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想继续说完方才的话,不曾想却被傅修辞一把掐住腰,他另一只手伸入她发间,掠夺般难耐地吻她。
宁书禾听到有脚步声自巷子里传来,愈来愈近,紧张地伸手推他,才好不容易有了喘息的机会,她轻声说:“三叔,有人……”
“没关系……”
“他们可能认识我……”
重点是,可能也认识傅祈年。
“……”
傅修辞不舍得松开,可到底没再继续,几分难耐得下意识蹭她的鼻尖,他闻到一股熟悉的清甜香气,荔枝、橙花,圣彼得堡一月的冬日暖晨。
不自觉地,他的呼吸更粗重:“只是接吻而已,被看见也不会……”
宁书禾笑了笑,不给他借题发挥的机会:“可是我有点冷,先回家吧。”
走了两步,突然想起什么,宁书禾愣了一下:“三叔。”
“嗯?”他的嗓音有些沙哑。
“我家里没有……”宁书禾有些难为情,“没有你用的东西。”
傅修辞脚步一顿。
宁书禾不由得笑了下,伸手推他肩膀:“路口左拐有便利店,辛苦三叔再忍一忍,先去买——”
“一会儿叫跑腿送过来吧。”
“……”
傅修辞没给她拒绝的机会,将她裹得更紧,在有人过来之前搂着她进了院子。
宁书禾感觉到一点点痛意,因为他揽在她肩上的手无意识地用力,隐隐藏着某种按捺不住的心情。
离得太近,她仿佛能听清两个人交错的心跳声。
到了门口,宁书禾伸手按开指纹锁,先他一步走进去,抬手想要先揿下总灯的开关。
黑暗里,一只手臂搭上来,阻止了她的动作,温热的呼吸拂在耳畔,叫她喉间有点发痒,她侧过身,主动凑近些,却停在了某个地方,她的气息放缓,感受到谁的呼吸一滞。
下一秒,傅修辞直接搂着她,掠夺般地将她往玄关一侧压上去,是比方才更加急切的吻,宁书禾闭上眼,手臂搂着傅修辞的脖颈,应接不暇地回应着他,不过几秒,他尤嫌不够的,弯腰将她一把扛起。
没问她卧室在哪儿,直接去了客厅。
没有计生用品,总能先救救急。
宁书禾被扔在沙发上,她靠着靠背眯起眼睛,视线聚焦,瞧见傅修辞跪在她身前的地毯上,拿手机匆匆下单了什么东西,而后摘下眼镜,同手机一起扔到一旁,修长的手指搭到她腰间,低头俯身伏于她两膝之间。
等反应过来他想要做什么,她兴奋到连指尖都在颤栗。
【作者有话要说】
*
“爱是一个时期,为了粉饰性/欲而想象出来的东西。”——雅克·巴尔赞《从黎明到衰落》
下周开始应该会随榜更,无榜尽量日更,现生太忙碌了TwT。
第46章 Chapter 46 占有欲爆棚的混蛋
一只手探过来, 轻拊宁书禾黏湿的额头。
“去洗澡?”傅修辞搂着她的腰,哑声询问。
“……嗯。”
像在干涸地中久经风雪的人,埋进热浪, 宁书禾浑身瘫软,神思涣散,反应也比平时迟缓许多, 隔了好半晌, 才反应过来傅修辞是问她要不要先去, 弱弱地回答一声:“你先去吧……”
傅修辞笑了一声, 低头亲她的肩,随后不由分说地伸臂在她膝弯里,将她一把横抱起:“一起去。”
“不要, 我好累。”宁书禾无力地晃腿, 试图挣脱,却是在身体腾空时下意识地搂住了他的肩膀。
傅修辞脸上的笑意温热:“那我帮你洗好不好?”
听了这话,宁书禾才放弃挣扎,开始复盘今天晚上的一切。
刚开始计生用品没送到时候, 傅修辞的确很有耐心,极具服务意识地帮她进入状态, 但他却不需要她反过来帮他。
忍耐的克制一直持续到房门被敲响, 傅修辞绕到隔断后取了东西回来, 宁书禾是在那一瞬间察觉出今天傅修辞心情不算太好, 他是携着某种负面的情绪来找她的。
他的每一个动作里都带着惩戒的意思, 并不粗暴, 却十足愤怒, 导致第一次很快, 只够他们两个不管不顾地囫囵吞下, 双影交叠好似要融为一体。
傅总从不标榜自己清心寡欲,她之前也仅凭着印象对他这方面的风格进行过猜测,后来……即便也不是头一回了,但宁书禾也是第一次真的确定,傅修辞是享受且沉迷这件事的。
没怎么休息,也没有任何语言上的交流,两个人都很快又有了反应,傅修辞搂着她的腰,手掌向下滑落,一手将她托起,另一只手几分急躁地解开她背后的裙带扣子,宁书禾抱着他,只能把一切都交还给最纯粹的本能,双腿抬起,紧紧缠在他腰际,以避免自己掉下去。
两个人跌跌撞撞地辗转到她的卧室,宁书禾被扔到床上,他欺身压上来,第二回傅修辞的动作更加狠戾,手掌也自枕边移至她的颈侧,虎口掌在她最脆弱的咽喉处,不动声色地用力。
宁书禾察觉他的动作时,不由得一惊,下意识地握住他掐在自己脖子上的那只手腕,想要挣扎,却听到有谁熟悉的声音荡漾在她耳边。
放松,别怕,有我在。
一声声的安抚,宁书禾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视线却缓缓失焦,轻微的窒息后,她的的思绪渐渐被情/欲掠夺,是更兴奋,在荷尔蒙和肾上腺素地共同主导作用下,血液上涌,身心一俱到达最爆烈的癫狂。
疯子。
宁书禾第一次感受到傅修辞的极端,也是头一回切身体会他的危险。
什么天之骄子风雪霁月,此时此刻的他看起来像是个占有欲爆棚的混蛋。
在最关键的那一瞬间,傅修辞倏然松开了手。
他轻拊她的额头,再俯身亲吻她沾染几分湿热的眼角,片刻后,唇瓣慢慢下移,吻过她的鼻梁、鼻尖,唇角,最后落在她微微有些泛红的颈侧,舐过由他造成的那道红痕。
宁书禾终于有了大口喘/息的机会,像是溺水的人,抱紧浮木,脑海里尽被求生的本能占据,待肺部氧气充足,头脑的理智才被追回,她反应过来,因为他刚刚的行为,让她有些怕他,但宁书禾还是下意识地搂紧他的腰,感受着傅修辞身上和她同频呼吸时微微起伏的脊背,心率减慢,好久以后,她才安心下来。
今晚傅修辞的态度强势到近乎侵略,她却凭借本能将他抱得更紧,觉得自己整个人好似被火烫过,同他肌肤相触的地方,噼里啪啦地熏灼,理智和克制被烧得一丝不剩。
最后的时刻,在醒与梦之间,在意识漂浮的边缘,宁书禾隐隐听见傅修辞好似问了句什么,他的声音像是晨雾自丛林深处朦胧溢出,内容模糊地不可辩驳。
宁书禾完全无意识地,只是顺着他的话回答了一句连她自己都记不清的话,但傅修辞却像是被她这句确认的话哄高兴了,他的反应这才变得温和下去,恢复到往常的状态,方才的那些狠戾和暴烈仿佛都只是她的错觉。
宁书禾泡在浴缸里,全身都卸了力,视线落于搭在她身上的手臂,她挺想知道傅修辞刚刚到底想问什么的,也实在记不清自己回答了什么。
但转念一想,又无所谓,床上说的话,一般也没人当真,能在那个过程里助兴就够了,没必要把它带到床下。
看见她视线失焦,似乎是在发呆,恰时傅修辞抬手,自她身后向前抬手,捏她的脸颊:“怎么一声不吭,想什么呢?”
