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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尔静默了一会,也不知信了没,只听她淡淡说:“我不需要你回报,好好修炼就行,走吧,回客栈歇着,明日一早回宗。”

“哦……”祝卿安想起什么,把茶杯和茶叶拿了出来,递给越尔,“对了,这是和师尊换的茶杯,还有这盒茶叶,不知师尊喜不喜欢?”

“嗯!”

祝卿安没听见越尔说喜不喜欢的话,她也不在意,举起手把东西往前递,越尔在接过茶杯的一瞬间,两指不可避免相触,一股酥/麻的电流迅速从指尖传来。

叫人头皮发麻。

祝卿安立马收回手,等回了道玄宗,她把灵乌交给茵曼养活,自己则躲去房间里,直径往床上趴去,拿起床被往头上盖。

她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方才和越尔触碰的一瞬间,有一种说不清楚的异样感袭上心头,她不是讨厌这种感觉,而是有点心慌,不知该怎么处理。

她以前可洒脱了,家里的长辈又宠她,祝卿安做事情就养成随性的样子,很少会考虑后果,怎么自从遇见越尔,她就像只猫儿一样乖巧,做事瞻前顾后,还时不时闹脸红。

特别不爽。

祝卿安果然还是不喜欢越尔。

清晨的一缕阳光照进窗户。

茵曼起了个大早,特地搭了个小棚子养灵乌,这只灵乌极能吃,灵饵一条接着一条喂,像是个无底洞,偶尔,茵曼还会给它洗澡刷毛,俨然当作了祖宗供养,却养了好几天却不拉屎。

祝卿安拿不到乌元胶就没办法炼丹。

祝卿安可没有耐心等,就让茵曼买了点泻药喂给灵乌,灵乌吃完果然泄痢不止,不一会就病恹恹躲进窝里睡觉去了。

茵曼用树枝在灵乌粪里戳了许久,总算找到半两都不到的乌元胶,乌元胶整体透明,有淡淡的光泽,茵曼将其洗净后交给祝卿安。

东西都备齐,祝卿安就去自己房间里的偏房炼丹,这间房之前安置的家具都已被清空,重新布置成炼丹的房间,可以自行排热,四周还有越尔布的阵法,只要把门一关,里头的声音和外界的声音就会被隔绝。

因为祝卿安现在只是炼神期修为,她得先把药材捣碎,加入乌元胶和薄荷草,按照比例先调配,然后撮成药丸,光是这一个步骤,祝卿安便用了一日,肚子饿了就吃辟谷丹。

休息半日后才正式炼丹。

她把药丸放入丹鼎,以灵木引火,灵力控火,在这个过程中不可中断,否则前功尽弃,她日夜盯着丹鼎,依靠自身灵力来减缓疲惫。

勉勉强强撑到第七日,她眼底都乌青了,炼神期的修士终究不是神人,和凡人一样会疲惫,得依靠补眠来恢复精神。

到第八日,丹香总算从丹鼎里头飘了出来,祝卿安再也撑不住,倒在地上就呼呼大睡,可灵木的火还在燃烧,失去灵力的控制,火烧得更旺了。

祝卿安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她做了一个很长且让人遍体生寒的噩梦,梦里,她独自一人站在主殿前,一旁的陈兰欣控诉她残害同门,因为现场的凶器正是她的发簪,上面还涂了迷幻果的果液。

证据确凿,祝卿安无力辩解。

越尔也不信她,将她罚去道场举着戒尺跪着,这一跪便是七天七夜,四周来来往往的同门看见她无不嗤笑,无不幸灾乐祸。

他们的目光,他们的诋毁,都让她透不过气,像是无数道枷锁将她牢牢锁在这里,她无助且彷徨,不管茵曼如何向越尔求情,越尔也无动于衷,来来回回只问:“可知错?”

可她仍旧倔强抬起头,来来回回也只道:“我没错,他要杀我,我自然要他不得好死。”

她跪到腿没了知觉,无论风吹雨打,她都未曾低过头,她是骄傲的,在族里也从来没有人对她说一声重话,更别说罚她了,父亲也时常教导她“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所以她没错就是没错,跪到死也是没错。

那天,天在下雨,和她屈辱的泪水混合在一起,终于,祝卿安撑不住,倒在地上闭上了眼睛。

再次睁眼,祝卿安昏昏沉沉坐起身,有那么片刻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她抬手拭去眼睛湿润,看见自己在炼丹房里,才稍感心安,只是梦里的委屈一时半会间还散不了,她只觉心里闷得慌。

尤其是梦里的越尔看起来非常疏离,很难亲近,祝卿安皱眉,有点费解梦里的越尔和现在的越尔仿佛判若两人。

“天道究竟想告诉我什么?”

天道总断断续续让她体验生前的人生,这种感觉可真不好受,和亲身经历没什么两样,还不如让她多梦一点什么地方能有天材地宝呢!

“遭了,我的丹……”

祝卿安嗅到焦味,这才发现丹鼎都冷掉了,灵木也烧完了,她赶紧打开丹鼎,焦味更浓郁了,而里面成了黑漆漆一团。

“全废了啊!”祝卿安沮丧。

心情更难受了。

她只能把丹鼎的废料倒出来,重新清洗一遍,炼丹的药材还有,唯独乌元胶没了,她转身离开炼丹房。

茵曼正在给灵乌喂灵饵,灵乌瞧见祝卿安时,立马扑棱着翅膀躲进窝里,显然是拉稀拉怕了。

“小姐可算出来了。”茵曼收起灵饵,欣喜问,“丹炼成了吗?”

“没有,我炼丹这段时日,灵乌有没有产胶?”

茵曼摇头。

她叹气说:“罢了,炼丹不急于一时。”她得好好休息几天,不然丹没炼成,自己倒先一命呜呼了。

此次炼丹失败完全是因为祝卿安浪费了灵力又急于求成,才导致体力不支,她总结了一番经验,浮躁的心才慢慢平和下来。?

