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很多可能性,最后陈京珩打算直接拿她手机过来看一眼。
意挽手机猝不及防被哥哥拿走,她着急地踮起脚去够哥哥的手。
但两人身高差太明显,她就算踮着脚也够不到手机,只能攀住哥哥的胳膊往下扯。
陈京珩低着头,少女则是仰着头,中间的距离并不算特别近,但却保持在了一种恰好的暧昧点上。
意挽下意识松了手。
陈京珩也得以看清了浏览器的搜索记录:
——如果不小心亲到哥哥怎么办?
完全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
少年盯着那一行字,又看向面如死灰的意挽,随即如释重负地笑了笑:“就在看这个?”
意挽恼羞成怒:
——不然你以为是什么?!!
陈京珩摸了摸鼻尖,“没什么。”
意挽夺回自己的手机,咕咚咕咚把桌上的牛奶一口气喝完,然后把空杯子递给哥哥。
意图非常明显,是逐客的意思。
陈京珩接过杯子,顿了一秒,还是道:“阿挽,你不用放在心上,你可以对哥哥做任何”
说到这里,他微妙地停住话题,又重新说:“而且,那怎么就算亲了?小姑娘家懂什么叫亲吗?嗯?”
意挽:“”
她不懂,她也不想跟哥哥说话了。
陈京珩揉了揉她的头,“行了,别乱想了,不然又睡不着了。”
意挽无声地冷淡回复:“哦。”
陈京珩笑她脾气大,想到什么,他问:“阿挽,今天听你说,你怕狗,是不是?”
意挽垂着眼睛没说话。
真心话自然是不能说谎的。
陈京珩很温和地问:“是你小时候的事吗?是不是小时候被狗咬到过?”
如果是心理阴影的话,通过努力是可以克服的。
意挽挺平静地跟哥哥叙述了之前在江城发生的事情。
其实也不算是小时候的事,小时候她很喜欢小狗的,不过因为妈妈对毛发过敏,所以家里才一直没有养一只狗。
事情发生在舅舅出事的那天。
舅妈跟自己在家里关于钢琴的那场闹剧被突然打来的一通电话给彻底打断。
接到电话以后,惠英像是直接变了一个人,如果说之前她只是单纯地讨厌意挽这个拖油瓶,那么得知丈夫出事以后,她对意挽的眼神全然变成了憎恨。
她扯着意挽胳膊把她甩出了家门,流着泪吼道:“滚!扫把星!你给我滚,都是你这个扫把星,你听到了吗?!你舅舅因为你出了车祸!”
惠英就那么一路把意挽扯下楼,最后推出了单元楼门口。
万姝含已经完全呆住了,她没有劝阻什么,也没有附和什么,行尸走肉般跟着妈妈身后。
还是那个来搬钢琴的师傅看不下去,劝阻半晌,见惠英没有反应,晃了晃她说:“赶紧去医院啊,先别吵了。”
惠英如梦初醒,牵着万姝含的手,打算打车去医院。
但一时半会又打不到车,那个师傅好心地开车送她们去了医院。
而意挽被留在单元楼下,无措地流着眼泪,担心舅舅出什么意外。
可江城的市中心医院离舅舅家非常远,她身上连坐地铁或者公交的钱都没有,更不可能打车过去。
意挽试着按照记忆里的路线,往医院走过去,但走到没一半,她又折返回了小区。
因为她意识到,就算她现在去了医院,舅舅应该也还在手术,去了还会惹舅妈生气,平白给她添麻烦,反倒还不利于舅舅治疗。
于是意挽又原路返回。
回到小区的时候,天早就黑透了,外面阵阵寒风袭来,一眼望去看不到人,只有家家户户亮着的灯,透过窗户折射暖意。
意挽想回舅舅家才意识到,她根本没有单元楼门的钥匙。
平时出门后回家都是跟舅舅或者表姐一起才能回去。
小姑娘无措地抱着膝盖坐在单元楼门口,打算等一下有没有人来开门。
尽管她同样没有家里的钥匙,但是在楼道里总比外面暖和安全。
只是等了很久,她不仅没有等到人,反倒是等来了一条凶狠的灰色的大只流浪狗。
意挽不敢动,怕它扑过来,只能尽量往角落里缩。
后来小姑娘跟流浪狗僵持了很久,直到有个邻居奶奶下楼扔垃圾,看到意挽,把她带回了自己家里面。
第26章 求永远 “我会记住这些不是很好吗”……
细枝末节意挽自然不可能全部告诉陈京珩, 也没有这个必要。
她只是简言意赅地说舅舅出事那天,自己不小心被锁在家门外了,然后遇到了一只流浪狗。
陈京珩从她简单的几句话里捕风捉影:“阿挽, 你舅妈当时欺负你了对吗?”
意挽尽量避重就轻地回答:
——哥哥,没你想像得那么严重,舅妈就是想卖掉我的琴,我跟她闹了起来,然后
但哥哥比她想像中的反应还大, 她几乎没有见过哥哥特别大的情绪波动,可少年现在的眼眶染了一圈红,加深了他眼睛的钝重感。
意挽第一反应居然是笑了出来,她扯了扯哥哥的袖子:
——哥哥, 我没事的, 你不要这样,你怎么反应比我还大呀。
陈京珩没说话, 只是俯身用力抱紧了小姑娘。
意挽回抱住哥哥, 把头埋在哥哥肩膀处。
像充电一般, 她努力汲取哥哥身上的体温, 把自己干涸的心脏变得鲜活一点, 再鲜活一点。
等陈京珩松开她的时候,意挽吸了吸鼻子, 笑着跟哥哥说:
——哥哥,虽然这个世界对我很糟糕,但是, 还好有你。
命运想搞垮一个人实在太轻易,连借口都俯拾皆是。
如果不是遇到哥哥,她想自己不会产生这种觉得自己也很幸运的想法。
可是自从有了哥哥, 她就会时不时地想,自己真幸运,还有,活着真好。
*
日子一天天过着。
意挽逐渐适应了班级的生活,但她本身就不是热络的性子,又加上交流困难,在班里除了跟思允交流,跟其他人基本都不怎么说话。
所以偶尔接收到一个叫李莹的女生的恶意时,她十分茫然。
知道李莹是替在普通班的闺蜜万姝含打抱不平的时候,意挽就更茫然了。
她跟表姐自从上次的事情解决以后,就再也没有联系过了。
她不知道李莹和表姐是怎么认识的,也实在不懂她到底在不平些什么。
不过意挽对此完全无所谓,她并不怎么在乎与自己无关的人的目光。
这天,陈京珩需要跟老师一起聚餐。
意挽也就主动提出不要跟哥哥一起吃饭了,她想跟思允一起出去吃饭。
思允选了一家学校旁边的自助餐,顺带拉着卓望一起来了。
意挽就那么笑着看他们肩抵着肩坐在一起。
她几乎知道两人相处的全部经过。
之前卓望一直对很多人都有极强的戒备心理,对谁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但自从思允上次拦着卓望把大提琴卖掉,拿出压岁钱来给卓望的妈妈垫付医药费之后,两人的关系就彻底发生了翻转。
强势的一方变成了思允,而卓望更像是一只对主人言听计从的,只会不顾一切地护着主人的忠犬。
林思允凶巴巴的,不自觉离卓望越来越近:“卓望,不是你说要跟我交朋友的吗?既然是朋友了,就给我多吃点,把本都吃回来,听见没!”
