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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 一百六十一、升级 还记得白翎怎么升级……

白翎被握住了脚踝, 犹能以脚掌和脚趾惹是生非。

他能感到,效果卓著,轻佻的坏心眼被勾起来, 不顾死活地调笑道:“阿响你……好厉害啊!”

对面的人本就因他的举动无法自拔, 闻言更是无声地盯他一眼, 弓下身去, 捉他脚踝的手好悬克制住力气, 指节都隐隐发青。

而刚才的一眼中, 眼底情绪浓得化不开。

白翎与他目光相接, 浑身过电似的一激灵,脚下烫得受不了, 有心缩回来, 却被师弟收紧,牢牢地按住。

原本宽敞的浴盆不知为何,变得狭小。

空气因情热而蜷缩,把他们胶着在一起。

白翎轻咳一声, 忽有些喘不上气。

他手扶盆沿,往上坐了一点。可他身上还穿着浴衣,纱料薄如蝉翼,浸水后全然贴在身上, 凉意刺激着神经。

白翎后悔不迭, 强笑道:“我、我去换一件……?”

裴响抬手抽下了发带。

亮红的缎子在空中一闪, 将他的黑发散入水中,遮住了冷白肌肤上大片弥漫的赤潮。

白翎正因晃眼的好景色入神,就见那缎子向自己飞来,缠住他两只手腕,捆住了往上一挂。

霎时间, 白翎手足皆受制。

他惊得微微张口,吐不出一个字,双臂被迫抬起,两手别在一块儿。他的上半身多数露出水面,因举臂的动作稍稍挺身,湿透的衣服黏在身上,感觉更清晰了。

白翎下意识低头,发现某处光景一览无余,语无伦次地叫道:“阿响!你、你哪学来的?!”

更要命的是,他没法拉着领口,本就宽松的衣襟立时敞开,一线开口直达腰际。

水下的纱衣如烟雾腾起,自由得多,他邻近水面的衣襟开合不止,随着水波时掩时张。暗红的颜色,要么衬着莹白,要么透出莹白。

裴响把他两只脚都握住,拢在一起。

修仙之人,肌骨新生。寻常人路走多了,难免有茧,修士却无此等状况。尤其白翎这样成日里潇洒来去、不事苦修的,身上自不必提,连脚底板也光洁如玉。

他的脚踝和身形匹配,偏于纤细。

裴响掌握其中,用指腹慢慢摩挲,许久才道:“师兄,我百年前便学会了。”

白翎:“……”

白翎难捱地闭了闭眼。

平时克己复礼的人,一旦流露出阴暗欲念,便要人命。白翎不敢相信,百年前的师弟——怎么可能!

两人还在钟楼上偷偷拥抱呢,那时候多纯情呀?

白翎苦思冥想,当时的自己脑子里是什么。对,因为两个人被顾怜赶去搞卫生,他在幻想师弟穿女仆装。

即便后来的他们互诉衷肠,抱头痛哭——好吧没那么苦逼,但总而言之,是一段美好纯洁的少年回忆!

回忆变了颜色。白翎绝望地想。

裴响无声地缓了口气,神情还是清冷的,俨然在压抑着什么,说话声却已沉得变调。

他说:“抱歉。”

“……倒也不必。”

白翎本想扶额掩饰一番,可双手都被吊在头顶,他只能偏过脸,郁闷了半晌才问,“具体什么时候学的?”

裴响:“……”

裴响答道:“你总是捻我的发带。”

“小男孩也总是扯喜欢的姑娘辫子呀!这怎么了?”白翎清楚感到,说出“喜欢”二字时,有什么东西更烫了,他难耐地缩了缩腿,根本动不了,不禁叫道,“喂!”

不叫还好,叫了之后,反倒像下达了某种同意性质的指令。

白翎感受着对方的举动,惊觉自己的耻度在某些时候还是挺高的。但他从不是什么矫情的人,进沐室之前,更过分的场景都想象了无数,纵使脸红得快要爆炸,也没有半分后悔或者逃避。

他只是无力地垂下眼帘,小声说:“为什么我完全不知道……”

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沮丧,然而,立即被裴响捕捉到了。

此时的青年剑修,双目黑沉似夜天。在那眼眸深处,藏有一抹火光,灼灼的如露如电。

他在品味师兄的每一分反应,从受制于人的无措,到独独为他的无奈,任何细微的神情变化,都能引发他的战栗。

品出白翎的委屈和挫败后,他轻飘飘道:“师兄难以接受么。”

“当然!”白翎脱口而出,又改口道,“……前阵子学的还差不多,怎么……怎么那么早就居心不良了!都不告诉我?!”