她站在辉煌人流中静止,泪水流得那样清寂,甚至因为天色太暗,无人发现。

恍然间她似乎也变成了当年在车队货物上静声哭泣的祝卿安。

银发小人儿望着高阔寂寥的苍天流泪。

而她望着欢腾跃然的水蓝长龙悲戚。

越尔今夜再度过了一次求水节。

天幕深如浓墨,星光稀疏,满天飞灯升空之时,映亮了女人脸面,那些泪水微微折射些光彩,她孤寂萧索坐在阁楼顶,心口抽疼。

今夜的天灯依旧辉煌,可她最爱的人已经不在了,再没有人能陪着她过节,再没有人能在璀璨光景下轻轻吻她。

人间美景年年如此,但于她而言,这些永远比不过当年最稀松平常的一晚。

故地重游就像是刻舟求剑,唯有那年胜年年。

第 107 章 第 107 章

那次她们心急,没有看完这场天灯就迫不及待回了朝眠峰,而越尔这回无人相伴,反倒静静坐到了天灯尽数寂灭。

一切黑下,凡人也渐散去,连万家灯火都一盏盏暗淡,天地间终剩下她一人。

越尔恍然等,她也不知道在等什么。

直至天明。

日升日落,对凡人来说新的一天,于她而言也不过是再度要启程的枯燥日子。

她已经快将九州找遍,但怎么也找不出长珏,那点微薄的希望越来越渺茫。

真能赶在百年内找到吗?找到之后,又真的有复活之法吗?

不,不能这样想,她怎么能放弃。

约摸到午时,茵曼端着饭菜进来,看见这样的一幕呆在原地,不知发生了什么,直到看见祝卿安面前翻动的书集,才明白是被越尔罚了。

茵曼把吃食放在桌子上,心里也是颇感无奈,这几天她一直有在劝说,祝卿安却不以为意,今日果然受罚了。

祝卿安嗅到香味,肚子可没主子那么争气,就一直咕噜噜作响,茵曼也不敢作声,轻手轻脚刚盛了一碗汤,越尔就丢了一个储物袋在桌上。

“给她吃辟谷丹。”

祝卿安一听,气到胃疼,用哀怨的目光瞪着越尔,越尔好似看不见,又说:“她若是记不住丹药集,明日也不必送吃食来。”

“是。”茵曼小心翼翼应到。

讨厌鬼,讨厌鬼!

祝卿安快哭了,她素来喜爱修炼,可因为越尔不得不隐忍,现在又要剥夺她享受美食,她讨厌死越尔了。

茵曼拿了一颗辟谷丹,塞到祝卿安嘴里的时候小声说:“要不然小姐服个软?”

祝卿安冷哼作答。

茵曼摇摇头,只能带着美食撤离,祝卿安嚼着没什么味道的辟谷丹,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越尔抬眼看着委屈的祝卿安,稚气的面庞楚楚可怜,她又何尝不矜惜祝卿安,只是曾经的放任导致祝卿安最后入魔,她只能看紧她,严厉教导。

随着时间推移,夜幕来临,越尔将玉灯放在祝卿安身旁,而祝卿安看丹药集的目光明显变得认真起来。

这本丹药集挺有意思,不同的药材可以组合出不同功效的丹药,药材有上千种,当然,这只是最低端的药材,丹药集所配制出来的丹药最多也只到二阶。

罗仙大陆的灵器、灵丹、灵符、灵兽等都是分为一到九阶,就目前而言,最费灵石的就是炼丹师和剑修,不过炼丹师若是小有所成,那便是最赚灵石的职业,不像剑修,全部身家基本都给了剑,又穷又苦。

这么一想,祝卿安倒很有兴趣成为炼丹师了,她的念头一通,忽然觉得身体变得轻盈起来,呼吸之间的灵气游走四肢百骸,入丹田,壮经脉。

她这是要突破了!

祝卿安顾不得许多,放下手中戒尺盘腿而坐,闭目纳气,让灵气不断在周身游走。

越尔侧目一看,便悄悄收起手里的书卷,取出储物袋的四个灵石放在祝卿安四侧,灵石里头的灵气被抽取出来,呈氤氲的雾气围绕着祝卿安,朦朦胧胧,好似云中藏了一位仙子。

纳气几个周天,富裕的灵气将丹田扩大,祝卿安纳气的速度极快,丝毫不像下品神元一般缓慢。

等她睁开双眼的时候,一口混浊的气息吐了出来,她的修为到了炼神八阶,没想到就看本书也能突破,天道说她是天才看来是错不了的。

祝卿安环顾四周,越尔不在,门窗禁闭,戒尺也被收走了,她站起身,拍了拍衣裙,又揉了揉膝盖,不疼,想必这次突破用了不少时间,连膝盖跪出来的伤都好了。

祝卿安打开房门,外面的天气凉了许多,梨树上已无梨,花也凋谢了许多,只有那颗不结果的梨树依然开着茂盛的梨花,她感叹修仙岁月匆匆:“竟然入秋了。”

茵曼正在打扫地上的落叶,越尔在给凋落的梨树浇灵水养树,冷风吹来,树梢又落下许多花瓣。

“小姐总算出来啦!”茵曼欢喜地喊道,“恭喜小姐修为又进一步。”

越尔听言,回过身,恰好白色花瓣如雪般飘下,颇有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的感觉,彻底惊艳到祝卿安了。

“作何这般看着我?”越尔也不是第一次被人这样盯着看,可不知为何,祝卿安直白的目光会令她心底生出一股道不明的异样。

祝卿安轻轻咳了咳,生硬的转移话题,说:“师尊不是会阵法吗,为何不把院中的温度锁住,这样梨树就不会凋谢得太快了。”

“之前有阵法,就在墙外,不过被我撤去了。”越尔摸了摸梨树,“这些梨树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冷天,凋谢得比寻常生长的梨树来得快,等熬过今年冬季,明年的花也许会开得更茂盛。”

难怪院外的墙被划得乱七八糟,祝卿安说:“师尊好像很喜欢梨树?”

越尔摇头:“这座院子本来是宗主的住所,后来给了我,梨树也是她种的。”

“如此说来,我房间里闪瞎眼的家具,也是依宗主喜好所布置。”祝卿安笑了,“没想到宗主竟然会有这么土的喜好。”

越尔却说:“你房间是我布置的。”

“……”当着正主的面讲坏话,这样显得祝卿安没有教养,很尴尬,尴尬得祝卿安想打死乱找话题的自己。

“丹药集可曾记牢?”

“没有……”

其实祝卿安已经记住丹药集所有内容,她要装蠢可不代表什么都不干,她可以装得很努力炼丹,就算会了可以说不会,这样既能满足自己喜好修炼的心情,又能折磨越尔,好让对方快点把她逐出师门,两全其美。

越尔将草药心得集拿出来,在祝卿安面前晃了一下,说:“既如此,那这本心得等你丹药集全记熟了再看。”

那怎么行,祝卿安可是对炼丹有了兴趣,这个时候可不能叫停,她立马说:“我可以两本一起看。”

“一本尚且记不住,还想看两本?”

