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一好 “我选择只将你放在我心里”……
翌日, 意挽洗漱完,走出卧室发现哥哥早就起床了。
她回房间收拾好书包,下楼, 在楼梯转角,看到陈京珩坐在餐桌边,认真地在吐司上抹花生酱和牛油果酱。
哥哥不爱这样吃,所以那份只能是给她抹的。
意挽笑了笑,几步跑过去坐下。
陈京珩听到意挽跑过来的声音, 表情略微一僵,一直到抹完吐司,才抬头看了眼意挽,然后把那份吐司递给她。
意挽抿着唇接过来, 不太高兴地拿出手机, 左手拿着吐司,右手给哥哥打字:
——哥哥, 你黑眼圈好重, 到底怎么了?我感觉你在躲我。还有, 哥哥, 你昨天晚上到底为什么要捂住我的眼睛啊?
陈京珩低着眼, 掩住复杂的情绪,笑了笑:“没什么, 忙项目的事,没睡好而已,至于昨晚, 昨晚是哥哥跟你闹着玩。”
意挽像一拳打到棉花上,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担心会迟到,她只好先吃早餐。
吃完早餐, 两人坐上车。
意挽挨着哥哥,途中,一直忍不住,她时不时侧眸去看青年的侧脸。
陈京珩现在给人的感觉,正介于少年和男人之间,还没有彻底褪去少年人的青涩感,但又有了成熟分明的棱角。
意挽不懂那么多,也说不清楚,但她也明显感觉到,好像哥哥最近的确比前两年更帅了。
她只顾着看哥哥,却不想对方冷不丁睁开了眼睛。
两人在后排宽敞但密闭的空间里,彼此沉默着,安静地对视了几秒。
陈京珩率先回神,好笑地问:“想说什么就说,一直看我有用么?吞吞吐吐不好,哥哥可从来没这么教过你。”
意挽犹豫了会儿,打字问:
——哥哥,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陈京珩很难说清自己看到问题的那一刻想了些什么。
最后万千思绪归结为一句,他这个哥哥做得还远远不够,竟然还会让她产生这样的想法。
陈京珩没有笑,看着意挽,说:“阿挽,我们是一辈子的兄妹,哥哥不会不”
说到这里,他低低的,又带着点哑意的嗓音一顿,很快,又接着道,“不会不喜欢你,永远不会,一秒钟都不会。”
没等说完最后几个字,陈京珩就错开了视线。
他更难说清,在对意挽说这些的时候,自己的心究竟还是否像把她从藏酒室背回房间的那天般纯粹。
如果说昨夜是彻底定性,那又是从哪天起开始变质的?
意挽脸上总算有了笑容,她习惯性依赖地枕上哥哥的肩。
她没有再问昨天晚上哥哥到底为什么要捂住自己的眼睛,那应该是哥哥的秘密。
每个人都有秘密,就像她因为不想让哥哥担心,更不想再麻烦爸妈,所以不会把表姐到淮京读书的事情告诉哥哥和爸妈他们一样。
只要是善意的,都没有关系。
更重要的是,哥哥从来不会做对她不好的事情,她相信哥哥。
*
意挽上午上了两节数学课,一节地理课和一节政治课。
中午回家用完午餐,陈京珩监督意挽午休后才去学校。
下午课程表里有节自习课,学生可以自主分配时间,可以去练琴,也可以去学习文化课。
意挽打算趁这段时间去了附中的普通班。
本来想跟思允说一声,但思允昨晚失眠了,她从上节课开始就趴在课桌上补觉,连下课铃响了都不知道,意挽也就没再把她喊醒。
意挽在普通班没有认识的同学,就顺着楼梯间走到了最近的一班。
这会儿还正在课间,她拉住一个抱着保温杯从教室出来接水的女生,拿出起先就写好的纸条:
——同学,你认识万姝含吗?
那个女生拉过身侧的另一个女生:“你说的那个二班的英语课代表是不是就叫万姝含?”
另一个女生点头:“对,二班的英语课代表就叫万姝含。”
意挽点点头,无声说了句“谢谢”,然后走到二班教室的门口。
她从教室开着的门望进去,没有看到教室坐着的几个人里有万姝含的影子。
她站在门边等了几分钟,看到万姝含拿着水杯走来的身影。
意挽快步走上前,拉住万姝含的手,用口型说:“表姐。”
万姝含一把甩开她,想吼她又怕被其他人听见,最后把水杯掷在课桌上,扯着意挽的胳膊把她扯到了楼梯间,“江意挽,你又来找我干什么?你还嫌我不够讨厌你是不是?”
