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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囚禁(慎入) 第二天,他醒来,发现自……

林疏立刻把联系魏菲跟“小鹿在打工”的事抛之脑后, 一下子坐起来,紧张地捧着手机,打字道:

木木:“什么消息?”

木木:“你找到他了?”

季麟:“冷静冷静。”

季麟:“根据你提供的住址、信息, 我托了人帮你找。”

季麟:“具体细节我说不清, 我把他推给你。”

季麟发过来一个人的名片,是个纯黑头像。林疏依言加了,等待通过的时候问季麟:“这是什么人?跟他说话有什么要注意的吗?”

季麟:“算是私家侦探那一类吧?我找的是业界大手,主要战绩有帮南边的李太太抓获两个小三,和协助警察总署破获十年前的连环杀人案, 可以说是民事与刑事都非常在行。”

季麟:“你不是说你老公有可能会下黑手吗,我怕这活一般的人干不了,干脆就请了他。”

林疏:“”

林疏敲字:“谢谢, 让你费心了。”

季麟问他:“那能把我当自己人看了吗?”

什么叫自己人,总归不是娘家人吧。林疏无奈地摇了摇头,点开表情包, 选了个流泪猫猫头发过去。

语焉不详。季麟试探的话语一下子碰了壁,聊天框顶部瞬间亮起“对方正在输入中”

输入了许久, 季麟才打出来一句:“不能也没关系, 需要帮忙还是可以找我, 无偿,免费。”

光给巴掌吃也不行,毕竟确实麻烦了人家不少。林疏盯着闪动的光标陷入沉思, 他不接着回复,过了会儿, 对面忍不住盗了林疏的图,也发了个流泪猫猫头过来。

季麟:“你不会生气了吧?(大哭.jpg)”

木木:“没有哦(大哭.jpg)”

木木:“我在思考。”

季麟:“思考什么呀,你还在上班吗?休息休息。”

木木:“我觉得, 你现在对我来说不只是朋友了。”

季麟:“!!!”

是好朋友。

林疏轻轻将未竟之语吞进肚里,看着可怜的季麟被他玩弄于鼓掌之中,嘴角翘起一抹小得意。若即若离了这么久,季麟还帮了他这么多,给了个大甜枣吃也算是个谢礼,就看他推荐的这个神乎其神的侦探靠不靠谱了。

长时间不操作黯淡下去的屏幕复又亮起,机身震动两下,有新的消息弹出,还是季麟。

季麟:“那我可以问个问题吗?”

季麟:“你说你们订了婚又取消,原因是什么?因为你离开国内了吗?”——

在一家人难得团聚的餐桌上,林疏当场拒绝掉沈缚的提亲后,无边的惊愕、愤怒充斥着他的内心。林疏不敢相信他一向信赖依恋的竹马对他居然有这种心思,而愤怒,不光是因为沈缚绕过他直接联系他的父母打马后炮,还有对这个人积累下的不满来火上浇油。

为什么不敢来直接跟他说呢?沈缚也看得出他对他与日俱增的排斥跟厌烦了吗?如果是这样,又为什么要撒谎说他们是两情相悦呢?

是真的如此自信于林疏会接受他,还是把林宗嵛、葛秋婉当成傻子,觉得他们不会过问他的意见就一口答应下来呢?

一切的一切都需要找到沈缚才能问清楚。这顿饭吃完,林疏甚至没能等到父母作出反应,就迫不及待地在手机上质问:

“你两年前就跟我爸妈说,想跟我结婚?”

“你还骗他们说我也喜欢你?”

“沈缚,你是认真的吗?你一直都是这样看我的?”

“你不觉得恶心吗?两年前我才多大?谁说过喜欢你了?就算说过,是哪种喜欢你心里不清楚吗?”

林疏哆嗦得打不出正确的字,按着麦克风想发语音,可声音也因为怒火抖得压不住声线,几度想要破音,最终只好转成文字:“怪不得,你什么都不让我做,不让我抽烟喝酒,我还能理解成你用心良苦,可你连我交朋友也要管!但凡向我示好过的人,过段时间你都要找理由让我疏远他,我有好感的人更是一个消失得比一个快!”

破天荒地,林疏冲破了良好的教养,骂出了唯一会的脏话:“你这个傻逼,把我当你童养媳在养啊!”

劈里啪啦发泄完,林疏压着身下的被子,手指紧握着被角将里面柔软的棉芯蹂躏成狼狈不堪的一团。屏幕上全是他发的信息,绿油油的一大片晃得人头晕眼花,想必沈缚的手机提示音肯定连续响个不停。林疏从胸腔深处重重呼出口气,干脆眼不见心为静,一把将自己的手机甩到床角,掀起被子盖过头顶,留出半只不情不愿的耳朵在外面,等着听回复。

心绪难平,林疏翻来覆去地折腾他的被子,闷在封闭的空间内呼吸不畅。他闭着眼数着秒数静心,没数到六十就待不住了,探出头来透气。与未来相比尚且稚嫩的白嫩面庞上浮着一层薄粉,眼尾湿红,翻身时有淡淡的泪痕一闪而过——他一点都不难过,是被气哭了。

更让他烦闷的是,沈缚还没有回他。从来都是第一时间秒回的沈缚,三分钟过去了还没有回复。以前无论是在陪着长辈吃饭,还是在参与他们家公司的高层会议,手机不能带进去交给专人保管,沈缚都会特地嘱咐,如果林疏发了信息或是打了电话过去,一定要告诉他。

林疏黑着脸拨了第三个视频电话,当机械的提示音再度响起时,他终于意识到沈缚是真的失联了。这种反常让他胸口发闷,手指无意识地划拉着屏幕,在翻涌的愤怒中不小心上滑——

「大后天有比赛。」

三天前的对话框里,沈缚的头像下孤零零躺着这条消息,后面跟着长达72小时的空白,他根本就没回复。

林疏突然僵住了。

他突然想到在最近的某次通话中,沈缚跟他提过,说自己作为领队,参加的建模竞赛打入了总决赛,可能会很忙云云,林疏不耐烦地嗯嗯敷衍着,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那是去比赛了吗?

林疏发现他好像误会了沈缚,耳根瞬间烧了起来,方才滔天的怒火像是被一盆冷水浇灭,只剩下零星的火星噼啪作响。他猛地从床上翻下来,拉开衣柜,行李箱“砰”地一声摊开,他从里面胡乱抓了几件衣服塞进去。

文字没有语气,脑补出来的声音难免会过度主观,语音又看不见神情,无论如何都比不上当面对质来得痛快。

况且,对面不是别人,是沈缚。

他去找沈缚,除却拒绝这桩婚姻以外,还可以顺便跟沈缚坦白,告诉他,自己这段时间对他冷淡的原因。

如果沈缚有悔改之意,痛苦地表示从今往后一定不越雷池一步,痛改前非重新做人,林疏可以看在往日的情面上大度地原谅他。他们应该是做不成好兄弟了,但可以做普通朋友。

正午烈日当空,炽烈的火舌炙烤着大地,阳光直射下,空气畏惧般扭曲着波动。林宗嵛下了餐桌就去公司开会了,他下午还要远渡重洋去出席一场商务谈判,行程紧凑,而葛秋婉送别丈夫后便早早睡下,隔音良好的屋门紧闭着,佣人也回到自己的房间小憩,没人发现少爷鬼鬼祟祟出现在大门口的身影。

林家虽然溺爱孩子,但是却管得宽松,一方面是工作繁重,另一方则是因为一直以来,儿子在外面都有人管。

因此给了林疏先斩后奏的机会。既然是瞒着家里人,就不能动用家里的司机。林疏独自跑出家门去找他的副监护人,纯属临时起意,热血上头,外加生活实践经验不足,单是规划路线就废了一番力气。等好不容易拎着行李箱到了沈缚所在的大学,天色已然由明转暗,酷烈的风也由热转凉。沈缚的大学是赫赫有名的C大,离得并不远,没有出省,就在南城。南城有海,林疏出站时,包含水分的晚风拂面而来,在他裸露在外的肌肤上缓缓划过。

尽管有在努力避阳,林疏异于常人薄薄的皮肤还是受到了紫外线的毒害,白藕似的小臂上有几片皮肤已然发红,时不时刺痛一下,又痒又麻。他把这笔帐也算在了沈缚头上。

正巧,消失了整整一个下午的沈缚终于出现,林疏的手机震动,是沈缚在跟他说:“对不起,我不知道。”

“在比赛,封闭考场,没办法带手机进去,不是故意不回复。”

“宝宝,你有空吗,我想跟你见一面。”

撞在了枪口上。几个小时过去,又在高铁上睡了一觉,正午时汹汹燃烧的火气也被南城的湿气浇灭了不少。车途劳顿,商务座也治不好,林疏此刻又困又累,虽然还是生气,但暂且没攒够生气的力气,颇有些自得地回他:

“我已经到南城了,在高铁站,你五分钟之内来接我,我给你个解释的机会,不然就拜拜!”

沈缚用了快十分钟才赶到。

挺拔的青年刚下车,一个红色的小皮箱就被人用脚尖踢了过来。林疏紧紧绷着脸,做出横眉冷对的效果,动作夸张地上下扫视着几个星期未见的竹马,觉得那英俊的面孔怎么看怎么可憎,高挺的鼻梁像是刻薄的象征,深不见底的双眸隐藏的是满满当当的心机。觉得精神上的威压足够了,他高高抬起下巴,用下眼睑看人,命令道:“我饿了,先去给我弄点吃的。”

沈缚任劳任怨地接受他的打量。求爱被拒,拒绝他的人在软件上冲他发了好大一通脾气,现在就站在他的面前。正常人或许早就焦急地扑过去解释或者申辩,再不济也面色不虞,可青年就像没事人一样,在林疏看向他的时候,黑洞似的眼睛也在一点一点地凝视着林疏。

沈缚单手提起他的行李箱,放进后备箱里,转头道:“去我家吧,给你做好吃的。”

这是沈缚上大学以来,林疏第一次来找他。凭之前沈缚对他电话讯息早中晚不停报备的劲头,根本不需要他去找沈缚。每逢空闲时间,沈缚就会回到B市,在高中门口等他放学,或者直接登堂入室,挂着温和有礼的浅笑将葛秋婉逗得捧腹,不住抹掉眼角笑出的泪滴。

有很多次,沈缚没有提前打招呼就出现在他面前。假如他那天正好跟外校的狐朋狗友勾肩搭背地出来,沈缚就如同杀神现世,不等他说话,那几个朋友就不约而同地两股战战,僵硬又略带谄媚地冲沈缚点头哈腰,而后纷纷尴尬地拍拍林疏的肩,脚底抹油似的溜了。接下来无论林疏原计划准备去哪里,都只有坐上沈缚的车,在副驾驶吃沈缚给他买的冰淇淋蛋糕这一种选择。

这样窘迫的会面发生数次后,有朋友为难道:“你哥来怎么也不告诉你?惊喜也不是这样搞得啊,整的跟异地恋查岗一样。”

现在的林疏坐上沈缚的副驾驶,才懂得朋友这句话暗含的深意。不是恶意揣测,也不是想太多,沈缚真的在查岗,包括那些频繁到不正常的报备、询问,不是一个优秀的哥哥对弟弟的看护,而是一名丈夫在跟他未来妻子联络感情。

感情。

“你住哪里?跟我家比怎么样?是独栋吗?有三层楼吧?”林疏挑刺道。

沈缚专注于开车,闻言笑道:“还没有住上,C大附近只有出租房,因为担心你会来,我租了平层。”

“凑活一下,嗯?”

林疏:“”

他忍不住深深蹙眉:“你到底看了我给你发的消息吗?”

“看了。”

“?所以?你没什么想说的吗?”

遇上红灯,沈缚停下车,偏过头看向他,眸色很沉:“我有很多话想说。”

“但是,不是肚子饿了,先吃饭吧。”

沈缚想了想:“家里还有些蔬菜,我们再去买点肉,给你炒小白菜好吗?”

