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50(1 / 2)

第41章 为了

“灵萱!”萧燕书破涕为笑, 忙不迭迎了上去。

阮灵萱收回目光,翻身下马,紧紧握住萧燕书的手, 给她安慰与力量。

“你又是什么人?能替公主比试?”宝嘉郡主被刚刚那支挑衅的箭弄得不悦, 挥手将弓扔掉旁边人怀里,俯视阮灵萱。

“我叫阮灵萱, 陛下封我为平曦县主。”阮灵萱把弓往身后一背, 昂首道:“怎么, 你不敢和我比吗?”

“谁不敢了!”宝嘉郡主立刻反驳, 驱着马左右绕圈,把她上上下下打量,“和我们比试骑射,要怕也是你们怕才是。”

“我们有什么好怕的!”章元昆也是个很容易被激起斗志的人, 要不然也不会因阮灵萱三言两语就上了钩,和她一路比过来。

面对北虏人,这一次他是坚定地站在阮灵萱这一边。

“好, 既然要比, 我们就比个大的。”

宝嘉郡主骑着马就去找大周的皇帝。

这时候来看热闹的人更多了, 不单有皇亲还有许多大臣们, 众目睽睽之下宝嘉郡主丝毫不怵,直接下马就对着顺天帝道:“陛下,想必您也听见了, 平曦县主说要和我比试,在草原上我们是武比,难免会有危险, 就怕伤了你们的贵女。”

这种刻意的关心听起来就是有种瞧不起的意思,好像他们北虏的儿女才是千锤百炼的真金, 大周的都是纸糊的假老虎,高低立现。

“郡主也是千金之躯,尚不怕受伤,我大周儿女又何惧之有。”顺天帝不疾不徐道。

“陛下,臣也愿意和北虏使者一试!”既然不是一对一的,魏啸宇也没有什么好顾虑。

卓尔亲王看了眼魏啸宇,微笑道:“魏小将军身经百战,她们不过是孩子玩闹,还请手下留情。”

魏啸宇徒留他一眼,径自走去马场。

卓尔亲王脸色不佳,旁边有人立刻笑道:

“魏小将军也还没及冠,说是孩子也不为过。”

这无疑不是在告诉北夷人,他们大周也是有英雄出少年,让卓尔亲王吃了个哑巴亏。

因为宝嘉郡主先开了口,这次比试的规则也跟着变成了北虏的法子,两队各选五人,分别带五支箭。

场上有五个靶子,最远的一个就立在终点上,他们要比场上哪边人射中靶子的多,还有哪队的人最先到达终点。

阮灵萱正要翻身上马,萧闻璟拦住了她。

“你听明白了宝嘉郡主的意图了吗?”

“我懂啊。”

魏啸宇走过来,解释:“她们要五个人的原因就是要团队协作,你看她选的人都高大健壮,到时候形成人墙就会大大阻碍我们的人前进速度,这要有军事作战的队列意识。”

阮灵萱这才意识到比试里头还有这些弯弯绕绕的心思。

“那我们怎么办?”

萧闻璟和魏啸宇对视一眼,唤来其余三人,共商对策。

萧宗玮盘手而立,眯眼看着萧闻璟的动静。

四皇子在旁边道:“六弟现在是什么事情都要插手,显摆给谁看?”

他这么操劳的缘故,肯定是想给顺天帝留下一个好印象。

有时候人就是这样,看不得别人比自己还要努力,就怕别人的努力会得到回报。

“抱歉,听你们提起六殿下,小王有些好奇。”卓尔亲王主动走到他们身边,露出温和的浅笑:“这位六殿下据说很受皇帝喜爱,不知道是否属实?”

“关你何事!”五殿下鲁莽,向来心直口快,而且对方说的还是最不中听的话,更让他没有好脸色。

卓尔亲王丝毫没有不悦,反而心平气和地对萧宗玮道:“小王对大殿下一见如故,是专登过来问声好的,不知道有没有空,借一步说话?”

萧宗玮看着他,冷笑:“北虏人和我有什么话好谈的,你不去关心关心你势单力薄的堂妹,待会也不知道要怎么输?”

卓尔亲王一笑,“殿下也不见得希望那位阮姑娘赢吧,我知道她是沐老王爷的最宠爱的外孙女,若是和六殿下关系紧密,阻碍的可是大殿下的宏图大业。”

“你!——”五殿下震惊,他一个外人怎么能把大周的人际以及萧宗玮的心头大事摸得这么清。

“你放心,我刚刚已经交代过她们,一定要给大殿下一个满意的结果。”卓尔亲王知道两人对他还有戒备,因而话不说满,点到就是。

“这个卓尔亲王神神秘秘的,他到底想做什么?”四皇子嫌弃,“皇兄,你觉得呢?”

萧宗玮没有理他,只是目光一转,眺望到阮家人那边。

一位衣着清贵,面容儒雅的青年,正与几位长辈弯腰作揖,在他们后面还站着被女使簇拥着的温婉姑娘,她时而看向前面的青年,时而转头看向远处的赛场。

四皇子顺着他的目光,张口就道:“那是裴家长房的公子,这次也是趁机过来和未来的丈人见礼的吧?”

萧宗玮转身就走。

四皇子又看了看阮家那边,若有所思。

咚——

咚咚咚——

鼓声响了起来,比试双方已经骑在马背上,分列在两边,等待出发。

“光有比试无奖,少了些看头,这样,我这里有柄先皇的佩剑,就拿来当彩头,胜者得!”

有内监捧出装在托盘里的长剑,黄金鞘,虎柄头,做工精致,更何况是先皇所用之物,肯定不凡。

阮灵萱好奇张望。

她答应过要把这把剑赢给萧闻璟。

宝嘉郡主看见阮灵萱盯着那剑不放,马上就大声对卓尔亲王道:“堂兄,你等着我把这把剑赢了给你!”

本来她就是打着必赢的念头,若是阮灵萱想要的的东西,她更要拿到手。

阮灵萱生气,“休想!——这是我的!”

“哼,那可未必!”

传令官看顺天帝的眼色,见他轻轻颔首,马上挥手令号角声响起。

呜——呜——呜——

阮灵萱和宝嘉郡主同时出发,一黑一棕两匹马只差了半个马身位。

魏晓宇和章元昆紧随其后。

宝嘉郡主的人并没有跟的太紧,但是隐隐有向他们靠近的趋势。

第一个靶子就在前方,阮灵萱踩紧马镫,松开缰绳,反手取下一支箭,正要张弓的时候,忽然一道黑影从旁边劈来,速度之快,让人都没有反应的时间。

啪——

阮灵萱下意识闭上眼睛,但是左边脸颊上火辣辣的疼,她睁开眼睛一看,发现自己手里的弓弦也断了。

刚刚那一鞭子是朝着她的弓而来,然而弹起的那瞬间,鞭尾却打在了她的脸上。

不用看也知道现在她的脸上一定出现了一道血痕。

夺得一声,在她前面的宝嘉郡主已经率先射了一箭。

“我说过,你不知道我们北虏比骑射的法子,哟,怎么还哭上了?”宝嘉郡主朝她回眸一笑,畅快地策马而去。

“灵萱妹妹!”后面的魏啸宇看清前面的情况,十分担心阮灵萱不能再继续了。

“阮灵萱!”隐约后面还听见萧闻璟的声音。

但是扑面而来的风吹散了声音,阮灵萱脸颊上还疼得要命,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模糊了视线。

她最怕疼了,以前练骑射的时候每次摔马或者手磨出血泡来都要窝在阿娘怀里哭上好久,可是她真心喜欢骑射,所以才会擦掉眼泪继续练,直到手磨出薄茧不再疼痛,直到骑术精湛不再摔马,她便再没有为骑射哭过。

初秋的风寒凉,吹在脸皮上就像细刀割肉一样。

让她新添的伤口既灼热,又刺疼。

可是她不想放弃,她答应过萧闻璟要为他赢得这把剑。

“你没有弓还要怎么和我比?”宝嘉郡主看她不可能放弃,也很生气,回头对她怒瞪,“早早放弃算了!”

