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贞的用词让甘宇愣了一下, 他是年少成名,性子高傲,拽得不可一世也只是对那些没有自知之明的追求者, 对待身边的朋友, 虞贞性子还算不错,因此在甘宇的印象里, 虞贞不像会说话这么粗糙直白的人,果然物是人非, 永远不变的是永远在变。
委婉的拒绝在甘宇看起来是一种敷衍, 甘宇好心地说:“我说的是真的,不诓你, 也没有坏心思,实实在在的心意。”
风从窗口透进来,虞贞穿得单薄, 缩了缩肩, 靠着墙面道:“我说的也是真的。”
他说过许多虚伪的话, 许多言不由衷的话,但这句没有弄虚作假, 他确确实实地很想睡周道森。
甘宇的眼神是不相信的。
虞贞是没有耐心向他解释的, 今天在场的除了一个王宝书, 没有虞贞在意的人了, 他也不想要给谁留下好印象,做法肆意了些。
虞贞抱住自己说:“有点儿冷,回去了。”他试图就这么离开,把甘宇留在原地, 掠过对方的时候,甘宇却抓住了他的手腕。
虞贞抬起眼睛, 甘宇欲言又止,嘴巴动了动,又没说出什么来,半晌笑了声,道了句没事。
道歉还是什么的大可不必了,今后他们不会有任何交集,猴年马月的同窗之谊只剩了体面的形式,哪儿还有什么旧日的合拍。
虞贞跟这些人就更没有了。
回到包厢后,虞贞听得里头一片乐声,方苏溢站了起来,手里握着酒瓶子,在用酒瓶子玩大象鼻子的游戏。
看到虞贞回来,大家起哄着拽他进来,方苏溢更是热络,体贴地把酒瓶给了虞贞,说:“来,该你了,转,转到自己我给你发个大红包。”
虞贞不驳面子,也不追问太多,适应能力极强,瞬间了然加入,给面儿地说:“真的?”
方苏溢一拍手:“那还能有假?我方苏溢说话算话。”
虞贞随手一转,酒瓶在桌子上快速地旋了几圈后停下,众目睽睽之下,虞贞没有作假,大家目睹着他今晚爆棚的好运,那瓶口真就对准了他自己。
“我靠,虞贞你有两下子啊。”
王宝书站起来看,不可思议地看向虞贞,虞贞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个中大奖的人。
“我运气一向不错,”虞贞说:“方老板,破费了。”
方苏溢连喝了两杯酒,对虞贞竖了个大拇指,说他真牛叉,几个人找巧劲找了半天,虞贞随手就中了。
“要不说咱们虞大美人能功成名就呢,人家这运气都是一等一的,你不得不服!”方苏溢喝高兴了,分贝没得控制,吼到了门外去。
虞贞在众人的打趣中走回自己的位置,王宝书看他一眼,低头问他没事吧。
虞贞大为不解:“我为什么会有事?”