这句话的威力堪比紧箍咒,林疏顿时被沉默了。他在沈缚的提醒下乖乖遵守交通规则,系上安全带,然后双手环胸,垂下头以表他不想跟沈缚交流的决心。一路上,他想过要不要暴起开始按照他预想中的安排,质问沈缚一二三事,可想到沈缚不卑不亢,令人捉摸不透的态度,一种蓄力技被人四两拨千斤的化解,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油然而生。

再想到肉炒小白菜,还有中午那顿食不知味的午饭,林疏干瘪的胃壁似有所感,一阵痉挛,幸好他眼疾手快隔着肚皮一把将其按住才没有发出丢脸的鸣叫声

他饿了,血糖供应不上,确实快要连动脑子的力气都没有了。

于是不知不觉中,林疏被沈缚的理论说服了,心安理得地让人载着回家。路过连锁超市,沈缚在停车位上放好车,开门下车后走到了他这边,把车门拉开:“走吧。”

林疏:“?”

林疏:“干什么?你不是要买菜?”

沈缚理所当然道:“我们一起去,挑点你爱吃的回来。”

林疏:“”

他顿了顿,抬手指了指自己,又点了点沈缚的腰腹,挑眉重复道:“我,去买菜?”

“嗯。”

沈缚纠正他:“是我们。”

“我不去!”林疏气笑了,他躲开沈缚的触碰,委屈道,“我是来跟你吵架的,你这么对不起我,还要我跟你买菜!”

林疏抿了抿唇,声音低了几分:“而且,你平时都自己买菜做饭吗?家里没请人帮忙?”

他的尾音略大,刚到下班的晚高峰,不少人停车路过,向这边投来好奇的目光。

沈缚突地眯起眼睛。

林疏缩了缩脖子,以为他是要说自己,下意识地舔了舔唇:“我”

下一刻,他的手腕被人一整个圈住了,整条手臂被扯起来,松垮的T恤袖口抵不过重力,滑落到根部。沈缚施力,像检索一件珍宝上有无瑕疵那样将他的胳膊翻了个面,白玉一般匀称有度的皮肉上,几块淡红色的晒伤便暴露在两人的目光下。不是很严重的事,放着不管过两天也就痊愈了,坏就坏在他吃了太白的亏,红色的伤痕看着触目惊心。

“什么时候弄的?”

林疏莫名心虚,往回抽了抽,手腕在距离的钳制下纹丝不动,只好无奈放弃,直接道:“还不是因为你!”

沈缚蹙眉:“我?”

“是啊,B市太热了,我来找你的路上一直在太阳底下站着等车,就晒伤了。”

林疏白他一眼,撇嘴道:“你就给我道歉吧沈缚,我今天必须得给你都说清楚了,咱们以后还能当朋友也好,老死不相往来也好,全看你的态度了。”

沈缚并不回答,眉头拧得死紧,俯首凑近了观察较大的那一块烫伤,粗糙的指腹不轻不重地按上去,问:“疼不疼?”

“废话,疼啊!”林疏“嘶”地挣扎起来,甩开贴在上面的手指,“又疼又痒。”

原本没有那么大,但他受不了这种钻心的痒法儿,不经意间挠了好几次,导致红色蔓延开来,上面还有残留的抓痕。

“家里有药膏,回去涂上,用纱布包起来。”

“哪有那么严重啊你发现的再晚点就好了。”

话虽如此,林疏脑袋瓜里还是默认了有“回家涂药”这一项日程。沈缚依旧圈着他的手腕不放,甚至就要这样将他带下车:“去买纱布。”

林疏:“”

涉及己身,林疏总算不能置身事外,臭着脸跟在沈缚身后。沈缚想跟他牵手,他大力拒绝,将手掌握成拳头紧紧攥着,以示决心。因此沈缚就用掌心包着他的拳头,另一只手若无旁人地推着车。

他们的身材样貌放在普通人里都不常见,一路上回头率高达200%。再就是这种独特的牵手方式也很不常见,所有回头的人最后视线的落脚点都会放在他们交握的双手上。

沈缚脸皮堪比城墙,林疏却很快缴械投降了,捂着半张脸,被抓在手掌中的拳头解开封印,心不甘情不愿地摊开五指,反握住沈缚的手。

沈缚非要押着他来买菜的原因,好像真的是想选他爱吃的菜。林疏十指不沾阳春水,看不出菜肉的品质好坏,只奉行着“一分价钱一分货”这句千古名言。沈缚问他要哪个,他就扫视一圈价格表,毫不犹豫地指向最贵的。

说好的只买菜,可沈缚却牵着他从头买到了尾,肉蛋奶,水果,乃至他爱吃的五花八门的小零食,满满当当装了一购物车。别说吃一顿,吃两周估计都绰绰有余。林疏再怎么生活小白,也看得明白量上的不对劲,扯了扯沈缚的衣角,问:“你买这么多?你跟人合租的?”

“给你准备的。”沈缚将一盒澳洲牛心肉放进框子里。

他是什么大胃王吗?

林疏无语凝噎,把那盒鲜红的牛肉原封不动地放回去:“你以为我来跟你过日子的?高中生的暑假很宝贵的,再说了,咱们不下馆子吗?我想吃烤肉了”

沈缚道了声好,又拿了一袋酸奶,问林疏:“蓝莓和草莓,要哪个口味?”

最后还是左手右手大包小包,把一堆粮食在放进了后备箱。林疏带来的小皮箱顿时被挤压得没了立足之地,可怜巴巴地缩在角落。自然不可能让林疏拎东西,他空着手立在一旁,看着沈缚规划好空间,将整辆手推车清空,一头雾水。

“我真的吃不了这么多东西,冰箱也放不下,小心浪费。”他好心提醒。

沈缚合上车后盖,淡淡地扫了他一眼,笑了声:“知道了。”

事情发展到他们回家吃饭,预想中的激烈冲突演撞上了缓冲带,演变成他亦步亦趋地踩着沈缚的脚印搭乘电梯去沈缚的家。

C大作为百年名校,周围的居民楼也饱经历史沧桑,外观看着跟老破小没什么区别。林疏一下车就陷入了震惊之中,反复确认了好几遍,这就是沈缚口中的“平层”。

林疏毫不客气道:“我从来没住过这么破的小区,今天也不住。”

说着,他觉得荒谬无比,转身折返:“我要去住宾馆,你出钱,然后给我送饭过来,小白菜多放肉。”

沈缚从身后勾住了他的肩,很轻易地将他转了个一百八十度,哄他:“表皮老化,里面不是这样的,翻修过很多次。”

来都来了,还有这么多东西,总不可能真走。林疏犹犹豫豫地跟进去,发现里面确实别有洞天,起码没有想象中的老旧。崭新洁白的墙面,电梯打开后还有个写着星期的“欢迎光临”红毯,这意味着会有人定时更换,十分现代化。

“这栋楼都是平层吗?”

“不是,一到十七层都分东西两户,十七层往上才是平层,”沈缚刷卡,按下数字23,“我们在顶层。”

林疏:“哦”

虽然对这个小区有所改观,但进屋时林疏还是吓了一跳。灰白主调的客厅里,落地窗将城市灯火框成流动的画,真皮沙发旁堆着几本翻开的专业书籍,开放式厨房的中岛台上咖啡机还亮着待机灯。整个空间像沈缚本人一样,看似简洁克制,却在细节处泄露着强迫症般的考究——连茶几上那支钢笔都与实木纹路平行摆放。

原先担心冰箱不够放的情况也没有发生。林疏靠着墙看着沈缚打开塑料袋,将里面的东西分门别类地装进冰箱,弯腰从装零食的袋子中摸出了一盒Pocky叼在嘴中。沈缚没拦他,只是道:“先吃饭再吃零食。”

林疏当然充耳不闻,无聊地啃掉外面一层饼干,完整地剥出里面的巧克力芯:“除了小白菜还有别的吗?”

“腊肉炒芥兰、白灼虾、蟹粉豆腐、再炖个番茄牛肉粒汤。”

四菜一汤,规格挺高的。林疏满意颔首,沈缚就开始把他往外赶:“那去洗手,零食吃完这些就不要吃了,留着肚子吃饭。”

林疏依言往外走了两步,复又停下,还是忍不住问道:“你不会想打感情牌吧,苦肉计?”

“给你做饭不是应该的么?”沈缚将小白菜边缘泛黄的叶子摘下,剥出内里青翠好嚼的内里,放进滤水池中清洗,抬眉看他,“算什么苦肉计?”

也是。林疏摸摸鼻尖,总觉得今天的故事发展很诡异,沈缚的一系列反应也大大出人意料。他哦了一声,然后道:“我今晚住哪里?”

“都可以。”

这三个字驱使着林疏挨个推开门进去视察,意图挑选出最适合他的房间。可结果让他大失所望,这套平层看着很大,但是客厅跟厨房占据了大半,算上沈缚的主卧,能住人的房间只有三个,并且其中一个还是个没有窗户的保姆间,空间逼仄,没有半点使用痕迹,一看就不是林疏愿意住的。

而另一个,林疏推开门,脚步蓦地顿住。

清甜的玫瑰香气扑面而来,一束新鲜的红玫瑰被精心插在鎏金花瓶里,花瓣上还凝着水珠,在昏暗中泛着丝绒般的光泽。他的目光顺着花束向上,看到垂落的淡蓝色帷帐——轻纱如水般流淌,被窗隙透入的晚风撩起,又缓缓落下,隐约露出帷帐后那张宽大的席梦思床。

房间没有开灯。

头顶的星空顶正无声流转,细碎的星光在暗色中明明灭灭,像一场私密的银河倾泻而下。林疏不自觉地屏住呼吸,看着那些光点倒映在大理石地面上,与玫瑰的影子交织在一起,在锃亮的地砖上晕开一片朦胧的星辉。

他指尖轻轻擦过门框,触到一尘不染的洁净——这里显然被人精心照料着,连空气都透着被阳光晒过的蓬松感。

非常唯美且经过精心布置的房间,出现在一名独居的年轻男人临时租住的家里格格不入,但林疏却不是因此而惊讶——这个房间,简直一比一复刻了小时候,他在沈缚家的专属卧室。

就连书桌上的花朵也一比一还原了,唯一不同的可能就是当年放的是假花,但眼前的这束是真的。

“”

他下意识后退一步,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门框,心头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短暂的惊愕过后,随之而来的是深重的不解,还有怪异的别扭。林疏探身进去,再三确认这个房间是真实存在的,一溜烟跑回了客厅。厨房连通客厅的玻璃门闭合着,以此阻挡升腾的油烟。他看到沈缚正专注地翻炒着锅中的菜肴,围裙带子在身后松松系着,侧脸在油烟中显得格外沉静。

“喂——”林疏敲了敲玻璃,把脸贴上去,声音闷闷地传进去,“你复刻我们小时候的卧室干什么?是给我住的吗?”

沈缚关掉火,学着他的样子凑近门缝:“想让你住得舒服些。”

“”林疏眉头紧锁,“有这个必要吗?”

想到沈缚方才在超市里恨不得把货架搬空的架势,他心头莫名烦躁,攥了攥拳:“我明天晚上就走。”

“主食吃米饭可以吗?”沈缚像是没听见似的,自顾自地问道。

“”

林疏算是彻底看出来沈缚不想让他离开了,百般手段想让他多待个几天。林疏心底对此嗤之以鼻,拉开椅子坐到餐桌前,在小程序上买好了明天中午的票,本来可以买清早的,但他怕自己起不来床。

该说的正事还没说,林疏好歹也得等到吃完饭。他十指交叉撑住下巴,暗戳戳地想:看来沈缚也不想表面上那样云淡风轻,想留他在这住无非是为了交流感情,意图用这种鞍前马后殷切备至的照顾,弥补他们之间出现的裂缝。只可惜理想很美好,来这里之前,林疏就在一万种结局里排除了“重归于好”的选项,就算沈缚跟他道歉,他也不相信沈缚心里是真的放下了。

等回家以后,他会跟沈缚慢慢淡掉,用时间跟距离,相信爸妈也会理解他的决定。

耗时最久的汤也煲好了,林疏嫌沈缚给他盛的米饭太多,用勺子比比划划地挖掉一半,再捧着碗让沈缚往里浇汤。晶莹剔透的大米软糯香甜,浸泡在酱色浓郁的肉汤里令人食指大动。林疏已经饿过一轮了,肚里的馋虫好不容易消下去,这下又被勾起来,吐着舌尖注视着沈缚端上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菜。

食不言寝不语,沈缚吃得很慢,主要在给对面的人布菜。林疏没有这样的规矩,他只是忙着往嘴里塞盘子里的菜,腾不出嘴来说话。

风卷残云的一餐结束,林疏甚至打起了小小的饱嗝。沈缚将早已晾在一旁的汤端过来,试了试温度,放在林疏面前,看着他小口抿着喝完,笑道:“慢慢喝,还有很多。”

“不了,很饱了。”林疏喝进去一枚枸杞,咬开后在唇齿间爆出酸甜的滋味,他品了品,犹豫了一下,囫囵吞了下去。

“我们能说正事了吧,我们聊聊?”