宁书禾摇摇头,把那事抛之脑后,拍拍他的手臂:“在发呆,起来冲一下吧,我感觉水凉下来了。”
她有点累,冲过澡后拖着步子直接躺进被窝里,身体蜷缩,睡意朦胧。
没过一会儿,就感受到身侧柔软的床垫微微下陷,躺在身后的人拥抱住她,出声时语气很轻:“睡了?”
“还没。”宁书禾有困意,却没能睡着,她干脆转过身,侧躺着看他,“怎么了?”
傅修辞的手指在她腰间轻轻摩挲,随口一问的语气:“明天什么安排?”
宁书禾的第一反应是愣了一下,似乎是在判断他问这个问题的动机。
傅修辞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忍不住伸手拊她额头,像哄小孩子似的,看着她笑了一声,觉得困惑,就直接问:“怎么不说话?”
她只能选择实话实说,一边回答一边观察他的反应,言简意赅道:“明天要回趟家,我舅舅的女儿……我表妹,明天过生日,她之前要么在海城疗养,要么在国外治病,前阵子刚回来,我得去看看她。”
“生了什么病?”
“……”宁书禾没说。
傅修辞也不勉强,点点头,表示理解:“就在市区?”
“嗯,忠元路。”
“要去一整天?”
“就中午吃个饭,订在她家里,吃完饭打几轮牌我就回来了。”宁书禾反应过来,“三叔想安排我吗?”
“本来想的。”知道她不是去傅家,傅修辞放心地伸手揽她入怀,随口扯了个理由,无奈地解释说,“谢远在北山开了个山间酒店,今天开始试营业,叫我们这些熟人先过去暖场,本来想明儿带你过去玩。”
话倒是真的,谢远真提过,不过傅修辞直接以没时间为理由拒绝了。
宁书禾回想半天,还是有些对不上这名字和记忆中的人脸,干脆直接开口问:“……谢远是?”
傅修辞解释说:“上回在丁铭那儿,你见过。”
宁书禾一瞬间了然,谢远是那天说她名字耳熟的那位,丁铭告诉过她,他是傅修辞的发小,这两年一直在国外替傅修辞办事,如今不知道为的什么回北城。
“……下次吧。”宁书禾无奈地笑了一下,而后语气微漾,“等我有空,嗯……那酒店试营业多久?三叔要不先问问他,如果过了试营业时间才去的话,能不能看在你的面子上给我们打个八折。”
傅修辞笑问:“等你有空?”
宁书禾看他一眼,没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
“某人有空了也不说主动找我。”傅修辞的语气幽怨,虽是笑着,但到底有几分责怪的意思,“有功夫跑去西城看朋友,没工夫主动给我打个电话问问我过得好不好。”
傅修辞知道她去西城的事儿,宁书禾周五晚上和他在微信上打电话时说过。
但她还是被他这个语气逗笑:“哪有,我那天给你打过一次。”
“嗯,确实就打过那么一次,还是为了告诉我宁小姐那两天应该都不在北城,因为要忙着坐几个小时的飞机去西城和小朋友通宵聊八卦,挂断以后,我一看通话记录还显示那次通话只有两分十六秒。”
听他这么严肃认真地描述这件事,宁书禾更加笑不可遏。
傅修辞听她笑,忍不住低头咬上她的唇,她身上有沐浴过后留下的扑扑热气,捂在白底绿纹的被子里,与窗外无雪无月的萧条冬日做对比,这一方小小的天地温暖得像盛夏落日燃烧。
呼吸乱了。
纵使舍不得,但时间太晚,不能再继续下去,傅修辞适时放开了她,宁书禾脑袋往他的方向凑了凑,额头贴近他的胸口。
怀里的人长发微卷,蹭得他心里和喉间都发痒,傅修辞忍不住伸手拊住她的后颈,一瞬间想起方才情难自持时的举动,手掌往上一翻,轻轻蹭了蹭她的颈侧。
这里太脆弱,好像轻轻一捏就会受伤。
宁书禾看他愣住,低头,脸颊贴近他的手背,神思迟缓。
安静下来,隐隐听见屋外有猫叫声,困意席卷,宁书禾的意识逐渐模糊。
“睡着了?”
模糊听见身旁的人唤她,宁书禾没有意识回答,好似“嗯”了一声,又好似没有,她实在困倦,疲倦像蕴在海底的水草,将她的意识往下拽,她来不及挣脱,沉沉地睡过去。
又过了许久,像是知道她不会回应,傅修辞的手掌向下轻抚她的脸,落吻于她额头,再出声时声音更加清淡茫远:
“方才我问的时候,你说你爱我,书禾,不论是真是假,我只当是真的了……”
第47章 Chapter 47 替你做决定(修)
被生物钟唤醒。
宁书禾醒来时, 感受到一条分量不轻的手臂搂在她腰间,那人极强的存在感让她清醒一些,她反应一会儿, 意识到自己似乎和身后的人正朝着同一个方向侧躺,背后被他胸口的温度捂出一层薄薄的汗。
她双腿夹着被子,动作轻缓地拉开他的手臂, 翻了半圈, 转过身静静地看他半晌, 发现只有他阖眼时才能看清眼底泛着淡淡的乌青。
她抬手轻轻碰了碰傅修辞的眼睛, 很快便放下。
傅修辞正呼吸沉沉,似乎还在深度睡眠。
宁书禾侧躺着,发了会儿呆, 眼皮太沉重, 撑不了太久又阖上,而后出于不想打扰到他休息的意图,蹑手蹑脚地从床侧滑下去。
宁书禾从柜子里拿出一整套的睡裙和稠质睡袍,穿上拖鞋, 在镜子前随意抓起头发,拿皮筋一箍, 抱着自己的洗漱用品取了隔壁房间的浴室。
等刷完牙洗完脸, 再敷一片面膜, 宁书禾重新回自己的房间时, 她看见傅修辞已经醒了, 此时此刻只套了条长裤, 正坐在床沿, 一动不动。
她不禁笑了:“醒啦?”
说罢便凑近了去看他的脸。
傅修辞转头看见她, 沉睡后浸出惫懒的脸上才露出笑, 拍了拍身侧的床垫,叫她过来:“还以为睡晚了,没来得及见你。”
宁书禾笑说:“我以为你还要睡会儿,就去隔壁房间洗漱了。”
宁书禾说了声“等等”,进浴室里把东西放回到柜子上以后,才走到他面前,正要坐下时,傅修辞拽着她的手腕,往里一拉,她一时失衡膝盖顶住床沿,傅修辞搂着她,叫她于自己膝间坐下。
宁书禾搂着他的肩膀,突然想起:“这次我去西城……”
话音稍顿,然后才继续简单概括:“小姑没有过问我。”
傅修辞鼻尖蹭蹭她的脸颊。
宁书禾笑了下:“是你的功劳吗?”