少年红着耳朵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我一定多吃一点。但是我没吃过自助餐。”
“没吃过很奇怪吗?上次你带我去吃的那家店我也没吃过呀。”林思允奇怪地反问,然后又补充,“你别太实心眼了,我也没让你吃太多,你别自己吃伤了身体,反正就是我吃什么,你就跟着我吃什么就好了,我吃的都是超级好吃的”
卓望话很少。
一直都是思允喋喋不休地说着不同的话题。
意挽弯唇听着的时候,又听到邻桌有人落座。
她无意间转头一看,见是李莹和万姝含,李莹身边还跟了个男生,搂着李莹的肩膀,嘴里一直甜腻地喊宝宝。
林思允认出了李莹,瞬间觉得倒胃口了,示意意挽要不要换个座位。
意挽摇了摇头,安慰道:
——没事,思允,我们吃我们的就好。
思允说好。
没多久,林思允带着卓望又去拿吃的。
这边只剩下意挽一个人。
意挽安静地吃着东西,察觉到了身侧不怀好意的一个眼神,她没理会,然后又听到李莹说:“你们不知道,我昨晚上听我爸爸说了一件事,我突然就想到了你之前跟我说的你家里的那个扫把星表妹。我爸不是是淮京公安局局长嘛,他说之前他认识一个特别厉害的法医。江医生他能从死人的尸体上侦查出好多关键的信息,神仙一样,局里好多案件都是他协助破的”
意挽放下了筷子,几近贪婪地听着。
她记不清多久没有听到过跟爸爸有关的消息了,这样的机会来之不易,奢侈到她想流眼泪。
李莹:“但是他女儿却是个扫把星,我听说,江医生就是因为她女儿才死的,真是想不到,怎么能把自己爸爸都给克死呢。”
万姝含有点尴尬,刚想让她不要再继续说了,李莹又道:“而且,不仅她爸爸被她克死了,我听说她妈也是被她克死了,还有她舅舅,她舅舅好像也出事了”
万姝含阻拦的话卡在了喉咙里面,她瞬间噤了声,再未发一言。
李莹自顾自地说着:“不过也说不好,我爸爸还说,江医生私下跟犯人联络过,故意帮犯人隐瞒了一些犯罪经过,但是你知道的,犯人嘛,心理都很变态的,说不好又把江医生反杀了也很有可能啊,要我说,这就叫做自作孽不可活”
李莹刚说完这句话,突然听到一声木椅摩擦地面发出的尖锐响声。
意挽从桌前站起来,一步步走到李莹的面前,用力地按着屏幕打字,双唇紧紧抿成了一条直线。
她过来后,万姝含先说话了,想让她回去,不要惹是生非,当没听到就好。
意挽没听,沉默执着地继续打字。
李莹的男朋友眸光像蛇信子一样在意挽身上游走片刻,然后对着李莹勾唇笑了:“宝宝,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小哑巴?”
李莹不太满意了:“怎么?你一直看她做什么,看她长的好看?”
“怎么会呢,宝宝最漂亮。”
意挽不为所动,只是加快了自己的打字的速度。
打完后,她把满满当当的一行字举给李莹看:
——你为什么要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随口污蔑别人,事实根本就不是你说的那样子,江医生根本就不是你说的那种人。
李莹无语:“不是,江医生是你谁啊?你在这逞什么英雄,我们说话有你什么份啊?”
李莹男朋友藉着说话的功夫,肆无忌惮地打量着意挽:“宝宝,小哑巴和你说的那个江医生都姓江呢,会不会她就是你说的那个扫把星?”
李莹还真没考虑过这个可能性,探究地看向面前的少女。
意挽指尖用力掐进了手心,面上却不显山不露水地迅速摇头否认。
明面上,她只能是陈家的女儿,只能是陈京珩的妹妹。
李莹见她否认那么快,倒是没怀疑什么,只是变本加厉道:“呵,本来我还不觉得,但看你这种人来为江医生说话,那个江医生就不是什么好人。”
意挽拉住李莹胳膊,清凌凌的眼睛写满了倔强,誓要一个结果不可。
李莹不耐烦地甩开她:“不是,你他妈有病吧?”
意挽重新揪住她胳膊,让她必须道歉。
李莹受不了了,整个人躲到男朋友背后,让男朋友给自己撑腰。
李莹男朋友亲了她一口,“宝宝,你去给我拿点披萨过来,我帮你收拾她。”
李莹牵着万姝含去拿披萨。
意挽想追过去,但被李莹男朋友伸腿拦住,男生不怀好意地笑笑:“小哑巴,我也不想难为你,这样吧,你亲我一口,我就放过你,怎么样?”
意挽眼神平静,按照哥哥教过她的那样,抬手朝对方甩了个巴掌过去。
男生捂着脸,没想到表面柔弱乖巧的女孩子居然敢打人,指着她低声骂:“操,臭婊.子,别他妈给脸不要脸。”
他抓住意挽,也扬起手,作势就要落下去。
他们这两桌位置在角落,还有隔板,加上动静又闹得很小,半天都没有引起其他人的关注。
男女之间体力本就差距悬殊,意挽挣脱几下没挣脱开,眼神落到桌子旁几个瓷盘上。
摔碎盘子发出的响动不会小,一定能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意挽脸被打偏的同时,她那只没被禁锢的手也够到了离自己最近的盘子,她扬手,把那些盘子都一齐扫落在地上。
盘子摔碎的响动引来了服务员。
而李莹男朋友不要脸地把所有事情推到了意挽身上。
意挽沉默着打字给服务员,还没说完,自楼梯上走下来一人,声音散漫又带着压人的气势:“空口无凭就说是我妹妹的错?这年头,居然还有人会恬不知耻地在这儿欺负一个小姑娘。”
陈京珩是下楼结账的,没想到看见了意挽。
意挽没想到哥哥也在这边聚餐,赶紧用手语跟哥哥说了下大体经过。
陈京珩看清意挽脸上的巴掌印,眼神冷下来,温声说了句:“先闭眼,听话,不要看。”
然后他再没开口说一个字,转身就挥手揍到对方脸上。
意挽听到拳拳到肉的打架声,以及瓷盘碎裂的声音,闭着的眼睫轻轻颤动着。
她一直听话地闭着眼,直到哥哥过来找自己。
陈京珩只是唇角挂了彩,但对方被他打得不轻。
他往意挽这边走过来。
意挽听到熟悉的脚步声,睁眼,没等看清状况,就见地上躺着的男生爬起来,拿着座位上的棒球棍朝哥哥后脑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砸了过去。
小姑娘跑过去,在陈京珩昏倒的瞬间,惊慌失措地喊出了声音:“哥哥!”
