育这里。她拉着于妈妈的手道:“必定要让川哥儿记得他的生母,让他知晓,是他的生母拼着命才把他生下来的!”

于妈妈擦擦眼睛,“您放心,老奴必定会好好照看好川哥儿。”

她亲自去找唐妈妈说了此事。果然,唐妈妈一听到要来英国公府就高兴的答应了。

忠心听话是一样,看见了好处也是一样——不谈别的,以后她就是英国公府大少夫人身边的管事妈妈——还怕没人孝敬?

这事情想想就高兴。她在折家可没有多少孝敬拿。

她拉着于妈妈的手道:“老姐姐,还是你想着我。你放心,我就是你手底下出来的人,咱们又是几十年的交情了,我的性子你还不知道?我必定看住了她,我也拿捏得了她。”

于妈妈:“她以后毕竟是你的主子了,你也要收敛着来,做事情周全些,切不可还像府里这样,否则出了事情,我和夫人也保不住你。”

唐妈妈却摆摆手,“她那个性子还想在我面前摆主子的排场?”

她呸了一句,“我可是看着她长了十五年呢!面团一般的老鼠精,再给她十五年才能收拾得了我。”

于妈妈瞧见她这般,又开始担心了,回去跟折夫人道:“她似乎是得意过头了,会不会惹出大麻烦?”

折夫人笑了笑:“对付桑晚,这样的泼辣性子正好。你放心,即便唐妈妈出了什么事情,她也算是桑晚的人了。桑晚要顾及她的姨娘,顾及她以后在英国公府的地位,必定有事要来求我。她要求我,就要保住唐妈妈。”

再者说,就是要这般的人过去添乱,能让她自顾不暇,让她知道英国公府大少夫人有多难当,才能知晓娘家站在她身后有多重要,才要好好对待川哥儿。

于妈妈这才放心。但从桑晚嫁过来的那日起,事情就开始不对了。桑晚不顾及自己的面子,也不顾及李姨娘的面子,她就缩在苍云阁里面吃吃喝喝种花种草,什么都不管。

夫人说让三少夫人来对付她,于妈妈也照做了。三少夫人看中的就是中馈。只要让桑晚来争中馈,自然是要吵起来的。

她的手段厉害些,不直接出手,只抱着川哥儿拿着大姑娘生前准备的七巧板在大少爷面前走了几次,碰见了就笑着道:“是大少夫人准备的,她当时虽然怀胎四月,却忙得很。当时就觉得对孩子不好,但……因太忙了,心中对孩子愧疚,便买了许多小玩意回来。”

“这个七巧板是其中之一,川哥儿最是喜欢。”

刕鹤春来去匆匆,却还是为阿琰的慈母心肠驻足。他接过七巧板摆弄出一个蝶翅,而后就想起了阿琰当年的不容易。

他和阿琰是十七岁成婚的,最初的几年阿琰一直怀不上孩子,一边忙着中馈一边四处寻医,后来好不容易得了孩子,她就想停下来安心养胎。

但母亲却不让三弟妹来接,笑着道:“她是个能干的人,管得好好的,何必让玥娘接?再过一两个月吧,现在月份也不大。”

刕鹤春不好违背母命,但心里还是还是存了不满的。

“姐姐对我讲这些,算是心底之言了,阿晚谨记。”

桑晚还握着薛瑶的手,听没听进去不重要,但薛瑶此刻的神情太过认真,桑晚不得不顺着她的话往下说。

殿门忽地推开,萧衍之阔步进来,落在薛瑶身上的目光算不得友善。

桑晚微愕,薛瑶松开她的手,深深福礼:“陛下万安。”

第 32 章 第 32 章

“起来吧。”萧衍之眼眸微暗,在窗边矮榻坐下:“聊什么呢?”

看似随口的一问,却让桑晚平白出了一身冷汗。

薛瑶方才私下议论帝王,若让萧衍之知道,后果难想。

桑晚抿唇:“同薛贵人说了些体己话。”

殿外月影高照,宫灯每隔些距离便点燃一盏,殿门敞开,除了元德清随帝王一同进来,雍华宫其余侍候的下人都在外头。

薛瑶和桑晚交换了个眼神:“玉露膏极好,臣妾特来相谢,陛下回来,便不打扰妹妹了。”

她说完,福了半礼:“臣妾告退。”

桑晚:“也不用急哄哄的,慢慢找就好了。”

素膳扮了个鬼脸,“我可不敢慢,我得亲自去查探好了价钱,我不是怕你被骗嘛,你这么急,人一急就容易被骗。”

桑晚手一顿:“真能看得出来我很急?”