傅修辞笑问:“有什么奖励么?”
她亲了亲他。
傅修辞挑眉:“没了?”
她笑意更甚:“多的来不及了。”
“下次补给我。”
宁书禾低头,再亲亲他:“谢谢你。”
她不打算问他做了什么。
傅修辞大概率不会说。
傅修辞低头打量她一会儿,宁小姐刚刚洗过脸,脸颊处透着微红,随手扎的高马尾,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新鲜极了。
他还是忍不住笑了声,把下巴搁在她颈窝里,静静搂着她,也不说话。
宁书禾瞧得出来,这些日子他恐怕累得不轻,轻抚他的发顶:“要不再睡会儿?今天还有别的安排?”
傅修辞摇摇头,说话时声调也恹恹的:“刚给孟洵打了电话,叫他一会儿送身衣服过来,我九点得去公司一趟,有合同要谈。”
“那你还不快醒醒?”宁书禾笑了笑,伸手整理他凌乱的头发,“起来吧,我去给你拿支新牙刷。”
傅修辞点了点头,却也没送开箍在她腰间的手,反而将她抱得更紧,没睡醒似地叹一声气。
宁书禾笑了:“起来啦,我也得准备化个妆,一会儿就得出门去给表妹过生日了。”
听她这么说,傅修辞才动了起来,微微歪头碰一下她的嘴,动作顿一顿,又转去亲亲她脸颊,再顺势低头,吻在她睡袍滑落后露出的一片腻白。
宁书禾觉得痒,伸手推他的肩膀。
舍不得似的,过了好半晌,傅修辞才终于放开她,拖着步子往浴室里走。
宁书禾起身,抽出床下柜子,那里头放着几个收纳盒,从里头挑出一支与现在自己正在用的那支颜色不一样的牙刷,再拿一方新毛巾,递进浴室里,出声提醒里面的人:“篮子里有干净的浴巾,你直接用就好了。”
没一会儿,浴室里传来水声,宁书禾摘了仅仅敷了五分钟左右的那张面膜,开始护肤化妆。
期间宁书禾余光看见手机提示,解锁屏幕,发现是楼下有人在门外按了可视,点开一看,是孟洵。
她赶忙下楼开门,孟洵瞧见她后态度十分客气,没什么意味却很是礼貌地笑了笑,言简意赅地向她解释:“宁小姐,傅总让我给他送套衣服过来。”
说罢后把手里的袋子递过来,宁书禾伸手接过,孟洵微笑颌首,宁书禾看他一眼,又问:“你还要接他去公司吗?”
孟洵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宁书禾笑说:“那你进来坐着等吧,外面挺冷的。”
孟洵连连摆手:“不不不,谢谢宁小姐的好意,我在车里等就好,有几个电话要打。”
宁书禾不勉强,拿了袋子进屋,轻轻关上门。
等她重新上楼,听见浴室里的水声停了,她没进去送,把装着衣服的袋子放到床上,走到化妆镜前试了支新买的口红,涂好后抿了抿唇,宁书禾拿起小镜子左右仔细看着,再用小指指腹轻轻擦拭唇沿,整理口红边缘,试图让这颜色显得更自然些,最终却还是重重地叹了声气。
再也不信刚加没几天的柜姐推荐的产品了。
几分懊恼地,她拿出纸巾把刚涂上的颜色擦干净,再换上了平时常用的那支,宁书禾起身,拿起孟洵带过来的那只袋子往浴室里走,正想敲门,动作一顿,手臂顺势往下滑,转而抓在门把手上,向下一旋打开门。
浅白灯光下,傅修辞下半身裹着一条浴巾,上半身的水基本已经被完全擦干,看她进来,傅修辞从镜中瞥她一眼,将浴巾拿起,擦了擦头发后扔进一旁的脏衣篓里,下意识的想去拿浴袍,发现架子上只有女款。
宁书禾捕捉到了某个画面,耳朵微微发热,表情却还算淡定,不动声色地把装着衣服的袋子给他放置在架子旁:“孟洵送过来的,他在车里等你。”
傅修辞看着她,不由地哼笑一声,从袋子里拿出一整套衣服,站在一旁套上长裤和衬衫。
宁书禾从他身侧绕过去,从洗手台旁拿了两张干净的擦脸巾,擦掉手背上用于调色的化妆品,下一秒,感受到傅修辞自她背后挨近,伸出一只手臂撑在洗手台上,另一只手揽住她的腰,低声问:“宁小姐。”
宁书禾睫毛轻轻颤了一下,心里一凛,每次他这么叫她准没好事。
傅修辞的呼吸落在她耳廓处,轻声说:“想看就大大方方地看。”
宁书禾不禁拱了下背,因他下一步的动作,她赶紧拍了下他的手背,躲开后才说:“……来不及了,下次再仔细看吧。”
傅修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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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点多,宁书禾先开车去了舅舅那里,挺老一小院儿,外头是平平无奇的旧时白墙黑瓦的建筑样式,保留了传统,里头却基本都打破重造,翻修成新中式的风格。
巷子里没地方停车,宁书禾往外绕了半圈,把车停到远处车库里,再步行绕到前门。
那扇木门打开的一瞬间,一条黑色的大狗径直朝着她冲出来,宁书禾吓了一大跳,脚步踉跄,猝不及防地往后退了几步。
那狗却没什么恶意,蹲在她脚边嗅闻,没过一会儿,就像是确认了她的味道,热情地摇起尾巴。
宁书禾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自院子里传来一声爽朗又清脆的笑,小姑娘好像老远就已经看见她,笑着朝她扑过来:“表姐!”
她再次猝不及防地下意识伸手去接,有些担心:“慢点跑,别摔着。”
小姑娘叫许若若,比宁书禾小四五岁,穿一身白色洋装,比起北方其他二十岁左右的女孩子,个头显然更娇小,一头短发,不是特地剪出来的款式,倒像是剃光头发后重新生长出来的碎发,她戴着个毛绒小熊发箍,正笑得开心,弯腰去抱那条大拉布拉多。
宁书禾提醒她:“要不先戴上口罩再摸……”
“没事,早上刚让阿姨带它去洗过澡,一会儿进去扫扫衣服上毛就好了,我闻闻,嗯~身上是香喷喷的小狗味。”许若若笑得开朗,抬眸看她,“表姐,你也摸摸它吧,很可爱的。”
宁书禾也被她的样子逗笑,伸手抚摸狗狗的额头:“它叫什么?”
许若若回答:“蛋黄。”
明明是条黑狗,却偏偏叫蛋黄,宁书禾再伸手过去摸摸它的背,笑问:“这名字有什么渊源吗?”
许若若弯起嘴角,她笑起来时,右边嘴角有一个浅浅的梨涡:“如果我说是做梦梦到的,表姐会信吗?”