意挽权当自己是一个接收坏情绪的树洞,只是沉默着听完,然后在随身带的本子上面写:
——表姐,我昨天跟舅舅聊天,他好像不知道你在日料店打工。你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江意挽,你怎么还好意思跟我爸聊天?我们家的家事你管不着,我的事情你更管不着!你不是早就去了陈家,当光鲜亮丽的大小姐去了吗?什么陈京珩随父姓,你随母姓?我真是不敢想像,那些跟在你身后恭维你讨好你的人,如果知道你根本不是陈家亲生的人,会怎么对你?他们还会喜欢你,还会像个狗皮膏药一样粘在你这个哑巴身上吗?”
意挽蹙起眉:
——表姐,你说我没关系,但你不能这样说我的朋友,他们都不是这样的人。
——我今天不是来找你吵架的,姐,京大附中的学业这么忙,你为什么还要去兼职?有什么困难,你不想告诉舅舅和舅妈,你可以告诉我,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啊。
万姝含眼神冰冷:“江意挽,你听好了,我做什么都不关你的事,你也别自作多情,我不是为了报复你才来淮京的,我是为了我自己。我必须考上一个好大学,我要摆脱你这个扫把星,摆脱我们家的厄运,我只是想让我们家好过一点,这有错吗?”
京大附中师资是全国数一数二的,是江城哪一所高中都无法企及的,她只有在这里念书,才能确保得到最好的师资。
万姝含说完就要离开,意挽抿紧唇追上去,用力拉住万姝含的校服衣角,仓促地在本子上写:
——表姐,舅妈怎么说我都没关系,真的,我都不在乎。
——可是,我在乎你。姐,你忘了吗?你以前跟我说过的,不管发生什么,我们永远都是全世界第一好。
万姝含甩开意挽的手,“就当我反悔了,以前的那些事,我全都后悔了,我不应该跟你分吃一根冰棍,不应该把自己的洋娃娃送给你,不应该替你在我妈面前说好话,更不应该多管闲事拦着我妈卖掉你的琴!我就应该在一开始的时候,听我妈的话,不让我爸把你这个扫把星接到家里。”
万姝含甩的动作过大,意挽手里的钢笔连同本子被一齐甩了出去。
黑色的墨水溅在她洁白的校服上,像一朵朵在宣纸上绽开的墨梅,触目惊心。
万姝含瞥开眼,语调仍然是冷的:“你听懂了吗?”
意挽看着表姐,一丝一毫的力气都没了。
她没有去捡笔,安静地点了点头,又用手语比划着,补充说:
——表姐,我以后不会再来烦你了。
爸妈和哥哥都不知道,她在来陈家之前,其实也学过手语。
但不是跟正儿八经的老师学的,是万姝含先一点点翻着手语书学,然后再耐心地教给她。
意挽那时候学得很慢,学的速度赶不上万姝含的速度,所以最后万姝含几乎把书上面日常会用到的手语都学完了,而她才学了一星半点。
可惜最后,也没机会学完了。
小姑娘站在那里,安静得像个一碰就碎的瓷器。
万姝含深呼吸了下,不去看她的表情,道:“好,你知道就好,以后都别来烦我。”
伴着万姝含离开的脚步声,她心脏闷得难受,在胸腔里沉闷地一下下敲着。
少女捂着心口蹲下去,拣起那支笔尖摔劈叉了的钢笔。
等她再站起来的时候,万姝含早就头都不回地进了班级里。
意挽捧着笔和本子去了卫生间,用冷水冲了冲发红的眼眶,校服外套上面的墨水没办法洗掉,她只好脱掉外套搭在肘间。
往回走的时候,碰到了急匆匆跑过来的林思允:“挽挽,你怎么在普通班这里?薛老师找你呢,赶紧跟我走。”
意挽疑惑地蹙眉。
林思允一看她的表情就懂了她的意思,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薛老师找你什么事,反正是很要紧的事,她说让我赶紧带你去办公室。”
意挽跟着思允跑到办公室。
气喘吁吁地缓了会儿,她敲敲门走进去。
薛文丽一看到意挽进来,就眉开眼笑地招了招手,“意挽,快进来。”
薛老师是他们的专业课老师,但跟意挽不是在京大附中才认识的,她是意挽在江城时钢琴老师的老师,今年已经六十多岁,在界内德高望重。
除了出席一些重要的场合,她目前基本只在京大附中做钢琴专业的指导老师。
意挽借了老师桌上的笔,赶紧在本子上问:
——老师,您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第17章 想亲吗 “那样就已足够”
小姑娘的字迹清秀工整, 一看就招人喜欢。
薛文丽目光慈祥又怜爱:“意挽,一个月之后,淮京有个钢琴比赛, 老师想让你去参加试试。本来咱学校有两个名额,要在学校进行一轮预选赛,前两名才有资格去参加,但是老师帮学校多争取了一个名额,打算就把这个名额直接给你了。意挽, 你的想法呢?想不想参加这个比赛?”
