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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刚落,头顶传来一声的轻笑,似是嘲讽,也是感叹师弟竟然能如此天真。

“昭昭,可还记得狐狸和书生的故事?”

狐狸和书生,那个师兄杜撰剧情的话本。

江思昭瞥他一眼,“记得,提这个做甚?”

裴长砚又轻笑一声。

还没来得及猜这声笑的意思,江思昭便感到身下一凉,几近透明的衣衫下一条粗壮的金色藤蔓顺着脚踝往上,眼睛猛地瞪大,藤蔓缠住手腕,另一端束在床头。

“师兄!”吓得惊呼。

“别怕。”裴长砚温柔地撩起江思昭耳边的发丝,清凉的唇在师弟额头碰了碰,“师兄在。”

江思昭身体动弹不得,片刻后反应过来,不可置信地瞪着裴长砚,“师兄,你…你…”

裴长砚不紧不慢地抽出发冠,小臂抱起师弟,将外袍垫在他身下。

指尖触到透明衣带,探到江思昭如今境界:“元婴后期?”

“放开我!”对接下来发生的事一无所知,江思昭羞愤:“自是不如师兄。”

裴长砚意味不明地勾唇,弯身在师弟耳边:“那想赶上师兄么?”

江思昭没懂。

紧接着身上传来的触感让他大惊失色,“啊!”

“双修。”裴长砚抽出手,居高临下地凝着人,“由不得你。”

记忆被拉回多日前荒唐的一夜,不,是两夜。

……

眼皮很重,分不清今夕何夕,周围仍旧是一片虚无,没有任何光线,不见天日。

在一阵酸痛中苏醒,江思昭一睁开眼,昨晚的一幕幕如同潮水涌进脑海,大颗大颗的眼泪不受控制地从眼底滚落。

师…师兄怎能如此……强迫于他!

江思昭想不明白,莫非是裴长砚还在记恨他当日的引诱,故采用此法才报复自己。

报复。

这个词一经冒出来,少年呼吸猛然停滞,心脏好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几乎喘不过气。

在他的印象里,只有仇人才会用这个词。

没曾想他与师兄也会走到这一步。

一步错,步步错。

当日是他鬼迷心窍,如今师兄把他关了起来。

但事已至此,实在无法再挽回。

不过双修后,身体的灵力倒是恢复了,甚至比原先更盛。

心里涌进一丝慰籍,他撑着酸麻的身体坐起,嘴唇破了个口子,脸颊滚烫,愤恨地拿裴长砚的外衫擦干净身下之物。

一边掉眼泪一边对着玄衣骂:“裴长砚,我讨厌你。”

不多时,幻境中响起一阵脚步声,江思昭哽咽着抬头,男人的身影逐渐显现眼前。

裴长砚端着上好的桂花乳酪,坐到床边。江思昭咬着牙,一把将碗推开,嘭——瓷碗摔碎在地。

裴长砚眼神没分给地上乳酪一分,目光灼灼地注视着床上的少年,“不想用膳?”

“那便接着“修炼”。”

第65章     江思昭闹过,求过,想让裴长砚把自己从幻境中放出去,却都以失

江思昭闹过, 求过,想让裴长砚把自己从幻境中放出去,却都以失败告终。

甚至他的“斗争”只能换来男人轻飘飘的一句:“你乖。”

在裴长砚面前, 他所有反抗不过是小打小闹, 不值得一提。他纵然使尽浑身解数都没法说动裴长砚一分。

江思昭彻底生气了。

什么都哄不好他了!

或许他早该放弃的,师兄一向说一不二,凡是说出口的承诺, 下过的命令无论多难皆会实现, 无人能更改。

每日,他在一身酸痛中苏醒。

四周依旧是一派虚无,缥缈的光线堪堪点亮这里, 他低头一眼看到脚腕处的藤蔓,又是一阵心累。

男人身影会在此时出现, 像故意掐着点, 他刚醒就出现在这里。

江思昭抬眼睛闭着,像完全没注意到男人的存在, 继续尝试运气。

“昭昭。”

喊他也不应。

“那处可还疼?”裴长砚坐到床边, 大掌托起师弟白玉般的脚在手里揉捏, 一点一点往上, 江思昭的神魂开始不稳,睁开眼一把抓住大腿处的掌心。

“不疼。”

“疼也是你造成的。”

裴长砚无言,法力自师弟脚心往上注入,像一团清凉的泉涌过全身,瞬间江思昭感到身体一阵轻。

“现在呢?”裴长砚问。

江思昭冷笑,顺带着连瞳仁都浮起一丝冷意, 他注视着男人:“掌门,你在惺惺作态吗?”

