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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委屈 你那小男朋友藏好了吧?

徐应初双眼迷离, 显然还没意识到危险即将来临。

易微按下车窗,任由秋夜冷风灌入,人之常情的火热小腹才终于平息, 她迅速撤离雄性结实的大腿重新返回副驾,一面打开前置镜头检查面部是否异样, 一面嘱咐着:“我爸妈应该在出站层接我,你先在停车场待一会儿, 听我指挥再行动。”

“嗯。”徐应初板着张欲求不满的脸轻应了声,低顺着眉眼抬手将她翻起的下摆拉下仔细抚平。

易微有些歉意地看他:“抱歉啊,还得委屈你一下。”

“不会, 他们也是关心你。”徐应初摇摇头, “只是有点晚了,你一个女生在停车场不太安全,我先送你出去吧。”

大多数停车场都建在地下,信号不好,光线昏暗,于落单的女孩而言确实可能存在安全隐患,易微没推脱,点点头同意了。

抵达地面层, 两人拉着手恋恋不舍时,不解风情的阿姨举着一张手写宣传牌走到两人跟前, 大大方方地出声招呼着:“帅哥美女, 你们要住宾馆不?”

当然不,满头黑线的两人漠然拒绝, 痛失绩效的阿姨黯然离去。

眼看着母亲催促的电话又拨了过来,易微踮起脚尖迅速在徐应初稍凉的唇上轻啄:“我先走了,你到家了记得跟我说一声。”

“好, 路上注意安全。”徐应初将她的手提包递交给她,站在阴暗角落注视她离开。

离车次抵达时间已经过去十分钟,易良平站在车外搓着手左顾右盼,时不时还得和车内的老婆汇报几句情况。

见女儿进入视线,易良平先冲孙松月知会了声,而后以一种极其积极的姿态跑上前去迎接易微。

“你妈非说不放心你一个姑娘大晚上单独打车,说什么都要我开车来接。”他视线在易微背后来回梭巡,声量也适时地压低了几分,“你那小男朋友藏好了吧?我可是尽量给你提前打报告了啊。”

易微睁大眼有些讶异:“爸,你怎么知道……”

她今天外出的理由可是用的去给第一次上台表演的同学捧场,为了保证可信度,她甚至都没把表姐段菲芸拉下场……

易良平朝她眨眨眼:“以前我也是这么骗你外公外婆的。”

易微:“……”

孙松月身体不算太好,怕凉,所以在车上等着。

见女儿慢腾腾赶到,她忍不住批评了几句:“以后那么晚的活动尽量都拒绝好了,你一个姑娘家在外头乱晃算怎么个事,到时候出意外了他们负担的起吗?”

易微吐了吐舌头:“知道啦,妈妈,下次我一定结伴去。”

孙松月这番话的目的本质是想让她别去,从根本上解决隐患,而不是讨论跟谁去的问题。她想要反驳,转念又想到前些天两人爆发的争吵,到底还是没再多说什么。

她挑了些好听的话问:“今天的演出好看吧?”

“特别好看!”易微星星眼大夸特夸。

为了让徐应初潜移默化地出现在家庭中,她已经持续很多天抱着徐应初的实体书在客厅捧读,时不时发出惊天赞叹,感慨情节设计之精妙,作者构思多新颖。

甚至她还把家里的黄金观影时间改成定点放映续昼原作改编的电视剧,易良平倒是看得上头,孙松月却觉得故事太阴暗,整天杀杀杀的对心灵健康明显有害。

包括她现在对舞台剧的情节复述,孙松月听着也反响平平,似乎对此并不感兴趣,易微想介绍对象入家门的事情还得缓缓。

到家时已经不早,隔天还要上班,孙松月便没再听女儿多言,而是嘱咐她赶紧洗漱休息。

房间窗台上的三盆花已经隐隐有了花苞,估计过不了几日就会全部盛开,易微近景拍了几张照,低头却发现楼下停了辆孤零零的车。

距离远,灯光暗,即使车窗开着,易微也看不清徐应初隐在暗色里的神情。

她没在意,高高举起手冲楼下热情挥舞着,车灯闪了闪是在做回应。

这一刻,易微特别想就这样不管不顾地将他介绍给父母,但等母亲温柔敲开房间门送上一杯牛奶时,她却又胆怯了。

只是没想到的是,没出两天,他们还是碰上了。

段菲芸的gelato店在这周六正式开始营业,包括易微爸妈在内的多数亲戚都跑来岱林中街捧场。

跳出段菲芸坦白的实话,亲自抵达现场,孙松月才发现这条街远比她想象中更不成气候。

本就萧条的时代,配上如此冷清的配置,落在孙松月眼里这场投资不亚于竹篮打水。

她想劝外甥女重新考虑,但事到如今开店已经是板上钉钉,她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丧气话。

段菲芸倒是对未来充满希望,她从确定店铺选址开始就创建了几个自媒体账号,打着“你的电子雪糕店”的标题更新gelato店的实时进展。

无论种菜还是建造,好像中国人天然喜欢从无到有的陪伴过程,段菲芸发布的第一个作品很顺利地小爆了一下,一个月下来已经积攒了小三万的粉丝,甚至还有好几个离得近的粉丝特地跑过来参加了今天的开业仪式。

岱林中街也因为新鲜到来的雪糕店变得喜气洋洋,年老的居民送花送礼,笑说段菲芸的加入拉低了整个岱林中街的平均年龄。

易微之前问过徐应初,岱林中街真的会好起来吗?