素膳:“我当然看得出!但我懂,我们一直都没有自己的好东西嘛。”

好东西总是急着要的。

桑晚就笑起来,“过两天我手里的事情忙完了跟你一块去,你说得对,我实在是着急,还是快些定下来比较好。”

她要出门,刕鹤春是很满意的。因为她说,“我不懂花苗的来处,婆子们报与我银子,我也不知道真假,还是想要自己去看一看。”

刕鹤春就喜欢做实事的人!他的衙属们曾经抱怨他见不得人歇息,他自己也不歇息,跟头耕牛一般。如今,他也不喜欢桑晚歇息,还挺欣慰的,道:“你虽然性子慢,做事情慢,但也算脚踏实地。”

不算一无是处。

他的话桑晚根本没进耳朵,第二天就出了门。赵氏和三少夫人听闻之后咋舌,“还真把花草房的事情当成大事了?”

京都之中也有人喜爱花草,但此时还没有风靡,远远没有到达后面各府送花草的地步。

但人家自得其乐的,她们两个也不高兴。三少夫人忙英国公府的大大小小事情一上午,黄昏的时候好不容易休息会,便听闻桑晚回来了,还买了许多熟食,当场就冷了脸,“我忙死忙活,她倒好,整日里摘花买吃食的!”

下头的人就劝,“您是能者多劳。”

三少夫人又高兴起来,“是啊,她蠢笨得很,竟然真埋头伺候花草,这跟花草婆子有什么两样?嫂嫂还说我欺负她呢。这样的人,我欺负她都嫌丢脸!”

但她嫂嫂的信却送进了桑晚的手里。桑晚听闻是宋家大少夫人的人送来的还觉得好奇,打开信一看,倒是感慨这个人真是坦坦荡荡。

信中说,她的贴身婆子认得桑晚,今日去桂渊街的时候恰好就碰见她带着丫鬟在打听铺子的价钱,虽然她们戴着帏帽,但那婆子会听声,凭声音还是认出来了。

“我本想着此事冒昧,不好写信打搅,但又怕你买错地方。桂渊街空凉,仿若无人,我的嫁妆铺子就有这里的,也想着卖出去,所以才遣婆子去沽价。”

信里面言词恳切,桑晚看得出来她是真心劝自己不要买。

素膳瞧见信白了脸,“遭了,咱们这事情要瞒着的,她知晓了怎么办啊。”

桑晚就安慰道:“虽说是要瞒着,但只是事情做成之前要瞒着,否则变数就多。”

事情做成之前不要张扬出去是她学来的智慧。但是不小心被知晓了也没有关系,万不可苛责自己,否则就本末倒置了。

“这也不是见不得人的事情,日后大家肯定会知晓的。且宋家大少夫人是好心,没有恶意。”

她就写信去告知缘由,大概是说自己现在没有太多银子,但看中了桂渊街日后应该会涨价,现在买是合算的。

宋家大少夫人没想到她还懂这个。她展开信笑着道:“这个人还挺有志气的。”

折家什么都没有给她——三少夫人回家取笑她的时候说的,她就自己买。不能买好的,那就买能涨价的。

“玥娘还在那里争什么中馈呢,她已经买上铺子了。真是个聪慧的女子。”

她想了想,道:“那我的也不卖了,免得日后真涨了后悔。”

然后又忍不住写信去跟桑晚道:“桂渊街好几家铺子都在卖,有些只要八十两银子,你若是真想买,我与你当回掮客。”

“无功不受禄,才人还请收回吧,若有旁的要事,可等陛下回来再言。”

徐才人身上香气盈盈,桑晚闻惯了龙涎香的气味,只觉冲鼻。

“本宫今日就是来见妹妹的,昨日菊园匆匆一别,还未来得及相识,特来见见是怎样一位妙人,让陛下这般爱不释手。”

她十分自如,拉着桑晚进殿,顺势就在矮榻上落座。

她到雍华宫外耗着不走时,安顺便派人去请示了陛下。

桑晚话不多,中途苏若进来送了汤药和甜酪,徐才人喋喋不休,话语不断。

直到听见外头扬声唱和,陛下回来了。

这才眼前一亮,起身理了理身上的仪容,便又拽着桑晚出殿相迎。

“臣妾恭迎陛下。”

这声音,百转千回,和方才同桑晚讲话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萧衍之冷眼拉起福礼的桑晚,这下是真带了怒气:“阿晚当真以为,朕的雍华宫,是什么人都能进来的吗?”