“莫要胡言。”裴长砚拧了下眉。

顷刻之间, 江思昭像头暴怒的小狮子从床榻弹起,胸脯剧烈地起伏。

“裴长砚,你到底要关我多久?”

“未定。”

仿佛一拳打到棉花上,江思昭感到深深的无力感,眼神充满愤恨,勾子般的眼尾泛红。

他不明白,也不理解师兄为何会将他关在此处。

“为什么?”他哑声质问裴长砚。

却在问出声这刻突然顿悟了。

师兄跟那些男人一样想要他。

想占有他。

无关爱,只是欲望。

想通之后,如同被一张巨大的网罩住身体,强烈的窒息几乎要将他吞噬。

从得知自己炮灰总受的身份,他怀疑过周围所有人,却从没想过师兄竟也是其中一员。

师兄向他说不在意那晚的“荒唐一夜”,他信了,于是像往日那般与师兄相处,却没想到师兄竟然打着这种主意。

关他,强迫他双修。

江思昭很失望,但相比失望更多的是伤心。

他从小被宠到大,几乎没怎么受过委屈。性格被裴长砚宠得娇纵自私,虽然下山一趟变得成熟不少,知道为旁人考虑,却又在回玄灵山后的这段时间被裴长砚纵了回去。

原先因为故意引诱对师兄愧疚,如今也是一丝都没剩下。

“我讨厌你。”江思昭红着眼,表情清冷倔强,越发讨人爱怜。

裴长砚将人按在胸口,掰开师弟紧攥的拳头,放在手掌里揉着。

似乎是叹了声气,转而问道:“可要用膳?”

江思昭:“……”

他都这样了,竟然还问他用不用膳?

他猛地推开男人,指向外面:“不要,你走。”

裴长砚被推着站起身,头顶的玄木发冠高高束起,玄木表面映着江思昭恨意满满的脸庞。

睫毛垂落,深黑的瞳眸拢在阴影里。

江思昭莫名有些发怵。强撑着身体瞪向男人,看到男人的身影消失在幻境尽头,才松了口气。

呼——

身体骤然卸了力,他往后躺回床榻,一股浓重的疲惫蔓延全身,睫毛缓缓合拢。

不行。

他不能坐以待毙。

得想法子离开。

江思昭思绪缓慢,却条理清晰。

在这之前,他得先把自己的法力要回来,没有法力什么都没做不了。

直接要肯定不行,那便……只有…

很轻地咬了下唇。

只有双修。

每次双修后,他的灵力会恢复一段时间,约莫小半个时辰,过了这段时间,灵力又会被收走。

应该是裴长砚给他下了某种咒术。

江思昭咬着腮边的软肉,这是他目前能想到的唯一办法。

——跟裴长砚双修。

不是什么难事。

他原本就不排斥双修,他只是讨厌裴长砚关他强迫他。

在修炼里双修是最省时省力且最有效的一种法子,而且对方的法力越深厚,双修就越灵效。

因此有些想一飞冲天的修士,不怨吃老实修炼的苦,会专门引诱大乘期的宗师与自己双修。大乘期宗师实力深厚,普通修士与其双修一晚,至少能提升一整个境界。

这些日子日日与裴长砚双修,江思昭的境界得到突飞猛进,不仅突破了元婴,几乎到达了化神中期。

这在半年前,他压根想都不敢想,自己有生之年竟然能到化神境。

丹药只能堪堪把他堆到元婴,化神境可是实打实地需要深厚的灵力。

由此可见,裴长砚的法力深不可测。

与师兄硬碰硬的念头再次被划掉,江思昭抱着膝盖,手指在毯子左边的圈上划了一个叉。

不能硬碰硬,那便只有这一个法子。

……

几个时辰后,裴长砚又进了幻境。

江思昭猜测应该是他处理完了山门事务。

心里藏着事,他变得十分警惕,视线追随着男人,不知是不是错觉,好像看到了男人眉间一扫而过的疲色。

江思昭顿时愣了下,印象中这是第一次看到师兄疲惫,胸口深处好像被针刺了一下,麻麻的。

玄灵山上下几千弟子,一应归裴长砚管,每日山门上上下下大小事务都需要过裴长砚眼,的确是一项很重的工程。

嘴唇不自觉抿起,他在心里念叨:那么忙还有闲心关他,也不怕猝死。

都那么大了,也不知道注意身体!