祝卿安见越尔要收起心得集,赶忙说:“我其实记住一半了。”

越尔摇头。

“我又仔细想了想,其实我记住了六成……”祝卿安见越尔无动于衷,只能又改口,“不对,是八成!”

“我其实都记住了……”

祝卿安越说越脸红,好在越尔是个通情达理的人,没有过多苛责就把书籍给了她。

这书一拿在手上,她便也顾不了那么多,转身就回了房间看书。

一看便是两天两夜。

祝卿安读得忘寝废食,连越尔来过几次都不知道,今晚好不容易歇下了,却做了个奇怪的梦。

梦里,祝卿安一身白衣站在梨树下,她的面容明显长开,画着浓艳的妆容,一颦一笑都像是装出来的,已经看不清本来面目。

祝卿安眉头紧皱,她不喜欢这种妖艳的自己,可她没有办法控制梦境,她张了张嘴,本想唤醒自己,却说出一番耐人寻味的话。

“若是千年古梨树结了果,那你我之间……是否能有期许……”

这句话说完,祝卿安就醒了,她揉了揉眉心,一直在回味方才那番话,透着点丝丝缕缕恋慕的情愫,可这翻话是对谁说的?

难不成是她的未婚夫历炎睿?

他也会来道玄宗?

祝卿安叹息,想想之前无意间见到越尔和历炎睿站在古梨树下的画面,她就该料到历炎睿在不久的将来也会来道玄宗,至于他来做什么,她不想知道,因为光是想想三人见面的时刻都会另她难受得想吐。

她不明白,明明自己都如此厌恶这样的三角关系,又怎会说出那翻话,且有种求而不得的样子,祝卿安觉得自己也没有多喜欢历炎睿才对,最多是欣赏,且经过这么久的谣言事件,她对他仅存的好感也逐渐消失了。

祝卿安摇摇头,她整理好妆容出了房门,不出所料,越尔依旧雷打不动地坐在古梨树下看着书,她看着古梨树开得极其茂盛的梨花,本来淡去的疑问又冒出头,终究还是忍不住走到越尔身边。

“师尊,这棵树是千年古梨吧?”

越尔微不可察顿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翻着书页,说:“嗯,是棵不会结果的古梨树。”

“那这棵古梨树对师尊来说,是否具有别的意义?”

越尔听言,视线看到的文字变得模糊起来,她的思绪飘到生前,那个时候的祝卿安已经长大,却变得乖戾,门中许多弟子都怕祝卿安,却只在自己面前表现得乖巧,可这样乖巧的面容下藏了一颗弑师之心。

只是祝卿安不是她的对手,就用了特别的手段,就在这棵古梨树下,祝卿安拿着她常用的茶杯,抿了一小口,亲昵述说着最喜欢她的话。

越尔心里清楚,小徒弟不过是想让她放下戒心,不过越尔却不怪祝卿安暗藏的杀心。

她放下书籍,抬眼看着尚且稚气的祝卿安,不自觉摸了摸指间上套着的幻虚戒。越尔只是不明白,自己那么信任她,以至于把自己最大的秘密都告诉她了,但祝卿安为何会说自己从来没有信任过她呢?

“你忘了之前我同你说过的,这里的梨树都是宗主所栽种,对我来说并无特殊意义。”越尔抬头望着古梨树,恰好花瓣落下,被细长的指尖拈着。

祝卿安怔住,只觉眼前的画面好美好美,白衣垂地,秀发拂过,眸若碧海,独坐古梨树下,叫人瞧着心里空荡荡。

越尔偶然回眸,措不及防四目相对,祝卿安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着越尔蓝色的眸子,在阳光照射下真如海洋一般波动出绮丽的光,摄了祝卿安的魂。

就这么片刻,哪怕是清凉的风吹来,祝卿安都闷燥得慌,嘴也渴得难受,不知是怎么了。

看过了徒儿让她去看的九州,这世间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值得她留恋了。

她心中死寂,这瞬间,体内境界再度松动,没有任何阻碍地直升臻境,原本破碎的道心居然也在此合拢,如此轻松,就像是有人在背后助力。

而她此前所有努力也都像是笑话,根本抵不过一缕存于她体内的规则。

越尔疯了一般笑起来。

悲戚的笑声传不到任何人耳中,正如她满脸泪意,也不会有任何人在乎。

仿佛只有成神,只有继承天道之位,才是她此生唯一的目的。

她笑得疯癫,像是顿悟。

一切不过是她太弱,既然天道这么想把她推上去,那她便顺其心意,然后就用这份神力——

彻底将它摧毁。

第 108 章 第 108 章

一片灰蒙空间中,清浊两气交混,缓缓流淌却如静滞,呈现一种平和的稳态。

祝卿安猛然惊起,她浑身上下还在痛,口中那一句记得常开心碾转几下,最终在疑惑里散去。

她撑着身子,茫然看向四周。

这儿是哪?

按理说,她应该死了才是,难不成是阴曹地府?可修士不归地府管,在获得无尽寿元的同时,她们也失去了轮回的机会,若不飞升,就只能慢慢随着灵气的逸散而彻底消失。

“倒也不差。”一道冷淡略沉的女声忽然在不远处响起。

祝卿安迅速转头看去,眼带警惕,这种未知的地方,有其他人声最为危险。

只见她斜后方十步之外,有一玉质坐台,其上端坐一位女人。

这几天灵乌产胶的数量挺多的,茵曼已经收集到好几个,祝卿安也把药材准备好,打算闭长关专心炼丹。

可偏偏今日,陈兰欣兴冲冲跑来请教越尔,祝卿安刚踏进门槛的脚又收了回来,暗搓搓躲在门口盯着。

陈兰欣真的是脸皮厚,不知羞耻为何物,她拿了一张灵符递给越尔,转盼流光的眼眸恨不得黏在越尔身上,越尔毫无所觉地接过灵符,岁月静好,仿佛前段时间祝卿安和陈兰欣的争执不存在似的,又或者说越尔并不在意这种小孩子过家家的争斗。

祝卿安看见陈兰欣就恨得牙疼,指甲就不断扣着门框,扣出“咯吱咯吱”摩擦的声音,神情相当的哀怨。

茵曼也瞧见陈兰欣了,反而没有注意到祝卿安宛若深闺怨妇的举动,她说:“这个讨厌鬼怎么来了,小姐怎么不把她赶走啊?”