“你以为我还会让你射中靶子吗?”阮灵萱擦了擦眼泪,两腿夹敲着马腹,腰身下压,驱马上前。

小石头与她配合无间,能明白她的所有指令,立刻撒蹄子狂奔,很快就把刚刚落下的间距逐渐缩短。

跟在她们后边的人早混战在一块,魏啸宇带着另外两人负责阻挠北虏人,而章元昆负责趁乱射箭。

只听见他哇哇大喊,一直在叫魏啸宇救他,一边又在为自己射中而喝彩。

北虏人叽里咕噜一通乱叫,语气又急又气,像是也没有讨得什么好处。

阮灵萱回头看了眼。

本来他们都以为只要让把其他北虏人拦下,留她和宝嘉郡主在前面竞争,他们这队的胜算不小。

可万万没有想到宝嘉郡主一上来就用鞭子抽断了她的弓弦,让她没有办法把箭射出去。

前方的树上又出现了一个靶子,宝嘉郡主抬手拉弓,阮灵萱让小石头靠了过去,长弓伸出,用那弯曲的弧度勾住了宝嘉郡主的弓。

只要一点点偏差,箭的角度就偏得连靶子边都摸不着。

眼见一箭落空,宝嘉郡主气急,“你!”

阮灵萱哼道:“我说过,我不好,你也别想射中!”

两人没有减速,因为除了射靶之外,竞速也是比试项,她们还要争先后。

宝嘉郡主为了不再被她妨碍射箭,特意绕开了路线,可是阮灵萱又岂能让她如愿,就跟个狗皮膏药一样贴着她。

气得宝嘉郡主都开始连续蹦北虏话。

不过阮灵萱听不懂,完全不介意。

就这样宝嘉郡主接连被妨碍了两次,她终于抛掉所有风度,气得破口大骂她无赖。

“谁无赖,你才无赖!”都这个时候了阮灵萱也不想让她,大声道:“等下了马我们再打一架,看我不把你打得鼻青脸肿!”

“阮灵萱!”

忽然有人喊她,阮灵萱也顾不上对宝嘉郡主放狠话。

往右边看去,只见赛道外萧闻璟手拿一把弓,直线横穿了过来。

宝嘉郡主一看就明白他们的意图,干脆把马驱使过去,想要把阮灵萱从马上撞下去。

从高速的马上摔下去可不是疼不疼的问题,若是姿势不好,那可是会摔折颈骨,一命呜呼。

阮灵萱咬紧牙关,强扯缰绳,让小石头快速绕开。

小石头也知道危险,卖力提速,往萧闻璟和小棉花那边靠近。

“接着!”

萧闻璟把弓扔给她,阮灵萱接到手里就第一时间察觉这把弓特别轻,可来不及多想,宝嘉郡主已经杀到了她旁边。

阮灵萱也不跟她纠缠了,径直往前走直线,直接往终点冲去。

路中间的石头旁还有个靶子,她也直接忽略了,就在宝嘉郡主吃惊的目光下远远张开弓,往终点的靶子上射了一箭。

咻——

箭的位置有偏差,直接从靶上方飞了过去。

新的弓不趁手是正常的,只是阮灵萱也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大的误差。

这个弓不重,弦也富有弹性,好像比她以往用过的弓都要省力,她只使一半的力就可以把箭送到更远的地方。

“看来这是新弓,还不称手,你就别白费力气了!”

这时候的宝嘉郡主已经完成了倒数第二箭,快马加鞭地往终点来,只是阮灵萱比她前至少两个马身位,论速度,她的马上不可能在这么短的距离追上。

宝嘉郡主再次张弓,不过这次她瞄准的是阮灵萱的马。

只要射中马,阮灵萱就跑不到终点,她也能胜利。

阮灵萱及时回头看见了宝嘉郡主的意图,让小石头对角跑出了个折形路线,好让宝嘉郡主无法精准命中。

宝嘉郡主仅剩下一支箭,不能白白浪费,若是射不中还不如留着射终点的靶子,几番权衡之下,她放弃了射马,全速往终点去,同时在半途就张弓拉弦,想把箭射出。

阮灵萱也拉开了弓,但这次她不是瞄准了靶子。

两支箭在半空撞到了一起,齐齐掉在地上,被随后而到的马蹄踩进了尘土里。

宝嘉郡主怒火中烧。

“你这是做什么!”

阮灵萱明明拿着不趁手的弓,怎么还能够射中她的箭?

难道第一箭就是她用来试手的?

可光凭一支箭,她又怎么能够快速矫正自己对新弓的各种判断,从而让自己能精准命中目标?

宝嘉郡主不敢置信,在大周还有骑射能好过她的女子。

但种种迹象表明,这个阮灵萱的骑射水平的确不俗,若是正正经经比试,还不知道两人的差距会有多少。

阮灵萱重新搭弓上弦,这时候她把剩下的三支箭都搭在了弓上,随着颠簸的马背起伏,最后在一个高点,她手指一松,三支箭齐齐钉在了靶上。

在终点当裁决的大周人顿时为她喝了声彩。

“好!——”

阮灵萱的马领先到达终点,宝嘉郡主落后了三息。

过来一会,后面的人才陆续赶到。

魏啸宇身上挂了彩,那几个北虏人也没有一个完好,在马背上打架是件很不容易的事,马一停下来都在大喘气,互相怒瞪着眼。

唯有章元昆还激动着,对着裁决官挥舞着弓道:“快去数,肯定是我们的箭多过他们的!”

一个北虏少年跑过来,嘀嘀咕咕对宝嘉郡主一顿诉苦。

宝嘉郡主马上站出来,指着章元昆道:“慢着,你们把箭都给了他一个人射!他一个靶子上射五支箭!你们这是作弊!”

“怎么算是作弊,郡主你也说了,这比试就比谁第一个到终点。”魏啸宇指了下阮灵萱,又用拇指反指着身后,“和比哪一边的箭射到靶子上的多,可没有说要分到每一个人头上。”

章元昆得意道:“就是!”

北虏少年又委屈又生气,气得直跺脚。

“你们这是歪曲规则!”宝嘉郡主气得一扔弓,骑着马往回跑。

阮灵萱捂住脸上的伤,和其他人一起骑马回到起始点。

清算弓箭的裁决官比他们晚一点回来,捧回了五个靶子给皇帝过目,顺天帝龙心大悦,立刻把先帝佩剑奖给了阮灵萱,又吩咐人给了其余四人重赏。

宝嘉郡主气急败坏地走到卓尔亲王身边,一脸愤怒。

她虽然生气,可顺天帝也装作没看见,马上让人准备今天晚上的晚宴,打算好好庆祝一番。

卓尔亲王笑容满面,一点不快也没有。

萧燕书拉着阮灵萱高兴的快掉下眼泪来了,“灵萱,我就知道那能赢的!”

阮灵萱赢了不但保住了大周的颜面,而且宝嘉郡主肯定没脸再来向她挑战。

阮灵萱冲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但是不小心扯到伤,又疼得嘶了一声。

“你的脸怎么了?”萧燕书看她一直捂住脸不放,兴奋之余又担忧:“是刚刚伤到了吗?”