第 33 章 第 33 章

桑晚见过萧衍之很多温和的样子,冷眼对她还是第一次。

她怯生生的,被帝王倏地拽起身,有些慌了神:“我……对、对不起。”

桑晚垂下眼睑,余光看见身侧还在福礼的徐才人,悄悄咬住嘴里的软肉。

她个头只到萧衍之胸口的位置,被帝王钳着下巴抬起头,“对不起什么?”

“下次不会擅作主张。”

桑晚的声音很软很轻,男人拇指略带薄茧,来回摩挲时存在感极强。

玉岫一大早叫人备好了茶水点心,桑晚到的时候她不好意思极了,“本就是我冒昧,你没有怪罪,我是松了一口气的。”

“这般相见,其实更好的是去外头的茶楼里面郑重请你一桌,但我刚出月子,身子骨还不算好,便只能请你来家里,还望你不要怪罪。”

她说话也不算是轻柔,甚至声音带着一丝沙哑,但桑晚却觉得如沐春风,舒服极了。她笑着道,“我也是诚惶诚恐的上门,你不嫌弃就太好了。”

玉岫请她坐下,替她斟茶,互通了闺名,然后也不劝她再考虑考虑买别的地方,也不说自己能为她牵线价格多低的铺子,只轻柔的询问道:“你是想置办个花草铺子?那边实在是冷清,最开始怕是没人,你的花草品相如何?我替你张罗张罗?”

桑晚没想到她是这么个直爽的人!她也不推却,立马道:“那咱们五五分成。”

玉岫忍不住弯起了眼睛,觉得她实在是实诚,“五五分就不要了,这于我算不上什么大事,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若是你心里过意不去,便平日里给我送些好看的花草就行。”

她看看自己的院子,“我天性不爱弄这些,却爱附庸风雅。”

她们一个觉得对方直爽,一个觉得对方实诚,都没有将人往坏处想,于是交谈起来也欢快。

说到最后,桑晚感激道:“我得了你这么大的便宜,实在是想不出怎么报答你。”

玉岫今年也是二十八岁的年纪了,哪里还看不出她的不安来。桑晚这是觉得自己走得太顺利了。

人一路上走得艰难,一旦走得顺点,就会惶恐起来。

但这又算得上什么呢?她一向喜欢交朋友,给别人的更多。“……哎哟,老姐姐,饿了吧。来,先来吃些饺子,刚出锅的。”

她扬声照顾着客人,不让自己露怯,又端了碗来,送进桑晚屋中。

她斟酌着语气:“我找人去沿路寻了,一会儿应当就来了。你先吃点垫垫肚子,别急,乖。”

“我不急。”

桑晚出声,喉咙有些干。

不就是晚了点。

她听着淘气的孩子点燃了炮竹,在冬日里炸开了锅,院里院外的人都以为人来了,谁知鞭炮响完,仍旧空无一人。

罗胥君进来几趟,出了满头的汗。

桑晚宽慰她:“好事不怕晚,良缘不怕迟。没事的。”

桐花进进出出急得要命,最后自己跑了出去。

直到冬日里的天慢慢沉了下来,罗胥君招呼着客人用了晚饭,喝了酒,人散尽了,也未等到常渊的身影。

桑晚终于掀开帕子,看着红烛摇晃,任其刺痛着双眼。

不久,桐花回来,哭丧着脸:“桑晚姐……”

桑晚转过头,“你怎么哭啦?别哭呀。”

她觉得自己喉咙有些发疼,却说不出缘故。心跳很快,却在听到桐花说出来的话时坠了下去,悬着已久的念头终于得了印证……竟也松了口气。

桐花说:“找着那些敲锣的人了,他们说……他们说常大哥是自己走的,骑着马撇下他们,往别处去了。”

红烛燃尽,蜡泪流了满烛台。

桑晚低下头,脸上似有温热。穗子脱了手,散落一地。

说来也怪,反反复复打了多回的结,竟就这样散了,好似从没圆满过。

她估摸着桑晚的性子,宽慰道:“花花草草于你简单,于我却是难事。你觉得此事占了我多大的便宜,但我确实只是举手之劳。”