他不自觉地带了点控诉,习惯性想要师弟道歉。虽然不代表对方真的做错了什么,但师弟让着他,哄着他,两人历来如此。

裴响却道:“如此看来,幸好不曾令师兄发觉。”

白翎:“………………”

白翎使劲抬脚搡他:“阿响!!!”

他以前真是错了!

怪不得裴响不许他把师弟当小孩,到头来,还得夸师弟有自知之明!

白翎恼羞成怒,一浪浪的水花溅落在地,打湿了周围。不料,裴响轻轻地抽了口气,忍耐地蹙起眉。

白翎仍和他贴着,自然感觉到了变化,羞愤欲死地哼哼:“你……你这也能……?”

他太低估修《太上迢迢密文》的修士了。

白翎认命地眯起眼睛,紧盯师弟。

裴响连绷带都已卸下,露出许多年代久远的疤痕。伤疤累累,纵横交错,为他修长完美的躯体,添了一笔凌厉。

起伏的肌理,精炼的线条,水珠从中间滑落。

白翎看着便有些面红耳热,联系起伤痕的来源,又不免心疼。

心疼等于心软,他挣扎的力度放缓了,态度一转,试着好言央求,道:“阿响?你先放开我的手嘛。”

剑修自下而上,始终盯着他。

“师兄不怪我了?”

“怎么会呢。刚才只是……只是有些意外而已。”白翎轻咳一声,加强了攻势,语带抱怨地撒娇,“手抬久了好酸……”

裴响目光微动。

发带仿佛被训练出了灵性,放低位置,让白翎手在胸前,不过手腕仍被捆着。

白翎抬高声音道:“你根本不在意我,我一点也不爽!”

此言总算有用,发带松开了他。

裴响低声道:“师兄,请再……稍等片刻。”

白翎挑了下眉,抱臂不语。

听师弟话里意思,好像等他结束后,有什么等着白翎似的。

白翎一下便想岔了,语气微妙地说:“我们一个时辰后还要去开会,那、那个的话……时间不够吧?”

裴响:“不够?”

他沉默须臾,领会了白翎的意思,瞬间气息不稳,哑声说:“师兄,我们尚未结侣,不可以……不可以的!”

“诶。啊哈哈哈哈,是吗?”

白翎终于能扶额遮掩表情,可是太过羞耻,他忍不住双手掩面,心里狂扇自己嘴巴——想什么呢!师弟可是传统的人,有些事要留到新婚夜才能做!!

那待会儿等着他的是什么?

白翎心猿意马,根本控制不住,瞄一眼裴响的情况,迟疑道:“你不会要我等一个时辰吧……”

“快了,师兄。”

“你上次也说‘快了快了’!你觉得我还会信你吗?”白翎深吸一口灼热的空气,没忍住作出评价,“阿响你真会长。为什么看脸那么禁欲,却……却有这么个……啧!”

裴响抽空问:“‘禁欲’的意思是?”

白翎:“戒色。”

裴响:“……谢谢。”

白翎看过第一眼后,就完全解除了道德的约束,津津有味地细看起来。

裴响感受到他如有实质的目光,愈发牵动涟漪。

某些画面与记忆里的景象重叠了,白翎突然笑出声。

他掩口乐道:“啊——还真是长势喜人。阿响,我在梨花林里,把你从炉子里叫醒,你躺在大青石上,那时可没穿衣服哦。对比了一下,真是长足进步呢!可惜可惜,你不记得了吧?”

