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关系!有关系!”察觉到闻确的状态太不对劲,应忻心急如焚,却也只能对着手机大喊,企图唤醒他,“你可以回来继续当教练了!”
“你那天说得对,散尽的残阳,会在地球另一边升起。那你说如此失败的我,会不会在另一个世界往生?”
“闻确!”应忻冲上自己那辆宝马,用最快的速度发动车,“你清醒一点,别做傻事!”
“一个有爸爸,有妈妈,有短道速滑,有梦想和未来的世界……”
电话那头声音越来越小,直到不论应忻怎么喊,都再也没有回应。
应忻把油门踩到底,心脏几乎快跳出来,脑子“轰轰“地响。
电话那头没了声音的瞬间,他脑子里闪过无数种可能,好的或坏的,庆幸的,或绝望的。
他不敢细想,却又控制不住地乱想——以至于车快偏到隔离带上了都没有察觉。
后面和右侧的车同时疯狂地按着喇叭,右侧的女司机甚至摇下了窗户,朝着他大喊注意安全。
应忻回过神来地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幕。
左侧轮胎蹭过隔离带,应忻如梦初醒地松开油门,猛地朝右打轮,勉勉强强地避免了一场车祸。
后面的车超过去,还不忘打开车窗留下一句“不要命了?”
冷汗顺着脖颈滑落到衣领里,他也分不清冷汗为谁而流。
“闻确!”老旧的防盗门被砸得乒乓乱响,应忻拍门的手红得快渗出血来也没有停下,“开门!”
没人回答。
彼时警车、救护车、消防车全在路上,应忻打了所有能打的电话,用尽了砸门,踹门的力气,却还是没人回答。
他放下已经抖得不成样子的手,用另一只手紧紧攥住那发抖的手腕。
恍惚间,过去的一切都清清楚楚地浮现在眼前——十年前,也是这么冷的一个冬天,闻确救下了他,而现在,他只能对着眼前的门束手无策,等着一切发生,或好或坏。
那是很冷很冷的一天。
前一天白天下了大雪,傍晚气温又忽而转暖,直到夜里气温再次骤降,白天的雪化成雪水,在马路上冻成糖葫芦般的冰面。
云禾是山地地势,去一中的路上,所有学生都要爬一个不算缓的坡。
看着被冰覆满的大坡,应忻无奈地从自行车上下来,换成推着车慢慢往上走。
“如果你但凡有点常识,都该知道咱云禾骑不了自行车,尤其是这大雪天。”
呼呼刮过的北风里忽然传来一个幽幽的声音。
应忻猛然转头,对上了一张正笑得阳关灿烂的脸。
闻确拍拍他那辆已经锈迹斑斑的老自行车,有些不经意地问道:“你怎么老骑个自行车上学啊?”
“啊……”应忻忽然被问到,有些不知如何解释,“我家……离得远、”
闻确被这呆愣愣的解释逗笑了,“远你就坐公交啊,那不更快更省事儿?”
对方不说话了。
老旧的自行车吱吱呀呀地响着,闻确朝响声看过去,像小孩子犯了错误会害怕地搓着手指。应忻在一下一下地拖着自行车——吱吱呀呀的,是生了锈的链条。
应忻从前也是坐公交车的。
云禾的孩子都坐公交上学。
到云禾一中的14路车站,所有坐公交的孩子都会在这站下,直达或者转车。所以每天早上,在那辆只有“自己人”14路车上,大家总喜欢做一些很有青春激情的事情。
比如一起玩各种游戏、讨论明星电影……等等。
应忻不懂这些,他没看过电视,更没看过电影,他们说的那些游戏,对他来说,也是无比的陌生。
每天车上的这段路,是他最煎熬的时刻。
他插不上这些七嘴八舌的话,只能一个人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看着其他人,宁愿站着,也不愿意坐在他的旁边。
某天,一小撮人想要打扑克,却苦于缺一个人凑不齐。
这样尴尬的时刻,第一次有人提到了应忻的名字。
他心里开始放烟花。
终于!
终于有这么一天,他不用再孤独地坐在这逼仄角落。他也被接纳,成为真正的“自己人”。
就在他幻想着美好的未来的时候,情况却完完全全地偏离了他的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