他当时笑着说:“会的,百年梧桐又起了新芽。”

易微抬头望向这颗横亘在中街的苍老梧桐,它的叶子已经枯黄蜷缩,很大一部分随着冷气的到来凋落,手掌大小的叶片不规律地散落在地面,踩起来清脆作响,并不老态和冷寂。

段菲芸想在剪彩仪式后和在场的大家拍个合照留念,不知有意无意,她把拍摄人定为了寡言少语的徐应初。

好不容易进入到假装陌生人赛制的最后阶段,易微眼皮猛地一跳,疯狂示意段菲芸不要乱来。

然而她跟没看见似的,只是笑呵呵道:“我之前离得远,好几次视频都是他帮我拍的,技术绝对过关。”

事已至此,易微不好多说什么,想着不主动搭腔也就生不了事端。

然而她想得太美好了。

徐应初起身去接段菲芸手里的相机时,啾啾也跟着出了书屋,它瞥见一旁好些天没见的易微眼睛明显亮了亮,而后咧着嘴抬起前腿直往她身上扑。

孙松月不喜狗,看到这么一个家伙冲上来下意识用腿拦了一下,并把易微拉开了两三米的距离。

她眉心紧拧,不满地轻啧了一声。

这世上不可能所有人都喜欢狗,但狗不会理解,只觉得自己被嫌弃了。啾啾顿时失了笑容,高高扬起的尾巴也耷拉了下来,一副特别落寞的样子。

易微看了心特别酸,她着急解释道:“它没恶意的,就是想找我玩而已。”

孙松月不赞同道:“你又跟它不是一个物种,怎么揣测得清楚人家怎么想的,万一真反口咬你,你后悔莫及。”

易微红着眼眶解释:“我经常跟表姐过来,它认识我,不会咬我的。”

“咬主人的狗还少吗?”孙松月睨她一眼。

于不喜狗甚至是怕狗的人来讲,保持警惕心是非常合理和必要的,易微理解,但就是觉得委屈,觉得对不起啾啾,对不起徐应初。

徐应初一言不发,迅速抱起狗安抚起来,一面还不忘眼神宽慰易微,示意她不用在意。

他迅速拍完照,带着啾啾回店里,又是零食罐罐又是亲亲抱抱才给小狗哄好。

易良平入店扫视了一圈店面布局,对背对着自己的男生夸道:“你倒是细心。”

徐应初听到声音稍微愣了愣,反应片刻才颔首打招呼:“叔叔,您好。”

“你好。”易良平笑眯眯的,“听微微说你是作家,我挺喜欢你这个身份的,我年轻的时候也想当作家,奈何写作水平不过关。”

徐应初讶异对方竟然知道自己的身份:“叔叔,您知道我?”

“你们的演技不太好,而且眼神是骗不了人的。”易良平笑着解释,“你放心,我不是来阻碍你们的。相反,就目前你的表现来看,我持支持态度。”

他顿了顿说:“只是……她妈妈那边你大概需要费些力气。”

“我老婆人不坏,当然对你的小狗也没有恶意,如果刚刚有冒犯我替她道歉。我老婆很追求安稳,就像作为现如今婚姻保障必备的房子和车子,在她眼里,工作带来的收入来源也应该是稳定获取合理保障的,你不妨从这方面考虑考虑。”

徐应初的工作,好时大笔入账,坏时分文不得,这落在孙松月眼里就像暴发户,是不可持续发展的。

作家名声好听,但很多家长其实并不认可这是一种职业,作为自由工作,受不到应有的国家保障,是漂浮的无根浮萍,让家长放不下心。

徐应初似有点拨,他颔首真诚道谢:“明白了,谢谢您。”

段菲芸把勺子塞到发呆的易微手里,拾掇道:“哎呀,给那么多人挖冰激凌,手都酸了,你帮我给徐应初装一份送过去吧。”

易微接收到对方的暗示,偷瞥了一眼没觉不妥的母亲,安心接受了段菲芸的指示。

她装了两杯,一份草莓味的给徐应初,一小份纯奶的给受了委屈的啾啾。

她蹲下身揉揉狗头,很抱歉地说:“刚刚对不起啊,我总是让你们委曲求全。”

“没关系,其实以前也经常遇到不喜欢狗的人,这很正常,啾啾不会因此难过的,它只是以为你不摸它是不喜欢它了,它从始至终在意的只有你。”徐应初开口替啾啾解释,又像是在说他的本心。

啾啾也附和似的舔了舔易微的手心。

易微眼睛有些酸,慢慢集聚的泪珠装不住掉落出眼眶,徐应初抬手替她抹去:“你爸爸说很喜欢我,我很高兴。你已经做了很多努力了,接下来就让我来继续努力吧。”

“啧,能不能珍视我的gelato一点,再不吃就要化了。”不知什么时候进店的段菲芸浮夸地调侃道,“这可是你女朋友亲手给你装的。”

被她这直白的语句吓得一愣,易微下意识要去看对面的母亲。

段菲芸笑嘻嘻的:“放心吧,你爸妈吃完就走了,你今晚就安心留在徐应初这里吧,反正我都说好你今晚留在我家睡了。”

徐应初有些懵:“她今晚跟我住吗?”

段菲芸恨铁不成钢道:“呆子,你看不出这是人家自己的想法吗?”

第42章 吻我 除了我,这里不会再有人听见。……

当易微提着一套换洗衣物朝自己挤眉弄眼, 说周末要留宿帮她看店时,段菲芸就知道醉翁之意不在酒,这夜根本不是冲自己来的。

她并非保守的人, 甚至鼓励婚前确认男人硬件是否到位,加之对徐应初这位表妹夫的印象很不错, 索性就顺水推舟了一把。

话已至此,易微便不再扭捏, 只是声线里还带着几分因为害羞而难以抑制的颤:“嗯,是我的主意,我想和你多待一会儿。”

徐应初眼睫弯弯, 轻笑着拉过她的手送到唇边:“好。”

眼看着要上演什么你侬我侬的戏码, 段菲芸简直没眼看,以六十公斤深蹲的雷霆手段单手抄起还在舔雪糕杯底的啾啾就大跨步往外走:“注意点影响啊,长辈小孩都还在这呢!”

易微小脸发烫,伸手要推逐渐靠近的徐应初,却被对方准确抓住包进了掌心,他弯着眼闷笑一声:“长辈小孩都走了,不会有什么影响的。”

他虽然这样说着,却也只是很克制地在她眉骨处落下很轻的一个吻, 他笑得好听:“不过,我们的夜晚还很长, 不急这一会儿。”

再普通不过的话, 听得易微面红耳赤,她眼神飘忽, 胡乱指了指书架底端没开封的纸箱问:“那个是什么?”