*
店里的事情是刘文昱帮忙处理的。
陈京珩在医院昏迷了三天才醒过来。
醒来时,意挽就坐在床边陪着他。
另一边是从国外收到消息刚赶回来的陈邵和江明琼。
见陈京珩醒来,他们叫医生过来进行了一系列细致的检查,知道儿子没事以后都松了口气。
江明琼看向一旁的意挽:“挽挽,你哥哥现在也醒了,你听话,去跟妈妈做检查好不好?我听他们说你能说话了,怎么这几天又没办法说话了呢?”
意挽只是看着哥哥,依然不说话。
陈邵把江明琼带出病房:“先让陈京珩和挽挽待一会儿吧,估计挽挽也吓坏了,检查的事等会儿也来得及。”
两人走后,单人病房里只剩下了兄妹俩。
陈京珩坐起来,给妹妹揩拭眼泪,“哥哥现在不是好好的吗,别哭了好不好,嗯?”
安慰了会儿,他哄道:“听话,先去检查检查,哥哥晕倒之前也听到你能说话了,去看看医生,说不定就恢复了。”
意挽抬起眼睛,认真地看着病床上的少年,声音哽咽地跟哥哥解释:“哥哥,我的失语症已经没事了,只是我不知道你在昏迷前有没有听到我的声音,因为想让你第一个听见,所以在你睡着的这三天里,我才没有跟任何人说过话,一个字都没有说过。”
少年一怔,无奈地叹口气,笑着说:“江意挽,傻不傻啊?”
几秒后,他抬起那只没挂吊瓶的手,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发,“现在哥哥听到了,哥哥很高兴。”
意挽没反驳他的调侃,只是低声说道:“哥哥,我想好今年自己想要什么生日礼物了。”
陈京珩笑:“怎么哥哥刚醒来就跟我要礼物?说吧,想要什么?不会想要哥哥给你摘月亮吧?”
他虽然嘴上这么说,但要是意挽真开口要了,就算是天上的月亮,他也得试着给她摘一摘。
就这么一个妹妹,除了宠着还能怎么办?
意挽眉眼低垂,眸光落在病房浮动的尘埃里,声音轻而坚定:“哥哥,我们可不可以永远永远都不要分开?”
其实依然很害怕,害怕一旦说了这两个字,就再也没有以后,可是,到了如今,她可以什么都不要,只求一个永远。
“当然可以。”
“可是哥哥,永远又是多远?”意挽问。
陈京珩说:“哥哥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直到,你不再需要哥哥为止。”
意挽伸出小拇指,跟哥哥拉勾:“说好了,不许反悔。”
陈京珩抬手勾住她的小拇指:“嗯,反悔的人是小狗。”
永远。
什么叫做永远?
不论身份,不论结局,不论命运,所谓永远。
第27章 掌控者 “我选择只将你藏在我心里”……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伴随着江明琼女士不耐烦的喊声:“陈京珩,我看家里是把你惯疯了,都几点了, 你还不起床?!你郑伯父和心怡都等在楼下了!听到没有?!!”
咚咚咚
宿醉后头疼欲裂,意挽耳边还回荡着那句永远。
她被吵醒,揉着太阳穴睁开眼,入目就是天花板,房间内的格局陌生又熟悉。
这不是她的房间, 这明明是哥哥的房间。
她昨晚的衣服不见了,身上只穿着那身自己常穿的睡衣。
她躺在陈京珩的床上,再一转头,哥哥就在床的另一边, 半倚着床头, 眸光淡淡地盯着她,也不知道究竟看了多久。
意挽惊慌地跟他错开视线, 也根本来不及想昨夜发生了什么。
因为江明琼在门外喊道:“陈京珩, 你起不起, 我直接进来了!”
意挽看向一侧的哥哥。
他云淡风轻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
可是不管到底昨夜如何, 她如今在他床上是无法指摘的事实。
来不及藏到浴室, 意挽揪住哥哥的衣角,求助说:“哥, 求你。”
陈京珩瞥她一眼,语气听不出情绪:“你也知道,妈脾气不好。”
“哥, 求求你,怎么样我都可以答应你。”
她就那么不想跟他扯上关系。
陈京珩扯了下唇角,“昨晚上的事呢?你也能跟我多做几次?”
昨晚上竟然真的发生了什么吗?
意挽不敢继续想, 可情急之下也只能答应:“好。”
绝对不能被发现,她自己无所谓,可是她不想对哥哥造成一丝一毫的影响。
陈京珩根本没想过她会说好。
他咬着牙低声吐出一个字:“行。”
门把被扭开前,陈京珩低着眉眼喊了句:“妈,你不知道你儿子喜欢裸睡吗?我现在没穿衣服,你先别进来。”
江明琼被气得七窍生烟,“砰”地摔上门,“陈京珩,你要死啊,想气死你妈是不是?赶紧穿衣服出来,我去楼下等你,三分钟你下不来就别想见到明天的太阳了!”
一口气骂完,江明琼回头,看见女儿的房间门敞着,房间里空无一人,她皱了下眉,快走几步从楼梯望上望了眼琴房,里面依然没有人。
她又折回来,不放心地问陈京珩:“挽挽昨晚难道没回家吗?陈京珩,你知道妹妹现在在哪吗?”
陈京珩没回答,在房间意味不明地笑了声,用气音说:“江意挽,妈问你呢,要不要告诉她,你在我房间里?”
意挽快被他气哭,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陈京珩,你有病吧?”
被小姑娘这么一骂,男人反倒愉悦地笑出来,用吊儿郎当的语气回答门外的江明琼:“不知道,我待会帮你问问。”
江明琼一听就来气:“不知道,不知道,又是不知道,你什么时候知道过?我看你就是一问三不知,不知道整天在忙活些什么,什么都指望不上你一点。赶紧穿衣服,打扮好看点,别浪费了我跟你爸这么好的基因!”