“当然,为什么不信?”宁书禾觉得她的笑里带着些许悲伤,却没多问。
“我是将死之人,所以我觉得只要是我睡醒了还能想起来的梦都有深意,我妈非不信,我说咱们家养什么都养不活,梦里的小狗叫蛋黄,要不它就叫蛋黄吧,给它取个玄一点儿的名字,说不准它能比我活得更久。”
许若若说着这般涩然的话,表情却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耸耸肩,好似毫不在意。
即便宁书禾面对其他人时能够拿出再圆滑不过的语言表达,此时此刻也无法说出任何话,只得伸手握紧她,而后突然想起:“对了,给你拿了礼物在车里,我忘记拿了……”
许若若笑得畅然,拉着她走:“没事啦,先进屋吧,一会儿让人去拿就行了。”
宁书禾被她带着她往院子里走,牵着她的手,犹豫半天,还是决定在见到舅舅之前先问她本人一句:“若若,你身体最近还好?”
“好多了,身上也没以前那么疼了。”许若若挎住她的手臂,“吴叔叔说让我穿厚点,每天可以在外头遛半个小时。”
宁书禾笑着,不再提这话,牵她进屋。
许若若朝厨房的方向喊:“爸!表姐到了。”
里头的男人转头过来,笑着寒暄:“书禾来啦?”
宁书禾轻车熟路地进了厨房,洗手帮忙,许若若问:“妈妈呢?”
舅舅许明哲说:“楼上。”
闻言,许若若转身跑到楼上去,宁书禾忍不住看她,许明哲叫她放心:“没事,别担心她,若若这两年能照顾好自己了。”
“北城这两年冬天天气冷得很。”宁书禾闲聊似的提起,“您怎么突然想着让舅妈带若若回来?海城那边有什么情况吗?还是……若若身子好些了能回来住了?”
自从那场车祸后,不知道是因为若若确诊需要去国外看病,还是有其他原因,许家和宁家的联系少了许多,只在重要场合稍稍表明立场,其他的一概不参与。
宁书禾的母亲还活着时,行的也是儒商,如今即便她去了世,许家缺了个会做生意的人,但许明哲的身份实实在在摆在那儿,士农工商,自然是最瞧不起宁家那副商人的市侩嘴脸。
“没什么情况,都挺好。”许明哲低头洗菜,语气十分平静。
“回来是有事?”宁书禾问,“没听小姑说……”
“没告诉她,我许家办事用不着和她姓宁的报备。”许明哲哼了一声。
宁书禾也因为这话沉默片刻。
许明哲瞥她一眼,像是斟酌之后才提起:“前阵子,也就年前,有人去海城的公司找你舅妈,我打电话一问,说是谢承平。”
宁书禾想了半天,确认自己的确不认识,就问:“谢承平是哪位?”
许明哲解释:“一搞镌刻的,东城人,美籍华裔,人脉甚广,只要是他想找的人,就一定能搭上,你母亲还在的时候,同他走得很近,前几年就已经隐退,没想到如今出山第一件事就是来找我。”
宁书禾问重点:“他找您有什么事?”
“说来也怪。”许明哲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他是为了傅祈年来。”
宁书禾的动作一顿,心里莫名有根弦骤然绷紧:“为什么?”
“说了很多,但左右不过是想让我来做主,替你做决定,这样对三家都好。”
“什么决定?”
“和傅祈年结婚,五年后再离。”
宁书禾一凛。
许明哲擦了擦手,有些忿忿不平:“他们宁家人不管怎的都向着自家,傅家也是,个个都商人做派只考虑自己,一个想着怎么把你卖个好价钱,一个想着把你买回来挂招牌换金……”
宁书禾低着头,继续干着手上的活,喉咙里好似有团棉花梗着发酸,却没多难受,毕竟这些都是早知道的现实,不过还是想听听舅舅会说什么。
许明哲想了想,问道:“这几天要去傅家谈婚礼的事?”
宁书禾点点头:“嗯,但还没定时间。”
许明哲什么都知道,倏然放松地笑了声,安抚着拍她肩膀:“到时候我也去,咱们家书禾也不是没人疼,总还有我这个当舅舅的不是?”
第48章 Chapter 48 愿赌服输(修)
天气呵气成白。
如果一定要用颜色来形容北城的冬天, 宁书禾知道有种传统色叫暮云灰,最开始是形容夕阳西斜,余晖将尽时, 远山背峰藏隐的某种枯灰色,但眼下了无生机的景色,倒加深了几分字面上的意韵。
北城的冬末春初, 云层沉厚, 日光久久不能渗透, 只隐隐透着些许天光, 分辨昼夜,下雪时空气中朦上一层微白的滤镜,天色更像是长时间不能汲取水分的将死槁木, 坚硬的树皮脆裂, 木质干竭的那种死灰,没半点生机。
宁书禾抬眼眺望,于灰沉的空中伸手,试图接下一片雪花, 她静静盯着其中某一片,最终却还是错过, 袖子上却落了一片更大的。
许若若坐在她身旁的秋千上, 木板制成的秋千椅上裹着厚厚的羊绒毯子, 她趴在褐色的木质茶桌上看了宁书禾好一会儿, 倏然痴痴地笑了。
听到动静, 宁书禾回过神来, 好奇问她:“怎么了?”
脚边蹲着的那只狗也站了起来, 于许若若身旁蹲下, 脑袋安静伏在她膝头。
“没什么。”许若若摇摇头, 话锋一转,“表姐过年的时候在圣彼得堡?”
宁书禾点点头。
“那里好玩吗?”
“挺好玩儿的。”宁书禾瞧见她的围巾掉了下来,弯腰捡起,重新替她围上,“下次带你去?”
“好呀。”许若若笑着,“不过那边应该挺冷的。”
“天气暖和点,或者干脆到夏天,那个温度你也可以去。”
“夏天?”许若若歪头想了想,“之前我一直想努力活到表姐的婚礼,现在还得努力活到夏天,好辛苦。”
宁书禾不愿听她说这丧气话,伸手拊她脑袋,也略过讨论婚礼的话题,抿了抿唇,伸手拉她:“进屋吧,一会儿吃饭了。”
许若若摇头晃脑地拽着她的胳膊,像小孩一样撒娇,语调也轻飘飘:“不要,你再陪我坐一会儿嘛。”
说罢后周思若干脆缠着她的腰,靠在她身前。
宁书禾也不再动,许若若很快就安静下来。
天气干燥,鼻腔里微微发涩,除此之外,其实并没感觉到太冷,许若若脸上的笑意很快就敛下来,小声询问:“我应该吃不到表姐的喜糖了,对不对?”
“这次吃不到了。”宁书禾不打算瞒她,半开玩笑的语气,“我和傅祈年已经分手很久了,不过不是还有下次嘛,等我下次结婚的时候再请你当伴娘好不好?”
许若若破涕为笑,问她:“为什么?他出轨了?还是表姐你移情别恋了?”
“都没有。”
“那为什么会分手?”
宁书禾笑了下:“就是不合适。”
她和傅祈年之间,无非都是些立场问题,远远还没到了评价谁对谁错的地步。
许若若眨眨眼:“既然早就分手了,那为什么婚礼还能重定?”