王宝书的眼睛透露着某种信息,虞贞接收到了,提起筷子说:“没事。”
甘宇回来后,大家又在餐厅里叙了会儿旧,才被方苏溢拉到下一个场地,唱了会儿歌,今晚才进入尾声。
方苏溢喝高兴了,有助理,其他人则不敢敞开喝,虞贞和王宝书开同一辆车,不用担心,但是其他人得请代驾,这事是方苏溢一手包办的,把每个人安全送回家,是方老板的意思。
散场的时候,方苏溢一把搂住虞贞,和他肩并肩,两人走到了一个地方,方苏溢带着点醉意地说:“虞贞,这些人里……我最佩服你,你知道我佩服你什么吗?我佩服你经历这么大变故还能站起来,想当年你多神气啊,学校里喜欢你的人一堆堆的,我喜欢的妹子喜欢你,你说你咋就这么大本事呢,你不就有一副皮囊呢,你有啥啊。”
虞贞扶着他,笑着说:“别摔倒了。”
“我站得稳,”方苏溢跌跌撞撞的,“咱们这个小团体里你不能出现,你一出现那眼睛齐刷刷都是看你的,你记得教我们物理的一个老师吗,当时还有人传那老师喜欢你呢,以前听不信,现在觉得有什么不可能的?你真幸运,就靠这副皮囊就能赚大钱,博那么多人的青眼,男的?男的怎么了?我有时候觉着甘宇看你的眼神都不对劲,你怎么就那么招人喜欢呢,啊?你有啥啊你……”
虞贞也想问,他有什么。
除了皮囊以外,他还有什么。
远处的人瞧着两个人越走越远,方苏溢的身份不同了,也没有人敢随便上前,倒是甘宇把方苏溢拽了回来,抬头看了眼虞贞,欲说还休,到底没放话出来,甘宇拉着方苏溢,说:“方老板,喝多了吧?回去了。”
他边拖着人边对虞贞说:“你也回去吧。”
虞贞早就累了。
他走回去,王宝书问他方苏溢跟他说了什么,虞贞道:“没什么,醉话,走了。”
几辆车在夜色里行驶向不同的方向。
方苏溢醉得不省人事。
虞贞和王宝书也结束了形式的一天。
王宝书开车,他没怎么沾酒,虞贞虽然没醉,但冰茉莉还是有度数的。
王宝书扶着方向盘,开得慢,车窗降了下来,虞贞冻得瑟瑟发抖,他自找罪受,就是不想关。
一整天下来,王宝书也闻到了不对劲的气息,总结道:“我本来以为今天是老友重逢,大家一块高兴地吃个饭,聊聊过往,却忘了这么多年过去了,人早就变了,一个比一个装犊子。”
虞贞的手肘搭在窗口,捧着自己的脸,看风掀起他的发丝,后视镜里映出微醺的面颊。
漂亮得雌雄莫辨。
“以前大家都这么好,现在变成这个样子,真让我寒心。”王宝书捏着方向盘,他知道人都会变的,却依然无法接受要好的朋友转变了这么多。
虞贞却想告诉他,他们没变。
他们从来都没有待见过他,碍于他王宝书的关系,大家都在互相演而已,其实他得了谁的意呢?他不受欢迎,一点儿也不受欢迎。
“以后不跟他们聚了,没意思,”王宝书吐槽,“他们不拿你当朋友就是打我的脸,没见过这么趋炎附势的,谁家里没有难念的经?人生路这么长呢,不一定谁笑到最后,装什么。”
王宝书愤愤不平,实在是为了虞贞。
虞贞离席的片刻,众人说了什么,他心里清楚。
一时的得势需要保持谦卑,否则就会像自己那样倒大霉。
虞贞听着王宝书的碎碎念,看着前方的道路说:“你今晚是怎么了?是为我打抱不平还是对他们的嘴脸感到不爽了?”
“当然是为了你啊,”王宝书说了又补充,“也有点为他们的转变吧,宇哥反而还好点,方苏溢最装,妈的,跟我想的一点都不一样了,再也不是我的好哥们了。”
人往高处走,方苏溢起来了,家大业大,不需要他们排挤对方,方苏溢也不会再跟他们多来往,他们跟方苏溢不再是一个阶层的人,朋友是阶段性的,他们要被换了。
虞贞没有付出太多,于是没有寒心一说,不过他能够理解王宝书,他们以前玩得最好。
“算了,不说他们了,没劲,”王宝书失望地说:“一顿饭看清一个人,不亏。”
虞贞侧过身去,两条手臂抬起来,趴在了窗户上,吹着冷风,看着街景,没有应声。
“怎么了,困了?”王宝书挂挡,“那我开快点。”
虞贞不困,虞贞只是很想周道森,想跟他翻雨覆云,想被他抱着,想被他亲。
他何时馋一个人馋得这样厉害?
今晚大概是酒精催发的作用吧。
他又没湿了身子,怎么会这么想要周道森呢?