“知道了。”陈京珩懒声应。
他打开衣柜,随手挑了件黑色翻领毛衣出来,他刚想兜头脱掉T恤,蓦然想起房间里的意挽。
那姑娘呆愣地看着他的方向,眼圈微微发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陈京珩语气算不上多好:“还盯着我做什么?想看我换衣服?”
意挽终于回神,也不想跟陈京珩说话,她现在有很多事情需要理清,在弄明白之前,她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哥哥。
她踩上床边的拖鞋就要下床。
陈京珩三两下换了衣服,在意挽彻底把门敞开前,冲过去抬手又合上门。
意挽倔强地盯着哥哥,语气却很疲惫:“哥,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没想做什么,你不用对我戒备到这种地步。”陈京珩寸步不让,“还有,别再叫我哥哥了,我从来都不想做你什么哥哥。”
意挽听到自己的声音轻飘飘响起:“不叫你哥哥吗?那我叫你什么?陈京珩吗?你告诉我,我怎么当着爸爸妈妈的面这么叫你?”
“为什么不可以?阿挽,一切责任哥哥都会承担……”
意挽瞬间打断他:“哥!你可以,但我不可以,不要再说这件事了,你赶紧下楼,郑伯父和心怡姐姐还在楼下等你……”
她慌乱地转身开门,然而没能扭下门把,手腕就被人攥住。
陈京珩眉目凛冽:“江意挽,你又想像小时候那样,每次遇到没办法解决的问题就逃避,就当做没发生吗?别忘记你刚才答应过我什么!”
意挽整颗心脏都在发颤,想挣脱,身体却怎么都使不上力气,她死死咬住唇,悲愤又羞耻:“所以呢?昨晚上我们做了什么?哥,你为什么要这么逼我,你怎么现在变成这个样子了……”
横亘在两人间的气氛凝重。
偏巧此刻,陈京珩的手机铃声响起,打破了两人剑拔弩张的对峙。
陈京珩撇开视线,没藏住眉峰隐含的不耐。
是江明琼在客厅打电话来催,当着别人她也不好骂得太难听,声音也是刻意压低了的:“陈京珩,你换个衣服到底要换多长时间?”
“马上,妈,帮我向郑伯父和心怡说声抱歉,我这边有急事要处理,再给我几分钟,马上就好。”
江明琼头疼,下意识以为是公司上的事情:“陈京珩,你要死啊……什么天大的急事非得现在就处理?!你多这几分钟能给公司赚来几百万还是几千万……”
江明琼后面声音变得更小了,她细想了想,陈京珩这几年的手段在圈子里传得人尽皆知,他要是真想赚,倒也不算什么难事。
江明琼尴尬地清了清嗓子,为了证明自己的权威,勒令陈京珩赶紧下来,顶多再给他三分钟的时间。
挂断电话后,陈京珩声音愈发冷淡,回答江意挽之前的问题:“你放心,你哥哥还没你想得那么禽.兽。”
听出哥哥话语背后的含义,意挽警惕的眼神一下子松懈很多。
看来是自己多想了,他们并没有……
什么都没发生就好,事情还没有到不可挽回的局面。
陈京珩仿佛一眼就洞悉了意挽心中所想,勾了勾唇,笑容染了几分难得的恶劣:“但我也没说我们之间什么都没发生,江意挽,你昨晚上亲我了,那是我的初吻。”
意挽宛若被一道惊雷劈中,断了片的她无论如何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她甚至记不清自己是怎么回家的,更何谈回忆出陈京珩口中所说的细枝末节?
意挽被他禁锢着,大脑一片空白,只顾着嘴上喃喃道:“不可能……我没有……这不可能……”
“我从来不对你撒谎,阿挽,你很清楚。”
“就算我亲了,哥,是我认错人了,我喝醉了,把你认成别人了……”
陈京珩冷笑一声:“那你为什么要在吻我的时候喊我的名字?”
“你可以否认昨晚上的吻,你也可以把一切归咎于酒精,甚至,你也可以说自己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但在你否认心意之前,我们的约定就还算数。”男人顿了几秒,主动开了门,下楼前,哑声提醒她,也是提醒自己,“阿挽,你还不明白吗?我们回不去了,不可能回去了。”
意挽浑浑噩噩地回到房间,先去浴室冲了凉水澡,企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这跟她设想中的全然不同,她完全没有想过事情会演变成现在这幅模样。
更没想过,哥哥对自己的感情也并不纯粹。
她曾经心心念念的,如今算是梦寐以求,可意挽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反倒只有惊慌。
小时候的她还是太过天真,真以为只要两个人彼此喜欢就能打败一切,就能永远在一起。
可是现实永远不是童话。
现在,她宁愿哥哥只是哥哥。
至少这样,他们会永远在一起,永远不会分开。
意挽双手捂住眼睛,有晶莹的液体自她纤细的手指间流出。
哥哥忽然变得那么咄咄逼人,那么寸步不让,那么让她无法招架……
他完全成了两人关系之中的强势的一方。
而她不再是主导者和掌控者。
不,不是。
意挽否决了自己的念头。
其实陈京珩本身就是那样子的人。
他只是在自己面前扔掉了那些强势。
意挽哭累了,躺在床上,又混沌地想了很多,最后也不知道到底应该怎么办才好。
但还没等她理出思绪,下一个麻烦又接踵而来。
被泪痕洇湿的枕头边,手机“叮咚”地响了一声。
意挽划开锁屏,是哥哥发来的微信消息。
哥哥:【爸妈让我问你,你现在在哪?】
意挽蹙眉盯着屏幕上的这行字。
下一秒,手机又收到新消息:
陈京珩解释:【上条是他们看着我发的。想想接下来怎么办吧,爸妈让我喊你回家,一起跟郑伯父和心怡在家里吃个饭,你要怎么从楼上神不知鬼不觉地下来,然后装作刚从外面回家?】
意挽理解完消息,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她现在在二楼,如果实在不行的话,她从窗户跳下去也未尝不可。
还没等走到窗户边,又是一条新消息:【别想着跳窗,出事谁也担不起。哦,对了,妈刚才凶我了,说我对你的态度不好。所以,商量一下吧,接下来怎么办呢?妹妹。】
第28章 小动作 “我选择只将你放在我心里”……
意挽是一个非常好脾气的人, 从小就是,她几乎不会生气,但前提是, 没有被陈京珩这样故意捉弄。
她手指用力地戳着屏幕:
——你不要管我,我愿意怎样就怎样。
意挽瞥了眼楼下的院子,用力拉开窗,估量着距离。
“叮咚。”
她做了会儿心理准备,咬着牙准备跳下去之前, 陈京珩又发来消息:
【下来,我们现在都在后花园。】
意挽一怔。片刻很快反应过来。
他怎么能那么可恶。
明明都安排好一切了,还非要逗她。
难道很好玩吗?