“我也想赶走她,但是越尔应允过陈兰欣,会指点她三次,今天是第二次,忍忍吧!”祝卿安只能如此安慰自己,况且这事也怨不得旁人,只能怨自己有一个会遭惹仇敌的体质。

“茵曼,你觉得我好相处吗?”

茵曼看着她说:“小姐性格率直,也不曾苛待旁人,挺好相处的。”

“那为什么我来修真界这么久了,一个朋友也交不上?”祝卿安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那么难相处。

茵曼也答不上来,她自己也没什么朋友,不过那也是有原因的,她毕竟不是修士,没有办法和修士成为朋友,在人界,她也只是侍女,不可能和修仙世家的子弟成为友人。

思来想去,茵曼说:“会有的。”

祝卿安觉得自己今天实在过于多愁善感,她向来都是潇洒肆意,不该纠结这些问题,便最后瞧了一眼讨厌鬼越尔,说:“算了,我去炼丹,眼不见为净。”

“小姐不管陈兰欣吗?”

“不管。”

不管是谁,现在谁都别想打扰祝卿安炼丹,把炼丹房大门一关,她便与世隔绝,不用胡思乱想,一身轻松。

这一次炼丹,祝卿安没有过于着急,而是屏息打坐,纳气修炼,让灵气在周身游走,静心养神。

之后便是捣碎药材,将其撮成小丸子,这一回的药丸可比上一次多了数十颗,祝卿安将其分成五份。

第一份炼制的时候,祝卿安依旧不太能熟练控火,花了七日炼出废丹,不过她不会气馁,又用一日养精蓄锐,开始炼制第二份。

第二份炼制的时候,祝卿安对灵力的控制明显提高,火候适中,出了几枚中品,中品丹药色泽饱满,黑色的杂质较少,丹纹清晰。

祝卿安不太清楚修真界丹药的价格,不过粗略估算,她应该是保本了,还剩三份没有炼制,这对刚炼丹的修士来说简直是不可思议,尤其是对炼神期的修士来说,基本是不可能做到的,因为炼神期的灵力不足以支撑炼出一枚成品丹药。

这就说明祝卿安的灵力强过同阶的修士,她的神元并不是下品,是真材实料的神品神元。

祝卿安沉思着。

之前,她还心有疑虑,觉得书中世界是天方夜谭,看来天道并没有骗她,那日梦境里的事也是曾经发生过的,只是她不明白为何越尔没有罚跪,而是轻飘飘罚抄。

她是做了什么才让事情改变?

“算了,想不通,姑且按原计划行事吧!”还是得离越尔远一些。

祝卿安把剩下的第三份和第四份药丸全炼成丹药,当她看见一枚上品复元丹时,都笑得合不拢嘴了。

上品丹药的药效可是下品丹药的数十倍,价格自然也昂贵,祝卿安便趁热打铁炼制最后一份药丸。

却在炼丹途中出现了问题。

如今她体内灵力浑厚到已经让经脉膨胀了起来,即使灵力源源不断输送出去,也抵不上她吸入灵力的速度。

祝卿安要突破了。

古往今来,炼丹中途突破是无法兼顾丹鼎里的药,若是普通低阶的药材倒也无所谓,可若是一些稀有药材,那炼丹师也只能选择放弃丹药,全力突破修为。

祝卿安正准备收回灵力,可她转眼又想试一试自己能不能在保住丹药的同时突破修为,便毫不犹豫开始一心二用起来。

控火的灵力依旧在维持丹鼎的温度,同时还在吸纳四周灵力在体内游走,丹鼎下的火焰时强时弱,祝卿安想两者兼顾难度不小。

体内的灵力随时会紊乱,祝卿安足够小心翼翼,却是两边不讨好,丹鼎下的火焰渐渐熄灭了,体内的灵力也出现暴/乱,横冲直撞,疼得她五脏六腑像是打了结,越拧越疼。

祝卿安满头大汗,任凭她如何顺灵力都没用,灵力冲撞经脉,肉眼可见有一股气流在里面胡乱游走。她倒在地上,连吸一口气都痛,更别提重新打坐,再这么下去,她一身的修为都会废掉。

祝卿安后悔了,明明越尔多次说过她太莽撞,她却从未放在心上,现在更是自作自受还想兼顾炼丹,实在过于自大。

就在祝卿安快昏厥时,她的神元若隐若现出现在上空,神元的体型明显大了数圈,身上的鸟毛也长出了些许,黑色的鸡嘴略微弯曲,原本呆滞的眼睛此刻看起来也是凶神恶煞,殷红如血,翅膀展开,威风凛凛。

这看起来更像一只鸟。

但鸟的脖子旁边有一道碗口大伤痕,且莫名有一股阴冷的感觉,明明她的神元是火元素,却好似置身在冰窖里。

鸟儿一声嘶叫,丹鼎快熄灭的火焰又燃了起来,火焰像是活了一般往神元身上烧,那原本杂色般的羽毛就像披了嫁衣,火红火红。

神元依附着祝卿安,看上去好似着火了一般,体内暴/乱的灵力飞快流失,疼痛的经脉也因此得到缓和,她来不及思考,赶紧起身盘坐,全力突破。

丹房里的温度急剧升高,宛若大型灶台,祝卿安身上一层虚火似乎在保护她,倒是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时间不知过去多久,外面竟开始下起了雪,放眼望去,除了别院以外到处是白茫茫的一片,茵曼冷了,就会和灵乌一起躲在丹房门口,这里可比暖炉还暖。

越尔偶尔会有公开课,每次陈兰欣都必定在场,哪怕大雪纷飞也绝不落下,茵曼也去过两次,但都被陈兰欣给气回来了。

陈兰欣毫不掩饰她的目的,就是想用行动来得到越尔认可,还别说,陈兰欣因为近些时日不断绘制灵符,修为也突破到炼神八阶,绘制灵符的水平也从入门到了一阶,确实是少有的天才。

茵曼时不时会在越尔耳边说陈兰欣坏话,在人界的时候,陈兰欣就没少针对过祝卿安,但凡和祝卿安玩得好的玩伴,都会莫名其妙疏远,遇见倾慕祝卿安的男子,第二天就不见人影了,这其实都是陈家搞的鬼。