徐应初把箱子搬出来:“是雪颜给你寄的绘画工具书,说是她个人觉得比较有用的都在这里,如果你有看得上的就拿走, 看不上的就留在店里上架。”

雪颜确实有给易微提前打过招呼,倒是没料到她把书寄到了岱林中街,原是做了这样的打算。

易微接过徐应初递来的美工刀开了箱,里头整齐码放了十本书,都用防撞膜包得严严实实,拆开看书页都很规整,丝毫看不出二手痕迹,想来雪颜很爱惜。

易微随意翻开一本,扉页处夹了两张裁剪过的硬纸,上面印着很长的私信消息,大致意思是在表达自己对续昼的喜欢并由衷祝他爱情美满。

很显然这封私信来自续昼的读者,至于为什么会发给雪颜,是因为续昼极少登陆个人号,当然指望不上本人能看到消息,于是只好另辟蹊径求助到好友雪颜这里。

至于为什么突然提到爱情,还得回到前天晚上的舞台剧观众席。

雪颜平常就喜欢在账号上分享日常和读者互动,那晚她就着谢幕背景邀请大家配合她拍了张四人的比耶手照上传到个人账号上,很快就引发了读者的积极讨论。

其中一条是这样的:

【已知图中有雪颜、凯西和续昼,请根据以上信息合理推测出第四人的身份。】

底下讨论火热,也不管是男是女,雪颜的关注列表都被挨个拿出来猜测了一番,直到雪颜评论解释是续昼的漂亮女友,大家的评论才从调侃走向正轨,也就有了后面的真情表露环节。

留言者应该是一路陪伴续昼走到现在的真爱粉,文字朴素却感人至深,看得易微眼泪汪汪,她眨巴眨巴眼不让眼泪掉下来:“你看,有那么多人喜欢你,你是世界认可的好。”

徐应初接过她递来的硬纸,暂时装进了一个空相框里存放,他低着头声音很柔和:“我很感谢他们的陪伴,否则我也坚持不到现在。”

“他甚至还祝我们长长久久,我还是第一次收到这么真诚的爱情祝福呢。”易微感动地嘀咕着。

徐应初将相框挂好转头看她,视线有三分猜忌、三分冷漠、以及四分强装的镇定:“第一次?你跟章孟州谈恋爱的时候没有过吗?”

“我身边的朋友一致觉得他是个沾花惹草的花花公子,就算是他那方的朋友也不过是瞎起哄罢了。”易微直勾勾看着他,“譬如说你,你当时很希望我跟他在一起吗?”

徐应初直视她:“一点也不希望。”

那时候章孟州喜上眉梢,闹着要朋友们挨个敬酒祝福,在一众长长久久和百年好合里,他当时说了个不着边的“恭喜发财”,惹得大家调侃至今。

易微眉眼弯弯,踮脚在男人唇边轻啄了一下:“所以你刚刚是吃醋了吗?”

徐应初很诚实地点点头:“嗯,从头到尾都是酸的。”

易微托着他的脸左右晃晃:“那我请你吃糖中和中和。”

徐应初摇头,逆着她晃悠的方向转头亲到她的手心,他的眼水漉漉的:“你是一颗甜橘,所以……不用这么麻烦。”

不急的吻还是急了,两人亲了良久才松开,这让处于光天化日下的易微格外紧张,她喘着气躲闪着视线:“额……那个,我该去帮表姐看店了。”

徐应初轻笑了声:“那我去做饭,一小时后你让表姐一块来吃。”

易微胡乱点着头,莽莽撞撞跑去了对面店铺。

其实根本没什么好忙的,开业热度过去,人都各回各家了,此刻段菲芸的店里就坐着只摇尾巴求投喂的狗。

段菲芸没好气道:“这里面有巧克力,狗吃了会死,知道吗?这可是你爹亲自买来的。”

徐应初之前在台州买的糖果实在太多了,易微不好带回家,便让他拉回岱林中街留给段菲芸做冰激凌用,所以这话倒是没错。

易微赞同地点点头,她蹲下身拍拍啾啾脑袋:“小狗确实不能吃,妈妈待会儿给你偷偷开个罐罐好吗?”

啾啾在她手心蹭了两下算作同意。

“正好,我要出去买点东西,你帮我盯一会儿店吧。”段菲芸笑眯眯道。

易微点点头,却不料对方是特地去给她买的东西。

像个烫手山芋似的,一个小蓝盒子在空中抛出一个漂亮的弧线后落到易微怀里,仔细一看,是某蕾丝的超薄经典款。

易微瞬间红温,把脑袋伸出二里四处查看有无他人在意,确定安全后她才松口气:“表姐!你干嘛呀!”

“人之常情罢了,你害羞啥?”段菲芸老神在在道,“男人嘛,要试过才知道对不对味,不要等结婚了再追悔莫及,那就晚了。”

她抱着臂一脸严肃:“不过嘛,这事得注意不要搞出人命,主动的去父留子还好,被动的奉子成婚可就完蛋了,你可千万注意。”

易微红着脸闷声应道:“嗯嗯,知道了。”

她不反驳,是因为确有想法,这在晚上得以验证。

徐应初从浴室出来时,易微正背对着他靠站在桌边捣腾着什么。

他慢步靠近,从背后将她拥进怀里:“好像很久没有这样过了。”

易微手一抖,最后一个盒子放置错角度,竖直堆叠的四盒避孕套尽数散落在桌面。

两盒是徐应初买的,一盒是段菲芸送的,一盒是易微自己买的。

她在他适当放松的禁锢下转动身子同他面对面,声音颤抖,一副很紧张的样子:“你想和我试试吗?”

她追加解释:“没有谁怂恿我,是我自己的想法。”她声音越来越小,“我提前学过了的……”

徐应初端视着她:“学会什么了?”

易微一板一眼道:“同房时应全程做好避孕措施。”

徐应初好笑地看着她:“好,我知道了。”说着松开她的腰转身要走。

易微迷茫地拉住他的衣摆,问:“你不愿意吗?”