一行人从后花园回来的时候,江明琼率先走过来, 握住意挽冰凉的手心, 嗔怪道:“挽挽,怎么才回家。”
意挽乖巧地笑笑, 没吭声。
为了离哥哥远一些, 她刻意没坐在妈妈身边, 去了沙发的另一边坐好。
为了表达心意, 今夜家里没有阿姨在, 是江明琼亲自下厨。
江明琼笑眯眯的:“心怡,自从你出国念书, 都好多年没来过家里吃饭了,今晚上阿姨给你做我的拿手好菜。”
郑心怡也跟着进了厨房,嘴甜地问, “江姨,是要做糖醋排骨吗?”
“你这丫头怎么猜到的?”江明琼讶异。
“记得小时候,我爸妈都不怎么在家, 我时不时就来蹭饭,江姨做的糖醋排骨我记了很多年的,在国外这几年我也是一直都念念不忘呢。”
江明琼被哄得高兴,把自己手腕上的镯子摘了套进郑心怡手上。
意挽在另一边帮忙备菜,她安静地听着,没有插话,也不知道应该插什么话题进去。
其实很多时候,她都很讨厌自己这样的性格,永远都学不会怎样谈天,永远融不进去别人,永远不合时宜地存在着。
她很羡慕心怡姐姐,她不像自己这般沉闷,漂亮又明媚大方,工作能力还强。
如果哥哥真的跟心怡姐姐结婚了的话,一定会生活得很幸福吧。
意挽帮忙备完菜,跟江明琼说了一声,出厨房透气。
但也不想去院子里,因为要绕过客厅,就要碰到在客厅里的哥哥。
她去了一楼的书房。
书架上有很多书,包括她在高中时期的许多复习资料以及哥哥念大学时候的学习资料。
她抬手,轻轻抚过那些属于哥哥的一本本资料的书脊。
脑海不受控地忍不住去想,她是在高一那年喜欢上的哥哥,那么哥哥呢?
意挽随手抽出其中的一本拿在手心里。
翻开封面,第一页就是哥哥的字。
哥哥小时候是在老宅那边,跟着爷爷长大的,字也是从小就练,笔力遒劲又洒脱,自成一番风骨。
下一秒。
熟悉的脚步声在一道极轻的落锁声后响起。
意挽只来得及合上书,没能把它放回书架原位置。
陈京珩反锁了书房的门,朝站在书架前的意挽一步步走过来。
意挽企图把书藏在背后,回头,对上哥哥的眼睛,表情瞬间变得有些讳莫如深,她移开眼,听到哥哥淡声问:“在看什么?”
意挽无声吸了口气,回答:“什么都没看。”
陈京珩没多废话,直接攥着人手腕把书夺出来。
他淡淡瞥了眼书的封面,说:“怎么看这本?”
意挽不解地见他抽出了书架上的另一本专业课的书,掀开封面,然后递给她。
她接过来,上面密密麻麻都是自己的名字。
意挽心惊,不可置信地抬眼。
陈京珩语气平静:“我不是因为成瑜才发现自己的心意的,江意挽,我喜欢你很久了,从大二那年开始,如果不是你昨晚叫了我的名字,这辈子,我都不会跟你主动提这件事。阿挽,为什么不承认你对我的感情?明明你也”
意挽打断他,慌乱地阻止他说下去:“我没有!哥,我只是把你当哥哥。”
陈京珩也没说话,只是盯着她,又上前走了一步。
两人之间的距离被压得密不透风,鼻尖几乎相抵。
男人作势要吻下来,而意挽避无可避。
双手被压制,她只能睁着湿漉漉的眼睛开口制止他的动作,妄图唤醒他的良知:“哥!”
陈京珩本来也没想真的强迫她做什么,但也承认刚才确实有点失控,他堪堪停在将吻不吻的距离,弯了弯唇,“江意挽,你难道现在还认为我是你哥哥吗?”
他声音愈发温和,一步步引导她,教她:“如果我是哥哥,他的角色就只能保护你,哥哥不会这样对你,只有陈京珩会这样。所以,阿挽,你看清楚,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想吻你的人不是哥哥,是陈京珩。”
意挽动了动唇,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什么都没有说。
兄妹俩无言地对视了片刻。
陈京珩后退两步,垂眼看着她,仿佛可以洞悉她所有的情绪,“阿挽,别否定自己,郑心怡有她的优点,你也有自己的优点。”
他好像突然变回那个自己熟悉的哥哥了。
意挽抿了下嘴唇,不自觉卸掉了身上那层防备,对他的态度也亲近许多:“哥哥,你怎么突然跟我说这个?”
“看你不高兴。”
“那你现在是陈京珩还是哥哥?”意挽偏头问他。
陈京珩把问题又扔了回去:“那你更希望我是哪个?陈京珩还是哥哥?”