沈缚递过去擦嘴的纸巾:“好啊。”

“”林疏直奔主题,“我不会跟你结婚,你说的订婚,我爸妈不会答应,我也不会。”

沈缚点点头:“还有么?”

林疏:“”

他试图从沈缚深海般平静的脸上捕捉到什么,观察了半天,什么都没瞧出来。林疏只好继续:“你是喜欢我?”

“是。”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从”沈缚似乎被问住了,错开跟林疏对视的双眼,思索道,“从我开始觉得,你应该是我的。”

“?”

林疏鸡皮疙瘩起了一身,皱皱巴巴地向后靠了靠:“你有病吧,我是我自己的。”

他抹了把脸,难以继续这个问题:“你提亲为什么不告诉我,偷偷摸摸地找上我爸妈?”

“觉得他们同意了就能万事大吉?”

沈缚道:“当时你还没成年,我想让叔叔阿姨明白我的心意。”

“好吧,”林疏抚掌,“有点人性,但不多。”

沈缚:“”

“如果你单单想要他们明白‘你的’心意,为什么要扯上我呢?”

林疏喝尽碗中最后一滴汤,舔去嘴角的米粒——不知道挂了多久,沈缚也不提醒他:“你说我也喜欢你,骗我爸妈以为咱俩是两情相悦,这就是你说的心意?”

他背出沈缚在微信上的回复:“‘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不知道什么?不知道我不喜欢你?”

语言的魅力就在于说出气势。林疏条理清晰地一一列举他想要质问的问题,边说边回想,越说越起劲,上午流逝的情绪仿佛又回到了他手中。

沈缚反问他:“你不喜欢我吗?”

林疏瞪大眼:“不喜欢啊,你觉得喜欢男人是个很大众的事情吗?”

他想起自己曾经上网时误触的小广告,视线游移在竹马宽阔的肩膀,健硕的手臂线条上,指指点点道:“要喜欢我也要找跟我身高体型差不多的吧你这样的”

沈缚表现出适当的疑惑:“我这样的?”

“感觉当保镖会很气派,”林疏实话实说道,“但要谈恋爱,我会被你压死的。”

沈缚终于愣了一下,没跟上林疏的脑回路,问:“什么?”

“什么什么,”林疏不明所以,“你喜欢我不包含想睡我吗?别以为我不清楚你们同性恋是怎么那什么的,让你睡一次我的下半身就废了。”

沈缚:“”

他沉下脸色:“你从哪里知道的?谁告诉你的?”

“你还反问上我了,”林疏哼哼道,“正好,这也是我要跟你说的问题。”

“沈缚,你以后不能这样随心所欲地管我了,请你从今往后远离我的私生活,放过我的朋友,好好在南城读你的大学。”

“首先你根本没有立场对我进行约束,别说我们是平辈了,我爸的话我都不一定听。”

“其次,原先我把你想得太好了,觉得你这样做是出于善意,可现在事实证明,你就是别有用心。你把那些对我有好感的人赶走,只是害怕我会喜欢上他们,不跟你好了。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还要听你的?”

林疏一口气说完,不免口干舌燥。他再次舔了舔嘴唇,挥手做了个概况:“总之,我来就是想当面跟你说清楚,我对你没有那种感情,希望你也不要再有了。往后看你表现,我再决定咱们是各走一边,还是接着当朋友。”

“好啦,我说完了,你说吧。”

林疏接过沈缚新给他盛的汤,好整以暇地盘腿坐在座位上,大口大口喝起来。

“我觉得你喜欢我。”

“噗——”

此言一出,惊世骇俗。林疏一口汤没含住,滴滴答答地从嘴缝溢出一些。他也顾不上擦,以为耳朵出现了故障:“什么?”

沈缚耐心地,一字一句地重复:“你喜欢我,林疏,你只是没有意识到,你应该喜欢我,不可能不喜欢我。”

他的语气太过笃定,仿佛在背诵什么被论证千百次的科学定律,一下子震得林疏大脑一片空白,张了张嘴,发现接不上话。

良久,林疏才道:“你你是不是生病了?”

他看着沈缚,好像在看一个陌生人:“你是在故意装疯卖傻吗?我不会相信这种搞笑理由的,刚才的话我就当没听到,你恢复正常再说一次。”

“”

沈缚跟他对视着,一秒,两秒,深邃的瞳孔只倒影出林疏的身影,清晰可见。林疏钝感的神经终于察觉的一丝危险的气息。他动了动脚,发现他竟然没勇气摔筷走人。

索性,沈缚真的恢复了正常:“你说的我记住了,去洗漱睡觉吧,十点了。”

“明天什么时候的车票?我送你。”

“十二点的”林疏懵了,提前跑路的计划下意识地被套了出来。

“这样啊。”

沈缚点头,接着问:“你出来找我,叔叔阿姨知道吗?”

林疏后颈汗毛直立,心底的不安愈积愈多:“知道我上了车才告诉他们的。”

“好。”沈缚温和地笑了笑,“那去睡吧,宝宝,我一厢情愿对你造成了伤害,真的很抱歉,我会反思自己的。”

“说是伤害有点过了,其实,其实就是会觉得有点烦而已,”林疏的心莫名跳得很快,他抬手按了按胸口,下意识地安抚道,“看在你这么诚恳的份上,我就原谅你了,往后还能当朋友!”

“好啊,谢谢宝宝。”

沈缚起身收拾碗筷:“早点休息。”说完便进了厨房,打开水龙头,飞流而下的水声掩盖了一切。

林疏:“”

他在原地又坐了会儿,看向门口,纠结了许久要不要今晚就不告而别,最后还是放弃了。

沈缚就是比较粘人了点,没有分寸感,面冷了点,显得不近人情,但本质上还是个彬彬有礼的好人。

洗完澡,他换上沈缚不知何时准备好的睡衣,卧在那张熟悉又陌生的小床上,鼻尖充斥着好闻的玫瑰香气,睡得很沉很沉。

第二天,他醒来,发现自己被反锁进屋内,手机不翼而飞。

第22章 囚禁2【慎入】 受扇攻巴掌(轻轻的且……

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 林疏一开始是懵的。发现门怎么用力也推不开后,他的第一反应是:

门坏了。

第二反应是:求助。

“沈缚!我出不去了!沈缚!”林疏一边“砰砰”拍门,一边叫这个空间中唯一能够帮他的人。

接连喊了几声, 林疏嗓音末尾已经有些沙哑。哪怕是个聋子都能感受到拍门时地表传来的震颤了, 可就在他对面主卧歇下的沈缚却没有丝毫动静。

现在是几点了?林疏只能通过窗外透亮的天光判断应该是早晨。

沈缚会不会上课去了,不在家?

还是说去给他买早餐了?

尽管觉得沈缚会把他一个人孤零零丢在家里的可能微乎其微,林疏咬了咬牙,努力忽略掉心底怪异的不适感,退后半步重新研究起门来。

每当按下门把手时, 到达一定限度就会卡住,无论如何也不能继续。崭新的木门,既不是门框变形也不是锁舌生锈。林疏使出吃奶的力气, 手心被勒到肿痛,还是无法撼动它半分。

林疏猛地折返,一把掀开被子, 扯起床单,将每个床缝挨个搜寻, 最终确定——他睡前压在枕下的手机不翼而飞了。

门也是被外部反锁的。

只有谁才能这样做?

那股不祥的预感成了真。林疏的血液瞬间冰凉, 指尖微微发麻, 止不住地战栗。心脏在急速搏动着,撞击着林疏单薄的胸腔,强烈的反胃感倒窜上咽喉。

为什么要这样做?

混乱的思绪令人无法思考。林疏扑到门前, 用尽全身力气的一拳砸在门板上发出巨响!

“沈缚!你神经病吧?放我出去!”

“我知道你在外面!我数三个数,再不开门你就完了!我要报警把你关到精神病院里去!”

“你、完、蛋、了!”

林疏把耳朵贴上去, 紧张地捕捉着走廊上的动静。很安静,什么都没有,除了自己愈发急促的呼吸声以外什么都听不见。

“行, 好。”林疏气笑了,他相信沈缚一定就守在家中的某个地方观察着他,“你别觉得这能关住我,大不了我就从窗户跳下去。”

实际上窗户是封住的,除却纱窗外,外面还有一层铁网,是在养猫家庭中常见的构造。退一万步讲,真给林疏把障碍荡平了,他也不敢从二十多层跳下去。

但弄出些响声还是可以的。大不了就把整间屋子都砸了。林疏面无表情地环顾四周,想找个尖锐且趁手的东西。然而可能是因为复刻的小朋友居住的房间,这么多七零八碎的花哨摆件里,足够坚硬且能够移动的竟然只有桌上的花瓶跟台灯。

不过也可以。林疏将里面没有刺的玫瑰抽出来,看都不看扔到一边,花瓣散落飘了一地。他掂了掂陶瓷花瓶的瓶体,瞄准窗户的边角,变换着角度,将自己置于一个相对安全、不会被稍后爆开的残渣波及到的位置。

这其实十分危险,毕竟没有防护工具,房间就这么大,再远又能有多远。林疏快要气疯了,保持着最后的理智撑着窗沿,再三确认楼下是一片无人的草坪,而后双手将瓶身举过头顶,眯起眼,在脱手的前一秒咬牙切齿地想:

如果沈缚这时候把门打开,他就把花瓶砸到他脸上——

门开了。

沈缚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伸手要拦他:“林——”

二话不说!林疏脚步一扭,转动手腕,流光溢彩的物体直接朝来人的面门飞去!

“啪!”沈缚眼疾手快,凌空抓住了扑面而来的不规则物体,手臂肌肉青筋暴起。下一秒!一道人影闪身而过,林疏趁机从门缝中掠出,将来不及反应的男人甩在身后。堪称惊心动魄的时刻,肾上腺素飙升到极致。林疏两步并作三步猛冲到大门前,急促地去抓金属的门把手。

“滴——”

“指纹验证失败。”

“请输入密码。”

冰冷的机器女声无情地宣告。休眠状态下的触摸屏亮起,提示使用人输入密码。林疏心脏快要蹦出嗓子眼,情急之下手哆嗦得失去控制,乱按下一排数字。

高大的身影出现在背后,静静地笼罩住狼狈不堪的林疏。一只手越过他紧绷的肩膀,出现在视野中,当着他的面按灭了那块液晶屏。

“没有设置密码,只有我的拇指指纹可以解锁。”

沈缚将手心摊开,向林疏展示他口中的食指:原本清晰的涡状纹路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泛红的粗糙平面,像是被砂纸生生刮去了一层皮。凑近看,皮肤表面布满了细密的血点,像针扎过的痕迹,有些地方已经渗出细小的血珠。

沈缚平稳道:“还会再长出来的,不过需要一段时间。这段时间里,林疏,我想跟你谈谈。”

林疏背对着他,看不清脸上的神色:“我还要上学。”

“离开学还有很久,你想学什么,我可以辅导你。”

“我爸妈会担心我,他们会来找我的。”

“不会,我用你的手机跟叔叔阿姨联系过了,他们很放心你在我这里。”

“……你怎么说的?”