“我很愿意。”徐应初点点她的鼻尖,“只是表姐说的对,得注意影响,我先把啾啾暂时放去楼下,等我。”

他速度很快,回来时易微都还没来及往发懵的脑子里塞点什么,就被他抱起放坐在了书桌上。

徐应初掰开她的大腿,将自己塞进钝角弧度,尽可能靠她最近。

他带着薄茧的指腹穿过睡衣的衣摆托在女孩胯骨的肌肤上,低垂着的眼神太迷离,就着屋内仅剩的昏黄台灯,连同喑哑的声音都变得蛊惑起来。

他似哀求地开口:“吻我。”

易微仰头亲了上去,依旧是蜻蜓点水般的温柔,但有人骨子里就急不可耐。

徐应初追堵似的步步逼近,台面的书散落一地,他不在意,只一味地将人逼至绝境。

背后是窗户,只隔一张轻薄的窗帘和衣料,秋夜的冷便渗入了进来,易微刚一个瑟缩,胯上的大手便游离到了背后,于是周身只余下了热。

书桌空间有限,机体间的接触面积过小,徐应初不满待遇,便将人抄起放去了床上。

他望着女孩红润充血的唇瓣,没再纠缠,而是躬身转换阵地到腰腹。

他叼起衣摆,选择将新的起点定在腰侧的软肉上,而后一路往上,直至遇到新的柔软地才中止北上行程,转而西行,为结了红果的土地细细浇水。

男人闷笑着凑近她红透的耳朵:“你现在像一颗烤熟的橘子。”

他大抵要开启关键步骤了,他郑重地说:“如果后悔了就拽一拽我的手。”

易微迷离着一双水汪汪的眼,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然而徐应初刚起身,手指就被那只似若无骨的指节轻轻拉了拉。

他尽可能克制和温和地说:“好,那我们就不做了。”

易微摇摇头,脸红的不像话:“不是,我只是想说,你待会儿能不能……能不能轻点?”

徐应初在她耳边磨了磨很认真地道好。

身上的热源撤去,耳朵突然就听得真切了,塑料撕开,薄膜挟持水渍抻展开身体……

比先前更热的温度涌了上来,急不可耐的人忽然变得轻柔和缓,预料中的刺痛并不长久,更多的是难以言明的浮浮沉沉。

易微咬着唇,克制着嘤咛的溢出。

徐应初动作不停,稍稍调整角度俯低在她耳畔,却叫她再抑制不了了。

徐应初柔声诱哄着:“没关系,除了我,这里不会再有人听见。”

第43章 有声 不过我更宁愿你做自由飞翔的鸟。……

“老于, 你今天来这么早啊,这回你这蛇信子终于是吐对地方了!”

“嘿嘿,我在板子上加了几个定位点, 可不得画好些。”

“那我可得捧场,今天的第一个糖画得我来买!”

耳边传来清晰的聊天声, 易微心道徐应初原来是个骗子,除了他, 明明还有很多人能听到……

她又羞又恼,强撑着睁开了沉重的眼皮,才发现天光原来早已大亮, 日头的烈甚至能穿透屋内厚重的窗帘。

折腾了一宿, 身上酸软得厉害,易微艰难地坐起身,大几个尺码的男士V领居家服滑落到光洁圆滑的肩头,露出了潜藏在肌肤深处星星点点的斑驳红痕。

易微的小脸“噌”地一下涨红,她忙不迭将衣服重新拉拢在脖颈处做自欺欺人的遮掩。

念及她是初次,徐应初昨晚其实已经很克制了,整个夜晚都只哄着她闹腾了两次,谁知道这家伙是个重质不重量的……

易微嘟囔着埋怨了几句, 才猛然想起异常之处,缠绕在腰间的那条“蟒蛇”不见了, 换做了一只眼神纯洁的狗子窝在床边保持温度。

“你爸呢?”易微同啾啾大眼瞪小眼。

啾啾歪着头看了她一眼, 然后跃到床铺内侧,用嘴叼开了窗帘一角, 似乎在示意她往外看。

这个视角对过去正好可以看到段菲芸的gelato店,此刻徐应初正穿着粉嫩嫩的围裙在帮段菲芸洗装gelato的容器。

易微想起来了,徐应初是代她出的力。

为了能名正言顺地留在岱林中街过夜, 易微以帮表姐顾店为由顺利博得了父母的信任。今天早上,段菲芸照常开店,易微却因夜里太过劳累死活爬不起来帮工,于是对方果断将矛头对准到罪魁祸首的头上,她表示“古有替父从军,今有替妻从后勤”,于是当即将执行名单由易微更换成了徐应初。

在灿烂的日光下,男人挺拔的身姿像沐在天然的打光器下,鼻梁高挺,下颌凌厉,微薄的唇泛着水润的血色,轻启时让易微无法控制地想起他俯在自己腿弯处的索取,他轻笑着贴在她耳畔说自己是只采蜜的蜂,说感谢花儿的款待。

脸彻底烧起来了,和雪色肌肤上拔地而起的红痕一样灼热,易微钻进浴室,用偏凉的水从头到尾地浸透才觉自己还是个恒温动物。

费了九牛二虎勉强调节好情绪后,易微才迈着忐忑的步伐走出了书屋。

段菲芸捕捉到她飘忽的眼神,以及有些踉跄的脚步,面上、语气里都是揶揄:“昨晚感觉还行?”

“就这么明显吗?”易微摸着脸小声呢喃道。

段菲芸轻笑一声,指了指背后眼神柔和似水的男人道:“你面上的红还能谎称是腮红,那小子得意的春风是真的没法解释。”

说着徐应初擦干净手走到她跟前,语气柔和地问:“还好吗?”

“挺好的。”易微没好意思看他,垂下脸时连带声音都被压了下去。

如果一定要说哪里不适的话,那大概是腿间轻微的刺疼和无法忽视的外物入侵感吧,但这话她显然没能好意思说出口。

段菲芸趴在柜台上打量两人,她笑眯眯问:“你们俩以后都准备拿我当借口搞地下恋情吗?那我可得谋些好处了。”

然而事与愿违,当易微再一次以同样的借口去往岱林中街时,被孙松月驳回了。

她说:“你表姐把店开在那种地方,一天能不能卖出一支冰淇淋都难说,有什么非要你去不可的理由?”

当孙松月真正身处在那条萧条的街道时,她才知这位外甥女有多胡闹。

易微犹豫半晌,寻不出更合适的借口,索性坦白:“我交男朋友了。”

她想与其遮遮掩掩,倒不如实话实说,反正她迟早都要把徐应初介绍给家里人认识的。

只是母亲似乎完全没有意料中的惊讶,她面色如常,语气平淡:“嗯,我知道。”

“怎么会?”诧异的反倒成了当事人。

“你想说你其实掩饰得很好?”孙松月锐利的眼神射向她,“你们没处在同一空间的时候或许是吧,但一旦挨在一起就无法控制了,你看向那孩子的时候满眼都是喜欢。”

“是,妈妈,我很喜欢他。”易微眼神坚毅。

孙松月对这个回答不置可否,她轻嗤一声:“好吧,那请你向我介绍一下他的情况,他是做什么工作的?那间无人问津的书屋老板?”