意挽诚实地回答:“我希望你是哥哥。”
陈京珩不意外她的答案,低声纠正:“但我不是,阿挽,刚才我也不是哥哥,摊牌以后,我就没想继续再做你的哥哥。今天跟郑伯父和心怡见面,我没来得及推掉,阿挽,我会朝你走九十九步,所有的事情我都可以解决,你不用害怕爸妈的想法,也不用担心爷爷那边,可是,阿挽,你能不能向我迈一步?我只是想知道你真正的想法,如果你真的一点都不喜欢我,那我就不会逼你做什么。”
意挽不是不动容,有那么一刻,她真的想承认自己的心意。
只是在将要开口之前,书房的门被人敲响。
是陈邵的声音:“阿珩,挽挽?是你们在书房吗?出来吃饭了。”
意挽立刻抽回理智,没有犹豫地回应爸爸。
她刚迈出一步,就被身侧人拉住手腕。
陈京珩攥着她的力道很紧:“江意挽,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意挽冷静地看着哥哥:“哥哥,我不喜欢你,真的不喜欢,之前想要和你疏远也是真的,我确实……喜欢成瑜。昨晚上的事是我不对,我不应该喝那么多酒,然后把你认成成瑜,哥哥,你今天说的话,我都会当做没听见过,希望你也能忘记昨晚上的意外,我们就当没发生过,好吗?我们赶紧出去吧,爸就在外面,郑伯父和心怡姐姐也都在等我们……”
她转身往外走,“卡哒”一声按开锁。
与此同时,听到陈京珩哑着嗓子的声音:“我不信。”
意挽顿了一秒,转开门把,走出去。
餐桌边。
陈邵和江明琼以及郑伯父和心怡姐姐已经落座。
意挽想了想,把心怡姐姐旁边的座位空了出来留给哥哥,自己去坐在另一边角落的位置。
哥哥和心怡姐姐才是今夜的主角。
陈京珩稍晚一步过来,几乎没有犹豫地,坐在了意挽身边。
意挽喝水的动作顿住。
她不动声色地暗示哥哥,但对方完全没反应,反倒笑着跟郑伯父聊起最近的生意。
意挽一口气不上不下,就那么堵在那里。
一张晚餐下来,意挽偶尔微笑着点头附和长辈们的话,其余时间,都安静地吃着东西,再没主动说过话。
当着爸妈以及郑伯父和心怡姐姐的面,她总是不自觉想起哥哥说的那些扰乱她心神的话,此刻又跟他挨在一起简直是如坐针毡。
陈京珩面色如常,动作也自然,时不时还给意挽夹菜。
郑伯父往兄妹俩这边看了两眼。
当时兄妹俩两个人都恰好心思各异地想着事情,拇指都下意识摩挲着杯沿。
这动作一开始只是陈京珩思考时会做的一个小动作,但不知道何时开始,意挽也染上了这样的习惯。
最先发现两人越来越像的人是刘文昱,当时还感慨陈京珩和意挽不愧是兄妹,连小动作都一模一样。
意挽当时面上不显,但内心暗自雀跃了很久。
而陈京珩没好气地掐了下旁边坐着的妹妹的脸,“好的不学,怎么净跟我学些坏习惯?”
……
郑伯父看着他们,说:“阿珩和挽挽兄妹俩感情真好,两个人在那里看着真像,动作都一模一样。”
江明琼听见就高兴,笑着回:“那可是,陈京珩别的不说,对妹妹倒是没得挑,毕竟也算是是他带大的,挽挽跟他像倒也正常。”
意挽看了眼妈妈和郑伯父,然后又低下头去。
这个话题没聊多久,很快就揭过。
只是陈京珩瞥了眼身侧的姑娘,觉得她有点不对劲。
吃完晚餐,意挽借口第二天学校有早八课,很快就上楼了。
如果说下午哥哥的话让她短暂地动摇了,那么妈妈和郑伯父的眼神就让自己瞬间清醒了。
如果跟陈京珩真的在一起了,他们会怎么看哥哥?
哥哥会被多少人指点和不理解?
不可以的。
哥哥发来消息:
【阿挽,睡了吗?我能进来吗?】
下一秒,像约好了似的,成瑜也发来消息:
【意挽,我们明天一起吃午餐吧?】
第29章 给机会 “那样就已足够”
意挽看着哥哥和成瑜几乎是同时发来的消息, 头疼地退出微信,点进音乐软件,来回翻着歌单, 又退出去,点进小红书和抖音平台索然无味地刷了几个视频,最后又切回微信。
她叹了口气,没有回复哥哥,回了成瑜的消息:【好, 成瑜,我明天正巧也有事情想跟你当面说。】
成瑜:【好,明天见,晚安。】
意挽回复他晚安。
她一直没有回复哥哥, 因为怕他知道自己没有睡。
但是意挽又怕他在门外等下去。
她趿上拖鞋, 走到门边,握上门把的最后一秒, 却又松开了, 只敢伸手一点点触摸着门上凹进去的花纹。
默默陪了哥哥很久, 久到意挽觉得陈京珩早就应该离开回房间了, 她又多在门后站了一个多小时, 才上床休息。
陈京珩不会知道意挽在这扇门的另一侧陪过他。
就像意挽也不会知道,哥哥这一夜一直没有离开。
翌日意挽起得很早, 如愿避开了哥哥,直接去了淮音。
林思允笑眯眯地说着昨晚跟卓望一起去看电影的趣事,说到最后, 她认真道:“挽挽,我打算等年底,就跟爸妈坦白了。”
意挽有点惊讶:“怎么突然想要跟叔叔阿姨坦白呢?”
林思允说:“我自己倒是没什么, 我就是觉得我跟卓望在一起这么多年了,他带我去见过好多次他妈妈,而我连谈男朋友都瞒着家里,对卓望太不公平了,我还是觉得跟爸妈坦白比较好,你放心,即使我爸妈不同意,也不会影响我们之间的关系的。而且,我们两个都跟对方保证过了,不管遇到什么阻拦,我们都永远不会放开彼此的手。”
意挽笑着道:“好啊,思允,你们一定可以一辈子都这么超级幸福的。”
到了中午。
思允去找卓望,意挽跟成瑜一起去了学校餐厅吃午餐。
但吃完这顿午餐以后,意挽跟成瑜把餐盘放到回收处,想了想,还是很抱歉地开口:“成瑜,对不起啊,我回去想了很久,还是觉得这样对你很不公平。”
她现在依然喜欢哥哥,带着对另一个人的喜欢,跟成瑜相处,这样对他来说太不公平了。
成瑜笑笑:“意挽,你知道的,对我来说没关系的。”
意挽不太认同地蹙眉,说:“成瑜,你不能这样,在喜欢别人之前,你应该好好爱自己,再说了,你这么优秀,一定有很多优秀的女孩子喜欢你……”
成瑜温和地打断她的话:“或许真的像你说的一样,可是,意挽,她们都不是你。”
“成瑜,这样对你真的太不公平了,而且,我也做没有办法做到。你知道吗,在跟你一起的时候,我依然还是会控制不住地去……想他,然后再看向你的时候,我就会更愧疚,我真的没办法继续这样跟你相处下去……”
成瑜不想增加她的心理负担,尽量压下心底的失落,表现得十分轻松,“意挽,那你还打算继续喜欢他吗?毕竟他马上就要联姻了。”
意挽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逃开了这个话题,只是对成瑜说:“我会永远陪在哥哥身边。”
她永远都会陪着他,直到,哥哥不再需要她这个妹妹为止。
意挽跟成瑜分开以后,独自去了提前预约好的琴房。
但没等她练多久,琴房被人突然从外面打开。
熟悉的脚步声沉沉响起,流畅的琴声猝然卡壳。
陈京珩是唯一一个可以在自己弹琴的时候分走她注意力的人。
意挽知道自己没办法忽略哥哥的存在去专心练琴,以前就做不到,现在更做不到。
意挽索性合上琴盖,若无其事地从琴凳上站起来,回头看向哥哥,问:“哥哥,你怎么来淮音了?今天公司不忙吗?”