每次家族之间有比拼,陈兰欣也会用各种手段阻止祝卿安参赛,或下巴豆、或差人把她关起来,所以每次祝家都输陈家一头,赌注自然也归陈家,这也是祝家为什么十几年来都屯不到灵石的原因。

更可气的是,陈兰欣明知道历炎睿和祝卿安有婚约,还敢明目张胆勾引历炎睿,这件事传到祝卿安耳朵里,就和历炎睿约见过一次,历炎睿倒也没什么隐瞒,把陈兰欣送的玉佩转交给了祝卿安,以此来自证清白。

祝卿安拿着玉佩去找陈兰欣,本来是想羞辱一番,却不曾想被人以讹传讹,说祝卿安仗势欺人,骂得陈兰欣哭着跑回家。

茵曼怀疑这件事是陈家为了颜面故意抹黑祝卿安的,毕竟自家的闺女不要脸跑去勾引别人的未婚夫,玉佩还被人退回来,这丢脸丢得可不是陈兰欣一人。

茵曼甚至怀疑,历炎睿扬言要来退婚的事该不会也是陈家故意而为吧?

“确实是不安生的人。”越尔听完这些,只是淡淡回了一句,她依旧是穿着一身白,面无神色地喝着梨花茶。

茵曼撇嘴,还以为韶华真君会和她一起数落陈兰欣,不过她也有些时日没看见陈兰欣,她记得陈兰欣还有最后一次机会请教韶华真君指点,可几月过去,为何迟迟未来?

茵曼怕陈兰欣又想耍花样,就去向别人打听一番,才知道陈兰欣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灵乳,正闭关冲炼神九阶。

茵曼知道一滴灵乳其蕴含的灵气可是灵泉的数十倍,这一小瓶灵乳是几年前祝家开原石开出来的,还没来得及交给祝卿安就被人偷了。

“这个坏人,原来灵乳被你给偷了。”茵曼气得要死,却也无可奈何,只能日日夜夜诅咒陈兰欣爆体而亡。

冬去春来,万物复苏。

白雪消融,天地重新披上绿衣,祝卿安也在这个时候顺利突破到炼神九阶,此时的她神清气爽,难得的好心情。

因为丹炉里竟然还有一枚上品复元丹,这代表祝卿安是可以在炼丹之时同时突破的。

以后若是炼制高阶丹药,祝卿安也不必担心因为突破而废丹的事情了。

祝卿安清理着丹炉,心里是非常欢喜的,只不过她的神元看起来有点怪异,不仅阴冷异常,尤其是那一双红色的血瞳,看一眼就叫人心里发憷,她可从来没听过九凤的眼睛是血色的,改日得去阅书殿查查。?

她不能创造生命。

祝卿安也不气馁,她想自己大概是没有获得所有规则之力的缘故,只有一半自然也就稍显逊色。

她越用越熟练,远看过去,银发姑娘挥手便能做到构建山河的背影,的确有了几分神祇的气质。

涂山霁看一眼她,又闭目,沉沉调理气息。

神魂只剩一半便是残缺,无时无刻不在经受着撕裂之痛,断处也没办法修复。

天道是故意要如此待她,就是为了报复她妄图拯救毕烛,以及频繁窥探天机的的举动。

她随时有被撕碎,当场灰飞烟灭的风险,为了压制,只能不间断的修炼。

“师祖。”祝卿安做完今日的练习,安静坐在她玉台下,抬脸还是有些许焦虑,“我何时能出去?”

涂山霁闻声掀眸,端坐低头似圣人垂怜。

“等。”

第 109 章 第 109 章

等。

等天道式微那一刻。

越尔在洞穴中缓缓坐下,第一次放开限制,倾听了早在自己脑中响起过的声音。

「你终于明悟了吗?」

那道声音如此说。

呵,明悟。

越尔光听这两个字就觉得阵阵恶心,恨意上涌,可她到底还是要完成心中所想,只得强压下,以神识回应。

短短一日,严防死守的问仙派,竟又出了一桩人命。

好巧不巧,死者依旧是殷家的人。

听到师妹的禀告,李守真原本平静的神色化作凝重。

她看向祝卿安:“祝姑娘,恕在下……”

祝卿安猜到她要说什么。

她并不是分不清轻重缓急的人:“人命关天,李道友先忙去吧。”

当然,祝卿安也不可能直接回屋歇息。

她与越尔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跟上李守真,前往出事的寝庐。

寝庐外头团团围着人,围观者比昨天夜里出事时更多。

人群中传来嘈杂的话声——

“听说这位殷二公子的下属,已是金丹后期的修为,竟会被悄无声息地夺走性命,连打斗的痕迹都没有。”

“由此可见,凶手定是修为不凡。”

“那也未必,说不定是熟人趁死者不备,偷摸下的手。”

“同样的手法,连杀殷家三人,这凶手当真狠辣歹毒。”

眼下人多,祝卿安壮着胆子踮起脚,往屋子里看了一眼。

只见灯下血泊中盖着一张白布,布下隆起的身形,应当就是死者。

这时,人群中不知是谁推搡了下,祝卿安被动摇晃着朝后头倒去。

身后探出一只骨节修长的手,扶住了她的后背。

祝卿安不用回头,也能猜到对方是谁。

她站稳身形,侧头看向越尔,唇角梨涡若隐若现:“多谢师姐。”

“祝师妹不必客气。”越尔神色淡淡,低声道,“可瞧出什么?”

祝卿安摇摇头:“我看不出什么来,师姐呢?”

越尔亦是摇头。

祝卿安轻声叹气:“看来,只有等文惠师太过来,兴许有她老人家盘问……”

“是合欢宗!一定是合欢宗的报复——”一道声嘶力竭的呐喊,打断祝卿安的话。

祝卿安循声望去,说话之人身穿青衣,头戴纯阳巾,俨然修士打扮。

“他是殷家的弟子。”越尔同她道。

这位殷家弟子双目失神,状若疯癫,一步步后退着:“是她,是她回来索命了……”

一时间,众人都将目光朝他移去,七嘴八舌道:

“小兄弟,你这是在说什么胡话,问仙派和殷家的事,怎么又跟合欢宗扯上关系?”

“这位道友莫不是被合欢宗哪位窑姐儿勾了魂,在这儿胡言乱语……”

此话一出,顿时引起一阵不怀好意的哄笑。

祝卿安眉头皱了皱。

“问仙派乃是清修净地,诸位慎言。”

李守真朗声打断他们的哄笑。

她神色肃穆地看向那位修士,“你说是合欢宗的报复,是什么意思?”