沈缚顿了顿,没有回答,转而重复他的要求,语气更柔和了些:“宝宝,我想跟你谈谈。谈好了,我就放你走。”

林疏也对他的话避而不答。剧烈起伏的胸膛逐渐平复下来,林疏好似不再那么激动了。他维持着那样的姿势,话语中充斥着浓浓的困惑:“你为什么要这样?”

对于原因,沈缚并不回避。他用一种饱含歉意的声线,完整地诉说原因:“不这样做,你不会想听我的话,不是么?”

“你来这一趟,只希望能够跟我彻彻底底地说开,然后一走了之。等你回去了,我们就不会再见面了,对么?”

“你是这样想的吧,宝宝。你的心理活动就像一张白纸,无论在想什么,讨厌还是喜欢,全部都写在脸上。”

沈缚笑了一声,有几分自嘲道:“这样的结果,我没办法接受。”

“对啊,你说的没错,我确实是这样计划的。”林疏费力地吞咽口水,“你看不看得出来关我什么事?要是觉得伤心离我远点不就好了?你喜欢我我就要接受?”

他的不解更加明显:“你是觉得,把我关在你家就能改写结局吗?哦,那我也可以直说,不可能的,沈缚。你最好能关我一辈子,不然迎接你的只会是警车跟精神病院的住院通知。”

林疏极度厌恶道:“……你让我很失望,真的。我从来从来没有想过……你居然是这样的人。”

沈缚轻笑着,似是浑不在意,淡淡道:“我绑也能把你绑在我身边。”

这句话像是触发了某片逆鳞。林疏终于回头,一巴掌狠扇到男人那张八风不动的假面上。清脆响亮的耳光声回荡在偌大的房间中。他这一巴掌攒了很久很久,裹挟着无边无际的怒火袭来,掌风凌厉,饶是沈缚也被打得微微偏过头去,侧脸立刻浮现出半个巴掌印!

沈缚沉默着任由他打,垂眸瞥向林疏因为反作用力泛红的掌心,微微叹了口气,然后把另外半张脸凑了过去,问他:“解气了么?可以再补一下。”

林疏:“……”

林疏快要被沈缚这样癞皮狗一样的行径恶心吐了。接触到沈缚脸皮的那块皮肤忽然间泛起麻意,湿乎乎的像是在扇沈缚巴掌的时候被他舔了一口。林疏张开嘴,脱力般喘着气,眼睛瞪得浑圆,看沈缚的目光像在看陌生人——前所未有的震惊、恐惧,还有憎恶。

林疏想哭了。他想回家了,想葛秋婉了,他想马上见到妈妈,哭诉自己在沈缚这里受的委屈,而不是被一个比他高出将近半个身子的男人堵在狭小的空间内,丝毫没有反抗的余地,就连愤怒到极点的反抗,都能被人当成挠痒痒一样观赏。

沈缚是他的仇人了。林疏可以在竹马面前哭鼻子,却不能在敌人面前掉眼泪,那样太没面子,太输气势。他眼眶红得不能看了,吸了吸鼻子,一张嘴就是哽咽:“你这个傻|逼,神经病,我不会放过你的。”

沈缚用难以言喻的目光扫过他的脸,对林疏放的狠话没有丝毫表示,轻而易举地将他钳制在怀中往卧室走去。林疏被紧扣住了腰,脚尖离地,四肢尚且是自由的。他拼命挣扎又踢又踹,也顾不上恶心,毫无章法地挥舞着双手,成功用指甲在男人脸上补充了几条白道。

也成功给沈缚造成了一些干扰。他的手腕被一只大手并在一起桎梏,沈缚蹙眉道:“待会儿给你剪指甲。”

“滚!你放开我!傻|逼!神经病!”

林疏发现沈缚径直走过了囚禁他的房间,目的明确地向主卧走去。林疏一下子愣住了,支吾道:“你……你干嘛?”

沈缚没有说话,进门之后将林疏放开,反手将门再次锁上。林疏头一回见到沈缚卧室的全貌——灰白色搭配的极简风,仓促之下来不及细看,唯有处于中心的两米宽双人床牢牢占据了视线。

那张床着实异常宽大,深色的床单上有几分人躺出来的褶皱,被子是绒面的,视觉效果上会让人觉得睡起来很舒服。林疏离这张床越来越近,被迫将它的各处细节看了个一清二楚。

林疏总算害怕起来:“……不是要谈谈吗?去正经谈话的地方啊。”

他被沈缚托着屁|股安放到床边,一只手依旧被牢牢扣住。看着沈缚用空闲的手拉开床头柜翻找什么,他当然不可能就这样呆坐着,立刻站起来向外跑去。这回他反抗得格外凶,手臂被扯得生疼也在所不惜。男人拧着眉心将林疏捞了回来。既然不能坐着,林疏就被仰面按倒在了床上,像刺猬被强行打开露出柔嫩的腹部。沈缚侧身坐在床沿方便发力控制住乱动的人。

耳边又传来翻找东西的声音。林疏直直地盯着天花板,飞速思索着沈缚可能在找什么,床头柜里可能有什么。

他看见沈缚抽出一只管状物,仔细阅读包装背后的文字。

林疏将视线落在那管不明物体上,被火烧了一般“唰”地收回。

然后,他哭了,眼泪又急又快地落下,含糊道:

“你要敢把你那玩意塞进来你就完了!”

沈缚专注的目光望过来:“嗯?”

四目相对之下,林疏不知脑补了什么,吓得小腿肚没用地痉挛,色厉内荏道:“……你必须得戴套!……呜……”

被人关起来不算什么,绑架犯并非图财,也不会伤害他,看似强势,可实际上主动权都在自己手里,因此林疏有恃无恐。他甚至不想强忍反胃去跟沈缚虚与委蛇,去假意应承沈缚的要求讨好他,只等着外头有人救他出来,重见天日后再慢慢算账。可他忘了一件事,自古以来绑匪绑架所图的无非就那两种所求,不是前一种,就是后一种。

沈缚要对他做后一种事情的话,下场可能还不如被穷凶极恶的绑匪捆起来劈里啪啦地打一顿吧……

林疏脑海中再次浮现他在小网站上看见的动图。位居上位的那一方身材跟沈缚很像,甚至肌肉比沈缚还要夸张得多,而被压着耸动的那一方只露出了半张脸,像是失去神智了一般,双目上翻露出眼白,颜色好看的舌头吐出半截,在频率极高的晃动中越来越可怜,露出凄惨又暧昧的表情。

页面滚动着八个大字:站长推荐,点击即看。应该是非常受欢迎的意思。

当时林疏实在是不懂,觉得这世上变态的人真多,喜欢看这种不见血的单方面凌虐。

即便是这样,动图中快要死掉的可怜人体型都要比林疏大一圈。把林疏扒光了扔进摄影棚,估计一轮都挺不过就要哭着原地退役了。

沈缚:“……”

沈缚平静似海的水面上终于溅起波澜。他张了张嘴,忽地将脸深深埋进手掌,缓缓下移至嘴部,露出来的眼睛半阖着,似是掩盖着情绪。片刻后,他放弃般撤开手,将头扭到一边,痛痛快快地笑出了声。

林疏:“……”

林疏:“什么……意思……”

“胳膊一直在床单上蹭,不疼么?”沈缚将他晒伤的那面扭正,笑意未消,“纱布都掉了。”

“……”林疏低头,红肿破皮的那块似有所感,迟钝地麻木起来。沈缚给他包扎得太紧,林疏觉得小伤而已无关紧要,昨晚睡觉前悄悄松了松,今早一睁眼闹腾得这么狠,早在某一刻不知不觉地掉了,他竟然没发现。

沈缚挤出药膏,撕开崭新的纱布给林疏重新包上。清清凉凉的感觉完美覆盖了密密麻麻的刺痛,一股好闻的中药味扑鼻而来。林疏下意识嗅了嗅,咬着唇把头偏了过去。

“好了。”沈缚缠完最后一圈,用医用胶带将其封好,用手指轻压包扎部位,确认纱布紧贴但不过紧,“勒吗?”

没有得到回应,沈缚以为林疏还沉浸在方才羞窘的误会中生闷气,苦笑一声,俯身过去,凑近林疏那半张不情不愿的脸。

却意外看到了晶莹的眼泪,在枕巾上洇出一小块来不及吸收的湖泊。

林疏还在哭,鼻尖红红的,可怜又可爱。

沈缚:“……怎么了?”

林疏又一巴掌甩在他的脸上,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没有。他直视着沈缚近在咫尺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别再拿好哥哥的那个角色出现了好吗?”

“既然你已经下定决心要毁掉所有我对你的过去的感情,那就把坏人做到底吧。一半一半,什么都想要,只会让我双倍恶心你,沈缚。”

第23章 囚禁3【慎入】 “可以了吧,爽了没?……

他是真的被沈缚关起来了, 在他用花瓶砸窗户的危险行为发生过后,林疏发现房子里明面上能移动的东西又少了很多,厨房的折叠门上着锁, 刀具全在特别的容器里。

考虑到如果把林疏放进较为狭小的空间中会焦躁不安, 沈缚特别允许了他在整间平层中自由活动。不得不说沈缚的准备工作确实非常认真仔细,充分考虑到了林疏方方面面的需求,在不能离开的前提下,尽量让林疏过得舒心一点。

卧室是他小时候住的,那时候他每天一睁眼就往竹马家跑, 缠磨着已经是大孩子的沈缚陪他玩各种小游戏,要是被拒绝了,他就立刻哒哒哒地跑回家然后跟沈缚绝交, 不过幸好沈缚从来没拒绝过他。

小孩子没有时间观念,玩累了就昏昏欲睡,几次过后, 沈缚告诉他,要专门把一间闲置的房间改造成林疏专用的, 供他临时休息, 里面的装修设计都由林疏挑选, 选他喜欢的。

所以严格意义上来讲,这间卧室是他亲手设计的。

一日三餐就更不用说,沈缚严谨地考虑到他口味的多样性, 假如自己都提前备好了,很可能林疏不爱吃, 于是干脆带着林疏本人去选。

还有分布在各处的漫画、小说,失去了手机,电视不知为何也被断了电, 林疏还可以用这些精神食粮打发时间。

所有的一切策划都需要消耗大量的时间精力,沈缚是什么时候开始计划的,林疏无从得知,他分外后悔当时以为自己误会了沈缚,觉得这人不回消息是在考试比赛,平白浪费了他产生的那点愧疚心理。

现在想想,这也是沈缚的手段之一,他太了解他,心知肚明林疏被震惊愤怒冲昏头脑后,面对无法解释的复杂情况,会在这一点“我最近好像忽视了沈缚”的愧疚驱使下,偷偷跑来找他,自己就拎着小皮箱乖乖钻进牢笼。

早晨,林疏会被从被窝里抓起来,拉到盥洗室在监督下刷牙洗脸,乱得宛如鸡窝似的毛躁头发被人沾着水打理平顺,而后迷迷糊糊地坐到餐桌前,面前是清淡可口的粥菜。

“……我在家都不这么早起床。”林疏愤恨地戳刺着软糯的米粒。

“不吃早饭对身体不好。”

沈缚将香气扑鼻的小葱饼从中间断开,焦香的油边掉下些许碎屑,滚滚热气从中冒出,头也不抬道:“以后都要吃。”

林疏一筷子将递过来的小饼插了个洞,囫囵塞进嘴里,想象成对面的人狠狠嚼烂,含含糊糊道:“滚!”