“没事……就拉弓的时候弹到了脸,红了……”阮灵萱不敢说实话,怕萧燕书看见自己受伤会难过。

她一直捂着伤没给人看,等回到母亲身边,她才扁着嘴,啪嗒啪嗒掉起眼泪。

“阿娘,我好疼!”

丹阳郡主拿下她的手,才看清她脸上的伤都肿了起来,大吃一惊,“绵绵,你怎么伤成这样?!”

她不但惊讶阮灵萱受了伤,还惊诧她受了伤居然还忍到现在才开始哭。

这伤口可不是马上就能肿起来,所以这个伤还不知道是过了多久。

阮灵萱就一五一十告诉丹阳郡主事情的经过,丹阳郡主怒不可遏,“这些北虏人实在嚣张,真当我大周不敢对他们做什么吗?”

萧闻璟刚好赶来,就看见阮灵萱泪眼汪汪,而且她脸上那道伤……

他的眉心紧蹙,手在身侧握成了拳,慢慢走近。

“绵绵……”

阮灵萱抬起水光盈盈的泪目,把手边的剑塞进他怀里,还带着闷闷的哭腔道:“给你的,我说到做到!”

冰凉的金属握在手心,萧闻璟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冻得颤了一下。

有一种难言的情绪迅速弥漫在心头。

她这么拼,全是为了他。

第42章 说到

阮灵萱脸上的伤已经拖了好一会, 丹阳郡主不敢耽搁,马上把她带回去治疗。

萧闻璟拿着剑,在原地站了会, 才往魏啸宇住的帐子走。

魏啸宇之前和另外两人主要负责帮阮灵萱和章元昆挡住北虏人的攻势, 防止被他们阻碍射箭,但北虏人向来凶蛮, 即便手里没拿利器, 也杀伤力不低, 他饶是身强体壮也难免会在推搡打斗中受伤。

这会正褪了上裳, 让侍从查看后背有没有什么暗伤。

萧闻璟进来时,屋子里都弥漫着药油的气味。

“六殿下?”魏啸宇恰好看见萧闻璟身影出现在帐门,十分惊讶。

他怎么突然会来这里。

萧闻璟让侍从退下去,开门见山问:“刚刚在比试是怎么一回事?”

一提这个魏啸宇也来气, 他本就因为北虏的事这一路都没有好心情,好不容易到了猎场好了一些,没想到到还发生这等事。

他拉好衣裳, 盘腿坐在床上拍着大腿就道:“还不是那个宝嘉郡主, 手段歹毒, 居然用鞭子抽断了灵萱妹妹的弓弦, 好在你后面及时送了弓上来,不然我们这趟说不好胜负了!”

“那她是一出发没多久,就受了伤?”

魏啸宇听了两句, 发现萧闻璟特意提起“伤”这个字,方知道他是在问阮灵萱的伤势。

“你是说那伤口啊?那就是鞭子抽到了,没想到灵萱妹妹都伤了脸还能忍到比完, 我还担心她会坚持不下去,不过也无妨的, 好好养着,伤口会淡下去……”对于受伤就跟吃饭一样平常的将士来说,那点伤其实算不了什么,正说着,魏啸宇突然注意萧闻璟手里提着的剑。

“这把剑……”

魏啸宇不会认错,阮灵萱从陛下那里接过来时,他还多看了几眼,倒不是他多稀罕这把剑,就是好奇。

阮灵萱一开始就说她什么奖赏也不要,就要这把剑,可这剑明显长而重,不适合姑娘家用。

原来她不是为自己拿的,是要给萧闻璟。

“你们……”魏啸宇顿时语塞,不知如何开口。

心里忽然涌出一丝怪异。

阮灵萱和萧闻璟是青梅竹马他早知道,可是他们是不是也太要好了一些?

萧闻璟若还有心情,肯定会留下来对魏啸宇多说几句,可是他现在心情全无,问清楚事情经过,便提着剑面又无表情地走出去。

收拾场地的内监正捧着一堆弓与箭走回,萧闻璟一眼看见其中有阮灵萱原本那把弓。

内监解释道:“这弓虽然断了弦,但是想来弦是可以替换的,所以才打算送还给阮六小姐。”

“给我吧。”萧闻璟把弓了过来,研究了一下弦的断口。

弓弦原本是牛筋弦,断口处毛糙,与刀刃划过的平整截然不同。

帐子里。

这次秋猎,阮家共分了五个帐子,其中两位姑娘同住,阮灵徵一回来就看见阮灵萱正抱着丹阳郡主的胳膊呜呜咽咽,再留意到她脸上的伤那么严重,吓了一跳。

“让你逞强,让你比试,这下好,伤了脸看你以后还怎么办?”丹阳郡主既是气又是悔。

气是那北虏人下手狠毒,悔是没有第一时间把阮灵萱劝下来,反而由着她去出了这个风头。

“阿娘我乖乖上药,就不会留疤吧?”阮灵萱这会乖得不像话,可怜巴巴地往她娘身上蹭。

“你若一开始就安分不搞事,这伤还会飞到你脸上不成?”丹阳郡主扒拉下她的手,呵道:“坐好!”

阮灵萱又眨巴着泪眼看着阮灵徵,“大姐姐,伤口好疼。”

“扇扇就不疼了。”阮灵徵心疼她居然为了赢得比赛,吃了这么大的苦头,连忙拿起桌子上一把团扇,轻轻帮她扇起风,好减轻伤口的灼疼,“这次来阿娘给我带一些伤药,小蝶你快找出来,待会给太医瞧瞧,能不能用。”

小蝶赶紧去找。

丹阳郡主盯着云片帮阮灵萱把伤口用清水清理干净,伤口虽然红肿,但好在没有出血,说明只是表皮伤,可这红肿的样子还是有碍观瞻,让丹阳郡主越看越心烦,她干脆扭头去看阮灵徵。

阮灵徵捏着扇子轻轻摇着,她的姿态一向从容娴雅,无可挑剔,一点也不像自己生的这个上蹿下跳,让人成日提心吊胆,生怕她什么时候就会弄出事情来。

“徵儿你与那裴公子见了怎么样?”丹阳郡主对着乖巧听话的阮灵徵,声音都不由柔了下来。

阮灵徵微微一笑,回话道:“裴公子人很好。”

“大姐姐你已经见到裴公子了?”阮灵萱满心好奇,都盖过了自己伤口的疼痛,“你觉得他怎么好了?”

阮灵徵低着头,不好意思道:“…… 合眼缘?”

“合眼缘就算好了?”阮灵萱质疑:“这也太普通了……”

“别听绵绵胡说。”丹阳郡主以过来人的经历,对阮灵徵道:“你觉得能够有眼缘就好,这人便是如此,有些人会一见钟情,有些人能日久生情,但都离不开这个眼缘,合眼缘的人你是兜兜转转还会是他。”

“阿娘是在说和阿爹兜兜转转还是在一起了吗?”阮灵萱听阮二爷说这些话早听熟了,此刻脱口而出,没想到就换来丹阳郡主一个弹指,弹到她脑壳上一疼。

“还敢调侃你爹娘来了!”丹阳郡主揪住她,“我还没问你,你和六殿下怎么回事?”

阮灵萱抱着脑袋,稀里糊涂道:“我和六殿下什么怎么回事?”

丹阳郡主看她还油盐不进,直接道:“你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喜欢他?”

阮灵萱两眼都瞪大了。

“怎、怎么会?”