“记得。”

深陷情动的剑修眸光微闪,忽然对他一笑。虽只是唇角轻扬,几近于无,但在这张惯若冰霜的脸上,堪称春雪初霁的温柔。

他道:“师兄你说,‘此生也算共白头’。”

话音落在水波中,裴响凝视着白翎居高临下、狎昵又漂亮的笑颜,终于失去了引以为傲的自制力。

白翎则是一怔,因师弟的话,心弦迸出一个颤音。

他暗暗动作,尝试为裴响延长此刻,成功逼得剑修吐息凌乱,深深阖眼。

白翎面上的坏笑并未散尽,却因心脏怦怦跳,垂睫不语,呈现出一种妖异与纯真并存,放浪与稚拙兼备的奇妙气质。

终于,水面归于平静。

裴响把墙上标示的符文画在浴盆边,阵法运作,很快换了缸水。这次水极浅,堪堪覆过腰间。

白翎好像被师弟记住的诗句戳心窝了,预感再胡闹下去,灵与体交融的感觉会让他无法承受。

他意图结束:“好了阿响,还有一个时辰,我们应该平复一下。等下还得跟大家聊天呢……”

“师兄,你在发光。”

没想到,裴响一眼发现他的异状,道,“你是不是快进境了?”

“嗯?还差一截呢,就是比较激动吧!”

白翎也发现,体表久违地冒出了灵光,是他感受到强烈的爱意所致。

放在以前,白翎还能嘴硬,发光全怪师弟,不能怪他。

但到现在,白翎根本没法确定——灵光究竟是因被爱而生,还是纯粹因爱?

在他的脑海里,《喜乐诸天奇经》卷首的“喜怒忧惧”四个字,“喜”隐隐放光。

有一瞬间,它好像变成了别的某个字,但因程度不够,很不稳定,很快就变了回来。

而在白翎的丹田里,突破化神期的关窍正在松动。

他全然不知,进境后要付出何等代价,正当出神之际,裴响已双臂撑在他两侧,俯身在他上方。

却不是对着头的上方,而是腰的上方。

“阿响?”

白翎难得茫然,潜意识要起身,却被师弟按住。

裴响抬头望他,五官俊美到极具攻击性,衬着唇畔若有若无的笑意,直接把白翎定在原处。

他说:“师兄,我帮你进境。”

第162章 一百六十二、化神 是这样升级哒!=v……

两人整整胡闹了一个多时辰。

白翎起初还有力气表达惊异, 甚至因太过超出预期,频频推拒。

不过很快,他就被裴响弄得失去了反抗能力, 只能仰倒在浴盆边沿, 勉强将手盖在眼上, 掩饰着不断溢出的液滴。

平心而论, 师弟很生涩。

白翎能感觉出来, 他为此作了颇多准备, 也能感觉出来, 师弟的准备仅限于纸上谈兵。

可是不论如何,都远远超出了白翎现在的承受范围。

透过青年泛着粉色的指缝, 可以看见他湿漉漉的睫毛, 不住颤抖。他似想说点什么,精巧的喉结上下滚动,嵌在修长白皙的脖颈上。

可惜,他的唇缝像黏糊在了一起。但凡分开, 必然从中泄出足令他羞愤欲死的轻吟。

而在青年的体表,散发着若隐若现的华光。人在动情之际,视野本就会一阵阵地模糊,如天旋地转。

因此他周身的光晕不仅没显得离奇, 反倒增添了一分旖旎, 浴袍早在不知何时便褪下了, 半掉不掉地挂在他腰际,像水中生出了红艳的藻荇,围绕着他飘拂。

最要命的是,伏在他身上的人。

白翎的思绪全然融化,脑子里尽是软塌塌的碎片:诸如他身为师兄, 怎能让师弟为他做这种事?当真是万劫不复了。

亦诸如师弟到底背着他学了多少?莫不是就职于笑忘门期间,被某些不三不四的同僚带坏了?悔之晚矣!

再如……再如不下去了。

白翎残存着最后一点意识,手滑落在师弟肩上,因没力气,仿佛在欲拒还迎。

他想看师弟的脸,他怕师弟不好受。

可是从他的角度,只能瞧见裴响沾水后愈发乌黑的发鬓,还有墨描般的眉。再往下,雪峰似的鼻梁,抵在无法言述的部位,白翎仅一眼就移开了目光,像被烫到。

不是被裴响的样子烫到,也不是被他自个儿烫到,而是两者合在一起——白翎脑子里像有一蓬蓬烟花爆开,轰得他眼冒金星。

太要命了。

不论是少年时,凛然不可侵犯的世家公子,还是青年时,声色冷冽的喋血剑修,白翎总觉得,自家师弟是有点鬼气森森的气质的。

配上他鸦青眉宇、暗红薄唇、苍白的肤色,常拒人于千里之外。

而白翎当师兄的最大乐趣,就是惹出师弟的波澜,逼他像个活人。现在,裴响让两人的进度一日千里——白翎倒成了掉队的那个,茫茫然又惶惶然。

所有血液往一处汇集,白翎忙伸手进裴响发根,颤声提醒:“我、我快了……真的!”