那位殷家弟子面色苍白,犹有几分惊疑不定,说话颠三倒四:“是在昆仑境里,她……她丢了命,我们没有救她……”

“一定是她的亡魂找回来了,要找我们报复……还有昨天夜里死的师弟,前些时日清徽宗死的那几位弟子……”

听到对方提起清徽宗,祝卿安瞳孔一颤。

可惜那位弟子似被吓破了胆,说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他双手在空中挥舞着,像是要将什么赶走:

“你走开!快走开!我不是有意不救你的,是他们……是他们说的,你不过是合欢宗的女子,死了便死了,用不着白费力气去救……”

许是觉得驱赶的动作不奏效,他踉跄着后退几步,转身朝反方向逃去。

只不过刚跑出不到几步,迎面正是文惠师太在弟子的簇拥下而来。

文惠师太抬手一挥,他被定在原地。

接着一道灵光洗拂,对方疯疯癫癫的神色逐渐化作正常,浑身瘫软着跪倒在原地。

文惠师太并没有给他喘气的时间,不容置喙问道:“你究竟都知道些什么,还不快如实说来。”

那位修士面如土灰,跪在地上磕头:“我说,我全都说……只求师太能够救我一命……”.

一切都还要从两个多月前,昆仑试炼境中说起。

殷家几位弟子被两只灵鹿吸引,追逐三天三夜,却始终未能将其捕获。

途中,他们偶然与三名清徽宗弟子,以及几位散修相遇。

一行人合计过后,决定一起捉捕这对灵鹿。

若成功将其捕获,殷家和清徽宗各分一只灵鹿,其余几名散修亦有报酬。

天黑时分,一行人追赶灵鹿至一片黑雾弥漫的森林。

他们原是打算直接进去,散修之中,一位合欢宗女修出声提醒,其中兴许有蹊跷,应当小心为妙。

几人商议过后,决定让这位合欢宗女修先进去一探究竟,并保证若出了意外,会前去助她。

说到这里,人群中冷不丁冒出一声义愤填膺的冷哼:

“你们这些道貌岸然之辈嘴上说得好听,将人骗进去,最后出了事根本没有救她对不对?”

说话之人,正是先前在沧南城与祝卿安过不去的李守善。

跪在地上的殷家弟子面色惨白,喃喃辩解道:“不是我们骗她,是她主动提出要进去的,并且要了我们好多灵石作为报酬……”

“后来呢?”

一旁李守真问道。

“后来……她就死在那片林子里。”那位弟子道,“我们听见她的求救声,可当时的场面,实在是太可怕了……”

他双眼大大睁着,眼前似乎有浮现那日诡异的景象——

黑雾遍布的树林,树枝藤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长,似一条条盘旋的巨蛇,朝着他们绞杀过来。

几人根本不是它们的对手,只得丢盔卸甲地逃窜,哪里还顾得上仍在林中的那位合欢宗女修。

等到后来想起时,却也没有胆量再回去。

他们只得互相宽慰着,装作无事发生,以及自欺欺人道——

“那位女修孤身一人,便敢进入昆仑境,必定也有她自己的脱身之法。”

“就算没有又如何,是她自己贪图灵石,执意要进去的,正所谓鸟为食亡,人为财亡……”

“不过是个合欢宗的女修,只要大家都不说,又有谁知道她已经死了?”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将那位合欢宗女修贬低得一文不值。

最后一致得出结论——她的死乃是咎由自取,与旁人没有干系。

当日发生的事,也不必向任何人提及。

谁知这些时日,那日在场的人竟接二连三的死去。

如今这位神智不清的殷家弟子,已是最后一位活着的人。

听到这儿,人群中也不知是谁拍手称快:“一群贪生怕死的孬种,死得好!”

“殷盟主为人正道,殷家竟出了这样不堪的弟子,真是有辱门楣。”

……

祝卿安陷入沉思。

若眼前之人说的话属实,那么姬灵璧许是为了给同门报仇,才会接二连三出手,且在百花村不慎掉落李守真的玉佩。

也就是说……眼下她仍藏匿在问仙派中?

祝卿安抬起眼,目光不动声色地在人群中游走,试图找出可疑之人。

越尔注意到她的异样:“祝师妹在看什么?”

祝卿安抬头,附在越尔耳边小声说出自己的猜测。

少女唇瓣柔软,不经意掠过越尔的耳廓,带来异样的酥.痒。

越尔有片刻晃神,指尖轻轻颤了颤。

她蓦地想起昨天夜里,祝卿安睡在自己枕边时,亦是这般拂出热息……

祝卿安扯了扯她的衣袖:“师姐。”

越尔收回神,垂下眼眸:“何事?”

“师姐修为高,想必也看得更清楚些,你可瞧见什么可疑之人?”

祝言,越尔抬眼,视线一寸寸在人群中逡巡。

“可疑之人不曾瞧见。”她沉吟道,“倒是本该在此的人,却不见踪影。”

祝卿安:“谁?”

“殷家二公子,出了这么大的事,他理应露面。”越尔道,“除了殷二公子,还有……”

她话未说完,人群中一道纤细身影翩然站出来:

“兹事众大,你们若是早些向上禀告,兴许也就不会酿成大错,当真是糊涂。”

说话之人,正是殷芙蕖。

她本就生得弱柳扶风,此刻微蹙着眉叹息,看上去让人忍不住想要怜惜。

殷芙蕖看向文惠师太:“虽说他行事为人不齿,但到底是殷家的弟子,还请师太将他交给殷家处置,有二弟在……咦,二弟呢?”

此话一出,大家才发觉,本该在此的殷二公子却不见踪影。

“无妨。”殷芙蕖取出传音玉,“待我这就唤二弟过来……”

说着,她催亮掌心的灵玉。

“大嫂?”

殷二公子的声音似乎有些慌乱,还伴随着衣料摩挲的动静。

“二弟眼下在何处……”

不等殷二公子回答,传音玉中响起另一道娇柔女声。

声音中道不清的缠绵,似有所痴怨:“二公子难得与守纯见上一面,不过片刻温存,为何就起身要走?”