裴长砚伸手将师弟紧蹙的眉尖抚平,沉声道:“明日让你弟子进来陪你如何?”

“弟子?”江思昭眉心皱得更深了,“让他进来做甚?看我被你囚禁吗?”

裴长砚一噎。

“不要便不要罢。”

“谁说不要了?”江思昭仰头瞪男人,“掌门师兄那么忙,平日这里就我一个人,你想把我憋死吗?”

话音刚落,身后被不轻不重地拍了下。

江思昭脸霎时一红:“你!”

“不许胡说。”拍完,裴长砚没移开手,就着肉浪来回摩挲,语气不自觉压低:“有师兄在,你不会死。”

江思昭才顾不上什么死不死的,被男人轻佻的动作气得炸毛,团吧团吧身下的软枕砸进裴长砚怀里。

裴长砚丝毫没恼,还有闲心纵着江思昭打闹,等人累了再搂进怀里抱着。

砸也砸了,打也打了,江思昭认命了,懒得再费力反抗,气呼呼地揪着男人的袖口。

“我能指定弟子么?”

裴长砚心情好,答应了。

“可以。”

“那我要沉舟,李沉舟。”

裴长砚眸色一滞,薄唇轻启:“换一个。”

江思昭:“?”

“我就要他。”

“理由。”

“没有理由。”

江思昭嘲讽似的弯起唇:“既然不让我选,为何一开始要答应我?掌门师兄果然一言九鼎。”

语气微沉,“昭昭。”裴长砚深深地看怀里少年一眼。

胸口恍然一空,仿佛有何物在不受控制地流逝。

等他细究那流逝的物什,就会发现上面刻着“后悔”二字。

他似乎做错了一件事。

他不该,也不能让一个分身在江思昭心里占据这等地位。

上次产生这种情绪还是在江思昭年少时,妖印不甚破裂,爆发潮热,彼时他作为江思昭最信任的师兄竟然与他做了那档子事。事后裴长砚第一次尝到后悔是何滋味。

时隔多年,裴长砚再次尝到这种滋味。

不同的是,当时裴长砚只能用抹去江思昭记忆的方式挽回“错误”,而如今裴长砚可以选择销毁分身,让“他”彻底消失。

“为何是他?”

裴长砚指腹捏在少年下颌,让人不得不正视自己。

江思昭眼珠乱动,睫毛如同蝴蝶上下翩跹。

还能为何?

当然是他只记得李沉舟的名字了!

整个至清峰他认识的弟子统共不超过五个,寂怀月走后又少一个,在剩余几个里,最厉害的就是李沉舟。

他还准备要靠逃走这里,当然得找一个厉害的帮手。

不可能把真正的原因告诉裴长砚,江思昭随便编了个理由:“还…还能为何?沉舟,他…他是我的关门弟子,自然不一样。”

裴长砚眼眸晦暗,品着这几个字,“关门弟子。”

“与寂怀月相比如何?”

寂怀月,李沉舟,萧见……甚至那个凤澜,太多了,分走江思昭视线的人太多了。

要是他们都消失该有多好。

“怀月?”江思昭瞄着师兄脸色,声音默默变软:“与怀月有何关系?”眼珠咕噜噜一转,他探身抱住男人腰身,“都比不上师兄。”

话音刚落,男人腹部肌肉倏地一紧,硬邦邦的硌着江思昭的脸。

“都,都不如师兄。”