他想把师弟推开,裴响却毫无退意,变本加厉。

刹那间,白翎无法自抑地蜷起身。他两腿绞紧,把师弟夹在中间,片刻后骤然脱力,整个人往水里滑。

裴响喉结微动,像是咽了什么。

他终于起身,用手背拭过唇角,扶住师兄。

白翎双目稍稍上翻,素来神采飞扬的眼眸涣散了。他呼吸不畅似的,面颊呈现病态的嫣红,终于将往日里仿若清风细雪、明丽脱俗的容貌染透红尘。

裴响目光幽深,从他痴迷无神的双瞳,看到微张的唇瓣。

白翎嗓子哑了,发不出声,好处是终于能张嘴,勉力喘息着。

他和被抛到岸上的鱼没区别,气若游丝,半晌缓不过来。嘴唇红润至极,以前总能吐出连珠妙语,或者歪理,十分之大言不惭,次次把裴响气得心里吐血。

现在倒好,善辩者惨遭制裁,用来说的嘴巴张口无言,用来想的脑子融成浆糊。

裴响垂眸望他,清冷的神情被欲色蒸过,显出底层的执迷不悟。

他轻轻问:“师兄,你这样便靡靡欲死,以后该如何是好?”

“混……混账!”

白翎终于哼出了一句,无力地仰着头,看着近在咫尺的师弟,喃喃道:“你、你吃掉了?”

裴响道:“嗯。”

“那东西怎么能吃呢!”白翎崩溃叫道,不过话一出口,便因提气太猛,胸膛剧烈起伏。

他一巴掌拍向裴响,被师弟握在手心。

白翎小声尖叫:“快——快吐出来啊——”

裴响把他的手按在自己腹部,说:“已经到这儿了。”

“不可能!”

白翎微弱地扑腾两下,闭了闭眼睛,终于说了实话,“又不好吃,吃它干嘛?你不能吃这种东西,阿响,你……还阳真人!你、你还笑?!”

听见道号,裴响唇边浮现出短暂笑意,似霎那晴光。

他倾身出去,拿水杯漱了漱口,之后转到白翎面前,问:“好了,师兄。可以亲一亲么?”

白翎:“……”

白翎又崩溃了,道:“不要讲究在这些奇怪的方面啊!要亲就亲,问我干嘛?……还问得那么正经!唔——”

他被扣着后脑勺,陷在师弟怀中。

白翎本来就气没喘匀,再被师弟深吻,很快软成了一滩。他没骨头似的,魂儿也飘了,再说不出硬话。

裴响趁此间隙,淡淡道:“其实味道不错。”

白翎:“……?”

白翎反应过来,瞬间羞耻过头,勉强撑他的胸口。

裴响继续道:“师兄,我们是修仙人,我乃实话实说,并无勉强。”

白翎脑袋晕乎着,只能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

裴响说:“今日探明了师兄底线,若想新婚夜圆满,还须勤加练习,让师兄适应……算了,下次再说罢。”

下次?

白翎实在怕了这种全身心受控的感觉了,竟萌生出“才不要有下次”的想法。不过他并没有说出来,因为亲完之后,直接昏睡过去,什么都不知道了。

待白翎醒来,正在床上。

他全身被擦洗过,清爽松快,透着一点酥骨入髓的余韵。

被角掖得严严实实,随便一动,都有暖和光洁的褥面,滑过肌肤。脑后是鼓囊囊的软枕,与被窝连成一片,热乎如晴日云端。

室内一片昏沉,窗户仅开了半扇透气,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

白翎完全无法判断自己睡了多久,忽然想起,和其他人约定的“一个时辰后下楼会谈”,连忙掀被子下地。

赤足踩在毛毯上,并不冷。地板下有维持温度的法阵,否则凭魔域的严寒,盖再厚的被子也是白搭。

白翎正准备开门,不料门先开了。

裴响穿戴整齐,见到他,二人都微妙地安静了片刻,随后裴响说:“早,师兄。”

“‘早’???现在是什么时候!”

白翎探头到客厅,往露台看,一眼瞧见两轮明月,正是魔域上午。

白翎不忍卒视,紧闭双目。

他昨晚体力透支,加上本就是深夜,所以一觉睡到第二天了。

白翎犹带希望地睁眼道:“阿响,你代我见他们了吗?有没有帮我找理由??他们说什么啦???”