殷芙蕖的话声戛然而止。

在场之人原本凝重的脸色,顿时变得精彩纷呈。

没想到这头闹出了人命,那头殷二公子竟温香软玉在怀,怪不得没有露面。

而且……

如果他们没有听错,殷二公子夜会的这位女子,正是他即将迎娶的李守真的师妹。

离新婚不过两日,未婚夫竟然与自家师妹搞到了一起……一时间,数道同情的目光,朝李守真落去。

“这就对了。”祝卿安听见越尔轻声道,“方才我看了一眼,除了殷二公子,少的人正是李道友。”

祝卿安:……

师姐你还真是慧眼如炬。

也不知道原文里,怎么偏就被白莲女二坑得那样惨。

越尔以最后的威势,将天道意识与自己绑缚一起,将对方拖入深渊,同归于尽。

最后的意识里,她双目半阖,失力往下坠落,脑中闪过一幕幕走马灯。

有许许多多人与事在脑中回旋,最后什么也没能剩下,也没有定格在谁身上,唯有无尽的回忆带着痛苦摧毁她。

就算,就算徒儿真的没死。

那又怎样。

自己已经没有脸面再去见对方了,一切都是因自己而起,那就由她结束吧。

本源之力逸散之后,自然还会生出新的天道,她根本不是唯一选择,不过是天道有私心想再延续自己的意识才要逼她上台罢了。

届时新天道稚嫩,不会有这么多私心,才是对苍生最好。

或许这也算是……圆了师姐的梦。

越尔恍然想,原来自己死了……

才是最好的结局啊。

第 110 章 第 110 章

“师祖,我已经掌握了。”祝卿安随意抬指,便能引动周遭火属灵气涌动,化作火海,又融成赤红岩浆,最后转为灰烬石头。

“火生土。”银发姑娘指尖在空中点点,似翩翩纷飞的蝶,灵动催起那土石,表面灰黑脱落,生化成耀目的金。

“土生金。”

再是金敛聚作水,一股清流自她指尖穿梭而过,与那时在金陵所见的水龙有几分相似。

祝卿安恍然一瞬,动作稍滞。

“继续。”涂山霁闭目也能知她在做什么,一边打坐一边出声提醒。

“金生水,水生木。”祝卿安定了定神,那道水流冲刷剩下的土质,竟从中簌簌冒出点翠嫩新芽来。

这点绿芽在她的掌控下也是快速生长,不过几息就长成了一株小树。

“木生火。”银发姑娘看着手心淡声开口,那株小树顷刻成为了养料,燃起一团火苗。

又回到了她的本源。

纵使能控制其他元素,但对她来说,火属永远是最亲近她和最好掌控的一个,故而也以此为头尾。

“心得集可记牢了?”

魂魄回归,祝卿安撇过头,下意识把石桌上的茶杯拿起来喝了一口,然后无辜说:“好像只记住了一点点,师尊,我是不是太笨了?”

祝卿安见越尔默不作声看着自己手中的茶杯上,才意识到自己喝的是越尔常用的茶杯,脸上感觉一阵火辣辣,把茶杯放下后就变得口齿不清:“我……我……”

“我”了个半天,最后祝卿安又把茶杯拿在手里,豪横道:“我明天买个新的还给你,这个茶杯就给我用了。”祝卿安只是单纯认为越尔不喜欢用别人用过的东西,所以干脆买个新的赔给她。

“嗯。”越尔淡淡应了一声,她站起身来踏入高空,“你且随我去丹峰殿药园。”

祝卿安御符,跟在越尔身后。

对于方才结束的这一切,祝卿安还感觉心有余悸,她竟拿了越尔常用的茶杯喝茶,想想都觉得诡异。

越尔用的那盏茶杯是墨绿色玉器,像这般的玉器其实用来饮酒会更有味道,茶杯果然还是陶瓷为最佳,能够锁住茶香,留香于杯中。

她决定赔一个陶瓷杯,便宜。

药园位于但峰殿山脚下,因为这里有一条河流,适合种植,药园子不大,因为炼丹的弟子不多,种植的人也就不会太多,大部分种子埋下后就任其野蛮生长,也难怪来道玄宗的弟子都不愿来学炼丹术,药园子连看守的杂役弟子都没有。

不过祝卿安也没有太在意这些,她一到药园,就被各色的药草给吸引住了目光,脚下随意一株草,看其色泽与草芯,均有十年之龄,不过这里的药草均只有一阶,且种类不全,比较容易养活,能放任生长,不需要特别看护。

“师尊,这是灵息草!”祝卿安的目光被一株紫色的药草给吸引,上面长满了许多小果子,吸收了足够多灵气,已经成熟,她非常兴奋地拉着越尔走过去,“这株灵息草的年份应该在十五年左右,可以摘取炼制复元丹。”

祝卿安就这么拉着越尔逛药园,全然不知此刻和越尔是有多亲近,她全部的心神都在药材上面,在这里转悠了大半日,越尔也没有不耐烦,而是静静陪着,听着。

“这里的药草种类不齐全,没有办法炼制出一枚完整的丹药。”祝卿安略失望说道,她还想摘取一点拿回别院试着炼一枚丹药,可惜,不是少这个就少那个。

“看来你把心得集都记牢了。”越尔抽回手,别在背后轻轻握拳,“道玄宗炼丹的人不多,没有人会种药草,朱长老一般是缺什么才会种什么,你可以从最简单的复元丹着手炼制。”

祝卿安略懊恼,她一遇到感兴趣的事物就忘乎所以,忘记要装蠢这件事,不过现在也顾不得这些了,她手痒,想先炼了丹再补救:“我记得炼制复元丹还需要乌元胶,这个元胶好像是灵乌食用灵饵后……所拉的屎。”

“嗯,除了乌元胶,还缺一味薄荷草。”越尔弯腰,将脚边的薄荷草拔/出/来,给了祝卿安,“你接下来的课业就是炼制复元丹,灵乌可以去北山兽林里抓,至于这丹鼎,我明日去越铺给你买一个。”

祝卿安稍感疑惑,她怎么不记得复元丹丹方里有薄荷草,难道是她记错了?