他对沈缚的态度愈发冰冷,沈缚像是察觉不到他的变化一般,该怎样还怎样。

到了午饭时,林疏拒绝吃饭了,沈缚把他按在餐桌前,一撒手他就立刻站起来跑掉,缩到客厅的沙发上,或是趴回卧室的小床上,把门摔得震天响。

脚步声响起,沈缚跟过来,没有再试图把藏在被子里的林疏剥出来,而是静静守在一旁,一语不发,唯有深长的呼吸声传来,透过薄被的遮挡,一下下击打在林疏脆弱的耳膜上,无论他怎样堵住耳孔都无济于事。

今天应该是……第三天了?还是第四天。

林疏后知后觉,他妄图负隅顽抗到家里人发现异常的想法是多么天真,假期刚刚开始,凭葛秋婉在他们眼里“深厚”的感情,只要沈缚利用他的手机说一句“我跟沈缚和好了,要在南城这边玩”,再定时发一些动态过去,葛秋婉直到开学前都不会来扫孩子的兴。

而林疏连一个星期都坚持不下去。

白天无时无刻跟一个人形炸弹、一个神经病同饮共食,要忍受一个变态触摸他的手腕、掌心、脖颈,还有脸颊,忍受每次触碰时毛骨悚然的反胃感。而到了晚上,门锁是形同虚设的,他原本暗自庆幸沈缚没有无耻地要求跟他同床共枕,可深夜因噩梦惊醒后,睡前踢掉的被子严丝合缝地盖在身上,床头晾着一杯尚且温热的水。

甚至多次不安稳地抽动着醒来,搭在床沿的冰凉五指陷入了一片温暖的包裹,黑色的人影坐在床边,摩挲着林疏的掌心,身影透过帷帐变得扭曲变形,像是从世界上某个诡秘的角落中诞生的污秽的怪物,只有在夜深人静时才能徘徊着靠近囚笼中沉睡的公主。

温暖到炽热的体温顺着脉搏传递,林疏浑身僵硬,血液结冰,呼吸几欲中断,他不敢让沈缚发现他已经醒来,害怕等来的就是无情的吞噬。

林疏坚持到现在才忍不住崩溃了一次,他简直都要为自己喝彩。

“你早上没吃多少,中午不吃的话,会低血糖。”沈缚低声诱哄道。

林疏眼角湿乎乎的,闻言砸了一下床,他把自己裹成了蚕宝宝的茧,腰部发力滚动到靠墙的那一边,表示拒绝。

林疏细声细气道:“你不是要谈谈吗,为什么不说了?你说吧。”

沈缚顿了顿,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像是无奈:“我们先订婚,等你毕业了再商量结婚的事。”

“哦哦,可以,我同意了,”林疏抽了抽鼻子,“好了吧,我可以回家了吧。”

“………”“好啊。”沈缚答应了。

看不见脸,林疏不清楚他是否在戏弄他,也不想从安全感满满的茧中钻出来,于是就这么问:“那你把手机还给我,我自己订票。”

“顺便把订婚的事商量一下吧,宝宝。”

“都确定好了,我再给你,好不好?”

布满褶皱的茧紧贴着墙面,肉眼可见地哆嗦着,分不清是因为气愤还是恐惧,里面的人蜷缩成小小的一团,过了一会儿才“嗯”了一声。

“你见过我的爷爷么,他是个很有意思的老头,订婚之前,他想见见你,我们一起去吧。”

沈缚竟然真的开始自言自语般,安排起他们婚前婚后的各项日程:“你还要上学,订婚宴的时间需要好好考虑。”

“没必要办得很大,只请一些熟悉的人来就好。但请帖都要发出去……起码A市B市的那些主要的人要人手一份。”

“宝宝,你想现在买戒指么?简约的素圈就很好,但繁复一些的花纹更衬你。”

明明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沈缚却好像听到了一样,点头道:“钻石……也可以,但或许有点俗套了,陨石你觉得怎样?瑞典的M铁陨石,切割开后每一片维斯台登纹路都是独一无二的,就是易碎,需要金属包裹。”

“钛合金,还是铂金?”

沈缚苦恼地蹙眉,托着下巴思忖着,提议道:“不如交给宝宝设计吧,你不是说过,除了画画,以后想试着设计珠宝么。”

“A市想在江边设立新区,政策下个月就会出台,然后开始招标,大概……”沈缚道,“五年内就可以初具雏形,华跃负责了两块黄金位置的楼盘开发,你选一块作为我们的婚房吧,交房时我们就结婚。”

“一块临江,一块在市中心,你想住哪里都可以。”

沈缚边说边想,指尖轻叩桌面,发出一连串规律的敲击声,他沉默良久,总算停下来,开始让林疏选:“这里有图片,我们都挑好吧。”

不能在一声不吭地逃避了,林疏动弹了一下,有气无力地敷衍:“呃……我、我都可以,你选好了发到我手机上就行。”

“不亲自看的话,效果可能会不尽人意,”沈缚轻声道,“毕竟是要用一辈子的东西。”

一辈子。

林疏抖了抖,差点没怒极反笑,他现在终于确信,沈缚不知何时罹患精神疾病了。

没关系,林疏想,听说精神病院对这种无法正确认识现实世界的病人,治疗手法异常残酷,每天要吃大把大把的药片,要注射一堆针剂,还可能要电疗。

等他出去了,首先报警把沈缚抓起来,不能让他去坐牢,不然沈家人会不惜一切代价把人捞出来,必须要想办法证明沈缚有反社会人格,把他扔进精神病院,然后买通主治医师使用最大剂量下死手,把沈缚弄死都是便宜他了。

等他出去了……

林疏探出头来,沈缚正拿着一本图册,上面是一张张图片,有介绍托环材质的,有罗列填充物的,直观又详细,林疏隐忍着强烈的反感,慢慢挪了过去,停住,还是离沈缚有巴掌远的距离,沈缚也不介意,把图册平铺开方便他看。

林疏随便挑了一页翻开,视网膜还没接受到完整的画面,手就已经随便点了一个。

貌似是个彻头彻尾的素圈,铂金材质,上面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

林疏很满意自己的随手一指:“这个吧。”

没想到沈缚也很满意一样,颔首道:“它的内圈需要刻字,一般是彼此的名字,结婚日期,我们选哪个?”

林疏:“………”

他不耐烦道:“就日期吧。”

“好。”

沈缚从善如流地将图册收好,猝不及防道:“既然宝宝都想好了,那就跟伯母说一声吧,剩下的事让家长去准备。”

沈缚起身出去,俄而折返,手中拿着的正是林疏的手机!!

“!!!”

仿佛被凭空打了一针强心剂,林疏过电般睁大眼,迫不及待地从被子中爬出来,伸出手去要,沈缚扣着他的腕骨把他拽进怀里也没有拒绝,视线黏在屏幕上撕都撕不下来。

手机没有关机,沈缚当着他的面按亮屏幕,需要指纹解锁才能用,之前沈缚是趁他昏睡时用了他的手,眼下林疏清醒着,不用多说就径自将指腹贴了上去。

与外界联通的唯一机会,逃生的唯一希望就在眼前,指纹识别通过,林疏紧抿双唇,抓住机身不愿放手:“不是说给我吗?”

沈缚轻车熟路地点开微信,“美丽妈咪葛女士”就在置顶,林疏看到了数天前,“他”跟妈妈的聊天记录。

美丽妈咪葛女士:林疏你人呢!大中午的跑哪去了!

美丽妈咪葛女士:死孩子不好好睡觉,就知道乱跑!

美丽妈咪葛女士:太阳多晒啊,你穿个长袖打把伞。

木木:妈,我去南城找沈缚了哈,坐上车了(照片)

美丽妈咪葛女士:?这么突然?

木木:对啊,我得找他说清楚吧,诶呀你别管了,反正我得要个说法。

美丽妈咪葛女士:……好吧,唉,你说这孩子也是,好端端的在想什么呢。

木木:行了行了,别提他了,生气。来关心一下你的宝宝儿子吧,我好像被晒到了,胳膊那里痒痒的。

木木:(图片)

木木:(图片)

木木:(大哭)回家想吃你做的好吃的。

………

美丽妈咪葛女士:到了没儿子,怎么也不说句话?

美丽妈咪葛女士:你性子急,见了小缚淡定点,有啥话慢慢说,认识这么多年了,那孩子小时候没少帮我们带你,还是有情分在的。

木木:到了,他让我跟他去买菜!快累死了就没看手机……

美丽妈咪葛女士:什么?!他让你买菜?!他干什么吃的?

美丽妈咪葛女士:天哪,沈家这小子居然是这种人!

………

美丽妈咪葛女士:?一天了怎么也不跟妈妈回话。

美丽妈咪葛女士:对方已拒绝。

美丽妈咪葛女士:???

木木:妈,刚刚在外面玩,不方便接电话。

美丽妈咪葛女士:哦哦,去哪里玩了,沈缚带你去的?

木木:嗯,我跟他聊了很久,聊了很多事,我决定跟他和好了,在南城这边多住几天。

木木:关于婚约的事,你让爸先别着急拒绝,我想再想想。

………

“……你就是这样冒充我的?”林疏道。

林疏用力道:“不、要、脸!!”

沈缚默不作声,垂眸盯着他,随后淡淡一笑:“宝宝不是想好了。”

“那跟妈说吧,别让她胡思乱想。”

林疏伪装不了自己的表情,梗着脖子道:“好啊,人生大事总不能留言吧,你开视频,我跟她说。”

沈缚拨出了一个语音通话。?这么容易?

林疏愣了一下。

葛秋婉的电话音乐响起,他瞬间安静下来,瞳孔紧缩,心率徒然飙升,死死盯着跳动的秒数不放,舌尖躁动地舔着泛起白皮的唇瓣,微微张嘴,浑身肌肉紧绷得像一把弓,只待接通的瞬间大声向葛秋婉求救!

“滴————”

“喂?乖崽啊——”

“妈救——————唔!”

大张的唇齿被粗硬的手指悍然侵袭!最长的指节长驱直入,巨力压住红软的舌头仍旧不停地向里探去,甚至触到了收缩的喉口!

“呕、咳咳、救命唔——”细嫩的咽喉被粗糙的指腹摩擦,林疏条件反射地干呕出声,不大的口中含着男人三根手指,腾不出一星半点余地用来发声,他拼命撕拽着男人的手臂,牙齿狠命咬下!顿时腥甜的血腥味弥漫在空中,沈缚丝毫不为所动,任由林疏尖利的犬牙深深扎穿皮肤,两根手指玩弄一般夹住湿滑的粉舌,让林疏除了“唔唔”的哀鸣以外什么都说不出来。

话筒离得有点远,女人没听到儿子的声音,疑惑道:“喂喂?林疏啊?喂?我什么都听不到啊?”

葛秋婉嘀咕道:“手机坏了?重打一个吧。”

通话中断,紧接着葛秋婉便再次拨了一个新的过来。

“啊……不唔……”林疏生理性眼泪跟兜不住的口水交织在一起,漂亮的脸上亮晶晶的狼狈至极,折磨他喉咙的手早就退了回去,畏畏缩缩的舌头遭了殃,林疏极力躲避也逃不过压下来的手指,沈缚玩闹似的跟他斗争,倒是显得他在追着坚硬的东西舔咬。

沈缚替他接了电话,声音沉稳:“阿姨,是我。”

“哦?”葛秋婉怔了怔,“……是小缚啊,小疏的电话怎么在你手里?他找我是什么事?”

“是这样的,阿姨,我们打电话是想跟您说,”沈缚道,“订婚的事情,小疏同意了。”

“原本计划着全程都是他跟您说,但是……他不好意思。”沈缚配合着轻笑,笑声中有一丝调侃,仿佛无奈的看向了害羞的伴侣。

葛秋婉:“………”

“……啊?等,等一下,诶呦,等我反应一下啊,这……这是真的吗,但是小疏跟我说……”

沈缚道:“嗯,是真的,阿姨,小疏全都告诉我了,这件事是我考虑不周,没有提前铺垫,只顾着跟您商量,吓到了小疏,见面之后我郑重地向他重新剖白我的心意,还有这十几年来我对他的感情,他的爱。”

“小疏也想了很久,最后接受了我。”

“阿姨,我知道这对您跟叔叔很突然,可能一时难以接受,但无论如何,我的感情都不会变:我喜欢林疏很久了。哪怕他不接受,我也不会放手。”

沈缚道:“还好,结局是皆大欢喜。”

葛秋婉那边倏地沉默下来,大风大浪里走过,女人惊愕过后找回了清晰的逻辑:“嗯,我们做家长的只希望孩子幸福就好,也不会主宰他的婚姻,没什么接不接受,但是——”

“小缚,你别见怪,把电话给林疏,我们母子俩说点小话。”

林疏的脸上弥漫着不正常的红晕,唇舌麻木异常,眼底蓄的泪能把整栋楼都淹了,闻言,他眼中闪过一丝希望,放弃挣扎的舌头再度推拒起来。

沈缚凑在他耳边道:“宝宝,可以跟妈妈好好说吗?”