“这话说得直接,还望你不要生气。”

桑晚怎么会生气呢?她笑起来:“那往后你的花草都由我来送。”

两人便算是相识了。玉岫率先道:“我与你选了几个铺子,你先看看。”

桑晚和素膳亲自去打听过的,那条街上她后来也去过很多次,一眼便瞧出这几个铺子的好处。

她欢喜起来,“这几个我也去打听过,但人家都说不卖。”

玉岫:“都是要卖的,但却不会告诉别人。”

她笑着道:“这都是我相熟人家的。”

桑晚深吸一口气,盘算着自己的银子,挑出了三家铺子:“我想要买下这三家来。”

她本以为这三家也要四五百两银子的,结果玉岫却道:“你眼光真好,这三家确实是最好的,但价钱要贵一点,统共要三百五十两。”

桑晚就感激她,“能买下来已经是很好了,银子我也有,不用亏了对方的。”

玉岫哈哈大笑,“没照顾你,真是这个价。便宜就便宜在我这个掮客不收你的银子,但是你也送花草来嘛,我也不亏。”

跟这种人相处实在是舒服,桑晚也不好继续纠结此事:“真是多谢你。”

她也知晓玉岫的意思,明白她是为了给三少夫人谋个善缘,便笑着道:“怪不得三弟妹能有那般好,想来也是你教导的。”

放下狼毫,一边研墨,一边听他们讲话。

“陛下,玲珑坊暗线来报,桑慧月攀上了荣国公世子姚绍明,世子已经着手纳妾,准备抬回世子府了。”

柯沭抱拳作揖,将气氛带回正轨:“老鸨虽不愿,但那是国公府世子,她不得不放人。”

姚绍明虽是世子,但已三十有加,是荣国公姚安志嫡出的小儿子。

老国公年事已高,身子骨却硬朗,还坐着国公之位,世子无法承袭,生生熬到这个年岁,只好单独出去开府建邸。

柯沭悄悄看了眼桑晚:“陛下,需要以桑慧月身份为由,将其扣在玲珑坊吗?”

第 34 章 第 34 章

“世子府都比得上半个玲珑坊了。”

萧梓轩心知肚明地哼笑:“美妾无数,荒.淫.无度,说是抬回去做小妾,其实就是养在府中的美人,还会和往来权贵互赠,和坊中并无两样,甚至关起门来,可能更过分。”

柯沭虽然有所探查,但龙影卫暗线不会深入一个纨绔世子的府邸后院。

更何况老国公十分喜爱这个嫡幼子,将他保护的很好。

萧衍之挑眉,漫不经心:“你倒是清楚,姚绍明给你王府送过?”

安王心中一惊,赶忙找补:“臣弟没收!”

桑晚看见玉岫的眸子柔起来时才后知后觉发现她竟然懂自己的意思。

她再次佩服起玉岫这份品德来,待她的心也越来越诚,想要劝一劝:“我上回在信里面听你说你要卖桂渊街的铺子?”

玉岫:“不卖了,我听你一说,也觉得以后还会再涨。”

她笑着道:“只是如今京都的宅子都已经这么贵了,要是再贵下去,普通一点的人家怎么能安心的住下去?”

桑晚想了想,“即便是现在,也有不少官员是赁屋住的吧?”

玉岫点头,“哪里买得起哦。”

然后兴致冲冲的道:“你只看出桂渊街会涨吗?还有没有别的地方?桂渊街我有不少铺子,若是有别的地方,我再买些去。”

虽然会忧心他人,但有便宜还是想要赚的。

桑晚:“泗安街和庆明街都应涨得很多吧?”