天色晚了,虞贞要王宝书在这儿睡得了,他有次卧,王宝书却没有同意。
“我回了,开车也快,没事儿。”王宝书拎着自己的车钥匙,“你早点休息,我今天本来还想看看你心仪对象的,没想到弄到这么晚,下回吧。”
虞贞跟着他来到门口:“你真的要回去?”
王宝书点头:“嗯,我回去,近,别担心我了,你回去睡吧。”
虞贞没有强留,送他到电梯口:“路上开车慢点。”
王宝书嘱咐他水果别忘了吃,改天他们再聚,虞贞都答应了,他现在乏得很,只想回去睡了。
送王宝书回来以后,虞贞在房门前停留了会儿,他看向隔壁那间门,现在已经是晚上十点了,他想周道森应该是在的。
虞贞抿了抿唇,握着门把手,想了会儿,还是没有过去打扰,他回了房间。
夜里做了香艳的梦,白天幻想的,梦里都有,如愿以偿。
这一觉睡到了次日十点。
虞贞被狗叫声吵醒。
他昨晚没关窗吗?为什么声音这么大?
虞贞撑起身,穿鞋下床,走到窗户边,拉开窗帘往下面一看,一股浓烟罩住了视线,消防车都来了,公寓楼下有个健身房,是那儿传来的动静。
人心惶惶的,健身房门口站着不少人拍照,虞贞看了一眼,就要回身了,谁知一转脸,看到了和他同款姿势趴在护栏上的人。
周道森也在,俯在阳台上看热闹,腿边还有条狗,汪汪汪地叫着,周道森也不管,就这么盯着健身房的方向。
虞贞探身看他,见对方的视线不在自己这儿,他没有刻意地发出声音吸引注意力,而是很投入地望着周道森。
周道森在看火灾,虞贞在看他,那只狗汪汪地叫,横在两人中间,一墙之隔,虞贞都感到心浮气躁。
他在想什么呢?
他也会凑热闹?
他这两日有没有想起他虞贞?他还会回味那个吻吗?是平心静气后决定原谅他虞贞,还是要杀了他虞贞呢?
什么都好,给他一个答案就好。
虞贞想着想着,再一抬眸,人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只有一条狗盯着他,而他半个身子探出去,危险得底下的人以为他是要跳楼。
虞贞匆匆回身。
他走进室内,在柜子里挑了件休闲的套装,联系了他的教练,告诉他,他马上会去搏击馆。
他顺便发消息给了搏击馆的老板。
KT:[周教练今天会去吗?]
段晨:[他今天倒是有说来。]
KT:[谢谢。]
段晨:[有什么问题吗?]
KT:[没,我今天也去。]
附了一张小猫托腮的表情包。
段晨说欢迎他。
虞贞换上衣服,去做了一番精致的洗漱,他用洗面奶净了脸,又擦了一层水润的霜,手上也涂了一层,插上吹风机,用梳子给头发做了定型,才换鞋出了门。
虞贞去到搏击馆,没有发现周道森的身影,倒是一早联系好的教练已经在等着他了。
练习拳击本来就是个幌子,可既然拿来当幌子,那就有必要好好对待,教练又不知道他的目的,认真地教着,虞贞有模有样地学。
“你受伤了啊?”教练指了指自己的胳膊,“这么大的伤口。”
虞贞摸了摸那结痂的伤:“过两天就好了,没站稳,磕破了。”
“这是擦伤吧,”教练很有受伤经验似的,也识趣地没有追问,“那今天练点轻松的,教你走步好了。”
“走步?”
教练专业地说:“拳击也需要走步的,不是只靠一双拳头挥来挥去,底盘稳上肢力量才能更好地挥发,你跟我对打,我走给你看,注意观察我的下半身。”
虞贞配合地说:“好。”
在两人认真教学的时候,陆平威走了进来,起哄道:“啧啧啧,还学着呢。”
虞贞看见他,敷衍地给了一个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