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喝了酒的缘故,又或许和酒根本没关系,程颜忽然很想他。
很想很想。
比此前任何一次都要想。
聚餐结束,程颜没有立刻回家,而是在附近的广场逛了一会。
这是淮森路最大的商业广场,今天是周五,不少人都在这边散步,大家都是成群结队的,只有她是一个人。
广场中央有个音乐喷泉,夜晚风大,她抱着膝盖在不远处的台阶坐下。
这是温岁昶出差的第七天,她忽然很想问他:
“你想我吗?”
“你会想我吗?”
这么简单的两句话,结婚三年,她从来没敢问过他。
她真的给温岁昶打了电话,在中央喷泉升到最高点的时候。
很快,对面接通了。
“喂。”
在大脑里播放了无数次的声音冲击着耳膜。
那件事后,这是两人这么久以来的第一次通话,也是第一次联系。
她手心冒汗,屏住了呼吸。
“有什么事么?”
“温岁昶,”她喊他的名字,风声模糊了心跳,话语打结,“你、你……”
那句话已经到了嘴边,她又突兀地停了下来。
哪怕在酒精的驱使下,她都不敢越过那条线。
她有点后悔打这个电话了。
程颜捏着手机,脸上的五官拧成一团。
“有话要对我说?”电话那头的人似是看出了她的欲言又止。
“没有啊,”程颜吸了吸鼻子,缩回了壳里,又开始重复那些无意义的对话,“就是想问你那边冷不冷?”
“纽约现在3c。”
电话那头异常安静,大概是在室内,偶尔还有翻动书页的声音。
“是降温了吗,有没有带厚衣服?”
“有。”
他话语简短,没留话口,让人难以继续。
“那你吃午饭了吗?”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她只是想和他多说些话,只要他像上次一样多展现一些善意,她就能说服自己这段婚姻还能继续下去。
“现在是早上八点,你认为呢?”温岁昶无奈,轻笑了声,“程颜,你到底想说什么?”
电话那头他的语气不再像刚才那样毫无情绪,而是变得严肃又冷峻,让人心底生寒。
“你是不是想问简历的事?”
程颜意外,猛地揪紧了背包的链条:“你知道了?”
电话那头沉默。
担心温岁昶误会,她连忙解释:“徐昊远是我在福利院里的朋友,他真的很优秀的,他在南大连续三年都拿到了学校的奖学金,还参加过很多计算机类的比赛——”
她尝试通过说明徐昊远和这份工作的适配程度,来证明自己只是想为他获得一个面试机会。
但温岁昶没等她说完就打断了她:“所以呢?”
“杨钊说你们公司是可以内推的,我只是想推荐一下,没有别的意思。”
这时广场中央的音乐喷泉突然停了,程颜内心一片空旷,无比清晰地听见话筒里冰冷的声音。
“他的简历,我已经删了。”
程颜懵了,有些反应不过来:“他的简历不是已经进入公司人才库了吗?”
温岁昶莞尔,挑了挑眉:“原来杨钊是这么和你说的?”
“第一,如果他真像你所说的那么优秀,以他的简历,获得面试机会是轻而易举的事,但他却选择了通过你来获得这个机会,你认为他的目的是什么?
第二,你或许想法单纯,没有其他的目的,但你认为杨钊会不会因为你的关系而为他走后门,部门经理又会不会因为杨钊的关系而在面试环节高看他一眼。抱歉,我的公司不需要这些走歪门邪道的人。”
程颜迟迟没有说出话来。
脸颊处滚烫,那种难堪和她当初提着保温盒站在他办公室门口是一样的心情。
沉默的这几秒,她想到了徐昊远修改了五版的简历,想到了他小心翼翼的眼神,想到了他每日发来询问的信息,想到了他落寞的强颜欢笑的表情。
可能他本来还有机会的,现在因为她的关系,可能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她不该不自量力,应下要帮他的忙。
是她太自以为是了。
她在温岁昶这里从来就没有什么话语权。
寒风凛冽,刮在脸上像刀一样疼,她忽然记起了她这通电话的目的,打电话前的那些期待、那些憧憬也被吹散在这个森冷的冬天。
许久许久,她终于开了口:“你怎么能把人想得那么坏?”
温岁昶话语一滞。
因为他竟然从程颜的话里听到了“失望”。
温和得像一团棉花的人为了一个不重要的普通又平庸的男人,竟然攻击起他来了。
更伤人的话不加思索便从口中说出,“程颜,是我把人想得太坏,还是你把人想得太好?”
现在是纽约时间的早上八点十五分,温岁昶拿起手机从沙发起身,走到落地窗旁站定,从昨天开始他便住进曼哈顿市中心酒店的总统套房,这里很安静,听不到丝毫噪音,从窗户往下看,可以俯瞰到整座城市刚苏醒的样子。
这个本该宁静的清晨被这通电话扰乱得彻底。
他听见电话那头程颜愠怒又失望的声音:“你说得对。温岁昶,我好像把你想得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