“嗯嗯!”林疏拼命点头。

沈缚却还不收回手指,沉甸甸的双眼凝视着他,轻松道:“其实宝宝就算不好好说也没关系。”

林疏:“?”

“我们也会结婚的,总有办法的,”沈缚道,“但最好不要这样,会牵扯到很多人,我不想——”

不想什么,沈缚却不再继续说下去,轻描淡写地转移了话题:“宝宝,让爸妈开心点。”

林疏:“………”

他好像听懂沈缚是什么意思了,又好像没有,呆呆地含着手指,舌尖也呆住了,半晌,沈缚抬手,将手指抽出,勾连出几条暧昧的银丝,指腹都被津液泡得发皱。

他们对视着,也在对峙着,空气在之间凝成了实质,如同无形的巨石,坠落在处于下方的林疏身上,砸得他闭了闭眼,薄红的眼皮被泪水浸润,片刻后再睁开,里面却是一片清明。

“妈,咳,妈,是我。”林疏越过沈缚,凑近话筒,开口时声音还有些嘶哑。

葛秋婉抱怨:“怎么这么久呀,你不在旁边吗?”

“在呢妈,我去找没人的地方,就稍微走远了点。”

“行吧,”葛秋婉纳闷道,“林疏啊林疏,我看你也是翅膀硬了!偷摸溜出去一趟就敢私定终身了!”

“到底怎么回事?”

“就是,他说的那样啊,我们和好了,我觉得他,挺不错的。”

葛秋婉话锋一转:“怎么鼻音这么重,感冒了?”

“是有点。”

葛秋婉怒道:“去的时候还健健康康的,沈缚就把你照顾成这样?”

“没有,就是晚上踢被子着凉了。”

葛秋婉还不放过:“他能不知道你晚上爱乱翻身吗,也不知道起来检查一下,给你盖上。”

接着,女人拔高的声音回落下来,葛秋婉叹了口气:“行啦,我也不鸡蛋里挑骨头了,反正你们也商量好了,我舍不得也不能扫兴。”

葛秋婉喃喃道:“必须得让小缚入赘才行啊。”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带着小缚一起吧,咱两家人坐在一块再商量商量。”

林疏飞快地眨了下眼:“我——”

“——我们在南城还要待几天。”沈缚突然道。

“这个季节是旅游淡季,我想带他把南城转一遍再走。”

葛秋婉吓了一跳:“哦哦,哦那可以啊,正好放松一下,但是也别待太久,早点回来。”

沈缚笑道:“知道了,妈。”

葛秋婉:“………”

葛秋婉:“诶呀你看你这孩子………”

通话中断,下一秒,“啪”的一声,又是用尽全力的一耳光,沈缚偏过头,转向另一边,林疏也不客气,活动着手腕又补了一巴掌!

“可以了吧,爽了没?”

林疏夺过手机,穿着皱巴巴的睡衣和拖鞋就往外走:“快点开门!”

沈缚跟在他身后,并不阻拦:“指纹上的肉还没长出来。”

“那就报警!叫消防员!打电话来开锁!”林疏打开手机就要紧急拨号。

沈缚看着他:“这样爸妈有可能会知道,他们还是会伤心的。”

“………”林疏停滞在原地,使劲从肺里呼出了一口热气,冷笑一声,“你是打定主意要威胁我了。”

“行,我被你威胁到了,”林疏满不在乎地把来之不易的手机扔到一边,“你让我走,我认了,跟你订婚结婚,不会跟我爸妈多说一句。”

“再等等好吗?”沈缚一步一步地向他走来,蹲下,最后单膝跪在林疏面前,攥住他垂落在身侧的双手,很认真地恳求,“就差一点了。”

第24章 重见天日 “你变态啊?”

就差一点, 林疏不懂什么叫“就差一点”,订婚又不需要领结婚证,没有法律效力, 口头上一句话的事, 还能等来什么?

不详的预感与强烈的不安盘旋在林疏心头,他攥紧手机掠过沈缚坐到餐桌前,桌子上早就摆好了卖相极佳的午餐,主食是他最喜欢的番茄鸡蛋面,红色的番茄丁炒得出沙, 鸡蛋并非简单粗暴的块状,而是扁扁的形状,咬一口甚至可以拉丝。因为放了太久, 大部分菜都变得温凉了,面也坨成了块,林疏挑了几下都没挑动。

“别吃了, 我重新做,冰箱里有蛋糕跟水果, 你先垫着。”沈缚伸手将碗从林疏面前拿走。

“……”林疏“啪”地撂下筷子, 漂亮的猫眼大睁, 倒映出餐桌上吊顶的光晕,他冷冷道,“你想关我到什么时候?”

沈缚张了张口:“我——”

“三天, ”林疏打断他,比了一个三, “再过三天,我再忍三天,你不开门我就不等了, 什么都不管了,明白吗?”

沈缚同意了,但是与之相对的,他好不容易失而复得的手机再度被拿走,理由他们心照不宣。林疏放松着身体,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望着天,不去看沈缚把他的手机放到哪了。没有用,既然“协商一致”要再作三天囚犯,林疏没力气再出尔反尔地折腾了。

手机不在,林疏也懒得看电视,这三天里,他不断构思,计划着出去后要通过怎样的方式,要找哪些人来中断这次订婚,让沈缚付出代价。

终于,第三天的清晨,在注视下仰头喝尽玻璃杯中最后一滴牛奶后,坐在对面的男人轻描淡写抛出一句:“可以走了。”

林疏一言不发——实际上他这几天跟沈缚的语言交流一直少得能用手指数过来——起身径直向卧室走去,椅子腿的尖角在地面上划出刺耳的刮擦声。

到沈缚家之后,他完全是个甩手掌柜,行李箱扔到一边就不管了,等着沈缚给他打开收拾。现在行李箱跟衣服在那里自然只有沈缚知道,他这些天一直穿着睡衣活动,替换的衣服也都是睡衣。他要不管不顾地走人,起码也得找到能穿出去的衣服。

卧室的衣柜打开后是空的,沈缚知道他在干什么,出声道:“我给你拿。”

“天气预报说,十二点过后会下大半天的雨,温度很低,你带来的那些不能穿了。”

“…………”

林疏本不想说话,忍了忍,最后还是言简意赅道:“随便拿套衣服穿,把手机给我,我自己走。”

“妈让我们一起回去。”

林疏:“……”

“那先把手机还给我。”他退而求其次,要求道。

强逼他答应婚约之后,沈缚每提到一次“葛秋婉”、“回家”、“我们”,林疏的胃壁就条件反射般痉挛一次,若不是顾及仪容仪表,他一定会狠狠地吐出来,吐到沈缚身上。

被按着吃过沈缚新做的午饭后,林疏如愿以偿地拿到了手机。

没电关机了。

“来穿衣服吧,我开车带你回家,”沈缚趁他跟手机较劲时收拾东西,林疏红色的小皮箱被原封不动地推了出来,棉质的长袖衬衣与裁剪得体的牛仔裤被沈缚仔细熨平褶皱后,剪下标签放在了床上,“车上可以充电。”

林疏不死心地反复长按开机键,确定实在打不开后烦躁地皱起了眉。他的房间是没有数据线的,沈缚可能有,但八成不会给他。如果想让他用手机,怎么会放任电量耗尽到亏电呢。

林疏这三天里首次主动跟沈缚搭话:“我爸妈知道我今天回去吗?”

沈缚道:“知道,我提前跟他们说了。”

“你说的,还是‘我’说的。”林疏嘲讽道。

说着,林疏单手解开睡衣上衣的纽扣,衣服本就宽松,扣子只是象征性地挂住,他三下五除二就全部解开了,衣襟朝两侧打开,露出内部久不见光的雪白皮肉,肉眼看着竟然还会感到刺目。

他背对着沈缚换衣服,肩胛骨在薄薄的皮肤下微微凸起,像一对收拢的蝶翅,脆弱得几乎能透光。脊柱的线条伶仃地延伸下去,在腰际收束成一道易折的弧度,腰窝浅浅地陷着,像是轻轻一碰就会留下指痕,大拇指压上去还会有富余。他的腰很细,窄窄的一截,仿佛被夜风一吹就会颤抖着蜷缩起来——像一株惨白的植物,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未长成的单薄。

林疏的动作很快,低头系上衬衫的一半扣子时才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沈缚偏过头想要离开,被他叫住了。

“你这个衣服不行,我穿着不舒服,”林疏抿着唇动了动胳膊,要求道,“给我换一件。”

“哪里不舒服?”沈缚的嗓音有几分不易察觉的沙哑。

林疏嫌弃地往下脱,甩到沈缚脸上:“布料太硬了,磨肉,是纯棉的吗?”

“裤子呢?可以么?”

林疏先上手摸了摸,就是正常牛仔裤的手感,里面那层夹心绒软乎乎的,穿起来应该不会磨得慌。他像是压根儿没把沈缚当回事儿,蹬掉睡裤往边上一踢,就那么光着腿坐到了床边。

牛仔裤绷紧的裤管卡在他大腿根,丰腴的软肉被勒出一点微微鼓胀的弧度,衬得底下的小腿愈发笔直修长。他脚踝的骨头很漂亮,关节处泛着一点淡粉,像是被谁用指尖蹭红了似的。

“凑合,”林疏言简意赅,晃荡着腿用下巴朝门外撇了撇,“给我拿衣服,还有,袜子呢?”

林疏盯着沈缚晦暗不明的双眼,脚尖无意识地蹭了蹭床单。沈缚转身去衣柜取来一双袜子——纯白的棉袜,边缘却缝着一圈细小的蕾丝花边,像是刻意为之的暧昧装饰。

“这什么?”林疏挑起眉尖,用两根手指捏起袜子抖了抖,“你变态啊?”

沈缚喉结动了动,没解释,只是单膝跪下来握住他的脚踝。林疏的脚背很薄,踝骨突出,淡青色的血管在苍白的皮肤下若隐若现。沈缚的掌心贴上去时,他故意蜷了蜷脚趾,膝盖蹭过对方紧绷的小臂。

“穿个袜子而已,”林疏拖长声调,脚心抵在沈缚的腕骨上缓慢地磨,“你抖什么?”

沈缚的呼吸明显重了。他低着头,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眼睛,但林疏还是看到一滴汗从他鬓角滑到下颌。真有意思——林疏用脚尖勾了勾他的皮带扣,听到布料摩擦的窸窣声,心里涌起一阵扭曲的快意。

折磨完沈缚,林疏终于有点满意了,也有了好脸色,顺从地让沈缚牵着他的手到门口。

林疏看向沈缚的手指,问:“怎么开门?”

他猜测沈缚想要囚禁他的时间要更长一些,凭指纹的磨损程度,要那块皮长出来少说也得小半个月。现在沈缚的指尖仍被创可贴简单地贴着,许是频繁沾水的缘故,狰狞的血痂边缘泛着一圈红,看上去很痛的样子,肉可能还烂着,别说通过指纹验证了。

“……”沈缚瞥了他一眼,在液晶屏上操作几下,机械女声道:“未检测到瞳孔。”

林疏:“……”

还有这招?