在北虏人的营帐外,宝嘉郡主闷闷不乐,一开始是信心满满,没想到头来输得这么惨。

“大周人诡计多端,她们还故意耍诈!堂兄你不和大周皇帝说也罢,还不让我开口!”宝嘉郡主自己想了一圈,仍然不能解气,叉着腰把气撒又在卓尔亲王身上,“你还说那些是你亲戚!”

卓尔亲王平静道:

“我母亲虽然是大周的公主,可我是北虏人,说是亲戚只是想大家面子上过得去,不要搞得剑拔弩张。”

他若无其事看了眼宝嘉郡主,“你输了也没什么打紧的,我看那大皇子对我还是充满戒备,但六皇子拥的筹码越多,我就不愁等不到大皇子着急的一天,只要他肯与我合作,这一趟我也就不算白来。”

“可是我输了!”宝嘉郡主受不了自己输给大周人,“我不喜欢输!”

“你也说了,那都是他们使用诡计,所以你也不算是输了。”卓尔亲王安慰她。

“可是……”宝嘉郡主刚开口,又闷闷不乐闭上嘴。

其实正常比试,她也未必能赢过阮灵萱。

正在放哨的北虏人突然发出示警。

兄妹俩停止对话。

“六殿下?”卓尔亲王很意外看见第一个来找他的不是大皇子而是六皇子。

萧闻璟当然也不可能是来找他们寒暄,他看了二人一眼,问道:

“阮灵萱脸上的那一鞭子是宝嘉郡主抽的?”

宝嘉郡主最大的优点就是干坏事不推脱,立刻理直气壮叉腰道:“没错!就是我!”

卓尔亲王头痛不已,把宝嘉郡主拉到身后:

“都是一场误会、误会!这马有失蹄、人有失手,都是常有的事,好在县主没有大碍,还获得了胜利,小王也在这里恭喜殿下了。”

萧闻璟微微眯起眼,斜睨向宝嘉郡主。

宝嘉郡主本来还挺欣赏大周几位皇子的样貌,虽然大周人不怎么样,可皇族的这皮相还是相当入眼,只是六皇子看她的眼神可谈不上友善,让她心底发毛,遂不愿多待,“堂兄,晚宴还有段时间,我再去骑马跑一跑!”

卓尔亲王就怕萧闻璟来兴师问罪,正想让他们分开,宝嘉郡主离开是再好不过。

然而目送宝嘉郡主骑上马,卓尔亲王转头发现萧闻璟的随从不知从哪里捧出弓和箭。

“这是?”

“还没有机会和亲王比试比试,不介意吧?”萧闻璟抬手请他,可是卓尔亲王摸不准他要做什么,不敢动。

萧闻璟唇角微扬,自己先拿起一把弓,选了一支箭,搭在弓上,张开弓。

卓尔亲王看了眼萧闻璟,又去看骑着马远去的宝嘉郡主,心里震撼,脸上都忘记保持微笑,惊诧叫道:“六殿下你这是做什么?!”

但萧闻璟毫不犹豫,箭离弦而出。

“宝嘉!”卓尔亲王也镇静不住了,奔上前几步大喊道。

宝嘉郡主听见身后卓尔亲王大叫,下意识回头,就这瞬间马忽然往下一栽,巨大的冲力让她整个人就从马鞍上翻滚下来。

好在她身手不错,早已经习惯摔马,这才当机立断抱起头,保护住自己的要害。

如此在草地里翻了几个周圈,她才趴在了地上。

北虏人都惊呆了。

卓尔亲王猛然扭过头,面容铁青,“六殿下!”

萧闻璟看着远处宝嘉郡主慢腾腾爬起来,温声道:“马有失蹄、人有失手,都是正常的事。”

“你分明是故意的!”卓尔亲王道。

这明眼人都能看出萧闻璟这一趟就是冲着宝嘉郡主而来,之前那些莫名其妙的话只不过是为了验证阮灵萱的伤和她有没有关系。

“你们再敢弄这些‘小手段’,下一次我射的就不是马腿了。”萧闻璟似笑非笑。

“你是疯了吗?”卓尔亲王虽然野心勃勃,可他从不敢对人如此露骨嚣张地展现敌意,而且还是在关系如此紧张的敌对者面前。

萧闻璟把弓扔回到托盘上,从容不迫道:“我说到做到。”

第43章 同流

卓尔亲王这才意识到, 萧闻璟压根不怕得罪他,也不怕他回去告状。

难道是已经摸清他在北虏的状况,知道凭现在的他还掀不起什么风浪?

卓尔亲王暗暗咬紧牙关, 不发一言, 从他身边大步走过,前去看宝嘉郡主的伤势。

在高速奔驰的马背上摔下去可不是小事。

宝嘉郡主摔懵了头, 好半天才知道哇哇哭起来, 嚷着身上哪哪都疼。

卓尔亲王没法, 只能让人把她送回帐子, 请医师来看她的伤。

第一天的晚宴,作为北虏和大周最显眼的两个姑娘双双缺席,都没有出现。

帐子里。

阮灵萱捧着镜子在查看自己脸上的伤,脸上留疤这样的事阮灵萱看的并不是很重, 因为魏小将军脸上手上也有很多疤痕,这是战士们英勇的勋章。

自己有道疤,好像就和小将军更相似了。

唯一难受的就在于伤没好之前, 随便做一个表情, 伤处都很疼, 一疼她就恨不得过去把宝嘉郡主打一顿。

“姑娘!我去问过了, 宝嘉郡主也没有去晚宴……”云片端来了晚膳。

因为在猎场,吃的都是猎场上能猎到的各种兽肉,架在大火上烤得冒油后再撒上了各种香料, 看着是十分诱人。

阮灵萱好奇盯着云片把各种颜色的烤肉放在桌子上,边问:“为什么?”

她还以为在晚宴上,这个宝嘉郡主一定会趁机大出风头。

“听卓尔亲王说, 宝嘉郡主骑马的时候不小心从马背上摔下来,折了手, 现在就只能躺在帐子里养伤。”

“摔马?”阮灵萱语调上扬,不敢相信。

若是练到她那样水平的人会无缘无故摔马,那主人和马两个之间有一个得是疯了。

“是啊,奴婢也是不信的,可是他们就是这样跟陛下说的。”

和陛下说那就不可能是撒谎的吧?

“那太可惜了……”阮灵萱还想和她打上一架,以解心头之气,现在她折断了手,她就不好“欺负”人了。

云片却误会了她的可惜,点头道:

“是啊,晚宴很热闹,可惜郡主不让姑娘您去瞧……”

阮灵萱受伤是一回事,丹阳郡主不放心她又是另一回事,所以这样热闹的晚宴她参与不了。

不过阮灵萱也不是自怨自艾的人,去不了晚宴也要好好吃饭,她坐到桌边,往还在冒热烟的烤肉上闻了闻,眼神立刻嫌弃起来。

她虽然不挑食,可嗅觉灵敏,这个肉一闻就太膻,哪怕用了如此多复杂的香料都掩盖不住里头的腥膻。

云片看她不喜,为难道:“姑娘,这里也只有这些肉了。”

意思是不吃就只能饿着肚子。

已经跑了一天的阮灵萱早就饥肠辘辘,不得不吃。

“小姐,六殿下来了。”门口的侍从忽然出声禀报。

阮灵萱一惊,不知道晚宴都开始了,萧闻璟怎么还会出现在这里,她挂上了面纱,“进来吧。”

萧闻璟端着一碟糕点走进来。

“怕你吃不惯这里的烤肉,从母妃那里拿来的糕点。”

看着糕点,阮灵萱眼睛亮了起来。

有时候阮灵萱真想大喊这世上萧闻璟就是最懂她的人!

