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出逃!(1 / 2)

第20章 出逃!

选秀结束。

百余位世家子女在宫人牵引下, 陆续离宫,回到家中。

关上家门,家里人好奇问起:“陛下所说的‘终面’, 是怎么样的?”

“陛下选了哪家公子女郎做皇后?你可被选上了?”

“宫里怎么也没旨意下来?把你们送出来,就没信儿了?”

一连串的问题砸下来, 选秀中人张了张口,好几次欲言又止。

他们只是在宫里住了十来日, 连陛下的面都没见着。

今日倒是“终面”了, 但也没什么规章流程。

陛下抱着那个贴身侍从不肯撒手,选秀也是侍从点的人。

至于陛下说的, 要立五个皇后,太过惊世骇俗, 他们也不知道究竟是真是假。

总之……

“圣心难测,还是等陛下旨意罢。”

与旁人不同,卞明玉倒是胆大。

他回到家里, 就跑着去找父亲, 手舞足蹈地把选秀上的事情,从头到尾, 全说了一遍。

“陛下带着燕枝公子来选秀。”

“一开始是五个五个去正殿觐见, 后来不知怎么的, 陛下就拽着燕枝过来了,非要让燕枝选。”

“我们在列队的时候,陛下还掐着燕枝的脸,跟他说了好长一段悄悄话。”

“结果不知道燕枝说了什么,陛下的脸都黑了,跟被雷劈了似的……”

卞大人赶忙打断他:“明玉,慎言!”

“是。”

卞明玉闭上嘴。

没多久, 他又凑到父亲身边,小声问:“爹,你说,陛下最后会让谁做皇后呢?会不会是燕枝?”

卞大人思索良久,最后道:“难说。”

“爹,你想了半天,就想出这两个字啊?”

“陛下事事力求完美,朝堂大臣,军队将领,皆是万里挑一,旷世奇才。此次选秀,陛下必定也存了挑选十全十美之人为后的心思。”

卞大人叹了口气:“偏偏燕枝公子出身不显,才学一般……”

卞明玉插嘴道:“我觉得燕枝蛮好的啊,又和气又礼貌。”

“快住口,你敢夸燕枝公子一句,明日传进陛下耳里,陛下误以为你对燕枝公子有意,把你也抓进净身房里。”

“噢。”

卞明玉赶忙捂住嘴。

“陛下向来行事果决,对内政事,对外征战,决策无一不明,无一不准,却偏偏在燕枝公子的事情上分不清、辨不明。”

“想来今日选秀,陛下也不过是与燕枝公子斗气耍横,想逼燕枝公子服软罢了,燕枝公子外柔内刚,自然不肯。”

“只怕陛下此刻也正烦心……”

正说着话,房门外就传来侍从通报。

“大人,宫里来人,陛下召大人入宫。”

“好,回禀陛下,我即刻便去。”

卞大人赶忙起身,抚了抚衣摆,又对卞明玉道:“总归你落选了,对咱们家来说是喜事一桩。这阵子先别出门招摇,安分待在家里。”

“知道了。”

卞明玉点点头,“爹,我跟你赌一两银子,燕枝一定会是……”

“好了,别再说了。”

卞大人沉沉地看了他一眼,换上官服出了门。

马车已经套好,在门外等候了。

卞大人踩着脚凳,弯腰登上马车:“进宫。”

一刻钟后,马车在宫门外停下,卞大人下了车,提着衣摆,脚步匆匆地朝太极殿走去。

宫道上,几个相熟的朝臣也正急匆匆地往前赶,看见同僚,略一通气,原来都是陛下召见,便结伴前往。

又一刻钟后,一行人来到太极殿。

殿门大开——

只见陛下抱着手,盘着腿,端坐于高台之上,正闭目养神。

卞大人留意看着,陛下身边空空荡荡,再无旁人。

总是陪伴在陛下左右的燕枝公子,今日竟不在此处。

只瞧了一眼,他便收回目光,与几位同僚一起,俯身行礼:“臣等拜见陛下。”

高台上的萧篡听见动静,睁开眼睛,目光沉沉,看向他们:“平身,赐座。”

“谢陛下。”

“朕——”

众臣正要落座,忽然听见陛下开口,赶忙行礼站好,静候陛下旨意。

可帝王只是起了个头,接下来再无他话。

殿中一片死寂。

帝王垂眼,如同沉眠猛虎一般,望着御案玉阶出神。

众臣暗自交换了一个眼神,谁也不敢擅自落座,只得维持着等候旨意的谦卑姿态。

良久良久——

萧篡终于开了口,嗓音低哑:“今日选秀,朕已选定皇后人选。召尔等入宫,是想让尔等商议立后事宜,拟写立后诏书,操办立后大典。”

一听这话,几个近臣赶忙下跪行礼:“臣等领命,一定竭尽所能!”