“那算是副业吧,他本职是个作家。”易微从房间里抱出一大摞书堆在茶几上,大概是爱屋及乌的缘故,在同徐应初在一起后,她不自觉收集起了他的所有作品。

她滔滔不绝地介绍着徐应初在写作上的成果,孙松月随意翻了几本,开口将她打断:“你怎么保证他不会把书里的这些手段用在你身上?”

易微一下被问住了,她愣了半晌才想起该反驳:“妈,这只是小说而已,你为什么要联想到现实生活?”

“防人之心不可无,他能输出这么多人心险恶的内容,大概率内心或多或少都有些阴暗。”孙松月说,“而且,我不喜欢他这份工作。”

很多长辈并不把网络小说作者视作一份正式职业,在他们眼里,即使作者在这个领域赚得再多,都不如老实本分上班来得正经。

自由职业,在很多保守派的家长眼里大概和漂泊无依的homeless并无差别。

易微不解:“明明你以前指导我写作文的时候还教导我职业不分高低贵贱的。”

孙松月不自然地跳转话题:“那好,我们暂时不考虑工作问题,那孩子的家庭情况怎么样?”

易微松了口气:“他父母很早就去世了,但他从没自暴自弃,反而意志特别顽强,在那样的生活压力下,他以市第一的成绩考去了京大。”

她以为母亲在听到这样的描述后会感慨,却不料她只是眉头紧蹙,态度坚决:“我不同意你们在一起。”

“为什么?”易微茫然。

孙松月解释道:“在那样压抑的环境下长大,他的心态绝对是有问题的,时间长了你会很痛苦。”

易微把求助的眼神投向父亲,却没得到任何回应,他又恢复了沉默人的身份。

易良平从小在单亲环境下长大,身边常伴的只有寡言的父亲,潜移默化里他也变成了父亲的样子,沉默内敛,还擅长逃避。

夫妻俩对外宣称是易良平追的孙松月,其实恰恰相反,和古早的小说走向一致,是小太阳暖化的自闭冰山。

当时易微的外婆极力劝阻,认为女儿跟这样的男人在一起会过多的消耗情绪,这场感情无异于火柴化冰山,最终堙灭的只有积极方而已。

在细水长流后,热情消磨掉的孙松月大概也开始认同起母亲,于是有样学样劝起了女儿。

而易良平作为浇灭热情的罪魁祸首,自然没立场站在另一方去阐述任何。

易微突然发现这个话题很难再延续下去,她有些恼怒自己的无能,明明徐应初是个很好的人,她却说不出任何为他证明的话。

她摔了门,蜷缩在床上,眼泪很快浸湿了被褥。

负面的情绪上头时,她竟然想到了分手,强行加入她的家庭,大抵对徐应初来说会是煎熬和折磨,这与她想给他的爱的念头全然相悖。

迷迷糊糊间,枕边的电话嗡嗡作响,翻开看,是徐应初的来电。

易微擤干净鼻涕,又灌了些水润清嗓子才接起电话。

“对不起啊,我生理期到了,身体实在难受,这周就不去你那了。”

她自觉有些没脸见他,便找了理由推掉见面,徐应初似乎没怀疑,只照常关心了几句,叮嘱她好好休息便挂断了电话。

昏昏沉沉间,易微昏睡了过去,再醒来时已经是深夜十点以后。

屋里都是泪水的咸涩味道,她走下床开窗透气,阳台上的花已全部开放,她却嗅不到任何香气。

她探头任由秋夜的冷风拍在脸上,视线却捕捉到那个尤为熟悉的男人。

他穿着她赔偿的那件外套站在风里,亲身触摸过的健壮身体却显得格外单薄,两人遥遥相望,谁都没开口。

易微看到一个中年男人走到他身边,递了一支烟,点燃一簇火,微弱的火星在男人修长的指节间跳动,他抬手,将那烟送到唇边,吸了一口,吐出最完美的烟圈。

那张俊逸若神明的脸在烟雾中影影绰绰,迷离的夜色里,易微竟看到了一抹悲凉。

心疼男人,她大抵是段菲芸最唾弃的那种女性,易微一面自嘲,一面拔腿往楼下跑。

同徐应初面对面时,她犹疑着保持多少距离,却被对方一把搂进了怀里。

没有意料中的烟草味道,只是有些凉,衬得他骨子里渗出的雪松和冷竹味越发清晰。

易微任由自己再一次沉溺在他怀里,她闷闷道:“我以为你不抽烟的。”

可刚刚的动作太过熟练了。

徐应初很轻地笑了声:“嗯,不抽,只是有一次章孟州把我带去了电影投资方的饭局,对面的老板吞云吐雾,强行教的。”

易微突然明白后来他为什么很少再参与这样的活动,那样的气质与他一点不搭。

“你怎么来了?”易微问。

“距离你上一次生理期结束才半个月。”徐应初轻易拆穿了她的谎言,他偏头想将唇贴近她的皮肤,想到口腔里的劣质香烟味,又换作以脸相贴,“情绪是有声音的。”

他突然低喃了一句,但却没去深究原因,只是接上她的问题道:“只是很想见见你。”

他突然很紧地搂住了怀里瘦弱的女孩:“有时候真的很想把你困在笼子里。”

看着易微眼睛睁圆,他忽地又笑,松手将她松开:“不过我更宁愿你做自由飞翔的鸟。”