“很忙,我是抽空来学校找你的。”陈京珩毫不留情面地回绝她的客套话。
意挽被噎了下,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怎么去接他的话,就干巴巴地问了句:“你吃过饭了吗?哥哥。”
陈京珩扯了下唇,面无表情地回答:“没有,但我刚才一直在餐厅,我看到你跟成瑜了。”
意挽懵在原地,“你去餐厅了吗?”
她在餐厅完全都没有发现哥哥的身影。
“从你下课后我就一直跟着你,你今中午总共就吃了九颗馄饨,碗里面还放了香菜,你自己偷偷挑出来,那小子一点没察觉,江意挽,你喜欢的人就是这么照顾你的?”
意挽忍不住辩解道:“哥哥,我和成瑜之前没怎么吃过饭,他不知道我不吃香菜,是我自己忘记说了。”
“所以你到底喜欢成瑜什么?他会弹钢琴?还是长得好看?还是成绩好?”
意挽哑然。
陈京珩看着她,继续追问:“如果是喜欢他弹钢琴厉害,哥哥以前也学过钢琴,长相比起他来说,我应该也不差吧?你如果喜欢他,那为什么不能试着喜欢喜欢我?”
“哥!你疯了吗!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些什么吗!?”意挽不欲听下去,忙不迭打断陈京珩的话。
陈京珩低头笑了声:“是,我是疯了,我早就疯了。”
边说着,边朝着意挽走过去。
意挽被他逼得一直往后退。
直到退无可退,腰际即将抵上坚硬的琴身的前一秒,被男人伸手护住。
陈京珩揽着意挽的腰往自己身前带了带,抬手摩挲着小姑娘的唇瓣,嗓音很低,听着略微虚哑:“喜欢他?”
意挽强忍着对成瑜的歉意,点了下头。
“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意挽毫不犹豫地迅速点头。
陈京珩蓦然松开压在她唇畔的手指,扯唇笑出来:“行,没关系,只要你们没结婚,我就能跟他公平竞争。”
“哥!你还有跟心怡姐姐的联姻,你不能这样……”
“联姻我会退掉。”陈京珩淡声道。
“不可以!哥,你怎么能退掉,那心怡姐姐怎么办?!”意挽原本还算平静的语气一下子变得慌乱。
陈京珩似乎有所察觉,看了她几秒。
意挽有些心慌,瞬间噤声,躲开他的视线。
陈京珩反问:“江意挽,我怎么觉得,比起知道哥哥喜欢你这件事,你更害怕我会退掉那场连八字都没一撇的联姻?”
意挽看着哥哥,无声叹了口气:“哥,我不该害怕吗?你有没有想过,这个世界上,你谁都可以喜欢,就是不能喜欢我,我也谁都可以喜欢,就是不能喜欢你,如果被爸爸妈妈知道,不,这种事绝对不能被爸爸妈妈知道……”
陈京珩意识到什么:“阿挽,你这么抗拒跟我试一试,是不是害怕和担心爸妈对你生气或者失望?对吗?”
意挽没否认。
但其实不是。
比起害怕爸爸妈妈对我失望,哥哥,我最担心的从来都是你。
“阿挽,我会退掉跟郑心怡的联姻,也会处理好爸妈那边,反正你本来也不喜欢我,一切都是哥哥先开始的,这样的话,你能不能给我一个追你的机会?给我一个跟其他人公平竞争的机会,好不好?”
第30章 修琴房 “请不要因为我而难过”……
陈京珩离开的时候, 意挽跑到窗边,默然地看着哥哥的背影。
她一直知道,哥哥从来都是嘴上逞凶, 从来没舍得逼过她什么。
就像那天在他房间里,她答应哥哥也不止是出于情急之下的冲动,更多是因为潜意识里吃定了哥哥不会真的对她做什么。
她好像的确太贪心了,现在偶尔会想,如果她不是陈京珩的妹妹就好了, 那样是不是就能光明正大地答应他了呢?
可又回到最初的假设,如果她不是他的妹妹,又怎么会遇到他?
这从一开始就是一道完全无解的命题。
而一墙之隔,另一间琴房里。
成瑜也站在窗边, 目视男人离开。
他今天发现陈京珩比意挽早得多, 在他帮意挽点那碗特意多加了香菜的馄饨之前,他就已经在餐厅看到陈京珩的身影了。
成瑜也并非不清楚意挽的喜好, 虽然高中时期他大概在意挽的回忆里出场的次数屈指可数, 但他这个追随着主人的影子, 不会连意挽不吃香菜这一点都不清楚。
他是故意为之, 想最后再帮她一把。
*
哥哥说会让意挽考虑清楚, 不再逼她,后面果然没再追着她。
意挽晚上回家的时候, 爸妈说哥哥今晚要忙应酬,不回家了。
意挽心知肚明,哥哥是主动给她留了空间。
她陪爸妈吃完晚餐, 去三楼琴房练琴。
江明琼还记得儿子的嘱托,上楼给挽挽送牛奶。
哥哥给她送牛奶她已经习惯了,但妈妈来送意挽就有点不好意思了, 她接过来,“妈,我都这么大了,以后还是我自己去热牛奶吧。”
哥哥偶尔出差的时候,她也是自己热牛奶的,也能把自己照顾得很好。只有哥哥在家,她才会扔掉这些事情不管。
江明琼不赞同地嗔怪道:“你再大在爸爸妈妈心里也是小孩子,挽挽,你就让妈妈来给你送吧,这几天好不容易我们在家,一直都没时间照顾你们,这样照顾你,妈妈求之不得呢。”
等意挽喝完牛奶,江明琼也坐在草莓熊沙发上听意挽弹琴。
意挽知道江明琼对于钢琴不是很了解,妈妈最喜欢的钢琴曲也就只有一首《梁祝》,自己练的很多古典钢琴曲其实都不在妈妈的欣赏范围之内,妈妈来这里只是为了陪她而已。
意挽练完自己本来在练的那首悲壮又平静柔美的《Valse Seable No.2》后,给江明琼弹了一首《梁祝》。
不用找琴谱,她弹过也表演过很多次这首曲子,琴谱早就镌刻在了肌肉记忆里。
《梁祝》是一首非常美的曲子。
琴键在意挽手中仿佛有了生命,随着琴键跳跃,无数只蝴蝶从少女的指尖翩翩起舞。
意挽弹琴一直很有灵气,比起纯熟的技巧,她更打动人的是将情感诉诸于琴声的这样一种与生俱来的天赋。
听者很容易被代入进去。
江明琼不知不觉就什么都不再想了,沉浸在女儿的琴声之中。
一曲结束,意挽合上琴盖,去草莓熊沙发那边找江明琼,“妈妈?我们下楼吧?”