心一横,江思昭伸出胳膊,怯生生地环住男人肩膀,主动把唇送了出去。

少年仰着头,杏眸含水,乌发垂散在身子两侧,像摄人魂魄的妖精,让人甘愿把性命都交于他。

他不会亲人。

只会用软舌小猫似的舔舐。

裴长砚垂目,额角青筋鼓起,眼里仿佛有一团火在烧,强大的意志力让他没有将人揉进怀里。

倒是江思昭先耐不住,亲了许久见男人毫无反应,带着恼意喊了男人一句:“师兄……”像是催促,也像是撒娇,但无论是哪一种都足以让男人苦苦维持的理智顷刻瓦解。

第66章   江思昭要逃。  他不能一直被囚在此……

江思昭要逃。

他不能一直被囚在此处。

纵然玄灵山是他的家, 为了能摆脱被囚,他也要忍痛离开这里。

师兄疯了,他不能陪师兄一起疯。

江思昭拢了拢衣襟, 尖瘦的小脸藏在领子里, 雪白雪白的肌肤只露出一点,乌黑发亮的眼珠缓缓滚动。

一阵窸窣,有人穿越结界。

以为又是裴长砚, 江思昭故意没反应, 呆坐在床榻,裹着松散的衣裳,一动不动恍然三角饭团。

男人靠近, 视线黏在少年身上,随后弯身恭敬行礼:“弟子李沉舟, 拜见师尊。”

嗯?

沉舟?!

如临救星, 江思昭一下掀开被褥,“沉舟, 你来了!”

李沉舟压下眼底不易察觉的喜色, 应道:“是, 弟子来了。”

“那好。”

江思昭警惕地捏了个诀, 摆手让李沉舟靠近:“沉舟,你过来,我为师有话要与你说。”

一阵沁人的馨香扑面而来,颈子皓白,盈盈地在李沉舟眼前绕。

李沉舟喉结滚了滚,俯身作出侧耳倾听姿势。

将自己的逃跑计划一字不落告诉了李沉舟。

江思昭浑然不觉, 言罢主动执住李沉舟右手,水润的眸直勾勾盯着:“沉舟, 你会帮我的是吗?”

李沉舟:“”

早知江思昭会与他说这种事,未曾想会说得如此详细。

识海之中,金色云朵消散,嗖地钻出结界。

那金色灵力的尽头正是昭华殿。

李沉舟:“”

一时之间不知是何情绪更胜一筹。

“弟子”

江思昭不敢相信:“沉舟,你不愿?”

“愿,”李沉舟迫切,“弟子当然”愿字未出口,被一股强劲的灵力生生阻塞在喉头。

拳头一点点攥紧,他黑着脸,意识顷刻间被拉到识海中。

金光化成银剑立于半空之中,恍如仙人之姿,但李沉舟知道裴长砚这辈子都成不了仙。

纵然他们本为一体,就这一点李沉舟异常解气。

他懒散低头,“主人。”知晓裴长砚将他拉进去所谓何事,二话不说,开门见山:“主人可要阻止师尊离开?”

银剑未有变化,只是杵在那里,岿然不动,却是李沉舟此生越不过的大山。

漫长的等待,久到他都在暗自思忖偷偷逃离。

“不用。”裴长砚讳莫如深,“由他去吧。”

李沉舟一惊,嘴欠地问道:“他要走你也不拦着?”

幽森的视线隔空传来,寒凉的一眼,李沉舟噤了声。

下一刻,意识被一股大力强推出去。

李沉舟回神,映入眼帘的便是江思昭焦急的脸蛋,近在咫尺,根根分明的睫毛如同小刷子。

无声的拒绝,江思昭轻叹,道:“罢了,沉舟你就当今日没听到我说的这些话,是我思量不周,未曾想过来日你若是被师兄问责,我无法护你。”

李沉舟:“”

一把抓住收回的手,“师尊,弟子愿意!劳师尊教导多年,弟子会尽全力助师尊离开此处。”

江思昭动容,摇头拒绝:“不行,若是事后问起你无法与师兄交待。”

“那便不交代!”李沉舟破釜沉舟,眼瞳坚定:“弟子愿追随师尊一生一世,永不分离!!”

少年剖白炙热直白,饶是江思昭也没忍住心颤了下,不过是刹那。

经过那么多事,他心境有颇多变化,正如此刻他不愿意因为自己去给李沉舟造成麻烦。

他于李沉舟没有那种意思,自是不能白白耽误一个年岁正好,前途无限的少年前途。

“沉舟。”江思昭跟人说清楚,表情霎时正经严肃。

李沉舟登时正色,黑瞳灼灼地盯着,似是要将人永远刻在心里。

“我为师,对你只有师尊对弟子的感情,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弟子不在乎!”言罢,李沉舟想起一件十足重要之事,身形逼近:“与对寂怀月是相同的么?”