可刚涌上心头的欢喜很快又被下午丹阳郡主的那番话压了下去。

她以往表现的就这么让容易让人误会吗?

怎么一个两个偏偏都说她喜欢萧闻璟,就连之前萧闻璟都怪怪的……

阮灵萱思来想去,得出一个结论。

一定是她在萧闻璟面前不够矜持。

阮灵萱别别扭扭挪开了眼。

“你不是应该在晚宴吗?”

萧闻璟脚步顿了顿,又若无其事走上前,眼睛飞快眨了下,“他们在喝酒,我出来透口气。”

阮灵萱带着面纱,只露出一双黑亮的杏眼和弯弯的秀眉,安安静静坐在那里,没有像以前一样见到糕点就奔过来。

云片左右看了眼,默默退到了帐篷边上,垂着脑袋,想当个不碍事的摆设。

萧闻璟放下糕点,又把背着的弓递给阮灵萱,“你的弓,内监收回来了,我给你换了新的弓弦。”

阮灵萱还想等到明日再派云片去问一下,那把旧弓跟了她很久,只是断了弦,还是能用的。

没想到萧闻璟把她的弓送回来了。

阮灵萱拿着弓几步走到旁边的架子边上放下,同时把之前那把缠着红线的弓取下来。

“正好还你的弓。”

阮灵萱要把萧闻璟借的弓还他。

萧闻璟没有收,“这本就是给你生辰准备的贺礼。”

“是给我的?”阮灵萱眨巴了几下眼,又低头仔细打量手上的弓。

之前在赛场匆忙一试,都还未仔细看过它的形制。

这是一把筋角复合弓,深实木、黑牛角都打磨得光滑,款式纤细秀气。

“这把弓好像比我的还要好?”

阮灵萱的弓是丹阳郡主重金请大师做的,各方面都很均衡,已是一把不可多得的良弓。

萧闻璟手指她捧着的新弓:“取六材必以其时,取干以冬,取角以秋,丝漆以夏。①普通匠人一年也只能同时做三到五张弓,若是数量再往上,则质量会下降,这把弓耗三年才成,自然要好。”

阮灵萱惊讶:“三年!”

萧闻璟微微一笑:“三年也不算什么。”

阮灵萱突然福至心灵,小声道:“这该不会是你亲手做的吧?”

萧闻璟很含蓄的“嗯”了一声。

阮灵萱新奇地把弓翻来覆去看,越看越满意,这弓轻巧省力。

“用这把弓,我至少可以和拉二石弓的远箭手比试了!”阮灵萱尝试过它的威力,也知道它能带给自己的进益。

在马上拉弓最高不过三石,那都是顶顶厉害的射手,阮灵萱以前用的虽是改良版的一石弓,可总还会在距离上吃亏。

“嗯,你射不远不是你的问题,是弓不好,用这把弓你就能赢了。”萧闻璟笑容浅浅。

阮灵萱抚摸着新弓,眼睛里也是掩饰不住的喜欢,这是萧闻璟亲手做的。

“我会好好珍惜这把弓的!”

萧闻璟唇角扬起,露出浅笑。

阮灵萱忽然又想到,萧闻璟好像从来没有觉得她一个姑娘家喜欢骑马射箭有什么不对,还会处处支持鼓励她,这一点丹阳郡主都做不到。

“我、我还没给你准备生辰礼物呢!”阮灵萱忽然结巴了下,仰起眼睛问萧闻璟,“你想要什么?”

萧闻璟看着她被气息吹拂的面纱,面纱下隐约张合的唇瓣。

他不禁抬手,抚在她受伤的那半边脸颊,望着她道:“你已经赢了一把剑给我,足够了。”

阮灵萱被他目光凝视,心里又开始别扭,好像有什么东西就要不受控制地钻出来。

“我饿了!”她连忙把脸撇开,又吩咐云片去准备了茶水,“一起吃糕点吧!”

两人坐在桌边,分享糕点,垫垫肚子。

谈着谈着,萧闻璟说起晚宴上的草原歌舞,阮灵萱很是向往。

她还没看过人跳篝火舞,也没看过舞火龙。

“想去看看吗?”萧闻璟主动开口。

阮灵萱瞟了眼云片。

“……可是,阿娘不让我出帐子……”

萧闻璟也不想为难她,况且他离席已久,便准备离开,“既然是丹阳郡主交代的……”

阮灵萱见他要走,又拽住萧闻璟的袖子,可怜巴巴道:“可我想去!”

夜幕降临,只靠着火把和篝火照明,四周昏暗。

阮灵萱带着面纱,只要不是迎面被相熟的人撞到,是很难被发现。

阮灵萱还躲在人群,偷偷往阮家的席位上看了几眼,丹阳郡主和阮二爷都不在,而大姐姐身边却坐了一位眼生的公子,虽只有一张侧脸,但在那朦胧的光线下也能看出清俊的轮廓。

不做多想,那位定然就是裴公子。

只是不等她再多看几眼,裴公子就被四皇子请了去。

酒过三巡,歌舞变得更加热烈。

阮灵萱看得津津有味。

草原女子自由奔放的舞步和盛京城皇城里面那些教坊里精心排练出来截然不同。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草原这过于热情的舞,不少夫人很快便坐不住了,纷纷起身,四处闲逛。

阮灵萱好巧不巧被最不喜欢的柳禾穗当面撞见了。

她是跟谢家人而来,但更喜欢跑到阮老夫人身边唠嗑,所以对阮家上下的事情了若指掌。

阮灵萱一看见她头都要大了,怕她到丹阳郡主面前告状,她偷溜出来的事就瞒不住。

但柳禾穗见到她只惊讶了一瞬,又心领神会地笑了起来,最后还装模作样地竖起一根指头在唇边,“嘘”了一声。

“别再往这边走了,你母亲就在那边与人说话。”柳禾穗指着另一方向,“小心别给瞧见了。”

阮灵萱将信将疑,往她指着的方向走了一会,还真没有撞见丹阳郡主等人,便十分纳闷,“她怎么突然这么好心帮起我来了?”

“事有蹊跷,必有所图。”萧闻璟评价。

阮灵萱却又不信,非要说:“也未必,说不定是她转性子,变好了。”

萧闻璟不与她争辩。

阮灵萱看完了舞蹈,又想去看舞火龙,正鬼鬼祟祟冒着腰,躲在人群后面挪动,脑袋忽然和人撞到了一块,顿时摔得四仰八叉。

“哎哟!”

对面那人也是惨叫一声,同样被撞翻了。

阮灵萱一听这个熟悉的声音,捂住脑袋,两眼一睁,抬手一指:“是你!”

宝嘉郡主也不甘示弱,指着她道:“怎么又是你!”

要不怎么说冤家路窄,她们都没有料想到对方会偷偷摸摸出现在晚宴上。

一人蒙着面纱,一人手缠着绷带,各有各的狼狈。

“这话要我问你才是!”阮灵萱瞪大眼。

“我?”宝嘉郡主狠狠刮了眼萧闻璟,但在卓尔亲王的分析下,她并不敢和萧闻璟翻脸,只能对着阮灵萱抬起自己绑住的胳膊,自傲道:“这点小伤对我而言压根不算什么,倒是你矫情得很,只不过脸上那么小一道伤又是哭又是遮面,真没用!”

阮灵萱可以被人比下去,但是不能被这个狂妄的北虏郡主比下去,闻言就一骨碌爬起来,不服气道:“别以为你残了我就不敢打你!”