“是特意给妈妈弹的吧,谢谢挽挽。”江明琼从来不会扫女儿的兴,“真不愧是妈妈的女儿,弹得真棒,听着又进步了,比以前还要有感情了。”
意挽笑着拉起江明琼的手,“妈妈你喜欢的话,以后每天在家里我都给你弹。”
“那敢情好哦。”江明琼细细打量了一下琴房,“挽挽,改天我再找人帮你把琴房重新装修一下吧,这都有好多年没有修整了。”
“不用了,妈妈,这样就挺好的。”意挽摇摇头,“妈妈,谢谢当时你和爸爸给我修了这间琴房。”
对于陈邵和江明琼,她除了感谢还是感谢。
“你看你这傻孩子,本来就是一家人,你学琴没有琴房怎么行呢?当时谢就算了,现在还这么客气,妈妈生气了啊?”
意挽撒娇地笑了笑。
江明琼想到什么,开口说:“不过,挽挽,虽然妈妈有时候看不惯那小子,但在给你修琴房这件事上面,你不应该谢我和你爸,应该谢谢你哥哥。当初,是陈京珩说要给你在家里修一间琴房出来的。”
意挽爸爸妈妈出事的那一年,也是陈京珩迫于老爷子压力放弃钢琴的那一年。
因为陈京珩的缘故,家里没人敢提钢琴两个字,钢琴在陈家几乎成了一种禁忌。
然后意挽被接来陈家。
陈邵和江明琼并不担心两个孩子会相处不好,作为父母,毕竟都了解自家儿子面冷心热的性子。
他们唯一担心的就是,陈京珩会因为意挽恰巧也学琴而导致心里不舒服。
但幸好并没有发生这样的情况,两个小孩间相处融洽得简直出乎他们的意料。
而且,陈京珩对挽挽也罕见地会比别人多出几分耐心。
只是关于琴房这件事,陈邵和江明琼本就对于陈京珩内心有愧,尽管在意挽刚到陈家,两人就动了给意挽在家里修一个琴房的念头,但夫妻俩明里暗里找了很多机会,愣是谁都没好意思跟陈京珩提出要在家里给挽挽修一间琴房的事。
毕竟家里属于陈京珩的那间琴房刚刚拆掉没有多久。
而令陈邵和江明琼夫妻俩更没有想到的是,在意挽快要十四岁生日的时候,陈京珩找到他们,声音平静地提出想在家里给意挽修一间琴房的请求。
要说那会陈京珩跟意挽的感情有很深吗?
实话说也并没有。
再说,陈京珩也并不是会随便到处施舍善心和可怜别人的性格,只是那几天,少年无意间在客厅撞见的一幕总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意挽应该不知道还有人在家,因为没有钢琴弹,对淮京也不熟悉,不知道去哪里找附近的琴房,却又因为至少现在没人拦着她学琴了,所以可以肆意地在客厅里拿着厚厚的琴谱一页页地翻。
洋娃娃般精致可爱的小姑娘用手比作话筒,很正式地对着面前超大的落地窗,清了清嗓子,笑眯眯地说:“咳咳,下面有请表演者江意挽来为大家演奏一首她最喜欢的钢琴曲——著名钢琴家柴可夫斯基的《October(Autumn song)》。”
说完以后,意挽理了理裙摆,挺直腰板在地毯上坐好,想像着面前有一架钢琴,傻兮兮地进行了一场长达五分钟的沉浸式表演。
陈京珩现在依然还记得,这天的天气很好,是一个安静又普通的午后,有大片的阳光自落地窗投射进来。
就在客厅的这一方小小角落里。
没有观众,没有掌声,也没有鲜花,甚至连一架正儿八经的钢琴都没有,唯有一个小姑娘在无比认真地弹着自己最爱的曲子,一双眼睛弯成了漂亮的月牙。
傻里傻气,但是好像也挺……可爱的。
*
意挽闻言,彻底愣了几秒,下意识喃喃地重复问道:“这间琴房是哥哥说要给我修的吗?”
江明琼:“对呀,是陈京珩那臭小子说的,虽然他平时浑,不过到正事上面,倒也不算太差劲。”
偶然得知事实以后,意挽的心脏就像是被人揪起了一角,不痛,却酸涩得让人无法忽视。
原来哥哥从那么早的时候,就已经对她这样好了。
本来坚定的内心开始变得踌躇起来。
意挽刚回房间没多久,思允的电话打进来。
她接起电话:“喂,思允?”
女孩子带着浓重鼻音的哭腔从电话那头传来:“挽挽,你在家吗?我能去你家里住一晚吗?我现在在马路边上,身份证也没带”
意挽穿着拖鞋,跑下楼换鞋,边跑边问:“思允,你发个位置给我,我去接你。”
她跟陈邵和江明琼说了一声,司机送她去接了思允。
意挽见到蹲在马路边抽噎的林思允,心疼地抱住鼻尖冻得通红的女孩子,把身上的羽绒服披到她身上。
来不及问发生了什么,意挽先把人带到车上。
等林思允情绪缓和下来,意挽轻声问:“思允,你怎么大晚上的从家里跑出来了?怎么回事啊?”
林思允很委屈地看着意挽:“挽挽,怎么办,卓望跟我分手了。”
意挽跟着蹙起眉,“怎么会呢?你们感情一直这么好,都在一起这么多年了,怎么可能突然分手呢?是不是你们之间有什么误会?”
林思允摇摇头,因为哭过,嗓子很哑:“挽挽,我不知道我爸爸妈妈怎么会发现的,明明我们瞒得很小心了,明明这么多年都好好的,可是他们就是突然发现了我跟卓望在一起的事情。而且,我爸爸好像今下午去找过卓望了,我也不知道他到底跟卓望说了些什么,等到我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卓望已经把我所有的联系方式都拉黑了挽挽,怎么办?我找不到他了我去了所有我们去过的地方,我还去了他们系里,才知道卓望已经被退学了,我也去他妈妈住的医院里了,医生告诉我他妈妈已经出院了。明明我们今天中午还坐在一起吃饭的,可是,可是现在我怎么都找不到他了”
说着说着,她没忍住又哭起来。
思允一直很少哭,她跟意挽有点悲观的性格不太一样,她一直很积极乐观。
可现在却哭得像是一个丢了最心爱的糖果的孩子。
林思允第一次知道,原来一个人想要躲起来是这么简单,任凭她如何努力都找不到一点他的影子。
又或许,是卓望太了解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