“有些事不是我不想就能不做的。”
许若若同样沉默不语,过了好半晌,拉她在身边坐下:“没关系,我爸他一定——”
许若若的话说了一半,没再继续,她也不是小孩儿了,自然懂这里头的利弊,她无奈地笑了笑:
“算了,他应该也不是真心帮你,姑姑姑父去世这么多年了,他也从来没说过要来帮表姐,现在突然有个压他一级的人上门,反倒开始不屈了,我才不信,表姐,我爸的话你也别全信。”
宁书禾有些哭笑不得:“不可以偷偷编排爸爸。”
许若若撇了撇嘴:“本来就是,他肯定是拿了别人的好处,我还不知道他嘛?嘴上说的要帮忙,实际上有利可图才掺合,谁也没他能把自己摘得利索。”
宁书禾再去摸她脑袋:“不许胡说。”
说罢,她垂眸,沉默下去。
其实她比谁都明白许若若不是胡说。
本想在傅修辞身上赌一把,但她实难看出傅修辞真正的想法,如今看来事情远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不知道谢承平是受谁所托去了海城,更不知道许明哲说的是真是假,谢承平又拿了什么利处给他。
这感觉糟透了。
所有人都能在这场联姻里拿到实打实的好处,除了她自己,或许也不包括傅修辞。
但傅修辞不愿意帮她,无父无母,无人撑腰,擅长且深耕的领域专业和行业与宁家、傅家甚至许家三家都差之千里,但带来的人脉和资源却十足有益。
不论从什么角度看,宁书禾都知道自己是最适合牺牲的饵。
俗话说得好,放长线,钓大鱼。
可见过了眼下的情况,宁书禾才深觉,哪有那么麻烦?
他们只需要扔一个想她这样,大家都认可的、几无还手之力的饵料下去,其他都唾手可得。
有风裹挟着冷气吹过,宁书禾不由地将外套裹紧,深吸一口气,察觉心脏被勾连出清晰的钝痛。
她知道自己不应该对傅修辞有太多期待,也知道不能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一场豪赌,应该愿赌服输。
理智上来说,她即便没办法靠自己,也该换个依靠,就像傅修辞告诉过她的一样,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
她实在做不到,不论表面上如何,不论她多么自持清醒。
浅意识里都始终期待着傅修辞能伸手拉她一把,就像每天睡前都会不自觉期待他能和自己相拥而眠,直至清晨醒来一样。
知道不对,知道不该。
却做不到。
“两个人怎么还在这儿坐着?赶紧进屋吃饭吧。”
许明哲的声音自长廊内传来。
“好,马上来。”宁书禾应了一声,转头去拉许若若的手,蛋黄也跟着进屋。
洗了手,上桌吃饭,许若若挨着宁书禾,两个人一边吃饭一边凑在一起说话。
许明哲正和妻子说话,不经意提起:“不过前阵子倒是和华尚的傅总见了一面。”
宁书禾拿着筷子的手一顿。
竖起耳朵听,许明哲倒很快转移了话题。
宁书禾有些心不在焉,中途去了趟洗手间,再回来时,许若若指了指自己手边的手机,小声提醒她:“刚刚有人给你打电话。”
“谁?”
“不知道,没有备注。”
宁书禾滑开手机屏幕,点通话记录。
的确没有备注,是个陌生号码,宁书禾看了一会儿,把手机重新锁屏,没再理。
许若若问:“不打回去吗?”
“不认识,可能是打错了。”宁书禾握着叉子,把盘子里的蛋糕送进嘴里,过了好一会儿,才补充,“真的有事的话,应该会再打过来吧。”
一语成谶。
还没过十分钟,那人就又打了过来。
宁书禾不得不和几位长辈打个招呼,拍拍许若若的手,拿起手机走到阳台的玻璃门外,长廊两侧嵌着落地的玻璃隔断,走出廊后,是一段石板路,宁书禾一边接电话,一边朝着红木茶桌的方向走。
接起电话,不等她开口。
“宁小姐?”对方先问。
“我是。”宁书禾语气淡淡,“您是哪位?”
对方笑笑:“哦!忘了自我介绍,我是谢远。”
宁书禾愣了下。
感受到沉默,谢远开玩笑道:“宁小姐不记得我了?不应该啊,老傅肯定跟你提过我。”
“……啊,不是,我记得,我们之前见过。”宁书禾有些懵,“就是不知道谢总找我什么事?”
听出她不想和他搭上关系的警惕语气,谢远也毫不在意,干脆直接说:“喔,这样,老傅让我打给你的。”
宁书禾了然:“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我在荣城那边接了个社区项目,现在初步的想法是弄个类似文化商业综合体的地方,商业我懂,也能问傅修辞,但这‘文化’的部分,实在一窍不通,得找个顾问。”谢远笑着解释,“刚才老傅在我这儿打牌,我就稍提了一嘴,他就让我直接打给你,说你比他专业。”
宁书禾终于放松地笑了下:“谢总要是不嫌弃的话,我应该能提些拙见。”
“宁小姐的意见怎么可能是拙见呢。”谢远笑说,“等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面聊?到时候也让傅修辞过来。”
言下之意,他有分寸,不会越过傅修辞擅自和她联系,完全公事公办的态度。
宁书禾想了想:“傅修辞现在和你在一起?你们在哪儿?”
“在他的茶馆,他刚走。”谢远答道,“说公司有事儿。”
宁书禾一下反应过来是之前宁忠则出事时,她去找傅修辞的那个私人茶馆,她问:“今晚行吗?你们有空?”
“我肯定有啊,我现在就是个无业游民,老傅我就不知道了。”谢远笑说,“宁小姐问问他?”
“好吧。”
挂断电话,宁书禾转头在最近通话列表里翻了很久,才找到傅修辞的号码,拨了过去。
那头接得很快,宁书禾言简意赅地把方才谢远说的那些话复述一遍,向他确认。
傅修辞笑着:“我只是觉得,外头的人审美都比不上宁老师。”
宁书禾开玩笑的语气:“就不怕我没时间,拒了这差事,伤三叔的面子?”
傅修辞没什么意味地哼了一声:“他自己没本事谈下这生意,跟我有什么关系。”
宁书禾笑了下:“所以,今晚你有空吗?”
“今早才分开就想我了?”
“不是,谢总都亲自打电话过来了,这忙我总不能不帮。”
傅修辞拖腔带调地“哦”了声,确认道:“不是为了我。”
“也是为了你,三叔既然向朋友推荐我,我总得表现出一些专业水准来不是?”宁书禾脸上的笑意更甚,安抚的语气,“好啦,晚点见。”
第49章 Chapter 49 绑在我身边(修)
吃完午饭, 陪着许若若躺在床上说了会儿话,就因为这对话,宁书禾攒了一堆伤心事儿压在心里, 开车回去的路上也郁郁寡欢,差点儿忘了要去茶馆,绕着市中心转了半圈才改道。
等到了那茶馆, 把车钥匙给了门口的人, 让他帮忙去停车, 宁书禾径直走进去, 门口的服务员认识她,礼貌说傅总和谢先生也是刚到不久,已经在二楼尽头的房间等着了, 还是上回他和他的朋友们待的那间。
推门进去, 她一眼就看见傅修辞坐在靠窗的高脚木几旁,还穿着早上孟洵送来的那套衣服,白色高领针织打底,长款的浅咖色毛呢外套, 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清隽,却也面露疲色。
床侧的檀木桌上摆着一仿古铜瓶, 里头精心插着几支红花檵木和铁线莲, 文人清供的插花样式, 显得背身跷腿坐在一旁的的人清心寡欲的, 但宁书禾深知他不是。
谢远坐在傅修辞对面, 比他先一步看见宁书禾, 热情地冲她摆手:“宁小姐, 好久不见。”
宁书禾笑了下:“好久不见。”
闻声, 宁书禾看见傅修辞转过身来, 她跨步朝他走过去,自然而然地坐他身旁,傅修辞自然而然地伸手拉她,触及一片冰凉:“手怎么这么凉?”