沿着熟悉的来时路,林疏出门,上电梯,下楼。外面天光大亮,万里无云,小区中人来车往,鸟雀叽喳,时不时被远处沥青路传来的汽车鸣笛声惊得四散而去,一切都跟来时分毫不差,跟在身边的人也一样,只是关系不再相同。

林疏终于重见天日。在沈缚严格控制的作息和精心调配的食谱作用下,他的身体状态看起来甚至比之前更好——两腮多了些柔软的弧度,原本尖削的下巴线条变得圆润了些,连胳膊上的伤也早已愈合得光洁如初,连一点毛孔都看不到。

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一周多的人身控制曾让他的精神几近崩溃。没人能从这副精心养护的皮囊上看出,他经历了怎样暗无天日的囚禁。

车辆刚发动,林疏就攥着充电线往接口猛戳,金属头刮擦着塑料边缘发出锐利的声响,怼了好几次才插进充电孔里。屏幕亮起的瞬间,消息提示音便如潮水般涌来,一声叠着一声,震得他掌心发麻。未读消息的预览一条压着一条往上顶,界面开始发僵,最后彻底卡死在满屏的微信消息提示中。

怎么会有这么多消息?

林疏朋友遍地走,杂七杂八加了不少人,消息多到经常来不及回,也曾经跑去疯玩了个昏天黑地没空看手机。跟葛秋婉通话的那次,尚且没有这么多红点,怎么短短三天就爆炸了。

林疏瞬间浑身冰凉,他猛然抬头看向沈缚,却什么都没有发现。心脏忽地抽搐了下,林疏咬牙点开软件——

最铁的那几个哥们赫然清一色的99+,林疏来不及点开每个人看,顺着最新一条划下去:

【回消息啊,林疏你人呢?到底啥情况啊,被绑架了还是真结婚去了?】

【咋不接电话,关机是几个意思。卧槽兄弟……这难道就叫泼出去的哥们收不回的水吗?】

【说好的你不喜欢男的呢……】

【看到了回个话行不?】

其中唯一一个似乎得到了回复的人引起了他的注意,那个人发来的最新消息是:【哦哦哦哦哦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去跟他们说,不好意思啊哥真不好意思,我没有恶意祝你俩百年好合早生贵子一胎十个,抱歉抱歉抱歉。】

这个人林疏没有印象,也没有任何备注,可能只是偶然间加上的同学。唯一的一段聊天记录就是在昨天。

那个人问了句:【唉,林疏,你要跟沈家的继承人订婚啊,真的假的。】

【我之前听说你不喜欢男人,拒绝了好多人,还以为你很清高呢,原来是觉得他们配不上你{大拇指}】

【啧啧啧,不过我听说他们那种有点年头的家族家规都很多吧,还特别封建搞夫为妻纲那一套,你过去给人当老婆了会不会特别辛苦啊。】

【我听别人说沈缚好像都跟你以兄弟相称的,那你跟你那个哥结婚,算不算□□啊,我就是一问嗷无恶意,都是他们说的。】

【哎,其实我特别心疼你你知道吗。】

……

【哈喽,怎么不理我,是我说错话了吗啊哈哈哈哈哈。】

【女神这么高冷啊哈哈哈哈】

木木:(语音)

林疏想长按转文字,可指尖哆嗦了一下断触了,沈缚低沉的声音在车内回荡:

“同学你好,我是沈缚,林疏他确实要跟我订婚,以后还会结婚,我们的感情从小便很融洽,走到这一步也是理所当然的。沈家并没有那些陈规陋习,林疏是个幸福的小孩,结婚后也会一直幸福下去。”

“至于你说的被拒绝的追求者,”沈缚停顿了一下,似是在思考,“可能是真的不太够格吧。”

那个人秒回,估计是吓破胆了,打了一堆错字:【好的好的好的哥,我开玩笑的,就是他的朋友联系不上他很着急我听说了顺便来问问。】

木木:他在我这边,已经睡着了,拜托你去跟他们说一声了。

【好的好的哥!你睡吧哥,包在我身上!】

林疏:“……”

他抖着手接着点开其中一个好哥们的99+,回复道:

木木:。

龙子爱抽烟:!!卧槽活了!

龙子爱抽烟:。

龙子爱抽烟:你这是,跟你新老公度完蜜月了吗,手机都不看了。

龙子爱抽烟:林疏你必须得给哥几个一个说法了哈。

林疏及时叫停好朋友半调侃半抱怨的打趣,输入道:等一下,我问你几个问题,如实回答我。

龙子爱抽烟:啥玩意咋整的这么严肃。

木木:你们听说什么了?怎么听说的?有多少人知道?

三个问题一出,对面再傻也察觉到不对了,立刻机警地严肃起来:你要跟沈缚订婚了;一开始是有人传的,说已经开始发请柬了,我们都没人信,怕又是造谣你就压着不让说,结果刘狗他爹收着了!;现在在A市风言风语挺热闹,但应该还没几个人知道是真是假,能拿到请柬的只是极个别人。

龙子爱抽烟:咋了林疏,你这是啥话啊,别吓我们嗷。

林疏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三言两语说不清,你别轻举妄动,有人问就说不清楚。

直到这时候,他才明白“就差一点”了是什么意思,原来是留时间将订婚公之于众,等请帖发得人手一份了,人人都以为沈家跟林家要联姻。从今往后两家不只人,公司股票项目资金都会开始息息相关,那时候再闹出什么幺蛾子来,可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了。

沈缚觉得,在众目睽睽的压力之下,他就会就范。

林疏锁屏,将手机放到一边,冷漠道:“好谨慎的布局,你想得真周到。”

幸好,他提出了三天的最后底线,倘若真的摆烂到沈缚自愿放他走的那天,等待他的可能就是板上钉钉的结果了。

沈缚跟他道歉:“对不起,宝宝,我只能这样。”

林疏好奇地询问:“你觉得跟着你,我会更幸福吗?”

“……”

沈缚喉结滚了滚,目视前方,他们已然驶上不能掉头的高速路。半晌,他才道:“会的。”

“好吧,”林疏点点头,“好吧。”

“那你就,安安心心地等着吧。”

第25章 报复(回忆部分结束) 或许永远,他都……

正午又闷又热的太阳刚斜, 林宗嵛就跨立在正门口,双手背后直挺挺地站着,望向远方。葛秋婉瞧着比他轻松一点, 手中捧着小茶杯, 时不时悠闲地抿一口凉茶,站在离他身边。

林宗嵛问:“怎么还不到?”

葛秋婉白他:“着什么急啊,小缚都说了中午在服务区休息了一会儿。”

“一把年纪了,立到大门口跟块石头似的成何体统,回去歇着吧。”

林宗嵛点点头。

云山别墅到底位置远离市区, 破土动工时在划定的区域内建了一所配套的幼儿园跟小学,初中就要跑去较远的地方上,到了高中, 为了内卷更优质的教育,只有把子女送到市中心的top名校中去。

林疏娇生惯养久了,不怎么愿意住校, 初中是司机车接车送,后面学业繁重, 经不起路上消耗太多时间, 这才勉为其难住了个只有他一个人的两人间。而沈缚则是初中就被家里人接回了主宅上学, 每逢周六日跟假期才会回云山别墅,甚至连陪他一同居住的,房子的女主人, 他的妈妈都搬走了,他还是坚持回来。

这种情况持续到林疏住校之后。

到了气温骤降, 阴云遮蔽,烈风猛吹的时候,夫妻俩翘首以盼的人才姗姗来迟, 先进门的是沈缚,他们的儿子跟在后面,身影被遮住大半,离得近了才发现他们是牵着手的,只是林疏宽松的袖口吞掉了他的整条手臂,又被沈缚手里拎的东西挡住了,这才看的不分明。

沈缚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将手中包装精美的礼物盒递上,温声道:“知道叔叔阿姨都爱茶,这次上门比较仓促,来不及准备特别的,就拿了托朋友寻得的老枞水仙,这点心意权当给您添个茶余的小趣味。”

说完,林宗嵛的视线才从他们仍然交握的双手上移开,向来不苟言笑的脸上也冰雪消融:“你还带礼物来,倒显得生分了。”

“就是,小缚都要是咱们半个亲儿子了,”葛秋婉接过礼物让佣人拿下去,掩口笑道,“别在外面傻站着了,快进去坐。”

“乖宝,这两天在你沈缚哥哥哪儿玩得开心吗,”葛秋婉看向林疏,调侃道,“看你这小脸总算长了点肉,没少吃好吃的吧?”

林疏冲他妈使劲笑了笑,脸颊两侧挤出两个小巧的梨涡:“没怎么玩,吃得还行。”

“诶呀,我还以为你们都转遍了,玩够了才回来的。”

葛秋婉活跃地找着话题,拿出方才的林父开涮:“你们到的晚了一步,我看天要下雨就赶紧把老林叫回屋了,不然他就跟个雕塑似的立在门口!”

林宗嵛皱眉道:“我就站了一会儿。”

“是——你一点也不紧张。”葛秋婉揶揄地拖长尾音。

一家人边说边笑,漫步着经过玻璃封顶的小径,阳光透过菱形玻璃格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拐了几拐穿过紫藤花架,才进了挑高六米的敞亮客厅。林宗嵛极为重视这次家宴,刚得到林疏回家的时间便立刻预订了米其林三星宴会团队,为了摆下二十四道主菜和配套酒水,特意将意大利进口的圆形餐台换成八米长的黑胡桃木餐桌,桌面上新添的鎏金转盘还带着淡淡的松木香。

沈缚快走几步到林宗嵛身侧,低声说了些什么,林宗嵛目光一凝,而后示意妻子留步,带着林疏先吃,他们要借一步说话。

两个男人攀谈着去了书房,母子俩终于迎来了久违的独处时间,早在走到一半的时候,葛秋婉就敏锐地察觉出孩子的情绪不对,换作往常,这么痛痛快快地玩一个星期,林疏可能是飞着进门的,哪怕不痛快也绝不会如此寡言。

女人以为他是不开心,想找个话头调动气氛:“这下舍得撒开手了?你俩就当着我们的面十指相扣,羞不羞!”

林疏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一般甩了甩手,用力搓揉着掌心,把那一块好皮搓成了深红,解释道:“一手汗。”

“嘶,给你拿湿巾擦不就行了,再搓就破皮了。”葛秋婉急忙拽住他。

“怎么回事,林疏,一肚子气,沈缚惹你了?”

林疏转着眼睛想了想:“嗯……我听朋友说,订婚的请帖已经在发了,这件事他没有跟我商量。”

葛秋婉恍然大悟道:“原来是因为这个。”

“这事是他跟我们俩谈的,说是想尽快定下来,起码先广而告之,以免日久天长,有别有用心的人动歪心思。”

葛秋婉回忆道:“唔,反正说了一大堆吧,方方面面考虑得很周全,不过,虽然没几年了就该毕业了,但你现在毕竟还是个学生,你那些同学又家境差不多,一个人知道了差不多全校就知道了。我跟你爸考虑了半天,觉得铺天盖地的宣扬太高调,可以先小范围透透底,让有能力使阴招的人知道。”

林疏怔了怔:“所以……他同意了吗?”

“当然了,为你好他有什么理由不同意的,比你大三岁就要额外负担起那三年的责任吧。”葛秋婉奇道。

好像是终于满意了,女人眼瞅着儿子秾丽的五官再度鲜活起来,方才静默的无精打采好像是幻觉。

凭借着母亲的本能,母子连心,葛秋婉忽地眉头一皱,似有所感道:“……没别的事了吧。”

“没有。”林疏摇摇头,刘海散落,有点扎眼睛。

葛秋婉替他撩了撩碎发:“好像头发忘记剪了——”

楼上传来沉重的脚步声,林宗嵛负着手,还是上去时的表情,浓黑的眉毛微拧着,额头上的川字纹愈发深刻。沈缚垂着手跟在准岳父身后,神色难辨,看不出他们方才交谈了些什么。

林疏直接问:“你们去说什么了?”