“自然,不偏不倚。”

谈不上高兴,至少他能从此回答中确定江思昭对寂怀月无别的情感。

有人跟他一样单相思。

“师尊,还真是公平。”李沉舟勾出一个不那么轻松的笑容。

江思昭浑然不觉地点头。

“弟子协助师尊破除结界。”

“嗯。”

结界本就是以裴长砚灵力所化,李沉舟不费吹灰之力便破开,破开那刻江思昭灵力如期而至。

涓涓细流划过丹田,熟悉的暖意包围身体,他恢复法力了!

江思昭翘了翘嘴角,察觉到旁边弟子目光,顿时压平嘴角装深沉。

“辛苦你了,沉舟。”

他丝毫没怀疑李沉舟为何如此轻松便破了裴长砚设下的结界,反倒对其刮目相看,“你的法力长进许多。”

李沉舟本就天赋异禀,修炼多日至如今地步,破开一个结界无需多奇怪。

“师尊教导得好。”

一句话又把江思昭哄开心了。

特别是他眼下还在与裴长砚闹别扭。

看到没,师兄,我的弟子已经有你当年风采了!

翘起尾巴,江思昭在心里念道。

裴长砚:“”

捏了个瞬移咒,江思昭来到玄灵山头,下面便是山下。

“沉舟,你当真要与我一同下山?”他又问了李沉舟一遍。

选择慎重,关乎一个少年的一生。

待在玄灵山,李沉舟前途无限,不日甚至能成为一山之尊;与他下山,此生便会在躲藏之中或是一辈子隐于世间。

他年岁至此,隐居没什么的,但李沉舟正当意气风发。

“弟子何曾骗过师尊。”李沉舟邪邪地勾唇,熟悉的吊儿郎当味又回来了:“若是师尊觉着对不住徒弟,便以身相许,成为弟子的道侣如何?”!

“胡言乱语!”江思昭耳尖浮起一缕薄红,扭过头不再盘问,眸子视向远方。

山下云雾缥缈,不起眼的尘埃漂浮在半空,正如他日后飘零不定的人生。

江思昭扬手,破开一道结界口子,随即对李沉舟道:“希望你不要后悔。”

李沉舟笑了声,腾空追上江思昭的身影。

怎么会呢?我的师尊。

应当是你不要后悔。

我很幸运,能被你选中

只希望此去能走得远些。

第67章     嗯?  前方身影忽地停步,李沉舟问道:“怎……

嗯?

前方身影忽地停步, 李沉舟问道:“怎么了?”

江思昭一摸口袋,他的手镯不见了!

那是他及冠之时的生辰礼,他以为放在芥子袋里, 但没有——眼下翻了几圈却没发现。

丢哪去了?

李沉舟察觉有异, 试探道:“此物于师尊重要吗?”

重要,很重要!

他都要离开玄灵山了,那是他唯一的念想。

若是折返回去, 有很大的风险会被发现。

一时之间, 江思昭陷入两难。

那可是师尊留给他的遗物。

犹豫再三,江思昭还是决定折返去拿:“沉舟,你在此处等我, 我很快回来。”

若是一块普通的玉佩便也罢了,偏偏师尊仙逝前恳切嘱托一定让他随身带着。

他嫌那珍珠手镯戴着不方便, 日常都放在芥子袋里何时不见的?

莫非是那日?!

江思昭恍然瞪大双眼, 接着紧抿起唇,耳垂冒出一点薄红。

可恶!

只有那时。

芥子袋被他放在衣裳里, 丢在地上, 顺着衣裳滚到床底。!!!!

江思昭扶额, 要被自己蠢死。

“师尊, 弟子陪你一同。”

“不用。”

多个人多份暴露的风险。

江思昭心里有数:“不必,我会很快回来。”

“放心,沉舟。”

这是李沉舟听到的江思昭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回去的路很熟悉,江思昭拍拍翅膀,变成了巴掌大的小白胖鸟。

一次就成功。

江思昭沾沾自喜,他现在法力是真的可以。

说不定, 说不定还能跟某人碰一碰呢?

不过也只是想一想,他多少有点自知之明。

希望不要碰见师兄, 希望不要碰见师兄,希望不要碰见师兄

做完祈祷,小白胖鸟扑腾起飞,往昭华殿赶。

昭华殿空无一人,偌大的宫殿隐在漆黑,平生冒出一股阴森劲。

小胖鸟悬停在半空,不禁打了个寒颤,他明明已经飞进去了,又飞出来看自己是不是来错了地方。

这一点都不像昭华殿。

昭华殿明明灯火通明,他无论多晚来都是亮的。

不对劲。

难不成是下山出任务?