“说的你打得过我一样?”宝嘉郡主也爬了起来,站在地上她还要高出阮灵萱半个头,因而嗓音里充满了不屑,“我就是废了一只手,你也打不过我!”

阮灵萱指着萧闻璟,“不要小瞧我,我打败过六皇子!”

这是她的最佳战绩,也是最好的说服力。

宝嘉郡主不信,扭头去看七尺高的萧闻璟。

萧闻璟则配合阮灵萱“嗯”了一声。

什么?!他一个大男人都打不过阮灵萱这个小丫头片子?

宝嘉郡主心里开始打鼓。

阮灵萱乘胜追击,下激将法:“不信我们比一次!”

宝嘉郡主这下骑虎难下,脸色被摇曳的火光照得赤红一片。

正犹豫该为了颜面答应还是为了身体拒绝时,萧闻璟开口了。

“不行。”

宝嘉郡主心头一松,可随后又被萧闻璟接下来的话弄得茫然无措。

“这里人来人往不方便。”萧闻璟指着一处较暗的地方,“那边人少,我给你把风。”

最后半句话,他是看着阮灵萱,说得既轻巧又纵容。

宝嘉郡主人傻了。

堂兄说的没错,别看六皇子人前清贵,可在阮灵萱身边绝对会选择同流合污!

第44章 密信

宝嘉郡主被这二人联合起来气得心肝肺都疼。

大周人向来奸诈狡猾, 她现在势单力薄,更不能以卵击石。

她审时度势地退了一步:

“我突然想起还有事情要做,才没有空陪你玩!”

“你不就是偷溜出来玩的么, 这算什么事?”有萧闻璟撑腰, 阮灵萱现在胆儿肥,哪肯轻易放过落单的宝嘉郡主, 瞅准她的退路, 挡了下来。

“是正经事, 是你们大周长公主的事!”宝嘉郡主越说越挺直了腰杆子, 以为搬出长公主来就万事大吉。

“少骗人了。”阮灵萱张开双臂,像是要逮小鸡的老鹰雄赳赳气昂昂。

安宁长公主的亲外孙在这里,要办什么事也该找卓尔亲王,而不是找她。

“我没骗你, 是我出发前大可敦单独叫我去王帐里交给我一封信,要我转交给你们的贤德皇太后。”宝嘉郡主走不掉,气鼓鼓。

“那你之前怎么不交?”阮灵萱越看她越可疑。

下午见面的时候她就可以交给皇太后, 而不是趁着夜色鬼鬼祟祟。

“我……”宝嘉郡主一时间找不到理由, 看着阮灵萱干瞪眼, 末了一跺脚道:“我还不是怕大可敦是想把我嫁到大周, 要你们的皇太后给我找一门亲事!”

只可惜里面都是周文,她自己费劲研究了半天,也没看懂几个字。

“长公主为何不给卓尔亲王, 要让你带信?”

宝嘉郡主现在吊着一只手导致没法两手叉腰,气势弱了一些,但还勉强维持住了:“我怎么知道, 堂兄也给大可敦带了一封信,我这是第二封, 还要求我一定要在抵达猎场后马上就给大可敦过目,要不是为了那对白隼,我才不会来跑这一趟呢!”

一对白隼就是安宁长公主收买她走这趟的好处。

萧闻璟与阮灵萱对望了眼,阮灵萱还满脸疑惑,在思考宝嘉郡主的话的真伪。

宝嘉郡主一脸坦荡,任由他们打量。

阮灵萱知道贤德皇太后最放心不下的人就是远在北虏的安宁长公主,万一这个郡主带来的真是安宁长公主的消息,她非但不能阻止还要帮她才是。

思及此,阮灵萱才大度道:

“好,我们带你去找皇太后。”

贤德皇太后现在的精力大不如前,再加上刚从盛京长途跋涉来到这片草原,就在晚宴上露了一面后便由宫婢内监服侍,早早回了帐子休息。

“皇曾祖母!”

阮灵萱一被放进帐子,就直奔皇太后而去,皇太后的帐子里一点也不冷清,屏风后一眼就见到萧燕书、阮灵徵、萧宗玮、四皇子还有之前阮灵萱偷偷瞟过一眼的那位裴家公子,这五人居然在皇太后的帐子里齐聚一堂。

“绵绵你这个脸上的伤还疼吗?”皇太后一见阮灵萱还蒙着面纱,怪可怜的,心疼地拉着她的手。

而始作俑者宝嘉郡主脸不红心不跳地跟在她后面慢慢走进来,不过她没有吭声,皇太后眼里又只有阮灵萱,就连萧闻璟都没有留意到,更别提她了。

宝嘉郡主不屑地翻起眼。

难怪阮灵萱矫情。

前有这个六皇子纵着她“为非作歹”,后有皇太后宠她如珍似宝。

“不疼了。”阮灵萱笑着摇摇头。

萧燕书自责地拉住自己的小姐妹,“都是我不好……让你受伤了……”

阮灵萱安慰她:“真的没事,我娘说了,只要我好生养着很快就好了,再说习武之人身上怎么会没有伤呢!”

“绵绵你怎么出来了?”

阮灵徵从坐榻的另一边起身,头一个发现了宝嘉郡主和萧闻璟跟在后面,略有些吃惊,可也没有多说什么。

因为阮灵萱马上就抱住她的手臂,央求她道:“我就是想出来看看热闹,大姐姐,你别告诉我娘。”

刚刚她还在萧燕书面前侃侃而谈,这会又扒着阮灵徴撒娇起来。

萧宗玮和阮灵萱从小到大都不对付,不但是因为萧闻璟,还有就是阮灵萱总像个狗皮膏药一样贴着阮灵徴,他讨厌她也不是没有道理的事。

所以他不会错过任何可以奚落阮灵萱的机会,盘起手就冷笑道:“哼,这里这么多双眼睛都看见了,你光求她一人有用吗?”

阮灵萱冲他白了一眼,“我求你就不会去告状了吗?”

“……”

“我既然求你没用,我干嘛还要求你?”

阮灵萱懂的道理也很简单,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和萧宗玮就犯不着好好说话。

阮灵徵摸了摸她的脑袋,不着痕迹地瞟了眼萧宗玮,柔声道:“这里没人会告你的状,而且你就是过来看皇曾祖母的,二叔母不会说什么。”

“是啊,你们都是怕我这个老婆子无聊,来陪我聊天的。”贤德皇太后笑眯眯道,她最擅长也是帮这些小辈们打掩护。

阮灵萱志得意满,又把神色各异的五人看了一圈。

除去萧燕书,萧宗玮和他的小跟班四皇子在一块很正常,萧宗玮跟着大姐姐阮灵徵也不奇怪,大姐姐和裴公子勉强还能说的过去。

可这四个人凑在一块,总让人感觉像是四台不一样的戏生生凑在了一起。

阮灵萱用眼神去询问萧燕书,萧燕书对她挤了挤眼,意思是她错过了一场好戏。

“皇曾祖母,我们出来也有好一会了,恐爹娘会找,便不打扰您老人家了。”阮灵徴怕人多吵闹,主动提出离开,让阮灵萱可以留下来陪皇太后。

裴公子站出来一步,立在她身边,“是,草民也该回去了。”

贤德皇太后点点头,又和蔼道:“裴公子不胜酒力,往后在外面更要多注意分寸,幸亏你是撞在我这儿,不是什么别的嫔妃,闹得不可收场。”

裴公子惭愧道:“多谢皇太后指点,草民铭记于心。”

贤德皇太后欣慰看着两人,“你和徵儿往后好好的在一块,就比什么都强。”

阮灵徴面色微微泛红,如早霞映空,裴公子一看,唇角不由自主地弯了起来,再应一声是。

萧宗玮捏紧了拳头,不等他们再说什么,直接插嘴道:“皇祖母,孙儿想起还有要事,先告退了!”