她回忆道:“往后十年京都的人应该会越来越多,高官侯爵的府邸也眼瞧着越来越大,地便不够用了。本也还好,目前府衙还管着,不准太贵,但以后却说不准。”

她记得有一年来京都置办家宅的人突然就多了许多,户部批了文书,京都的地便格外抢手起来。

“我也只是根据自己的银子搏一搏,万一没涨,我也不亏,我银子少嘛。”

玉岫:“是,这也不贵。”

桑晚说的这几条街都偏远得很,她这时候买下来一条街都行。但买来也没什么用处,于是道:“我挑几个好地段买,只当是少买了些古玩。”

这便是真正的大户人家了,哪里像赵氏那般,给她的中馈银子也抠抠索索的。桑晚和她又吃了午膳,直到下半晌的时候素膳才回来。

她脸红透了,也不知道是赶路赶的还是激动的。她将地契递过来:“少夫人,都做好了。”

直到这一刻,她还晕晕乎乎的。桑晚接过地契直接放进袖子里,脸上浮现出由衷的笑,“素膳,辛苦你了。”

天色不早,她也得赶回去。玉岫送她出门,亲昵道:“我叫你阿绾吧?你也可以叫我玉姐姐。”

又送了许多礼给她,都是一些府里的吃食,“我见你喜欢吃,便叫厨子给你做了一些。”

桑晚收了东西,不知道如何感谢,当场便说要第二日就给她送盆上好的牡丹来。她赶在天黑之前回到英国公府,正好碰见了三少夫人。

三少夫人刚刚才理完府里的事情,瞧见她打扮得如此精致出门,后面的丫鬟手里又捧着大包小包——看着还有些眼熟,只是一时之间没有想起来,还以为是又出门去哪里买东买西了。

她心里就莫名有了一种憋闷,阴阳怪气的道了一句,“这是去做什么了?”

桑晚:“见了一位好友。”

三少夫人啧了一句,用一种“你的朋友能是个什么好的”神态“轻描淡写”的问:“谁呀?”

是哪个七品小官的夫人,还是哪个府里的庶女?

桑晚就用一种很奇异的目光看了她一眼,“是玉姐姐。”

她说完就走,并不停留。素膳憋着笑,等回到苍云阁的时候才笑出声来,“要是让三少夫人知晓了玉姐姐是谁那还得了!”

桑晚也跟着笑,“是,她必定是要生气的。”

她又关上门,将地契摆在桌子上仔细看了一遍,道:“没想到能买到这么好的,还买了三家。”

素膳心又扑通扑通跳起来,捂住胸口道:“姑娘,咱们要怎么用这三家铺子啊?都开花草铺子吗?”

桑晚:“这时候步子就不要迈得太大了,先试一家看看。”

素膳:“要我去做什么吗?”

桑晚:“要的,首先要把人给捋齐全了。”

素膳:“什么人?”

桑晚:“自然是铺子里面的人,比如说掌柜的,账房,还有搬运花草的人,还有种花的……不少呢。”

素膳傻眼,“是哦。还要这么多人呢。”

她马上想到了最关心的,“是要给她们发月钱的吧?”

桑晚:“当然要发呀,这个以后归你管!”

素膳苦恼极了。向来是她自己领月钱,哪里给过别人啊。

桑晚歪坐在临窗榻上笑,“你还说要给我赚很多银子呢,瞧你没出息的样子!”

她也没为难素膳,“你慢慢来,慢慢练,以后可是大掌柜了哦。”

然后又马不停蹄的把茗妈妈叫进来,“我有个事情问问你的意思。”

茗妈妈谄媚得很,“少夫人,您说就行,老奴必定义不容辞。”

少夫人好说话,为人温和,苍云阁又事情少,从不让她当责,她是再没想过自己还会有这般的好日子。

就算少夫人现在要她出点血她也是愿意的,谁知却听她说,“我记得你有个女儿很会算账,跟你一样还会养花?”

茗妈妈说起这个还很骄傲:“是,那丫头自小就算账清楚。去年刚嫁了出去,便没跟着入府里来。”

茗妈妈的女儿嫁人之前是讨了赵氏恩典的,已经脱了奴籍,不算是英国公府的奴才。

桑晚:“我置办了一个花草铺子,如今做事的人都缺,你帮我回去问问她,她愿不愿意来给我做账房。”

茗妈妈万万没想到是这样!她忐忑得很,支支吾吾在那里立着。

桑晚端着一杯茶抿一口,温和的笑着问:“是有什么顾虑吗?要是不愿意也没事。”

茗妈妈连连摆手,“没有没有,少夫人菩萨心肠,奴婢们自然是满心欢喜。只是她……她半年之前才生下孩子,奴婢是怕她顾不过来。”

但她又怕不答应得罪了少夫人。

桑晚不缓不慢的安慰,“我只是问问你,若是你不愿意就算了,这不值当你不安。”