“嗯。”

萧篡颔首,“尔等就在此处商议,立后事宜,问朕便好,省得来来回回递奏章批奏章。”

“是。”

有大臣壮着胆子问:“敢问陛下,不知是哪家的儿郎女郎,入了陛下的眼?”

“朕……”萧篡顿了顿,“尚未定下。尔等先议流程。”

方才还说“已经选定”,现在又说“尚未定下”。

陛下分明是自相矛盾。

可几个大臣交换了一个眼神,谁也不敢挑明,只能含糊应了。

卞大人问:“即将入冬,不知陛下是属意年前立后,还是待年后……”

“年前。”

萧篡没有犹豫,“越快越好。”

“是。”

外殿里,萧篡与近臣正商议立后一事。

内殿里,燕枝从榻上爬下来,穿好衣裳与鞋袜,走到门后边。

十年来,这是他第一次违抗陛下的命令,对陛下说“不”,还重重地踹中了陛下的胸膛。

回过神来,他怕惹怒陛下,怕惹得陛下更加过分地欺负他。

可是陛下没有。

陛下只是重重地踹了床榻一脚,像是把他那一脚还给他一般,就摔门出去了。

隔着门,燕枝也能听见陛下同近臣说话的声音。

他听见陛下说要立后,听见陛下说越快越好。

这样自然最好。

就像陛下从前说的那样,新人入宫,有了皇后,有了贵妃,陛下就不会总把目光放在他身上,他就会“失宠”。

只要陛下不再注意他,他就有机会逃出宫去。

燕枝捏着衣角,心里燃烧的小火苗更旺一分。

就在这时,他忽然听见外面有大臣回禀——

“回陛下,依照祖制,宫中凡有大喜,皆会放一批大龄宫人出宫,以彰陛下恩德。”

燕枝眼睛一亮,倏地抬起头。

他快走两步上前,趴在门上,试图听得更清楚些。

“犹记得上回宫人离宫,还是陛下初登基之时。”

“天下已定,四海升平,臣不久前也想上疏,请陛下恩准宫人离宫,只是诸事繁忙,这才搁置一边。”

“如今陛下立后,更是喜上加喜,不如趁此机会,将此事一同操办。”

萧篡不曾细想,只道:“让底下官吏整理宫人名册,凡四十岁以上的宫人,立后大典当日,给他们一封放奴书,再赏银一锭,放他们出宫去。”

“是。”

内殿里,燕枝听着这话,快活得几乎要跳起来!

虽然他还没满四十岁,但是他有放奴书啊!

所以,他只要等到立后大典那日,就可以出宫了!

不过……

燕枝不知想到什么,怔愣片刻,一脚踩中长出一截的裤腿,整个人往前一扑,趴在门上,竟直接将门扇推开了。

“啊……”

燕枝摔在地上,五体投地。

萧篡猛地站起身来,攥紧拳头,沉默片刻,却又坐下了。

他转过头去,不愿再看燕枝。

反倒是卞大人和几个大人回过神来,赶忙上前,把他扶起来。

“燕枝公子,可还好?”

“奴没事,多谢诸位大人。”

燕枝向他们道过谢,随后鼓起勇气,跑到殿中,在陛下面前跪下。

萧篡皱起眉头,冷冷地看着他。

“陛下……”燕枝抬起头,一脸认真,“能不能将整理宫人名册的事情交给奴?”

萧篡眉头皱得越深:“你说什么?”

“能不能将整理宫人名册的活儿,交给奴?”

倘若由其他官吏整理宫人名册,到时他逃出宫去,陛下一定会迁怒此人。

燕枝是很想出去,但他不想害人,更不想有人因他获罪。

所以,这个活儿,必须是他的!