旁边意挽的语文老师也是她们班里的班主任郑芳听见,走过来,笑说:“这有什么好犹豫的呢?当然是要参加了,这个比赛是很关键的赛事的, 对以后考淮音也有很大帮助, 更是一个锻炼自己的机会,是吧?意挽。”
薛文丽轻轻拍了拍意挽的手, 不赞成地看了女老师一眼:“小郑, 等孩子自己做决定。”
郑芳:“当然当然, 意挽, 我也只是建议, 决定肯定要你自己来做。”
意挽很抱歉地一笔一划在本子上写:
——对不起,老师, 我可能还是参加不了比赛。
换做从前的她,绝对不会错过任何一个去锻炼学习的机会。但是现在一想到那场在江城举办的凯撒堡大赛,她整个人还是会止不住的颤抖。
薛文丽喝了口茶水, 摇摇头,道:“这有什么好对不起的?比赛多的是,不急在这一时, 你再回去想想,下下周一是学校预选赛的时间,你在那之前给我答覆吧。”
意挽点点头,无声用口型说了句“好,谢谢老师”。
等意挽走后,郑芳凑上来:“薛老师,意挽家里的情况我还不太了解,只是开学之前,她爸妈联系我,说孩子有失语症,让我多照顾着点。但意挽家长比较忙,具体什么情况,当时我也没细问,我看她刚才状态不太对劲,薛老师你知道什么情况吗?”
薛文丽是知道意挽家里的事的,但这又涉及了陈家,是不能细说的,于是只粗略地答:“这孩子因为钢琴比赛落下了心理阴影了,差一点就连琴也不想继续学了,当时我还去她家里开导了三四次。”
郑芳没问具体发生了什么,只是关心问:“那后来是怎么又继续打算学琴的呢?”
“她很喜欢弹琴的,再怎么样也不会放弃。就是比赛方面的心结,估计是一时半会难以解开了。”
两个老师在办公室里惋惜了一阵。
而与此同时,林思允牵着意挽往回走,边走边问:“对了,挽挽,你怎么去普通班那边了?”
意挽可怜兮兮地拔出钢笔给她看,表示自己现在没办法跟她交流。
“意挽,你钢笔怎么摔成这样啦?”林思允接过来看,又说,“没事没事,不用回答了,本来也不重要,我们先回教室吧,看看能不能修好。”
回到教室,里面空无一人。
林思允鼓捣了半天没弄好,帮意挽唉声叹气:“挽挽,我们班的同学都好卷啊,我本来寻思在教室休息会儿,没想到所有人都去抢琴房了。”
意挽在本子上问思允怎么不去练琴。
“我本来就不喜欢弹琴,学琴不过是因为其他地方也没什么长处,只能马马虎虎学着呗。没事,我今天刷到营销号说了,在北欧采蓝莓,一天一千多呢,要是我爸妈嫌弃我这个全职女儿的话,我就趁蓝莓季出国采蓝莓去。”
意挽被逗得弯眼笑出来,还认真思考了下,然后继续写:
——你这么一说,我也想去采蓝莓了,思允,到时候你带我一起去吧。
林思允上手挠她痒,“嗯?江意挽你再说这种凡尔赛的话呢?如果你都要沦落到去采蓝莓,那我要想在钢琴这行混下去不就更没希望了?”
意挽怕痒极了,全身上下到处都是痒痒肉,边躲边讨饶。
班上陆陆续续有没抢到琴房的同学回来。
林思允不再闹下去,拉着意挽去了附中的小卖部。
这个点,大部分学生都在上课,小卖部里没多少人。
林思允轻车熟路地带着意挽去了卖糖的区域,她挑着货架上五颜六色的糖果盒,忽然语气惆怅地问:“挽挽,你有喜欢的人吗?”