“我不可能将师兄独自留在某处。何况,是你熟睡之际。即便在诸葛师兄的府邸,也不可对群魔掉以轻心。”裴响一脸平静,道,“阴阳之交还有月余开放,比起那厢,更迫在眉睫的是师兄你。”

白翎:“我?”

裴响提醒道:“你快进境了。”

白翎:“喔!”

他惊讶地叫了一声,看着自己两掌,果然见灵脉隐现,是即将破境的征兆。

忽然,叩门声响起。

裴响侧首道:“师尊他们来了。”

白翎会意,立即扑回床上,滚回被窝里,假装刚醒。

不管怎样,别让顾怜觉得他活蹦乱跳——不然就解释不清,昨晚为何放大家鸽子了。

少顷,几人走进屋中。

为首的正是顾怜,在一众人里个子最小,脸也最嫩,但是昂首挺胸地领队,甫一进门,便重重地哼了一声。

他显然在因白翎昨晚缺席而生气。

白翎立刻捏着鼻子,半死不活地应了一下,假装快不行了。

顾怜大步走到床边,道:“怎么回事?不是说只有点发热么!”

最后进来的裴响:“……”

诸葛悟亦道:“阿翎,你还好吗?何故一夜过去,另有不适之状。”

裴响:“………………”

白翎意识到自己演太过了,尴尬地坐起来,说:“刚才没清嗓子。哈哈,真是不好意思啦。”

顾怜怒道:“孽障!”

他拂袖而坐,狠狠瞪白翎一眼,用手背贴在白翎额上。

白翎扬眉,不知他干嘛用这种民间土办法测体温——破境前可能出现各种状况,发热是最不严重的一种。

然后便听顾怜道:“灵脉疏通倒是可以,破境时不会滞涩。但气海太躁了——你干什么这样激动?本尊座下弟子,进化神是迟早的事!你们几个,以后修不到大乘自觉扫地出门去,明白吗?”

诸葛悟与裴响同时颔首,表示听训。

白翎则眼神一飘,略感心虚。

顾怜以为他内府的灵气燥,是因为要破境了激动,实则不然。盖因昨晚玩过火,白翎到现在还心绪难宁罢了。

他心里有鬼,没看顾怜,看向和诸葛悟一同进来的田漪、徐景。

徐景兀自道贺,恭喜白翎更进一步;田漪却对上白翎的尴尬表情,联系起他“发热”、“一夜过去”、“气海燥”等特点,恍然大悟,露出眉眼弯弯的奸笑。

白翎更尴尬了,连连咳嗽。

诸葛悟对他的功法内情略有所知,见状亦猜出一二,不动声色地望裴响一眼。

裴响垂眸,并不接他视线。诸葛悟顿时确认了自己的猜测没错,无声地缓了口气,说:“好了师尊,阿翎他需要静养。不如,我们都出去,让小裴留下来照料即可。”

“我才坐多久,赶我干嘛?”顾怜很是不悦,一口回绝。不过他木雕泥塑似的坐了半天,才想出作为一个师尊、接下来该问的话。

他问:“白翎,你的功法是什么,怎么进境的?”

白翎:“……”

裴响:“……”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转开。白翎试图祸水东引:“师兄,你没告诉师尊吗?”

诸葛悟没料到一心帮衬师弟们,结果俩小的一有事还是推他顶缸,似笑非笑道:“这种事情,由你们亲口交代,岂非更好?”

第163章 一百六十三、招供 怪我!怪我!……

顾怜狐疑的眼神在三个弟子间来回, 见他们互相推诿,直觉不妙,一拍被褥道:“究竟是什么功法, 速速招来!”

白翎低声道:“早不问晚不问, 都要化神了, 还问干嘛……”

“此时不问, 难道等你酿成更大的祸患吗?”顾怜倒是理直气壮, 直接点名, “冲玄你先说。”

既然是“先”说, 恐怕在场几个,都逃不掉。

白翎和裴响的目光又在空中相接, 白翎向师弟使了个眼神。可他想表达的意思太多, 或许自己也举棋不定,裴响无从分辨,微微凝眉。

诸葛悟垂首道:“禀告师尊,阿翎的功法名为《喜乐诸天奇经》, 是一部前所未有的奇书。”

白翎说:“前所未有的奇葩。”

“和你一样?”顾怜冷哼一声,无意间让白翎自己骂到了自己头上。他板着脸,“听都没听过……哪来的歪理邪说!”