仿佛真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等着他要办。

四皇子也没有多待,跟着一块离开。

阮灵徴交代阮灵萱早些回帐子,不要被二叔母逮住,才与裴公子一同出去。

帐子里人少了一大半,多出来的萧闻璟和宝嘉郡主自然就明眼多了。

贤德皇太后不意外看见萧闻璟,这孩子虽然总是离群索居、和兄弟姐妹都不怎么来往,可与绵绵却是很玩得来,阮灵萱出现的地方,多半能看见他的身影。

还有一个是她并不熟悉的北虏郡主,所以她更好奇宝嘉郡主的到来。

“宝嘉见过皇太后。”宝嘉郡主上前,欠了下腰。

“宝嘉郡主也受了伤,怎么不好好歇着。”

阮灵萱拉着萧燕书站到一边,替宝嘉郡主开口:“郡主说替安宁长公主送信来的。”

“阿宁的信?”听到这个,贤德皇太后坐直了身子,面上露出一丝好奇,“快给我瞧瞧。”

宝嘉郡主从腰间摸出一个拇指大小的银筒,拔出塞子就倒出一张卷起来到信笺。

没有封口的原因是因为宝嘉郡主先前就拿出来研究过,不过贤德皇太后看见信笺就顾不上注意这一点,萧燕书接过信,转递给皇太后过目。

“这是阿宁的笔迹……”贤德皇太后看了一行后抬起头。

宝嘉郡主得意地看了阮灵萱一眼,仿佛这个时候还在说:看!我没有骗你吧!

阮灵萱没理她,只是好奇长公主在信里写了什么,还要宝嘉郡主这么神秘兮兮地带来。

贤德皇太后看了几行字,眼泪已经掉了下来,一张小小的信笺拢共没有几行,很快还在擦眼泪的贤德皇太后眉头就一紧,似乎看见了什么令人难信的事情。

她拿着信,盯着宝嘉郡主问道:“这信是长公主亲手交给你的?”

宝嘉郡主一无所知,直直点头,“是呀,大可敦说只要我帮她送信并保密,就给我一对大白隼!”

她特意强调了大白隼,那可是很珍贵的鸟。

“这信你给别人看过么?”贤德皇太后紧接着第二问,神情难得严肃,与刚刚慈爱的老人判若两人。

难怪堂哥说,大周的皇族就没几个省心的,果不其然!

宝嘉郡主抿了抿唇才道:“……别人没看过……我看了几眼……”

贤德皇太后沉声道:“你看过?”

“这里面没有提到要给我找夫君的事吧?”宝嘉郡主明知故问。

若只是这样的事情,贤德皇太后就不会是这样奇怪的反应。

可她确实看了,只是没有看懂。

贤德皇太后松了口气。

其实这信里的内容,但凡宝嘉郡主看懂了一条,也不会送到她手上。

她不过是想再确认一下。

“皇曾祖母,长公主在信上写什么了?”阮灵萱和萧燕书一样好奇。

贤德皇太后却没有向她们透露一句,独独把萧闻璟叫上前,把信递给他,叫他看。

萧闻璟没有迟疑,既然皇祖母叫他看,那就说明信里有紧要的事情。

这一看,他的眉心也微微蹙了起来。

第45章 叛逆

看完信, 萧闻璟把纸重新叠好交还给贤德皇太后,拉住阮灵萱就告辞出去。

夜晚的风呼呼荡过旷野。

烟熏的烤肉、燃烧的火把,枯黄的野草, 各种气息混合成一种复杂的味道。

阮灵萱提起裙摆, 快步跟上萧闻璟。

可萧闻璟一步顶她两步,让她追得费劲, 不禁叫道:“萧闻璟, 那信上写什么了, 你干嘛走这么快?”

萧闻璟被她一喊, 就放慢脚步,等到阮灵萱追上自己,他又低声道:“安宁长公主说此次秋猎,卓尔亲王恐对陛下不利, 要我们小心戒备。”

阮灵萱吃了一惊。

“他不是来求亲的吗?!”

退一步来说,就算不是求亲的,也是代替长公主看望皇太后的才是。

想到贤德皇太后不辞辛苦来到这里, 知道内情后还不知道该如何心酸。

一旦卓尔亲王对大周不利, 皇帝一怒, 两国这岌岌可危的关系就要完全破裂, 到时候长公主在北虏的日子可想而知。

“那你现在是要去告诉陛下么?”

“光凭一封手书,并无实证,父皇也不会轻信。”萧闻璟摇摇头。

若是顺天帝信了, 那就更麻烦。

原本他就对北虏忍耐已久,再以他那种要不不做,一做就做绝的性情, 这些北虏使团只怕都不能活着回去。

使臣一死,北虏定然会趁机举兵, 一场大战不可避免。

“今夜大家舟车劳顿,又酒足饭饱,戒心最弱,而明天是布猎,父皇还要检验骑兵列阵,场面上携带武器的骑兵众多,场面混乱,若有人想作乱,这两个都是可利用的时机。”萧闻璟很快就分析出两种可能。

阮灵萱一听,岂不是就是今夜和明日了,那时间紧迫,迫在眉睫。

萧闻璟顿下脚步,看着远处乌泱泱往回走的人群,道:“就要散宴了,你也快些回帐子里去,免得丹阳郡主发现。”

阮灵萱伸头张望了一阵,好在没有看见丹阳郡主的身影,又扭头问萧闻璟:“那你呢?”

“我还去与禁军统领商议一下,重新布置营地防守,再派人盯住北虏使团的人,你今夜好好待在帐子里,明日和郡主好好待在看台之上,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离开,禁军会保护好你们。”

萧闻璟交代完,又不放心问了句:“你听到了吗?”

阮灵萱点头如啄米,很肯定地道:“我听见了。”

她口里脆生生应道,可乌黑的眼珠子却在眼眶里转了又转,不知道在心里生出了什么小心思。

“今晚早些休息,待会我让慎行过来。”萧闻璟决定还是自己找安全感。

阮灵萱失望地“哦”了一声。

萧闻璟忍不住唇角勾了勾,大手在她头顶上揉了一把,“去吧。”

阮灵萱两只手胡乱拍走他的手,为他弄乱他头发气鼓鼓的,但临走前还是要关心他一句:“那你自己也当心。”

“嗯,知道了。”萧闻璟语气温和。

大皇子帐中。

“大哥,你也别怪我,我不就是想试试那裴仲安的酒量,谁知道他酒量那么差……那阮大姑娘也是,为了一个外人与你置什么气,我去给她说说!”四皇子自说自话了一番,正要起身。

“坐下。”萧宗玮淡声道。

“欸。”四皇子轻车熟路地完成坐下起身再坐下的丝滑过渡,提起桌面上的酒壶就给萧宗玮斟酒,“不是我说,这唐月楼的酒就是醇厚,这次带了几坛子,还怕不够喝,那裴仲安忒不识货了,几杯就醉得找不到北了!”

“你以为他的真醉了?他知道你在戏耍他,将计就计罢了。河东裴家嫡系嫡出子,又岂能是个笨的?”

萧宗玮拿起酒杯一饮而尽,舌头上酒液淌过,却如白水一般无滋无味,他微微一怔,挪开手,垂眼盯着空杯。

“他戏耍我?”四皇子不信,“那不能够啊,他怎会知道我是有意的?难不成他就是要在阮大姑娘面前表现出我们为难他?好博取同情心?”