宁书禾有些茫然地低头看眼自己与他相握的手,才忽然注意到:“手套好像落到舅舅家了。”
傅修辞垂眸,轻轻揉搓她的手背,换取体温。
谢远打量他们两个半天,瞧见傅修辞的眼睛都要摘下来粘到人家身上了,想着得赶紧提醒提醒他旁边还有个大活人,才清清嗓子出声,语气十分刻意地问:“宁小姐喝点什么?”
宁书禾回过神,考虑片刻,余光瞥见面前的一套茶具,指了指桌上的紫檀小茶壶,嗅到隐秘细微的清香:“你们喝的这个是什么?”
“碧螺春。”谢远意有所指,“也不知道怎么着,某人今天火大得很,一进门就甩脸子,点一壶给傅总降降火,要不要给宁小姐来一杯?”
宁书禾点点头,微微侧目,看向谢远话里所指的那个“某人”,随口一问:“你怎么了?”
傅修辞神色淡淡,手掌往上移,拊她后背,表情要笑不笑的,显然不想跟她提:“工作上的问题,没事儿。”
工作麻烦,宁书禾不好多问。
谢远笑着,将目光从宁书禾身上移开,仔细将茶滤出,倒进品茗杯,再把茶杯递置于她面前,作出一副很受伤的表情,简直要直接跳起来:“看来是单冲我来的。”
傅修辞的表情看不出有什么情绪,他瞥一眼谢远,搂着宁书禾就要走:“不说正事就别浪费时间。”
“别啊。”谢远赶紧拦住,“上来就谈事显得我目的很不单纯。”
“你的目的难道很单纯?”傅修辞微微蹙眉,声音静冷,他哪里能不知道,谢远这人简直和丁铭一个德行。
宁书禾笑不可遏,打岔道:“谢总需要我做什么?”
闻言,谢远也不再找茬,打了个响指,两手迅速推开他面前放着的茶具,从背后的沙发上拿起一ipad放在桌上空出来的地方,动作十分流利地点开一个文档,推到宁书禾面前,神色稍正。
宁书禾接过ipad,指尖轻点屏幕,一边翻看,一边不经意提起:“谢总在电话里说,想法是文化商业综合体?”
“嗯,虽然是个社区项目,但规模比较大,所以我想谨慎些。”谢远说,“内里的功能性要做好,但名头也得打出去,整个北城有点名头的搞艺术的,论不仅风头正盛、炙手可热,还有实力这点,谁比得过宁老师?”
宁书禾笑了声,没说。
其实有点没太明白为什么傅修辞身边的朋友都一个样,油嘴滑舌,却不会让人讨厌。
丁铭是,谢远也是。
宁书禾笑着把这奉承略过去:“等项目完工说不准我就过气了,谢总不怕亏本?”
“怕什么,这不还有傅总给咱们兜底么?”谢远凑近些,故作严肃,“悄悄告诉你,傅总说了,钱不是问题,他只掏钱投资,不过问细节,想怎么造都行。”
闻言,傅修辞不由得挑了下眉。
宁书禾笑问:“那这个社区的地址在……”
谢远简单回答:“荣城市区。”
宁书禾思考片刻,随后以半开玩笑的语气说出自己的想法:“能让谢总这么上心,荣城就算是市区也只有文水区能出得起这个价了,不过,这么肥的差事,怎么……”
她话还没说完。
就微微侧目,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身旁的人。
在一旁始终沉默着的傅修辞,听到她欲言又止,忍不住勾了下唇,伸手捏她后颈。
谢远毫不留情地直接揭穿傅修辞,确认她这猜测:“本来这么肥的油水我说什么也要独吞,宁小姐猜猜谁非得从我这儿捞一把。”
宁书禾故作思考状,目光看向傅修辞。
谢远当即表示:“对,就是他,他威胁我。”
听到这话,宁书禾先是一愣,过了两秒钟以后,刻意压低声音,凑拢在他耳边,问出那个早就猜到答案的问题:
“三叔还真投了这个项目?我以为谢总刚刚那句说你可以兜底的话表达的意思是如果投资失败的话要找你当冤大头讹你的钱。”
“他还没那个胆子。”傅总相当不屑。
宁书禾了然地点点头,突发奇想似的再问:“这么赚的话,要不我也投点儿?”
傅修辞认真看她一眼,煞有介事地提出:“要不干脆把他踢出去,换你进来。”
宁书禾捂嘴惊讶,声音更低,小心翼翼:“这真的可以吗?不好吧。”
傅修辞点头:“需要费点功夫,但也不是完全不能操作。”
见他们两个就在他脸上大声密谋,谢远的方向传来声一惊一乍地暴吼:“喂!你们两个!我听得见!”
宁书禾笑得更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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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席间,三人才正经起来,宁书禾说了说自己的想法,但话总留三分,她只负责以专业性为基础再天马行空地提出一些意见,但不考虑也不负责可行性,更不考虑成本和效益。
谢远还打趣她:话里话外这一套商人作风和傅修辞没什么两样。
宁书禾笑:“整天呆在宾大MBA硕士身边,也得学个样子。”
等吃完晚饭,谢远被朋友的一个电话叫回他那家刚开业的山间酒店,留下他们两个在茶馆,宁书禾这才反应过来:“谢总不是刚回国没多久?这酒店不会也是三叔的手笔吧?”
“那倒不是。”傅修辞垂眸,认真解释,“谢家老爷子给他打水漂用的。”
“……啊?”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宁书禾猜测,多半是谢家当谢远在国外浪荡成性,怕他回国以后祸害家族企业,就忍痛割爱把这酒店送给他造,用一点小损失换一大家子的安宁,但是:“不知道其他,但我感觉他对那个社区项目挺认真的也挺专业的,没必要……”
傅修辞沉默一瞬,只说一句:“别人一句话的事。”
在这种事上,宁书禾总是一点即通,不需要连篇累牍的解释,只见他神色听他语气,便能明白其中深意。
并不意外,丁铭说谢远这些年一直待在国外替傅修辞做事,必定不是那般只知玩乐毫无抱负的二世祖,但他究竟是又与否,并不重要,信不信只是别人一念之间,会不会对他委以重任,不过也是别人一句话的事。
身无分文,即将饥饿而死。
站着可要不到饭,抛下自尊,弯腰嗟食好歹能先填饱肚子。
回去的路上,傅修辞开着车,漫不经心地提醒:“你提的美术展厅那一条恐怕要被直接否决了。”
“为什么?”