又温柔道:“我也是听人说的,想着你这样爽利,能干,你的女儿也不会差。若是她不会,好歹还有你教导,就免得我腾出手去教她。”

“再者说,我新来府里,除了这几个小丫鬟也没什么信得过的,账房么,是要管账的,我要找个信得过的人才行。”

茗妈妈三下两下就被少夫人说得慰贴起来,心里还隐隐生出些无以为报的感恩,她道:“少夫人,奴婢回去问问她,她从小就是个跳脱的,说不得能舍了孩子来做事。”

桑晚笑着点了点头,并不担心记忆里那个胆大的姑娘不来。

那是个肯抓住机会的好姑娘,后来跟素膳一块玩得很好。那年她想去闽南买地,她还自告奋勇,拍着胸脯道:“少夫人 ,你放心,我从小学东西就快,闽南话罢了,不出三个月,我一定说得比本地人都好。”

只是可惜了,因为素膳的病,她最后也没有去成闽南。

茗妈妈当天晚上就出了府回家去跟女儿说此事。她行事匆匆,自然就被三少夫人身边的婆子看在眼里,于是三少夫人就知晓了。

她皱眉坐在窗户下面一边盯着儿女写大字描红一边问,“怎么回事?”

婆子摇摇头,“瞧着茗妈妈去的方向是她女婿家,着急得很,估摸着是她女婿家里出了什么事情。”

三少夫人鄙夷:“一屋子没规矩的。”

然后顿了顿,还是道:“你去帮我查查大房那个今日去哪个小门小户了。”

她要打听出来下次去讥讽讥讽。

结果婆子回来却神色怪异的道:“大少夫人今日去的是您娘家。”

“她说的玉姐姐……怕是咱们家的大少夫人,您的嫂嫂。”

三少夫人的小丫鬟扫出了一堆碎碟碎碗。

萧梓轩瞪眼:“本王若才识过人,端方聪颖,怕是早就喝完孟婆汤去投胎了,太后那老妖婆岂会放过。”

他被养歪了不假,但骨子里是良善之辈,不过贪玩些罢了。

桑晚叹道:“殿下也是可怜人。”

萧梓轩却摇头否认:“皇兄才是可怜人,他为了护着我,吃过不少苦,本王没什么能力,无法替皇兄分忧解难,不添乱就是了。”

不论是晋国皇宫,还是昔日的南国皇宫,都一样的让人心生厌恶。

桑芸心听着堵得慌,掀开布帘看向外头,马车已经快驶到京城最大的酒肆。

她惊讶:“那是桑慧月?”

第 35 章 第 35 章

酒肆对面就是玲珑坊,地处上京城最繁华的街道。

桑晚也将脑袋凑到窗边,果然看到玲珑坊门口停了一个奢华轿辇,四周站了几个家仆,还有婆子,穿的有些喜庆。

她不禁疑惑道:“这么快?”

马车停在酒肆门口,与玲珑坊隔街相望。

萧梓轩率先下来,下意识伸手扶着桑芸心,珠月和桑晚慢吞吞在后面下来。

桑芸心问:“阿晚在说什么?”

“方才宫里还说桑慧月攀上了荣国公世子,要被抬去府里做妾,这不就遇见了?”萧梓轩接话。

桑芸心惊讶,多看了两眼。

马车驶走,桑慧月抬眸,和酒肆门口的几人直直对视。

三少夫人姓宋,单名一个玥字,是宋夫人的老来女,平日里确实宠得很。但让宋夫人自己拍着良心说,她也能问心无愧的说一句“并没有宠爱太过”。

京都贵女被宠养坏的例子太多了,宋夫人实在是宝贝这个女儿,从小就很注意教养。

但她却越大脾气越坏。倒不是本性有多坏,就是喜欢争,喜欢抢,半点不饶人。

宋夫人为此还担心过她去婆家之后会跟婆母闹矛盾,结果赵氏反而喜欢她这种性格。

两人很快像亲母女一般了,很是合得来。

宋玥娘得了桑晚去过宋家的事情后第一个念头是把儿女送去院子里面玩,第二个念头是等他们走远了砸东西,砸完心里气还在,便去山海院里面告诉赵氏,赵氏又把刕鹤春叫了去。

刕鹤春本也生桑晚的气,朝堂上还有一大摊子事情呢,忙得焦头烂额的,被母亲一顿“你媳妇去宋家你知道不知道”的质问说得脾气上来了,道:“母亲也不给她中馈,也不把川哥儿给她养,她便无事可做,去宋家坐坐又能怎么样?”