他自己整理名册,自己趁机逃出宫去,陛下就不能迁怒旁人了。

就算日后被抓住问罪,也是他一人承担。

燕枝跪得端正,目光诚恳地望着萧篡,学着大臣们滴水不漏的话语:“奴为陛下整理选秀名册,如今选秀结束,奴闲着无事,也想为立后大典出一份力。”

可是听见这话,萧篡的面色反倒更阴沉了。

“你再说一遍。”

“奴也想为立后大典出一份力!”

萧篡霍然起身,两三步跨下玉阶,握着他的胳膊,把他从地上提起来。

“再、说、一、遍。”

“奴……”

萧篡定定地看着他,咬牙道:“你就这么想看着朕立后?你就这么想看着朕和旁人成亲?”

燕枝从来都不明白陛下为什么发怒。

分明是陛下自己说要立后的,分明是陛下自己说要成亲的。

怎么又要掐他?

“奴……”燕枝红了眼眶,“奴没有,奴只是想找点事情做……”

萧篡顿了一下,手上动作轻了一些。

恍恍惚惚之间,燕枝好像明白了什么,小声道:“陛下立后忙碌,奴只是不想一个人待着,胡思乱想,所以想找点抄写的事情做……就像为陛下抄写选秀名册一样……”

萧篡看着他将落未落的泪珠,终于松开手,放开他。

但是这件事情允或不允、行或不行,他到底没说。

萧篡只道:“回去,别在这儿丢人现眼。”

“是……”

燕枝向他行了礼,又向诸位大人行了礼,最后垂着头,慢吞吞地走回内殿。

被陛下骂了以后,他的难过有如实质,几乎要满出来。

萧篡盯着他瘦弱的背影,盯了有一会儿,直到他关上殿门,才猛地回过神来,别过头去。

*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陛下与众臣商议立后之事,一直商议到了很晚的时候。

燕枝洗漱完,窝在被窝里,仔细斟酌词句。

他得再想办法求一求陛下。

不论如何,他一定要抓住这次机会。

燕枝趴在榻上,掰着手指头,小声嘀咕着,认真排练。

“求陛下把整理名册的活儿交给奴,奴与他们同为宫人,想送他们一程……陛下即将立后,奴实在是闲着无聊,所以想找点儿事情做,奴并无他意……”

就在这时,榻前帷帐忽然被人从外面掀开。

一片高大的阴影投了下来。

燕枝下意识抬起头,只见陛下脱了外裳,穿着单衣,就立在榻前。

“陛……陛下!”

燕枝喊了一声,连忙掀开被子,从榻上爬起来。

可萧篡并没有理他,瞧了他一眼,便在床榻外侧躺下。

燕枝挪上前去,小心翼翼道:“陛下,奴还是想抄写出宫宫人名册,好不好?奴闲在殿里,实在是无事可做……”

萧篡抱着手,平躺在榻上,闭目养神,还是不理他。

“陛下身边的大人们,都有事可做,奴也想找点事情做,好显得奴不是那么没用。”

“况且,陛下也说过,新人入宫,奴马上就要失宠了,所以奴想……”

忽然,萧篡猛地睁开眼睛,翻身坐起,双手一掀帷帐,转身下榻。

“陛下……”

燕枝被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碎碎念,把陛下念得烦了,他要走了。

可是萧篡只是走到烛台旁边,用手掐灭两根蜡烛,然后又走了回来。

他重重地往榻上一躺,冷声问:“谁说你要失宠了?”

“陛下说的……”

“朕这几日可没说过。”

萧篡翻了个身,背对着他,“少污蔑朕。”

“那……”

“朕让他们明日把宫人名册送过来。”

“谢谢陛下!”

燕枝眼睛亮起,语气多了几分欢欣,却也多了几分愧疚。

谁能想到,有朝一日,他竟然在欺骗陛下,利用陛下。

他终于还是变成一个会争宠、会耍心机的坏燕枝了。

不过,陛下欺负他这么多次,他欺骗陛下一次,应该也不算过分……吧?

他发誓,他就只骗陛下这一次。

仅此一次。

萧篡回头,瞧了他一眼,又道:“说声‘谢谢’就完了?”

“多谢陛下。”

燕枝想了想,在榻上跪好,“那奴给陛下磕头,磕三个响头!”