萧宗玮扬起双目,盯住他。

四皇子及时察觉,连忙改口,“是我,是我为难他!”

萧宗玮拿起桌子上的酒坛,直接对着嘴喝,无论多么馥郁浓烈的酒味入了口,就好像被观音的净瓶洗涤一清,什么滋味都没有留下。

“欸,大哥,明日还有布猎,你小心别喝醉了……”四皇子既是心疼酒,又是担心萧宗玮因为裴仲安一事不高兴,借酒消愁,忙不迭保证道:“明日人多又杂,我定会再想办法,要他在阮大姑娘面前出丑,也让阮姑娘知道只有殿下您才配得上……”

萧宗玮一口气喝完一坛子酒,袖子一挥,顺势把酒坛子往旁边一砸。

坛子撞到了椅腿,顿时四分五裂,一地的狼藉。

四皇子一个激灵打住了未说完的话,呆呆看着萧宗玮。

萧宗玮用袖子一抹嘴,两眼猩红道:“不准再去找裴仲安麻烦了!”

四皇子“啊”了一声,还没反应过来,对面的人已经起身,大步走出了帐子。

四皇子的侍卫从外面进来,附耳对他道:“殿下,大殿下是往刘院使的医帐方向去了……”

“刘院使?”四皇子思索了一阵,“自从五弟母妃死后,大皇兄近来是有些不对劲,总是心不在焉的,对阮大姑娘都时冷时热,莫不是真的被那毒妇下了蛊吧?”

“那我们……?”侍卫犹豫。

“哼,自然还是要办的,我大皇兄想要的东西,没道理就这样拱手让给一个外人!”四皇子站了起来,“明天就是个好机会。”

宝嘉郡主从贤德皇太后帐子里出来,左思右想都觉得自己交出的那封信里面应该大有文章,只怪她一根筋答应了大可敦,没有让堂兄知晓。

大可敦是大周人,该不会偷偷在做不利于北虏的坏事,还让她不小心做了帮凶吧?

好不容易在帐子外等到迟归的卓尔亲王,宝嘉郡主赶紧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说给卓尔亲王听,末了还愤愤不平加了一句:“大周人果然心眼多,让人防不胜防!”

“不,大可敦这么多年一直谨小慎微,行事周密,从不落人话柄,若是重要的事她何不派个心腹跟我们而来,还把东西交给你?”卓尔亲王说起心底的疑惑。

宝嘉郡主气得嘴都要歪了,单手叉腰道:“注意你的语气,我看起来就不可靠吗?”

“你若可靠,也不会一出事就什么都告诉我了。”卓尔亲王是相当了解自己这个不靠谱嘴巴就跟个漏勺一样的堂妹。

宝嘉郡主哑口无言。

“看来我们这几日都要谨慎一些,免得惹上麻烦。”卓尔亲王正说着,心腹的侍卫就上前禀告。

“王爷,大周的禁军忽然开始调动,加强了各处关要的戒备,尤其是我们的营地外。”

宝嘉郡主和卓尔亲王对视一眼。

果然有不寻常的事发生了。

晚宴刚散,顺天帝和嫔妃们先离开,随后才是权贵大臣们以及家眷。

在天穹之下,草野之地,少了城里那些繁琐的规矩,众人一起喝酒赏舞,其乐融融,关系都亲近不少。

几个坐得近的夫人说得投机,一路都欢声笑语,还不舍得分开。

这里头丹阳郡主和宁王妃地位最高,被人簇拥在中间,你一句我一句地吹捧着。

有人关心起宁王今夜怎么没出现。

宁王妃用帕子按着唇,笑道:“我家那个怕是水土不服,刚到地就躺下了,只怕明日的布猎都看不了。”

“不妨事,宁王世子去看也一样。”一侍郎夫人抚掌,不知哪根筋不对,突然又提道:“我记得世子也快到婚配的年纪了,岂不是和郡主的女儿正好相配!”

这种乱点鸳鸯谱的事情不是没有发生过,只是丹阳郡主一贯会打太极,刚想糊弄过去就完了,可那位夫人话音刚落,宁王妃却做出认真思索的模样。

“是呀,郡主生的那姑娘顶顶漂亮,那日骑射竟还赢了北虏的郡主,真是精彩!我儿当时也夸她身手好,称赏不已……”

丹阳郡主心里暗暗道了一声不好。

这盛京城里谁不知道宁王府和皇商唐家交好,两家的孩子青梅竹马长大,早就传言互许了婚事,可后面宁王妃的各种言谈行为,都表现出看不上商户出生的儿媳,所以她转头就想搭到阮家来?

宁王世子虽然也生得仪表堂堂,可学识一般,人也文弱,实在不是丹阳郡主看好的那类。

更何况大家有目共睹,这宁世子一心单恋唐家姑娘,她是犯什么傻要把自己好好的女儿去跟他凑成一对怨偶?

“谁能不喜欢六姑娘呢?我们家的谢二郎以前在文华殿一起做伴读时就常夸她,说她认真好学,很得大家喜欢。”

丹阳郡主微讶,开口的竟然是与她一直不对付的柳禾穗,现在的谢家三爷夫人。

此话一出,无形中就有和宁王妃抢人的意思。

旁边人一揣测,难道阮六姑娘竟和谢家也关系匪浅?

宁王妃面色微变,但还沉得住气,微微一笑道:“一家有女百家求,是应当的。”

丹阳郡主保持矜持的微笑,不参与她们的谈话。

她女儿还小,用不着急着嫁人。

“明日布猎,郡主与县主可愿意与我们一道。”宁王妃不气馁,继续想要拉丹阳郡主做个回应。

“那不巧了,我早先在老夫人那儿就与郡主娘娘明日约好了一块。”柳禾穗说着,又冲宁王妃说了一声抱歉。

宁王妃皮笑肉不笑道:“哪里,既然如此,那便下一回吧。”

比起谢家,丹阳郡主更不想和宁王府沾上边,故而便默认了下来,柳禾穗就亲切地伴着她道:“郡主,我还要去跟老夫人请安,一道回去吧。”

“嗯。”丹阳郡主平平淡淡应了一声。

有人心愿落空,也有人心想事成。

原本还融洽无间的队伍顿时就头是头,尾是尾,中间是中间,拉出好几截。

在最后边的人纯粹是看热闹,嘀嘀咕咕互通有无。

“这丹阳郡主连六殿下都不怎么满意,怎么会看上谢家?”有人奇怪。

“谁说郡主不满意六殿下了?她那是看见自己女儿玩不过六殿下担心的。”还是有眼明心亮的人看出了郡主那纠结的心思,“也不是所有人都像她那样好命,阮二爷万事都听她的意思,简直唯命是从,她便是想也找个听话的给自己女儿……”

先前那人点点头,“确实,我见过六殿下教训阮六姑娘,六姑娘就跟老鼠见了猫,乖得不像话,怕是丹阳郡主看了都要觉得离谱,这世上还有比她能治住自己女儿的人。”

“可不是嘛!但说治住也不严谨,这六姑娘就是表面乖巧,心里可叛逆着,你看六殿下每次不得乖乖跟在她屁股后面一路收拾……还不知道谁治了谁?”

“哈哈哈哈!”

“咳咳——”

一阵刻意的咳嗽声打断了几位夫人正在兴头上的谈话。

她们扭头一看,发现后面跟着的人正是她们话里的正主——六殿下萧闻璟。

举着手装模做样咳嗽的人是他身边的长随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