意挽下意识回答:
——哥哥。
林思允看完她写的两个字,满脑子都是“没救了”,她哀叹:“挽挽,你真是个兄控,什么问题是不是都回答你哥哥啊?我说的喜欢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说的是女生对男生的那种喜欢。”
意挽一怔,然后摇了摇头。
林思允并不意外意挽的回答,她指尖轻轻地,一个个点过那些漂亮的糖果盒,开口道:“这周一的时候,国旗下演讲,有一个男生和一个女生一前一后上台讲话。那个女生是文化班的,那个男生则是艺术2班的,就在我们隔壁班,挽挽,你还记得吗?”
意挽回想了下。
那天升旗仪式结束后,先是一个女生上台演讲,之后是一个男生上台演讲,那个男生是艺术班的,所以她也多注意了一下。
少年应该是叫卓望,身量很高,但体态偏瘦,唇色也极淡,看上去安静寡言,带着几分忧郁的气质。
她对思允点点头,表示自己还记得。
林思允抬眸环视了下四周,看旁边没什么人,才小声继续说:“挽挽,其实我之前就认识卓望,他是我爸爸资助的一个学生,我跟他偶然见过几面。昨天,他又来我们家里了。我发现……”
林思允说到这里一停,她向来直白大胆,难得这么含糊其辞。
意挽晃了晃她的手,示意思允继续说下去。
林思允这才继续道:“挽挽,我发现自己好像有点喜欢卓望。”
意挽也不懂,但是很耐心地听林思允絮絮地讲。
“昨天,卓望来家里跟爸爸谈事情,我那个时候正好在客厅被我妈妈逼着练琴。他进屋的时候,我碰巧有个地方弹错音了,卓望就给我指出来了,他靠过来指着琴谱,跟我说哪里弹错了的时候,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紧张得要死,我就听见我自己的心脏,在那里,咚咚咚的跳来跳去的,挽挽,怎么办呀,我真的坠入爱河了。”
意挽听到一半,脑海不自觉跟着浮现了另一副场景。
夜晚,三楼的琴房里,她坐在那架黑色三角钢琴前,哥哥就在身后听她弹琴,而她没由来紧张到心跳如擂,最后生生弹错了一个音。
直到听见思允说到喜欢卓望,意挽瞬间回神,翻出本子急匆匆地写:
——思允,在一个人面前感到紧张的话就一定是喜欢吗?
林思允奇怪地看她一眼,然后回答:“对啊,如果你不喜欢他的话,为什么会紧张呢?只有特别在意一个人的看法,才会在面对那个人的时候感到紧张,更准确来说,这种紧张是心动的表现。”
意挽慌乱地迅速垂下眼,实在不敢深想那个可能性。
她怎么能喜欢哥哥?
不会的。
她继续在本子上写,字迹少有的带了几分潦草凌乱:
——思允,怎么区分是不是喜欢一个人呢?你以为的喜欢会不会只是一种欣赏、崇拜这样的感情呢?
林思允认真看完少女在本子上问的问题,晃着手里的糖盒思索了一会儿,糖盒里面的压片糖果相互碰撞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挽挽,你要是这么问的话,我只能再用另一种比较通俗易懂的方式回答你了,但是我可提前说好了啊,你不准生气,你也不能告诉京珩哥哥。”
意挽快要着急死了:
——我不会生气的,我也不会跟哥哥说的,思允,你快说呀!!!
林思允一本正经地学着历史老师清了清嗓子。
历史老师刘海玲讲课有句口头禅,这一周多的时间里,班上学生都喜欢模仿着玩,林思允也不例外:“这是一道送分题,挽挽,我给你举个例子,打比方说,我喜欢孙哥”
孙哥是班上的地理老师,毕业没多久,人又帅又幽默,几乎赢得了全班同学的青睐。
“但是,这种喜欢就是单纯的对老师的尊敬啊、欣赏啊、崇拜啊。”林思允把声音又压低了些,“我对孙哥的喜欢,跟我对卓望的喜欢不太一样,我见到卓望就会小鹿乱撞,我想凑近他,想跟他说话,甚至,我想亲他。但是,我可不想亲孙哥啊,所以,判断是不是喜欢,最简单的方法就看是不是想亲这个人就好了,如果你想亲他,这才是喜欢,如果你不想亲他,那就是单纯的崇拜了。”
她想亲哥哥吗?