磕头?亏他想得出来!

萧篡翻身坐起,揪住他的衣领,把他提起来。

“朕又没死,磕什么头?”

“可是……”

“不是想把朕教你的、争宠的法子都用在朕身上吗?争宠最后一步是什么,你可记得?”

燕枝当然记得。

争宠的最后一步就是……

可是……他还是不想……

骗人真的好辛苦啊,特别是他要骗的人还是陛下。

燕枝感觉自己的小心脏都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

他不会骗人,不会撒谎,更不会利用别人。

萧篡见他发愣,又道:“朕把抄写名册的差事给了你,你不得拿东西来换?”

燕枝想了想,怯怯道:“那……那奴还是不要抄写了……”

他总能找到其他办法出宫。立后当日,趁乱溜出去也好,翻墙钻狗洞也好,反正总有办法。

白日里,他刚刚反抗了陛下,拒绝了和陛下行房事。

现在他就为了抄写名册的机会,上赶着讨好陛下,用身子来换。

这给他一种……他是小鸡,是小鸭,是小鱼,自己把自己卖掉的感觉。

他是出身微贱,但是他不下贱。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很不喜欢。

他没办法说服自己。

萧篡见他低着头,胡乱揪着衣袖,便知道了他还是不肯。

他别过头去,望向别处。

一时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萧篡转回头,忽然捧起燕枝的脸,结结实实地亲了他一口。

“行了。”

萧篡道,“换完了。”

“陛下……”燕枝惊讶地抬起头。

萧篡用手臂环住他的腰身,带着他往榻上一躺:“睡了。”

“是……”

帐外烛火被萧篡掐灭了,帷帐隔绝月光,榻上一片漆黑。

燕枝被陛下抱着,不太自然地翻了个身,背对着陛下,捂着自己狂跳不止的心脏。

他竟然骗了陛下!

他竟然骗过了陛下!

他闭上眼睛,一边沉浸在撒谎做戏的惊慌之中,一边又幻想着出宫后的自在日子。

他整个人混混沌沌的,几乎要被分成两半。

就在燕枝想着萧篡的时候,黑暗里,萧篡也在看他,用亮着光的眼睛,描摹他的身形。

倘若方才,燕枝面前有一面镜子,他就能看到,自己的神色有多紧张。

倘若方才,他将燕枝的话录下来,他就能知道,自己找的借口有多拙劣。

萧篡不知道燕枝为什么非要抄写宫人名册。

他只当是燕枝因为他选秀的事情伤心难过,想找点事情来做。

总归只是抄抄名字,闹不出什么大事,这个活儿给他就给他了。

他高兴就行。

就在燕枝即将睡着的时候,萧篡忽然道:“织造府的制衣匠人明日上门,量体裁衣,裁制立后大典上的礼服。”

“唔……”燕枝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

萧篡沉默着,默默收紧了环在燕枝腰上的手。

他垂下眼睛,扫视一圈,目光依次划过燕枝的肩膀、手臂、腰背和双腿。

这个蠢货,大病一场之后,瘦了很多。

将所有信息记在心里,萧篡从身后抱着燕枝,贴上前去,低下头,把脸埋在燕枝的脖颈处,用力嗅了嗅。

他低声道:“燕枝,你赢了。”

*

萧篡说话算话。

翌日一早,主管宫廷事务的官员,果真把宫人名册送了过来。

名册上有现今在宫中当差的、所有宫人的姓名、户籍和生时年月。

燕枝要做的很简单,只要把四十岁以上的宫人姓名都摘出来,抄在纸上,就可以了。

燕枝欢天喜地地接过名册,抱着东西,就回了内殿。

没多久,大臣就带着织造府的官籍匠人们过来了,要为陛下裁制立后大典上的衣裳。

燕枝隐约记得这件事情,好像昨晚他要睡着的时候,陛下跟他说过。

燕枝也没在意,只是窝在内殿里,专心做自己的事情。

陛下昨日才说,让他不要出去丢人现眼。

不多时,外殿里,匠人为萧篡丈量完毕。

大臣再次询问:“敢问陛下,皇后的衣裳……”

萧篡披上外裳,坐回高处:“不用去量,朕知道他身上尺寸。”

大臣不解:“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