要不是母亲一直偏心三弟妹,阿琰说不定不会去世,桑晚也不会领什么花草房的差事,更不会去打听劳什子花苗最后要买铺子。

他真是想不通,母亲这么给他的妻子没脸,难道就不顾及他的脸面吗?

他难得发脾气,说完看母亲一脸通红和不可置信又觉得自己说过了,僵硬着道:“是儿子言语无状。我还有事,便先离去了。”

半句多余的解释也没有。

赵氏被说得气急败坏却又没法子追出去骂,还要瞒着藏着,生怕别人知道她被儿子怼了。

唯独她的贴心婆子得了她的秘密,安慰道:“大少爷二十多年来可曾忤逆过你?今日算是第一次吧!但今日这也算不得忤逆,估摸着是在外头心气不顺呢。”

赵氏抹眼泪,“他这还不算忤逆我?真是娶了媳妇忘了娘!”

婆子早就想劝她了:“当年大折氏在的时候,他何曾这般过?咱们也是知晓的,她时时劝解大少爷呢。但这个小折氏是个闷葫芦,咱们冷眼瞧着,她嫁过来不过一个多月,已经有好几次惹了大少爷不高兴,她却乐呵呵的依旧过日子,怕是都不明白大少爷为什么生气。”

“这般的人心眼不在这里,估摸着也不是她挑唆大少爷。”

赵氏皱眉,“你什么意思?难不成还是我的错?”

婆子姓赵,跟了她几十年了,说话也大胆一些,道:“依着老奴看,此事您确实是有错的。您啊,还不知晓大少爷的心意么?他这是埋怨你不顾念着他呢。”

赵氏愣了愣,“我还不顾念他?我就差把心掏给他了!孽子,我为了他连个婆子都不敢收拾!”

赵妈妈:“可大少爷不知道啊,他看着您喜欢三少夫人,就想着您喜欢三少爷。两个少爷之间……您还不清楚吗?”

赵氏马上就担忧起来,“哎,鹤春小时候一直宫里走动得多,不在我跟前,我自然是疼爱鹤悯一些,也确实偏向他一些……鹤春回来之后一直因为此事跟我闹别扭。”

三少爷名叫刕鹤悯。“哎哟、哎哟!”

桑晚捂着脸,泪眼朦胧:“就不能不绞了吗,差不多就行啦!”

桐花在一旁偷着乐,蔡氏拍她一把,“那可不行,绞面都是这样的。你一闭眼,我一咬牙,一口气咱们彻底解决掉。”

“我的脸皮要彻底解决掉啦,”桑晚哀声揉着泛红的脸,“真的很疼。”

桐花嘿嘿笑:“没关系,好看得紧。”

“疼的不是你,你当然没关系。”

许是多年前的心结放下许多,桑晚近来也松快了不少,又不再是自己一人撑着家事,有人分担,自然也找到了些女儿家的趣儿。

桐花做个鬼脸,“你变了桑晚姐,以前你从来不凶我的。”

“如果不绞面,我肯定好好说话。”

桑晚说完,被蔡氏硬拉着绞了面,梳头发。

她摸着脸上的粉:“蔡婶,粉是这么抹的么?”

蔡氏的手一顿。

“……我也不清楚呢,我们成婚哪用得上这个,”蔡氏讪笑,“这样好看,真的好看。”

赵妈妈:“这就对了,孩子再大不也希望阿娘对自己更好吗?老奴还记得您都多大了,还因为老夫人给了其他姐妹一盒东珠没给你而生气呢。”

赵氏被说得笑了起来,“是,我是不高兴母亲对我不好。”

赵妈妈:“大少爷这般的身世地位,又是在朝堂之上走的,若是被人发现有这种小心思,怕是要闹笑话。”

赵氏再没忍住大笑起来,“都多大了啊!还争宠呢。”

赵妈妈眼见她松快了,便松口气,道:“那您就多担待,到底是您生下来的,还能扔了不成?”

赵氏就道:“儿女真是债!”