第44章 认同 是你在认同?还是徐应初在认同?……

这是一场脱离预料的雨, 云层被染成了深邃的墨色,挤去了大片亮色,天不过逝去一半, 便已着了夜色。

大颗的雨珠坠落在残缺的青石板砖上,声音清脆得像是夏季滚落的冰雹, 敲得人心砰砰。

徐应初敛着眉,耐心细致地擦拭着啾啾浮在皮毛表层的雨水, 尽管他刚刚已经尽可能将小狗裹在自己的外套里了,但到底抵不过这场来势汹汹的侵袭。

桌面的手机短促地嗡叫了一声,男人手中的动作滞了片刻, 才从狗身上腾出一只手拿起手机解锁。

同这场毫无预兆的雨一样, 消息也并非来自预想中的人,跳过唯一的置顶联系框,徐应初点开了来自梵洁的信息。

她说自己花了几周时间去学了拼音,还跑去市里的公共图书馆偷了师,觉得自己或许拥有了一些管理书籍的浅薄技能,问他的店里还需不需要她来。

这是一封占了屏幕整页的长内容,用词有些恳求和小心翼翼,与徐应初印象里总是乐观开怀的梵洁并不一样, 想来是生活上确实有难以言说的苦楚。

徐应初回复她急需。

孙松月进店时便看到的是这样的场景,周身泛着湿意的男人全然不顾自身, 只全心全意照料着还算干燥的小狗。

她拧着眉轻咳一声:“这种时候还是先照顾好自己比较重要。”

徐应初循声转身, 正对上孙松月那张面色稍冷的脸,她身后跟着易良平, 神色寡淡不似从前热切,一副欲言又止的艰涩模样。

同这场来势汹汹的雨一样,想来他们的到来也并不安定。

徐应初站起身, 朝两人微微颔首:“叔叔阿姨,你们好,是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孙松月看到一颗滚珠顺着墨色的发尾淌至他的眼睛里,微微蹙了蹙眉:“是有点事,不过在这之前,你还是先去换件衣服吧,这种天气最怕着凉。”

徐应初眼睫颤了颤:“好,那劳烦你们先坐一会儿。”

他搬过来两张椅子,又倒好冒着热气的茶水安顿好两人,才抬脚往楼上走,往常待人热情的啾啾始终亦步亦趋贴在徐应初身后,似还记着孙松月上回表现出的不喜。

大概是怕他们久等,徐应初只换了衣服,草草擦干头发,就迅速下了楼,那只备受宠爱的柴犬没跟着下来。

孙松月瞧着年轻男人发间还冗余的水色,没再多说,只干脆地切入了正题。

“你在跟我女儿谈恋爱?”她问。

“嗯。”徐应初点头,“我很喜欢她。”

“是吗?”孙松月平静地抬眼看他,“你觉得你在这段感情里能为她提供什么?”

大抵是因为自己从未踏足过职场,面对这种酷似面试的拷问,徐应初竟有些无从作答。

其实他可以说良好的情绪价值、还算富足的生活条件、不错的厨艺很多很多……

但,不够。

列举的种种只是他单方面想带给易微的,纵使没有他,她的生活也并不欠缺这些无足轻重的东西。

他始终觉得,比起易微需要自己,其实是他离不开她。

这段感情,需要付出的终究是易微,而他是索求者。

孙松月见他闭口难言,开口替他作答:“我听微微说了,你是个很优秀的孩子,在过去那样困难的境地下,你把学业和事业都干到了极致,这说明你是个心理非常强大的孩子,很令人敬佩。”

“但,”她适时地跳转话题,“我不认为你是多么适合组建婚姻的对象。”

“说实在的,我不喜欢你不稳定的职业,不喜欢你不健全的家庭环境,不喜欢你把待狗高于人的处事行为,不喜欢你寡言少语不去表达,甚至不喜欢你过于出众的外貌。”

“你可能觉得我这种说法实在太过片面,一旦不喜欢一个人,连外表都能成为我诟病的方向,但很抱歉,这些都是我考量后放不下心的地方。”

徐应初并不完全认同孙松月的那些话,但他有时候也不得不认同他人格里的劣势。

记得章孟州在得知他潜伏在自己和易微的感情周遭良久时,给出的第一个形容是好可怕。

他隐忍地潜伏在四周,像见不得光的低级动物,阴暗又扭曲。

倘若易微没提前踏出爱情那一步,他大抵永远会被困囿在原地。

感情多是主动方在消耗,尽管徐应初后来在竭尽全力地补偿,却依旧觉得不够,他在感情这处做得实在不够好。

但他太需要易微了,就容许他再贪婪一回吧。

徐应初抬起头看向面前那张同易微有七分像的脸,语气坚毅:“阿姨,我会尽可能做出改变,请你相信我。”

孙松月不置可否,她从丈夫手上接过手提袋放到桌上,脸上挂起似有若无的笑:“承诺是最简单的事。”

两人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手提袋里是徐应初那件被扣留的卡其色西装外套,被叠放得板正,疏离的像是孙松月不近人情的态度。

那场汹涌的雨才停罢在两小时前,凹凸不平的地面积攒了一片又一片的水洼,被秋风一次次卷起涟漪,这夜的温度在冷风的加持下奇低。

徐应初望着女孩逐渐消失的背影,脸上的笑意散了些,他脱下这件裹不上易微气息的西装外套,修长的指节微微蜷起,将这件并不便宜的衣服丢进了一旁的垃圾箱内。

就让上天容许他自私一回,让他永远属于她吧。

易微脚步一转,扭头去了外婆的房子。

前几年外公去世,孙松月不放心母亲一个人过,于是提议让她搬过来一起住。

外婆不想打扰这个小家庭原有的生活习惯,但又耐不住女儿的恳求,于是卖掉原来的房子在同小区单买了一套小两室自住。

外婆的作息并不和寻常的老人一样,大抵是沾了网瘾的缘故,她睡得并不早,这个点正是她刷短视频的黄金时间,所以易微很轻易敲开了外婆的家门。

“怎么这个点过来?跟你妈吵架了?”外婆打趣道。

“嗯,果然瞒不住您。”易微依偎在老人怀里,“这种时候只有您才是我的避风港了。”

“你那对象不行啊,这种时候居然都派不上用场。”外婆笑眯眯道。

易微猛地抬起头:“您怎么也知道?”