不过复元丹的作用是疗伤调息,就算加入薄荷草也不会和药性相冲,反而会让丹药入口清爽,不会有股苦涩的药味。她回道:“那我明天自己去北山兽林里抓灵乌。”

越尔点头,拿了几张灵符给她,说:“北山兽林虽没有什么厉害的灵兽,但也不排除意外,你拿着此符以防不测。”

“这是金刚符,可抵御玄神期修士全力一击,另外一张是神行符,可助你迅速逃离危险之地。”

祝卿安接过灵符,只觉得手里的灵符沉甸甸,越尔是位好师尊,什么事都考虑周全了,若非天道忽然出现,让她知道日后自己的结局,她或许能咬咬牙祝福越尔和历炎睿,然后当个什么也不知道的乖乖徒弟。

可惜越尔是女主,未来注定有许多事都会围绕对方发生,这是不可抗力的,跟在越尔身边会有危险,茵曼也会有危险。

不管越尔对她有多好,祝卿安也只能说一声:“多谢师尊。”

祝卿安割下灵息草,和越尔离开了此地,而在她们走后,一直躲在远处的陈兰欣才悄悄冒出头,她感受到祝卿安的修为越发深厚了,目光愤恨地看着二人飞远的背影,变得越来越恶毒。

“祝卿安,你居然到了炼神八阶,明明是个下品神元的废物,怎么可能修炼如此神速,定是韶华真君给了你丹药,若不是你,我才是韶华真君的弟子。”陈兰欣一直在等这一天,却是梦幻泡影,她接受不了一直输给祝卿安,绝不接受。

陈兰欣转身离开。

她来到陈家大伯的寝所,陈家大伯只是普通的内门弟子,住的自然是集体宅院,宅院自然分男女,这里全是男子,各个年龄段的人都有。

不过陈家大伯的修为在这里最高,所以有些弟子会巴结他,只求在宅院里能有安心的生活,之前陈兰欣来过一次,她不想进去,因为里头乌糟糟,地都没人扫,她就在门口等,有人认出了陈兰欣,便匆忙去通知陈家大伯。

陈家大伯出来的时候面色寡淡,似乎不是很想管陈兰欣这位麻烦的主子,却又因为都是陈家人而不得不管。

“找我何事?”

“祝卿安明天会去北山兽林,我想请陈伯伯出手,让她神不知鬼不晓死在那里,就算韶华真君查起来,也可以做成祝卿安死在灵兽手里的样子。”

陈家大伯摇头:“陈兰欣,我年岁已大,寿元无几,只想静静突破,你还是找别人帮忙吧!”

“我这次出门,可是足足带了一千个灵石,若陈伯伯愿意出手,这些灵石我愿双手奉上。”

“你容我想想。”陈家大伯迟疑,一千个灵石可以买一枚品相较差的筑凝丹,怎能不让他心动。

“好,不过最好要快。”

……

第二日一早,祝卿安便出发了。

再一次来到北山兽林,祝卿安的心境有着微妙变化,好似自己变得成熟稳重,不是刚踏入修仙界,看见什么都好奇的毛头孩子。

林中时而有灵鸟高歌,秋季的到来让灵树褪去绿衣,披上了黄衣,暖阳透过树木挥洒出斑驳的光点,在这一带丛林活动的灵兽只在一二阶,灵乌的实力只在一阶,且生性温和,是食物链的底层,所以灵乌最大的本领就是会逃,想抓灵乌只能以灵饵作诱,灵乌会自行同人回家。

祝卿安是带足了灵饵,不过灵饵是活物,不能放储物袋,只能装在一个小盒子里,灵乌一般生活在泥土丰厚的高地,祝卿安依着地形图一路慢寻,她一个人走在未知的林子中没有丝毫慌乱。

只不过她总觉得身后好像被什么东西给盯着,这道视线阴寒且令人毛骨悚然,祝卿安回头看过几次,却没有发觉异常。

北山兽林不只有道玄宗弟子来历练,偶尔会遇见别派弟子,祝卿安可是时常听族中长辈说过,修仙界的修士杀人夺宝是常有的事,新弟子即便出门历练,都会成群结伴。

祝卿安暗自叹气,不知道是因为自己的性格不讨喜还是因为书中设定的缘故,导致她来道玄宗几个月,一个朋友都未曾结交上。

忽然,面前的榛莽晃动,祝卿安警惕地握紧剑柄,一只灵兔露出耳朵,可可爱爱竖起来,然后噌一下就跑了,祝卿安又松了手:“是我太疑神疑鬼了吗?”

祝卿安定了定神,又把心思重新放在寻找灵乌上,灵乌形体如山鸡,通体漆黑,所以又名为乌,她找了许久,乌是没找到,反而无意间找到几株药草,便兴奋地全部收入储物袋中。

虽说药草只有一阶,却正好补缺宗门没有的那部分,她剥开杂草,想寻一下还有没有可入药的药材,却发现这里有一个洞,洞口有一丈宽,里面有一窝赤红的蛋,蛋壳有细微的白斑。

祝卿安掏出一个蛋观察了一会,她来北山兽林之前做过功课,但书籍中并未记载这种蛋是属于何种灵兽的。

“呲呲~”

祝卿安脊背一僵,缓慢一回头,一条巨蛇正向她游过来,巨蛇有血红的皮,坚硬的鳞片,头部形状倒三角,双眼粉白,这是二阶血灵蛇,有毒性,其实力相当于凝神期修士,她完全不是对手。

祝卿安这是不小心捅到血灵蛇的老窝了,她赶忙把蛇蛋放回洞里,不管血灵蛇能不能听懂,她自顾自地说:“我就是路过,无意冒犯,我现在就走,你可千万别追我。”

祝卿安被这条蛇的竖瞳盯得全身发毛,她缓步后退,侧身低着头,用行为来表示自己是无害的,高傲的血灵蛇可能更在意自己的孩子,便俯身钻进了蛇洞。

祝卿安松口气,刚想离开,暗处却激射出一把飞刀,只见寒光闪进蛇洞,蛋壳碎裂的声音让她一个激灵,全身冒了冷汗。?

祝卿安越抱她越心疼,声音压得极软,像是哄孩子一般为她擦净泪水,指尖温和地提高温度,把水色蒸干。

“没事了,没事了,我回来了师尊。”

越尔沉溺在她怀中,轻嗅她熟悉的气息,从中汲取几分安心。

“您真的有好好生活吗?”祝卿安抱着她消瘦的身子,虽然不想破坏气氛,但还是略有不满开口。

她这份关心,让越尔哭得更痛了。

墨发女人把她抱得死紧,压抑着哭腔开口,“为师去过九州了。”

“嗯?如何?”祝卿安向来乖巧,顺她话问。

“去了,可没有你在,这些又有什么趣处呢?”越尔抬起头,捧过她脸,颤抖带着虔诚的意味,轻吻在她的唇角。

“徒儿同为师再去一次好不好?”

“再去一次。”墨发女人连吻下去的力气都没有,被澎湃的情绪淹没,能说的只有想过无数遍的乞求。

祝卿安温柔主动地回应她: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