但她思量了一会,心口还是有气,便突然冷笑道:“之前还好好的,你说小折氏没有挑唆鹤春我是不信。”

她又想起今日玥娘对她说的话。

“桑晚也太悠闲了!母亲,咱们两个苦哈哈的,她反倒好,整日里插花闲逛,好不自在。”

“可母亲,她能如此,不就是因为你帮她带着川哥儿,我帮她打理家事吗?她一点都不感恩的。”

赵氏也觉得这话言之有理。她顿了顿,对赵妈妈道:“让她来山海院里面看着川哥儿吧,我那边不是还有一些针线吗?叫她去给川哥儿做袜子。”

赵妈妈一口气没上来——她心口苦,发自内心的劝道:“大少爷今日才发了脾气,您还是悠着点吧。别一番好心最后被误解,叫他以为您欺负人呢——您忘记叫大折氏给您做袜子的事情了?”

她出主意,“夫人,大少爷不是埋怨你养着川哥儿不放手吗?不若就叫川哥儿去苍云阁住几天,让大少夫人养几日,好叫她知晓您养育孩子的艰辛。”

赵氏就气得脸色都白了,“我真是对鹤春尽心尽力了,连他媳妇都让着!”

她气得晚膳也没吃,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哭。

桑晚心中一惊,手中的筷箸都掉了地。

她不会看错那张脸,正是潜逃后绕路北上,一同到了晋国京城的桑烨!

珠月捡起地上的筷箸,吩咐店小二去换新的。

桑芸心顺着桑晚的视线看了眼窗外,什么都没发现,疑惑着问:“阿晚看见什么了?”

“桑烨……”

桑晚再看时,那里已经没了桑烨的身影。

“怎么会,他逃都来不及呢,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干嘛千里迢迢跑到晋国陛下的眼皮底下寻死?”

桑芸心笃定他不是,随口说道:“图什么呢。”

她一句话,点醒了桑晚。

是啊,图什么呢?

难怪那日柯沭来报时,萧衍之置之不理,都不打算满城搜捕,想来是在等他下一步动作。

萧梓轩没什么反应,看来不知此事,桑晚不敢扰乱萧衍之的计划,以免打草惊蛇。

若无其事地笑了下,“许是我眼花看错了。”

第 36 章 第 36 章

萧梓轩也往窗外看了看,玲珑坊外先前围观的人群散去一半,还有些人时不时看几眼他们用膳的窗口。

但从下往上的缘故,并不会看到里头的人。

“嫂嫂别自己吓自己,他要敢入京,皇兄第一个不会放过。”

萧梓轩也听过桑氏皇族这四位公主的过往,很能理解萧衍之现在对桑晚如此宠着的心境。

更不会放过昔日对她不好的人,何况还是先太子,南国皇室仅剩的男丁。

“要一个栗子炒鸡,把鸡肉切成块,用二两菜油炮制,再加一碗酒,一杯秋油,一碗水,煨七分熟之后同已经煮熟的栗子,新鲜的笋一起再煨三分,最后下一把糖翻炒就行。”

蝉月笑着道:“李叔,又要辛苦你了。”

她塞过去一串钱,“这是少夫人给你的。”

李师傅笑吟吟的接了,“你放心,这也是我的拿手菜,保证味道不会差。”

然后顿了顿,小声道:“今日我出门去买食材瞧见茗妈妈出了府,三少夫人跟前的宋妈妈好像是有事情要叫她,跟了好几步呢。”

蝉月就知道他的意思了,端着栗子鸡回去之后道:“说不得宋妈妈就有见不得的心思,否则跟着茗妈妈做什么?”

桑晚将栗子鸡分了好几份给小丫鬟们分了,“没什么的,顶多是三少夫人暗地里骂我几句出气。”

今日办成了大事,她心里高兴,道:“明日去买点牛肉回来咱们做牛肉锅子吃。”

蝉月就笑出声,“奴婢都急死了,您还顾着吃呢。”

但却松了一口气。大少夫人看起来性子软,可不知道为什么,蝉月就觉得她什么事情都预料到了,所以并不害怕。

可桑晚还是料错了。当赵妈妈抱着川哥儿,后头跟着于妈妈等好几个拿着行礼的婆子时,她愣在当地,半晌没有回神。

赵妈妈恭敬的笑着道:“夫人说,您和川哥儿母子情深,还是要多见见才好。”

桑晚沉默了一瞬,点头,“是往后都回来住吗?”

赵妈妈:“……不,先住几日,夫人也是怕川哥儿住不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