“你妈告诉我的。”外婆说。

易微有些丧气:“她不喜欢我的男朋友。”

外婆用苍老的手掌轻抚着她染了凉意的发丝:“嗯,听说了,你妈这些天总在问我怎么拆散你们,毕竟我有经验。”

她说这话时有自嘲,她当初很看不上易良平,棒打鸳鸯的事自然没少干。

“您也觉得我该分手吗?”易微有些迷茫地问。

外婆摇摇头:“不,我后来想通了,各人有各人的命数,你们是成年人,有为自己的人生做决策的权利,旁人的建议说再多也不过是建议而已。”

易良平很小的时候就没了母亲,人格的建立几乎有八成照着父亲复制,他谨慎畏缩,优柔寡断,得过且过,少做决定性的建议,在事业上掀不起风浪。

而孙松月是个完全相反的人,尽管她对工作有过唾弃,但总能重拾信心再战,所以很早就有了人生上升期。

感情在褪去激情之后变得无比寡淡,生长环境带来的人性劣势尽显,想来母亲也不止一次萌生起后悔的想法,易微想。

易微并不觉得自己是母亲,而徐应初也绝对不是父亲,他们不会走上家庭的翻版,但心中依旧不可抑制地冒起分手的念头。

她同徐应初在一起,是想带给他温暖与爱,但现在似乎背道而驰了。

易微很清楚自己割舍不了家庭,但家人的不满只会带给他难堪和烦闷,明明他是一个如此好的人,落在不喜他的人眼里却统统成了缺点,这样于他而言真的很好吗?

易微并不是冲动决议的人,当然不会因为这一时的念头就同徐应初表态,只是她觉得自己是加害者,已经做不到坦然地面对他。

好在徐应初接到北京的工作,两人短暂分开,恰好给了她深思的时机。

周一早上,易微第一时间提交了辞呈。

领导很意外:“我还以为你会坚持到年后呢,之后有什么打算吗?”

易微摇摇头苦笑:“没有太多想法,只是想休息休息。”

“挺好的,gap有罪只是职场pua大家的手段罢了,适时停下来调整自己没有什么不好。”领导笑着安慰道。

易微有些好奇:“您怎么对我要离开这件事一点都不讶异?”

领导说:“前段时间,办公室里那几个隔三差五就跑来央求我招人,我想大概就是你受不住了。而且离职而已,人有权利决定自己的去留,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想尽早离开?还是再干够一个月?”

易微问:“尽早离开的话来得及交接工作吗?”

领导笑笑:“你手头大部分工作无非是物归原主而已,况且,这世上没有离开谁就无法运转的道理,不用这么有责任意识。”

“而且,考虑到现在的经济形势,上头并不准备再招人,也就是说,风水轮流转,你的活也该他们干了。”

易微同领导确认好周内离职,她才发现真正能做成的决定往往都是快刀斩断,而那种总是挂在口头上的则虚无缥缈。

周三上午,孙松月在看到那封离职证明时大发雷霆,指责她不信守承诺,甚至口不择言,认为是徐应初和段菲芸这样不求上进的人带坏了她。

那时的父亲如鹌鹑,如鸵鸟,自觉自己也是归纳在其中的一份子。

易微不再泪失禁,而是意外地平静:“反正都是要离职的,早一点晚一点又有什么不一样?”

“我不是小孩子了,决定是我自己做的,您不用把责任归咎在别人头上,更何况我也不觉得这是什么很坏的事。”

孙松月也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话有些过激,反应过来时难堪地禁了口,却也拉不下脸去挽留什么。

段菲芸知道她今天开始有大把自由时间,昨晚就提议要她陪自己去看房,此刻人已在楼下候着,易微索性直接离开了家门。

两人在中介的带领下看了好些楼盘,易微对郊区的一套树景房格外心仪。

这套楼层偏低,在二楼,全屋朝南,但作为卖点的阳光却被外头繁茂的枝丫挡去了大半,导致屋内白天也显得偏暗。

但易微却觉得特别有安全感,置身在此处有种在书屋的安静祥和,待春天到来,那绿意上会夹杂一些红,她爱得彻底。

和易微这种热衷宅家的人不同,段菲芸倾向热闹,挑住宅必定在闹市区,所以当初才会把gelato的初始选址定在热闹的西江路。

即使后来受经济压迫去到了岱林中街,她租住的房子也直接绕过了附近的安置房,而是住去了更为热闹的公寓区,她宁愿灯红酒绿,不要宁静温和。

可即便如此,段菲芸却破天荒选中了这套房,当即表示要定下来。

易微不顾中介小哥的欣喜,抬手阻止了段菲芸:“你确定是你看中了?这里离商场开车可都要二十分钟呢。”

段菲芸言之凿凿:“咱俩什么关系,我相信你的眼光。”

易微抱着臂,幽幽开口:“我的眼光你哪一次不吐槽?”

“有啊,”段菲芸笑嘻嘻道,“你挑男人的眼光我就挺认同的。”

易微斜眼睨她:“是吗?那看中这套房子的我,是你在认同?还是徐应初在认同?”

第45章 愿望 可不可以占有我?

段菲芸愣了一下, 很快又恢复如常,她走过去笑眯眯揽住易微的肩膀:“不愧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果然瞒不住你。”

“上回你俩温存完, 我估计二层那床不够你们小年轻造的,这不徐应初就想着让我带你来挑套喜欢的房子嘛。”

“这叫什么?”段菲芸浮夸地比划着手势, “浪漫满屋!”

确有此事,当时两人紧巴巴抱在一起时, 意识朦胧的易微就听见他用滚烫的唇贴在自己的耳根旁懊恼地低语,说早知道自己有今天,当初给二层重新布局的时候就该舍弃厨房放张大床。

书屋的格局不好轻易改动, 徐应初会提出买房不算什么意料之外的事。

唯一的疑点在于, 像徐应初这样内敛的男人,是万万不可能把床事这种私事拿到明面上来聊的,刚刚的说法多半来源于段菲芸自己的脑补。

易微执着地锁定住表姐有些飘忽的眼睛,她坚持追问:“表姐,如果有什么事还是希望你告诉我,我也不是那么不堪一击。”

段菲芸哑了片刻,而后松快似的吐了口气,她坦白道:“你爸妈周六的时候去岱林中街找了徐应初……”

话点到为止, 后面不用细说,易微也能猜出个七七八八。

难怪那个夜晚他周身冰凉, 到分开都只克制地抱了一下。

段菲芸扶住她的肩头, 看着她大咧咧笑:“你知道吗,这世间上超过百分之九十的事都能用钱解决, 而徐应初恰好不缺钱,所以只要你们同心协力,那就没有什么能阻碍你们。”