林宗嵛刚准备开口,沈缚抢先道:“还是我们结婚的事。”

“嗯,先来吃饭吧,边吃边说。”

林家很少在饭局刚开时密切交谈,很重视仪式感,等开了几瓶酒,大家都或多或少地动了筷子夹了菜,才听林宗嵛低沉道:“既然,你和林疏两情相悦,我们两家的联姻已成定局,那么从今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

林疏顺从地跟着碰了杯,转了转酒盏却并没有喝下去。

“你们两个年轻人结婚是小,但在你们组建小家背后的,是两个大家庭,”林宗嵛接着道,“该准备的都准备好,往后这日子过起来才没有矛盾。”

这些场面话半是告诫,半是陈述,林疏挺直脊背,瞥向坐在他身侧的男人,出乎意料的,沈缚比他听得还要认真,轻抿着嘴角微微点头。忽地,仿佛感应到林疏在偷瞄他一般,两人的视线猝不及防地撞在一起,林疏飞快地躲开。

“我……咳咳!”林宗嵛清了清嗓子,示意心不在焉的儿子注意听,“你还没出社会,小缚也还没大学毕业,离接管家里的事还早,本来我是没打算跟你们说这些的,但刚刚小缚主动跟我提了一嘴。”

“———订婚之前,小缚划给小疏他手中华跃集团5%的股份,作为聘礼。”

林宗嵛顿了顿,道:“当然,作为回礼,林家也会给予相同的股份回赠。”-

这顿饭吃到很晚,宾主尽欢,林宗嵛难得喝到神志模糊,就连滴酒不沾的葛秋婉都小酌了半瓶啤的,林疏还是喝他的饮料,严格意义上来说,这张桌子上坐的人全是他的“长辈”,他这个一喝酒就歇菜的小菜鸡只有乖乖选雪碧还是可乐的份。

最后自然是要留宿,林宗嵛许久没摄入这么多酒精,胃有点不太舒服,葛秋婉放心不下的陪着他上床休息。餐厅只剩下一对准新人,几乎是沉默了一整个饭局的林疏站起来,拍了拍沈缚的肩,让他跟着他进了盥洗室。

“关门。”林疏站在灯光下,冷冷道。

沈缚依言照做。

“过来,”林疏勾勾手指,长长地吐了口气,“把脸伸过来,我要扇你。”

沈缚头一次展现出犹豫,委婉地提醒他:“等爸妈都睡了,我去你房间,你扇个够。”

“没有那种美事。”林疏嘲讽道,“你自己想办法别被发现吧。”

葛秋婉安顿好丈夫后,出来就看见自家儿子正孤零零地坐在桌前喝东西,保姆给他熬了壶枸杞补气汤,满屋子都是枸杞碾碎后的散发出淡淡的清甜味。

好看的东西总是会引得旁人驻足欣赏,林疏结合了父母双亲的所有优点,外加自身的基因彩票,又白又瘦,个头在同龄男生中只能算中规中矩,但胜在比例逆天,就算跟比他高十公分的男生站在一起,所有人的眼中都只能看见那双包裹在裤管下的,又直又细的腿。葛秋婉非常满意自家崽崽的小脸蛋,远远地倚着墙望过去,心满意足地看够了才道:

“那孩子人呢?”

“不知道。”

林疏咕嘟咕嘟地喝着汤,头也不抬。

葛秋婉恐吓道:“你们俩今晚给我各睡各的啊。”

林疏:“……”

问完这句,葛秋婉就跟想起来什么似的,眉头一皱,凑到林疏耳边问:“你们两个在外面单独待了那么久……嗯……”

她支支吾吾了一会儿,顿感家庭教育中性教育的缺失有多么可怕,葛秋婉被酒精浸泡过的神经反应比较迟钝,导致她努力思索了一番,才想到,可能他冰清玉洁甜美可爱纯洁无暇懵懵懂懂未经人事的儿子,被人拉上床从前到后被吃了个遍都反应不过来被做了什么。

林疏满头雾水,以为他妈看出了些端倪,紧张起来:“什么?”

“呃……”

葛秋婉眯了眯眼,温文尔雅道:“结婚之前,你不能不穿衣服跟男人睡觉。”

林疏:“………………”

“好的妈,你快睡吧,感觉你要晕倒了。”林疏面无表情。

葛秋婉踏着凌波微步被佣人扶着上楼了。

沈缚挨了他两巴掌,在脸上的巴掌印消失之前都不会贸然出现。

夜晚还有很长,林疏回到自己的房间,在书桌前整理思绪,重见天日后他逐渐掌握沈缚策划的一切:先是布局将他囚禁,再软硬兼施迫使他同意婚约。接着,通过一系列手段斩断他的退路,让所有人都知道,让两家的公司产生利益上的牵扯,使他要考虑的东西越来越多,要顾及的人也越发亲密,最后不得不放弃所有反抗的可能。

沈家这种大公司跟林宗嵛白手起家的产物不是一个量级,美其名曰股份互换,谁也不欠谁,实际上还是沈缚对林家的一种单方面的馈赠,或者说,保证金,假如因为他的原因导致两家人的关系破裂,林宗嵛完全可以用这5%的股份报复回去。

除此之外,沈缚主动赠与股份,也暗示了未来会让资源向林家倾斜。从此是一家人,一句场面话,沈缚想让它变成真的。

从小照顾着自家儿子长大,早早地便上门提亲,聘礼诚意满满,态度谦卑认真,最重要的是儿子也跟人家“两情相悦”,站在父母的视角,倘若不说他被强制的经过,林疏甚至想不到其他可以拒绝这桩婚姻的点。

……唯有让沈缚,不,沈家主动拒绝……

不但要对方主动拒绝,造成的一切损失还要由沈家承担。

什么样的事才能使纵横商界的沈家自损颜面,不得不低头呢,假如找不到这么大的外力,那么是否可以从内部攻克?

内部……

大脑飞速运转,林疏屏息凝神,全神贯注地投入在构思之中,时钟一圈圈走过,直到指尖传来刺痛的麻痒,林疏才回过神——他不知不觉啃上了指甲,已经将一小块肉磨破了。

但他的计划已经成形。

台灯的光圈调到最暗,林疏奋笔疾书着,一夜未眠-

每天做重复的事,光阴就会在无知无觉中悄然溜走,林疏自由自在的闲适生活又回来了,无比荒诞的暑假竟然一眨眼就过了大半。

订婚的消息在两家人的协商一致下,停滞在了极少数人存在的小圈子里,知情人大多是年过不惑,甚至头发花白的顶贵,城府深沉,教养极佳,虽暗自嘀咕传播中断的蹊跷,但彼此都心知肚明此事“不可言说”,纷纷闭紧了嘴。有些已经告诉妻儿的,也纷纷下达封口令。

得知林疏终于“度蜜月”回归了,兄弟群简直炸了锅,龙奇邃一天给他打了十几个电话,消息不要钱似的刷屏,拼命打探订婚消息虚实:

龙子爱抽烟:出来聚。

龙子爱抽烟:出来聚。

龙子爱抽烟:出来聚。

………

龙子爱抽烟:出来聚。

木木:最近有点忙。

龙子爱抽烟:?认真的吗林疏同学,这个假期咱们还一面没见呢?

龙子爱抽烟:不是,你找的老公对你做啥了,你的大脑结构已经变异了你知道吗。

龙子爱抽烟:崩溃.jpg 大哭.jpg

龙子爱抽烟:你别告诉我,你老公不让你跟别的男人说话。

龙子爱抽烟:说吧,什么时候把兄弟们单删了,我通知下去让他们有个心理准备。

木木:我订婚的事,在学校没有传开吧。

龙子爱抽烟:没有啊,就那几个老造谣你的好事哥一直在狗叫,建了一堆帖子和群,不过好像被教学处制裁了,好久没见到他们人了,现在大家的普遍倾向于是他们传出来的谣言。毕竟高中就跟人订婚了,还是跟男人,这事放在你身上太猎奇,本来就没人信。

木木:好的,谢谢你,奇邃。

木木:快要高考了,我想好好学习了,可能都没有什么时间出去玩了,开学后我们学校见吧。

龙奇邃:………

龙奇邃:????

林疏确实在忙,他在忙着写一封信,从头到尾,完完整整地将他跟沈缚一同度过的十八年写了下来,包括最开始的美好时光,他对沈缚不正常控制欲的反感,到最终的爆发,破裂。

这封信在脑海中浮现时只是零星的只言片语,可真的到了落笔之时,林疏才惊觉这项工程的艰巨,他断断续续地回忆着,时停时续,极力想做到客观公正,完全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叙述,不想让阅读者感受到撰写人过于浓烈的主观感受,从而影响阅读者的判断。

但写在纸上却是满满当当的个人感情,很多文字旁都有笔尖重重戳下留下的黑点,还有断笔时所用力气太大而导致的划痕。

构思信的内容耗费了两天,而把这封信写完,则用了大半个月,废弃的纸团扔满了纸篓,林疏怕爸妈发现,买了打火机偷偷抱到浴室里去烧,被烟熏火燎的浓烟熏得眼泪直流,等只剩下灰烬了,再倒进马桶中冲掉,不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他要把这份信交给一个人——沈老爷子。

这位曾经翻云覆雨,审时度势,以一己之力为子孙后辈建立起如此庞大商业帝国的人,也抵不过时间的腐朽,变得垂垂老矣,林疏还没有来到世界上的时候,就正式在媒体上宣布隐退,将手中的权柄通通移交给他的后代。有传言说他仍是家族的无冕之王,为防止人走茶凉,牢牢掌握着大量股份与人脉,随口一句话就能决定沈家未来的走向。

这属于豪门隐秘的范畴,林疏对此并无兴趣,听过就忘,还是沈缚帮他想起来的。

“你见过我的爷爷么,他是个很有意思的老头,订婚之前,他想见见你,我们一起去吧。”

还是不要一起去了,林疏一张张整理着他所写的内容,将它们塞入信封中保存,目光冰冷。

他要先去一步了。

如何见到沈老爷子,这是林疏整个计划中最为关键,也是最困难的一部分。作为一名普普通通的富二代,林疏在他的同龄人中很有名,林疏的爹妈在他们的圈子里也很有名,但对于那种开山鼻祖级别的人物来说,他有可能会认识林宗嵛葛秋婉,但绝不会认识他们的连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

林疏不能寻求父母的帮助,而要检举的人是沈家寄予厚望的唯一继承人,他也不能鲁莽地去找某个沈家人,至于身边的狐朋狗友更是靠不上。

至于用来社交的宴会,目前放眼全国能请得动这位老人出山的,也就是他本人五年后的寿宴了,等到那时候再去,恐怕他孩子都生了一地了。

能想到的可以让他垂直接触到人的方法,仅剩下效率最低的,也是希望最渺茫的那种——打探老爷子常住哪里,有没有什么爱好,习惯性出现的场所有哪些,然后等。真正实行起来,可能还不如等老爷子过大寿。

林疏一边物色着跟老爷子话语权相当的人,一边坚持不懈地用仅有的手段去搜罗信息,在这件事上又浪费了他一个月的时间,正当事情彻底陷入沼泽的深渊,趋近于停滞不前时,林疏从父亲那里得到了雪上加霜的消息:

他们已经做好了股份转换前的所有准备,再过两天就要正式交换了。

林宗嵛在餐桌上多吃了两碗饭,点了点恍惚的儿子:“我跟小缚的意思差不多,他想把这笔股份直接转让给你。”

“……我?”

林宗嵛颔首:“是,单独给你开账户多费了点时间,今天晚上才勉强交割清,明天就能去签合同了。”

葛秋婉抚掌而笑:“诶呀,这小子不错不错,很上道嘛。”

林疏:“……”

他上一次跟沈缚说话,还是在数月前沈缚要离开的那天,父母好心专程站在后边,留给他们单独送别的空间,爹妈的目光如芒在背,沈缚垂眸盯着他半晌,才道:“我走了。”

“………”强压住想一巴掌抽上去的欲望,林疏咬了咬牙,从嗓子眼里挤出一个“嗯。”

沈缚没听到一样,还不走。

林疏又多挤了几个字:“再、见。”

就是这样。

这份文件一旦签署,捆在林疏身上的束缚便再增加一层,林宗嵛这番话无异于将秋后问斩改为了立即执行,林疏努力想保持淡定,不自乱阵脚,可还是忍不住捂着脸崩溃了一小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