傅修辞笑问:“门票不赚钱,美术厅赚得是卖画的钱,宁大画家会大发慈悲去社区中心办画展吗?”
“现在当然不会。”宁书禾故意这么说,“我这不是‘风头正盛’嘛,要是能受邀白嫖,可能……”
傅修辞笑她:“真不知道该不该说你市侩。”
宁书禾笑说,反正不论怎么造,不都有傅总的钱包兜底?有这种机会不去把想法落实,下回还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呢。
“看来真得让你入一股。”傅修辞不着调地揶揄她。
“也可以呀。”宁书禾脸上的笑意更甚,放松地往他身上靠,“有三叔在,我总不会吃亏吧。”
她温软的语气,听着和撒娇似的,让傅修辞受用极了,车程不远,傅修辞不由分说地将她带到了自己在市中心的那套别墅,到了车库,把车停下熄火。
宁书禾看清这地方,笑了一下,伸手去解安全带。
傅修辞拽住她的手,按她的肩膀,吻下去。
宁书禾闭着眼,伸出双臂拥抱着他,好久才舍得放开,她听见傅修辞沉沉的嗓音浮在头顶,他再次提起:“我找个人和你对接,研究下合同。”
宁书禾笑着:“对接什么?”
“入股。”
他的语气十分认真,宁书禾反而被他这话逗得哈哈大笑:“傅总,你这么积极拉我入伙,我会觉得这项目是个坑。”
傅修辞挑眉:“是坑的话我就让谢远一个人做了,说什么也不拉你下水。”
“那三叔是想带我赚钱吗?”
傅修辞没说话。
赚钱不赚钱倒是次要,如果以宁小姐上回去老宅作客时送“准婆婆”的那条Ascher丝巾为计量单位,所谓的“小投一股”不过也只是几条丝巾钱罢了,哪里值得一提。
他只是觉得,以利益为纽带,说不准能将宁书禾绑在自己身边。若是哪怕某天她真的到了天涯海角,他也可以名正言顺地找到她。
【作者有话要说】
谢远:狗男女
第50章 Chapter 50 某种茫茫的前路
傅修辞不说话, 只看着她。
宁书禾心生吊诡地觉得,这目光里藏着复杂的情绪,她愣了一下, 最终笑意敛起,几分认真地向他解释:“我想进行投资活动必须要小姑签字才行,别说小股了, 迷你股都不行, 十块钱也不行, 我自己说了不算的。”
她其实没把话说完, 宁钰在许多事情上也有颇多限制,在类似的投资商务活动也多半需要宁书禾和她一同签字,各执一份合同才能奏效, 归根结底, 她们是互相制衡的关系,这也是为什么宁钰和宁书禾互相忌惮却又能保持着表面上的和谐。
宁钰做的许多事,宁书禾不是不知道,同样的, 她的想法,宁钰也一清二楚。
但这些她都没有和傅修辞提起过。
闻言, 傅修辞沉默一霎, 这样的状况他好似早就知道, 却也像是第一次了解到这回事, 垂阖的眸中晦沉深黯, 说话时语调沉沉, 无意识地一句:“是么……”
“是啊。”宁书禾毫不犹豫地确认道, 而后动作一顿, 好像又忽然想到什么, 半开玩笑的语气对他说:“三叔要真是钱多没地儿花,不如发发善心投资一下我的工作室?工作室我还是能全权负责的。”
傅修辞挑眉,笑着看她:“你想做什么?”
宁书禾故作思考状,一只手手指轻点另一只手的掌心,把想法一条一条地列出来,但也不乏胡说八道随意攀扯话题的成分:
“我工作室北门不远处的后山,产权也规划在工作室的房屋面积里,那儿有片草地我想垦一下,种点冬天也能活的东西,不然现在太死气沉沉了,比如松树?四季青之类的。”
傅修辞抱臂,目光沉黯,轻轻落在她身上,好像真的在思考这想法的可行性以及后续的用人。
宁书禾瞥他一眼,手指虚浮在空中划出一片,告诉他哪个方向是她的工作室的位置,再指出后山那片可开垦的荒地:“我还想修修我的院子,往花房后面支一个葡萄架。”
傅修辞笑问:“你还会这个?”
指种葡萄的事。
宁书禾笑说:“当然不会,雇人来照顾,顺带替我操心一下花房。”
“没记错的话,你的工作室不是在你回国前才搬过来?”傅修辞问,“哪儿不好?”
“也不是不好。”宁书禾的话很微妙地滞了一下,然后再次牵起嘴角,“就是突发奇想,支个葡萄架,等葡萄成熟了还能酿酒喝。”
傅修辞笑着向她提议,半开玩笑的语气:“不如干脆给宁小姐建个植物园,收收门票办办活动什么的比画画来钱更快更容易,还能垦出一片租赁田,按年出租。”
听他这么说,宁书禾反而故作沉思,煞有介事地说:“也不是不行,三叔一定能想办法给我弄点稀有品种过来,还有商业运营的部分,就拜托三叔?”
傅修辞一时真没听出来她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抬手轻轻拊她额头,却也不扫兴,用哄孩子一样的语气对她说:“回去认真考虑考虑,确认一下想法,到时候我找个靠谱的人过来和你对接,顺道帮你出出主意。”
见他十分认真,宁书禾先是顿了一下,而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她笑得开心,傅修辞忍不住一挑眉。
每每谈及她热爱的工作、她偶尔天马行空的想法时,傅修辞才觉得,自己仿佛能真正触及到她的灵魂,那种热烈而坚定的感情。
傅修辞的嘴角微微勾起,笑着看她。
一时间两个人都没说话。
等宁书禾的情绪稍稍平复一些,她手臂撑在中控台,托腮看他。
“扯远了。”傅修辞捏捏她的脸,把话题拉回来。
虽然不知道他现在的想法,但宁书禾十分坦诚,随即便又笑了,语气却是认真:“嗯……反正就只是给谢总当个顾问而已,又不是非得要我自己去设计,不费什么功夫,他是你的朋友,我就权当帮你了。”
傅修辞垂下眸,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伸手轻抚住她的侧脸,却动作顿住,没有再下一步的动作。
车库门早已经落下,灯光很暗,寂静无声。
过了半晌。
他始终近看着她的眉目,觉得如雪后初晴的远山那般,清澈明净。
宁书禾微微怔忡,因他过于温存的眼神,低头,安抚似的在他手心蹭了蹭,而后笑意盈盈地与他对视,下一秒便主动伸出两只手将他往车座椅的靠背上按。
他呼吸骤缓,不自觉地往后仰头。
温热气息扑面而来,触感在唇边停留,让他察觉自己的嘴唇冰冷,傅修辞无由颤栗,隐隐期待她接下来会做些什么,但这般若即若离、好似羽丝轻纱落下的感觉并没持续太久,她的指尖轻碰他的,又快速离开。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宁书禾便将两人的距离微微拉远些,她胳膊撑着身子,半弯着腰,抓住他的衬衫衣领,在即将落吻于他喉结时,手又倏然松开,指尖微凉,自他胸口飘飘落落地往下滑,最终停下,手指搭在他腰带上金属锁扣的位置,停下来故意吊他胃口。
傅修辞一瞬间觉得喉咙很痒,出于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理,顺着本能,闭上眼睛往后仰头,视觉丢失,触觉却更加敏锐,仔细感受她的呼吸、体温及其他的一切,但宁书禾却在一个合适却又不合适的地方,毫不留情地收回了手。
橙花的气息渐远,傅修辞蹙眉眯眼,表情不耐,是种欲望被激发却没能得到满足的恹。
空间逼仄,隔着两个位置中间的中央扶手,这姿势实在别扭,宁书禾的胳膊和手都酸得不行,想了半天还是轻轻笑了下:“还是先上楼吧。”
正要去按车门,傅修辞却从他的位置直接将所有门一锁,他喉结滚动,嗓音微微沙哑:“上楼还有什么意思?”