譬如当今婚姻构建最必备的房, 孑然一身的徐应初突然提出要买,大抵也是受了些外部影响。

尽管在这段感情里,他被贬低得一无是处,但并没有将他击退。

易微突然发现,动摇的原来从始至终只有她一人。

这些天,她在要不要舍弃这段感情中游移不定,对待徐应初时保持了些刻意的疏远。

明明第一时间看到了他的消息,却还是故意隔个十来分钟才轻飘飘回复几句无关痛痒的话,心思细腻如他,不可能看不出其中的蹊跷,却从不点破,反而表现出超于常态的热情。

徐应初过去为了吸引她的注意力,惯爱以狗做诱饵,但这次,他却把诱饵完完全全变做了自己。

在去北京的这些天,他如同行踪报备般地同易微分享日程,那些刷屏的照片无一例外中心在他本人,有时易微也难忍笑意,笑他像个自恋狂。

可现在看来,如何不像一个沉于谷底的人在自救?

如母亲所说,他这般环境成长的孩子,心思重,多敏感。

可这未必是缺点对吗?

正因为他亲缘短浅,心思细腻,所以对家和爱格外珍重,才不愿将易微父母的行径诉出,免得扰乱她的亲情。

感情这种事,如果想长久维系,那么不该只一方前进。

易微望着窗外常绿的树,堵塞多日的胸腔突然畅通,她发现自己原来也是不想放弃的,那些他连续询问的是否想他其实早有了答案。

易微用力地抱住了段菲芸,微微颤抖的嗓音夹了些水汽:“表姐,谢谢你。”

段菲芸是个洒脱率性的人,但其实只是看得开,内里比谁都细腻。

她看不得两人苦苦挣扎,便悄悄丢了救援的绳索。

段菲芸耸耸肩:“我只是有一颗做红娘的心。”

易微笑眼弯弯地靠在她肩膀上:“事成给你包个大的,今天我跟你回岱林中街吧。”

段菲芸打趣:“今晚跟我住啊?”

易微摇摇头,小脸微微涨红:“我想去有他的地方,哪怕只是气息也很好。”

段菲芸嘲她恋爱脑,转头豪横地对脑子里还盘旋着这单八成要凉的苦命中介道:“这套房我们要了。”

中介顿时喜笑颜开。

在这个阳光明媚的晴朗秋日下,没有谁在悲伤。

易微到达书屋时,梵洁正站在椅子上擦高处的书架,她走上前帮忙扶住椅子:“梵姐,小心别摔了,实在擦不到的地方等徐应初回来自己收拾吧。”

梵洁笑了笑:“我到了才知道你俩合伙骗我,这店里哪存在什么急招,无非是想拉我一把罢了,我想着能多做点就尽量多干点了。”

说着她从书架里抽出一个巴掌大的牛皮笔记本递到易微跟前:“我瞅着这本子不像要卖的,你帮忙看看是不是小徐给放错位置了?”

易微点点头,随手翻开一页,发现里头是些手写记录。

“原来欲言又止的还可以是眼睛,其实我并不想去北京,可想到你今晚忧伤的眼和不热切的拥抱,我害怕你下一刻就会说出分手的字眼,于是我叛逃了,请原谅我的懦弱。”

易微的眼睫悄悄裹了咸涩的水渍,她知道原则上自己该止步于此,可还是不受控制地颤着手往前翻了几页。

“彻夜难眠,为你一句爱我。”

“因为床上染了你的味道,所以我摒弃了梧桐下的躺椅,这样算不算忘恩负义?”

“这样的居住环境,其实我不该留你的,可听着你在楼上轻缓的呼吸,我又一万次地庆幸自己的勇敢。”

“离不开你的从来不是啾啾,是我。”

“睁眼的那刻,你就这么美好地立在我眼前,原来中秋是个比周五更好的日子。”

“其实周五是见不到你的对吗?”

“我以为毕业即永别,可是周五的晚上,在星光超市,我就这么见到了你。”

笔记本不厚,里头零零散散地记了些内容,没有时间、人物和事件的叙述,可易微就这样精准地跳落到对应的回忆中。

梵洁还在嘀咕着:“之前小徐每周五晚上都去星光超市买东西来着,他这周又不在,也不晓得要不要帮他跑一趟。”

易微摇摇头说不用了,哪有什么必要的东西需要在三十公里外的超市购置,无非因为一次机缘巧合执拗地相信在那可以见到她罢了。

“梵姐,我今晚想留在这里。”她抽了下鼻子,声音模糊不清道。

梵洁笑眯眯打趣:“难怪小徐特地拜托我这些天帮他开窗通风呢,原来早晓得你要来。”

易微惊讶地挑起眉:“早知道?”

“嗯呢,”梵洁笑,“他说,万一微微想我了呢?”

夜里,易微躺在二层这张窄小的床上时,才觉思念来得这样浓烈,也才意识到这张床其实并不小,只余她时空空荡荡。

易微嫌床上三件套被风吹走了气息,辗转反侧没睡下,赤脚跑去衣柜里翻了件徐应初的居家服套在身上才觉回味了些。

她裹紧被子,掏出手机,在徐应初今晚的同样询问下,郑重其事地回复了想他的正确答案才安然睡去。

近日的难得好眠,易微是被提前定好的闹钟唤醒的。

她下楼时,梵洁正在用鸡毛掸子轻手轻脚地扫着书架上几不可见的浮灰。

见她下楼,梵洁笑呵呵的:“起这么早啊?”

“不早了。”易微看着快要走向十点的时钟有些赧然。

梵洁说:“年轻人嘛,总该是多眠些的,好不容易闲下来,多休息休息总归没错。”

易微吃了梵洁带来的早饭,而后启程去机场。

她订了宜宁飞往北京的航班,不出意外,她将在今天下午的两点热切地抱住他说爱他。

唯一惋惜的点在于,小城市的航次实在太少,否则她的身躯早已跟随灵魂跑去远方。

天气晴朗,无风无云,飞机准时降落在首都的大地上。

这是易微毕业后第一次踏足这里,这次她少见的轻装上阵,少见的带着雀跃的心情。

她拉着二十寸的小号行李箱,照着编辑乐利发来的地址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