答案是否定的。
意挽听完林思允头头是道的分析,如获大赦般松了口气。
还好,她对哥哥并没有产生过这样的想法。
幸好,她并不喜欢哥哥。
第18章 学手语 “请不要因为我而难过”……
林思允拿着两盒包装精美好看的糖果去前台结了账, 付完钱以后,她牵着意挽走出小卖部。
她一向眼尖,瞥见操场那头的动静, 拉了拉意挽:“挽挽,你看那边,我感觉那两个人有点不对劲诶。”
意挽循着林思允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眼神一顿。
那边站着一个纤瘦漂亮的女孩子和一个痞里痞气的把校服甩在肩上的男生。
那个女孩子是万姝含。
意挽看了那边几秒。
万姝含和那个男生看上去只是正常的交流,而男生虽然气质偏乖张, 但也并没有对万姝含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况且,表姐一向清醒,不会做任何出格的事。
意挽很快就移开了视线。
她写道:思允,应该没事的, 快要上课了, 我们先走吧。
下午放学后。
思允被林父接走,意挽打开关机了一下午的手机, 照例在附中校门口等哥哥。
大概两三分钟左右, 她接到了文昱哥哥的电话。
意挽愣了下, 接起。
刘文昱对着电话那边道:“挽挽?你哥哥学院这边临时通知篮球赛提前了, 马上要开场了, 陈京珩现在马上要入场了,让我这个点跟你说一声, 你先自己回家。”
意挽跟文昱哥哥发消息说自己知道了,刚想挂断电话,听到文昱哥哥又急匆匆地阻止道:“哎, 挽挽,你先别挂电话。你哥哥不放心,跟我说一定让我开着电话, 一直到确保你上车为止,你就听他的吧,上车后让司机跟我说一声哈,我就知道你安全上车了,不然你哥哥估计连比赛都打不下去了。”
意挽无声笑了笑,也就没挂电话,乖巧地把手机贴在耳边。
下午放学点校门口很堵,除非像林父那样早早地过来占位子,否则根本挤不进来。
张叔一般停在马路拐角处,过去要经过一条小巷子,虽然巷子平时有不少附中学生经过,但陈京珩还是不放心。
手机一直正在通话中。
耳畔飘来啦啦队喝彩和观众席的呼声,同一时间,意挽迈步走进小巷子里。
“嘟”的一声响起。
原先还好好的通话突然被挂断。
刘文昱起先没多想,立刻回拨过去,直到对面一直不接电话,刘文昱才意识到不对劲,趁篮球赛还没开始,他拍了拍头,拿着手机跑到穿着7号篮球服准备入场的少年身边:“陈京珩!挽挽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把电话挂断了。”
陈京珩把手里的水扔到刘文昱怀里,骤然起身,只来得及跟篮球队队长道:“抱歉,我有急事,麻烦先让替补上场。”
刘文昱自觉地留下来解释。
篮球队队长悲痛不已,长吁短叹道:“很急的事吗?珩哥走了我们可怎么活啊?!”
刘文昱用力点头:“他妹妹出事了,能不急吗?妹妹简直比他自己的命还重要,你们好好比赛,我也跟着找人去了。”
他刚要走,瞥见一部眼熟的、被主人遗落在座位上的手机。
心急则乱,陈京珩连手机都忘带在身上了。
他赶紧一同拿在手上,往场馆外跑去。
*
意挽跟着前面几个同样穿着附中校服的同学踏进了巷子,手机还贴在耳边。
远处跌跌撞撞跑过来一个人影,意挽都没反应过来,那人好像是一下子看到了目标,就往她的方向冲了过来。
万姝含来不及解释,先拿走意挽的手机,挂断电话,直接拨了110,仓促地开口:“喂,我要报警,这里有人家暴,地址在”
她还没来得及说完,一个中年男人夺走她手里的手机摔到地上,嘴里不停说着些污言秽语:“臭婊.子,孙沛豪偷老子的钱给你交学费,你还敢去报警是吧?我跟你说,我打我儿子是天经地义,你他妈多管闲事是想死?!”
他察觉到别人的视线,边揪着万姝含脑后的头发,把她整个人往后扯,又恶狠狠地转向旁边的学生:“都滚开,你们敢报警试试!”