闻言,宁书禾呼吸一滞,瞳孔骤然微放,听见他的方向传来座椅往后滑的声响,心间发紧,转头看过去。
咔嗒一声,傅修辞解开安全带,朝她伸出手:“爬过来……”
/
车里暖气消散,但只不过片刻,温度就变得足够高,宁书禾出了一身汗,手掌撑在方向盘上侧的挡风玻璃上,额前坠落着几缕头发,沾黏在鬓角和脸侧,皮肤比新雪更白,她饭后刚补过嘴唇上的口红,现在也模糊不清,透着一丝淡淡的蔷薇色。
傅修辞盯了她的背影看了一会儿,稍稍倾身,手臂自身侧绕至她的锁骨处,掐着她的下颚,扳过她的脸,伸出手指将挡在那张脸上的发丝抚至微热的耳后。
傅修辞这才能完完全全地看清那双眉眼,她眼睛里有着因为情/事而朦胧的雾气。
他喜欢看宁书禾这样,她或许都不知道自己这副样子有多么惹人。每每看见她露出这副表情,傅修辞才能确认,她此时此刻独属于他。
宁书禾意识不到他的想法,主动塌下腰,向后靠,脊背靠在男人体温高一度的胸口,歪着头与身后的他接吻。
傅修辞的手掌抚在她的小腹,让她无限地贴近自己,手臂箍在腰间,将她搂得更紧。
车内的氧气有限,但所幸是私人车库,没有其他乱七八糟的人,强撑到结束后,宁书禾忍不住直接伸手推开车门,让新鲜的空气涌进来。
她趴在他肩头,将整个身体的力量都靠在他身上,张开嘴大口呼吸氧气。
她闻见汗津津的味道,不知是谁的。
或许他们两个都有。
傅修辞轻抚过她湿漉漉的额头,手指插进她后脑初的发间,手指微微用力,在不弄疼她的情况下将她往后拉,刻意想去看清她尚还迷朦的神情。
傅修辞忍不住笑了一下,碰碰她的唇角,侧身打开副驾驶前方的储物格,拿出里面放着的湿纸巾,抽出几张,慢条斯理地先替她擦拭干净,才去清理自己。
在车里多待了一会儿,等她的呼吸缓下来,傅修辞用外套把她裹好,再搂着她上楼,两人直奔浴室,方才的不过只是暂时休战,简单地洗过澡,再相拥回到卧室,延续车库里发生的事。
第二回清洗以后,宁书禾在浴室里吹完头发,才发现傅修辞没在卧室,来时穿的那身衣服刚刚被傅修辞扔进了洗衣机,她现在没有干净衣服可以穿,只好裹上了他的浴袍,出去找人。
听见楼下传来动静,宁书禾趴在二楼的玻璃栏杆上,倾身往下看,傅修辞人在厨房,正叼着根烟,手里拿着瓶冰水,站在流理台旁等着热水烧好。
她朝楼下喊一声:“傅修辞。”
底下的人闻声抬头,看向她。
宁书禾问:“有什么我能穿的衣服吗?”
“去衣帽间瞧瞧?”
得到许可,宁书禾才回到房间,在衣帽间里找了件他的长袖休闲打底,类似家居服的款式,在圣彼得堡时见他穿过,长度刚好。
听到她换好衣服下楼的声响,傅修辞看过来,不动声色地扫她一眼,从微微凌乱的头发,到腰间,再到臀腿。
他朝她伸手,宁书禾走过来,于他膝间坐下。
宁书禾问他:“在想什么?”
他回答:“在想你。”
傅修辞的手指顺着她腰间的曲线向上蜿蜒,她很瘦,背后的骨骼清晰可见,他的指尖最终定格在她的一节脊骨上,隔着她身上穿着的、属于他的那件衣服,轻轻地无意识摩挲。
“三叔怎么也喜欢这么俗套的回答?”宁书禾觉得痒,抓过他的手放在自己腿上,等他安分下来后,才笑说,“我不是就在这儿么……”
傅修辞眼里也有笑,手掌掌前伸,圈住她的腰,俯身碰碰她的唇:“在想以后的你。”
“以后?”宁书禾觉得这回答新奇,问道,“多远的以后?”
傅修辞好似在沉思,片刻后,实话实说:“不知道,只是个模糊的‘以后’。”
宁书禾几分怔忡,落下一句:“三叔可能还不知道,我不是个喜欢想以后的人。”
“……为什么?”
“因为我小时候也没想到现在的自己会是这样,那天早上起床的时候也没想过几小时后的未来我会永远失去爸爸妈妈。”
宁书禾的语气几分认真,嘴角却是微微漾着,说完这句后稍稍一顿,尾音落下去,再补充道:
“没有要故作伤感的意思啦,我只是觉得像‘以后’、‘未来’,这些东西都太不确定了,完全是依于想象建立起来的不切实际的幻想,所以我从来不想这些。”
傅修辞垂眸,沉默地看着她,听出她意有所指,他们两个之间,没什么未来,如果非要说一个可能,那就只有悲剧。
她太漂亮,又足够会察言观色,恰恰又没有挣扎向上的机会,只能选择依附,这些特质揉杂在一起,会加深人的一切欲/望,情/欲、破坏欲、占有欲。
他抬头揉揉她的发顶,只说:“那就不想,我也不想了……睡觉去吧。”
宁书禾没动,指了指流理台旁的电热水壶:“水还没开。”
傅修辞差点忘了这回事,无奈叹了声气,低头埋首于她颈间,难得温存的时刻,无所谓性或者欲求,手掌握住她的手,大拇指摩挲她的手背。
水烧到了某个温度,水壶自动断闸,傅修辞给她兑了杯温水,宁书禾接过杯子,小抿两口,正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傅修辞的手机倏然响起。
他低头看了眼来电提示,神情骤然肃穆,不过只是一瞬,宁书禾猜测可能是工作电话,便没再打扰,向他指了指楼上的方向,示意他自己先去睡觉了。
傅修辞笑意温和地点点头,拿着手机走远了些。
宁书禾走上楼梯,无端觉得不安,脚步一顿再转头看过去。
傅修辞穿一身黑色,身影孑孑地站在落地窗旁,窗外是泼墨的夜色。
两人之间明明只有几步的距离,宁书禾却觉得好似踏上了某种未知的茫茫前路。
回到房间。
被丢在沙发上的手机显示,半小时前有谁发来的微信。
傅祈年:[我买了下周五的机票,回北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