江思昭顿时反应过来:那不是更便于他偷偷溜进去!

小胖鸟激动地扑扇翅膀,一个猛冲扎进殿。

手镯,我来了!!!

还好他在自己的衣裳上留有一缕灵力,顺着灵力指引,他轻而易举找到幻境入口。

江思昭想也没想,便钻了进去。

咻——入口封锁。

他只顾得上找自己的衣裳——靛蓝色外衫,腰间还有一条很精致的绦带,江思昭最爱的衣裳之一。

正正挂在床榻旁边的衣架。

小白胖鸟噗噗变回人形。

江思昭低头看自己现在的装扮,素了吧唧的白衣,不好看。

趁现在没人,他捏了个诀,将衣架上的衣服换到身上,顺便扎起头发,绑了个朴素的结。

少年姿容秣丽,高马尾缀在脑后,生机蓬勃,鲜亮的衣服衬得脸蛋更加漂亮。

手镯果然就藏在袖子里。

江思昭取出珍珠手镯,说是手镯,其实就是一根细线缀了颗血玉珍珠似的东西。

起初,他以为这血玉珍珠里面定然藏着玄机,但在他身上带了那么多年,江思昭渐渐相信这只是一个普通的珍珠手链。

但因为是师尊送的,意义就大不相同。

除却那些严厉的训斥,师尊待他极好的。

江思昭擦擦手链中央的珍珠,重新戴上手腕,皓腕如月,血珠至于肌肤之上,如同雪中一抹艳红,隐人狎思。

手镯拿到了,该走了。

江思昭放下胳膊,正准备捏个变形诀,余光瞥到完好无损的结界。

眸子里升起一个小问号。

入口呢?

总算意识到不对劲,他施法决定强力破除,木系灵力击到结界,像砸进一个深不见底的洞中。

他分明看到——灵力被结界吞噬进去了。

江思昭惶恐后退,后背碰到硬物,他小声惊呼,如同惊弓之鸟,直直对上男人深不见底的幽眸。

师,师兄?!!!

“你怎么在这?”

“昭昭以为师兄在哪?”裴长砚反问。

江思昭哑口无言,他自知逃不过师兄的法眼,此刻所有解释都苍白无比。

干脆不解释。

他破罐子破摔:“我要下山。”

似乎知晓江思昭此生逃不开了,裴长砚反倒气定神闲起来:“去哪?”

“反正不在玄灵山。”

“离开了玄灵山,你还能去哪?”

一句话将江思昭惹火,他啪地甩开裴长砚的手,恨恨地瞪着人:“哪都可以。师兄怕不是忘记我一个人在山下待了许久还好好的!”

男人神情有所变化。

江思昭猛然心里一颤。

差点忘了,师兄下山寻他受了很重的伤。

他怎能拿这个说事!

“师师兄,我不是这个意思。”江思昭挽回,语气越来越弱:“我只是想下山。”

“原因。”裴长砚居高临下,挺拔的身躯小山般立在装点漂亮的师弟身前。

原因你不知晓吗?

江思昭抬眸,轻飘飘地瞟了裴长砚一眼,细长的眼尾泛起若隐若现的绯色。

你对你的师弟做了这种荒唐事,还要我说嘛?

在心里嘀咕一通,江思昭突然想起自己也对师兄做过同等荒唐之事,心虚起来,甩甩头止住思绪。

正欲言说,腕口的血玉闪烁顷刻间,江思昭脑袋模糊,师兄的脸扭曲化成烟雾,烟消云散。

意识被一股强力抽离。

四周空间歪曲变换,江思昭眨眨眼,入目的竟是一片虚无。

师兄又要关他!

江思昭首先想到。

不行,他不能再像上次那样被师兄囚在不见人影的幻境里。

与上一个幻境如出一辙,四周漆暗,忽地,一缕光线从不远处照进。

江思昭登时往那处跑去,脚步急促,心跳如擂鼓般想起。

他不要再被关在此处。

跑上前方发现那光线是一片镜子发出的,镜子并非完整,而是碎成大大小小的块,悬浮在四处。

江思昭伸出手,想摸摸这镜子是否为实物。指尖刚一触及镜面,金色法力从镜中发出,环绕在他周身。

起初毫无章法,渐渐化成两个小人。

细细看去,那一大一小可不是他跟裴长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