巷子里为数不多的几个学生都跑远了,没人敢凑热闹来看这一场闹剧。
意挽看了眼万姝含,也往巷子外跑去。
她不可能硬拚上去,只能找别人来帮忙。
刚跑出巷子,意挽被恰好跑到巷子这边的陈京珩抱进怀里。
青年抱得那么用力,手背上的青筋迭起。似乎他如果不够用力的话,意挽就随时会消失一般。
感受到意挽推他的动作,陈京珩才如梦初醒地松开她,后怕地问:“怎么回事?”
意挽问哥哥要手机,想让哥哥报警。
陈京珩找了下,自己手机没有带在身上。
意挽见状,从包里迅速翻出本子和笔,但拔开笔盖才发现,她今天放学时装进书包里的笔还是那支摔坏了的钢笔。
可是她不能直接带哥哥进巷子里面,那样太危险了,她得想办法先告诉哥哥巷子里的情况。
意挽焦急地拿着钢笔用力在纸上划拉了几下,但是仍然没有划出痕迹来。
陈京珩握住意挽胳膊,让她冷静下来:“阿挽,别急,用手语跟我说。”
意挽一怔。
哥哥会手语吗?
陈京珩面对她的疑惑,又语气坚定地重复了一遍:“用手语跟我说。”
意挽迅速地用手语描述了一下巷子里的情况。
哥哥并没有见过在江城的舅舅和表姐一家,意挽就没有特别说什么,只说看到了一个女生在被欺负。
正巧刘文昱也赶来了。
陈京珩让刘文昱赶紧报警,然后又道:“文昱,你帮我在这看好她,我先去巷子里看看情况。”
意挽下意识担忧地牵住哥哥的衣角。
她也担心表姐那边的情况,可私心来讲,她也不想让哥哥受一点伤,发生一点意外。
陈京珩安抚地笑笑:“放心,哥哥不会有事,我怕里面那个女孩子等不到警察来,我先进去看看。”
刘文昱陪着意挽在巷子外面等。
听见巷子里先是男人的咒骂声传来,然后是一阵不明显的打斗声。
意挽在外面快要担心死了。
刘文昱一直安慰她:“挽挽,没事的,你不用担心,警察马上就来了,而且,京珩也不是没打过架,你哥哥很厉害的。”
见意挽还是皱着眉,刘文昱继续给她讲冷笑话。
意挽笑不出来。
本来文昱哥哥讲的冷笑话就不好笑,何况又是在这么紧张危险的时刻。
好在没过几分钟,意挽就听到了警车的声音响起。
警察进巷子里面没多久,陈京珩就从巷子里面出来了。
意挽和刘文昱跟着陈京珩一起去警局里面做了笔录。
一直等坐上张叔过来接他们的车,意挽才来得及用手语问哥哥有没有事。
陈京珩摇摇头,笑得颇为没心没肺:“这么点事算什么?你哥哥分分钟就解决了。”
意挽气不过,想伸手去戳他眉峰的那道刺眼的血口。
到底是没狠下心,她只戳了下哥哥的眉骨,没碰到他的伤口。
陈京珩却捂着头痛呼了一声:“阿挽,你怎么能忍心对哥哥痛下杀手?”
意挽:“”
她连碰都没有碰到,简直是无辜至极。
小姑娘表情一脸懵,陈京珩看着她,不免笑出声来。
意挽不知道哥哥在笑什么,只是忽然问了哥哥一个问题,是用手语问的:
——哥哥,那个时候我跟爸妈说不要让你去学手语了,你是不是还是去学了手语?
当时来到陈家以后,爸妈都不知道她学过一点手语的事情,专门为她请了手语老师教她手语。
江明琼那会还说:“陈京珩,你也去跟妹妹一起学。”
但意挽知道哥哥当时在忙竞赛,常常要熬夜做竞赛题目到凌晨,本来就已经很累了,她就不想让哥哥再费心思学手语了。
陈京珩难得心虚,移开视线,摸了摸鼻子道:“我那会又没什么事,然后就随便学了点。”
那会意挽主动说不要他学之后,陈邵和江明琼竟然就真的不让他学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奇怪的心理作祟,怎么都再也说不出口要跟着意挽一起学手语之类的话,又很担心意挽,于是就自己偷偷学。
但之后意挽在他面前从来没用过手语,好像熟悉了这种用文字的交流方式,他也不知道要怎么提,索性就跟她这样用文字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