白翎道:“呵呵,当然是全性塔里抽到的, 也就是你的亲亲师尊给的。”

“好、好端端的提死人干嘛!……塔里抽的?不可能, 从没见人修过!”顾怜不信。

裴响道:“师尊, 师兄的功法仅有他取得。此后,亦不会有旁人抽到。”

他对顾怜略作解释,顾怜虽万般迷惑,但觉得经商世家出来的孩子,算术应该可靠, 遂勉勉强强地接受了裴响的说法。

但顾怜对于“唯有白翎抽到这部功法”,并无头绪,想不出什么危害,只得回到最初的话题:“所以你怎么修炼的,破境要作什么准备,功法写了没?”

白翎:“这个嘛——”

眼看弟子们望天的望天、看地的看地,唯有裴响目不斜视,还是没什么表情地直视着他,顾怜当即道:“裴响,你来说。”

白翎叫道:“他哪里晓得!你别瞎问!”

“问你你又不答,管我问谁?”顾怜眉毛一竖,拍开两手比划个不停的白翎,喝道,“裴响,说!”

裴响:“……”

显然,裴响听白翎的。他道:“弟子不知。”

“不知?!”

顾怜大为光火,一眼看出了两个小的合伙欺瞒他。

正当他要大发雷霆之际,完全不明就里的徐景举手道:“我知啊道君,我知!白老大,你那功法不是很简单吗,你来大罗仙窟吃饭的时候讲过呀!”

白翎倒抽一口冷气,说:“田漪,快——”

田漪餍足的奸笑尚未散去,不知刚才脑子里塞的什么。她闻言回神:“诶?”

徐景道:“白老大靠吸别人修为进境的嘛!”

白翎如释重负,瘫回床上。

还好还好,他都忘了,自己说过这个版本。原来是去驾鹤一脉家里做客时,跟小辈们讲的绝对绿色、老少咸宜版。

顾怜在修道方面,却没那么好糊弄。

他道:“吸别人修为?怎么吸的!为何听起来像魔门邪术?喂,你躺下干嘛,起来回答本尊的问题!”

白翎刚放下的心,又被迫吊紧了。

他想歪在被窝里,却被顾怜使劲晃悠,欲哭无泪道:“能怎么吸啊——我要吸就说我要吸嘛,别人同意了然后给我吸呗!”

顾怜:“……真的?岂会如此简单?”

白翎假笑道:“爱信不信,反正我是一路吸阿响过来的。他给我吸,他最乖啦。”

说到这,趁顾怜陷入沉思,白翎悄悄冲师弟眨眼,越过顾怜暗送秋波。

顾怜抬头道:“那你吸我的看看。”

白翎:“……”

白翎的笑容僵住,道:“啊?”

“争夺阴阳契在即,你偏偏此时破境,自然是越快越好,免得以后被趁火打劫。”顾怜大义凛然,认真道,“修为我多得是,分你些也无妨。不要误会,我是不想你当拖油瓶!真是的,身为师兄,怎么能吸师弟的修为?你太不是人了!”

白翎张了张口,无言以对。

以他功法那死出,找师弟练确实没道德、没节操、没人性。但是,你情我愿地搞断袖比起单方面压榨,还是稍微能原谅的吧?

再不把真正的修炼方式和盘托出,顾怜这关就过不去了!

白翎嘶声道:“其实我——”

裴响异口同声:“师尊,师兄他——”

“阿翎只能汲取心意相通之人的法力。”千钧一发之际,诸葛悟截过二人话头,道,“师尊,你的好意,阿翎心领了。”

顾怜:“什么?心、心意相通?”

白翎乐得猛拍大腿。

他又忘了!他跟师兄也说过一个版本——尽显糊弄之道的相对绿色、成年可看版!

这下能让顾怜信服了吧?

徐景目瞪口呆:“啥意思,要心意相通才行?我没理解错吧,心意相通是那种心意相通吗??你们、你们……”

田漪感动道:“我就说嘛,我的感觉是对的!”

徐景仰头长嚎:“大师姐骗我——”

白翎两眼一闭,心说完蛋。

驾鹤一脉的小辈们的确不知,他和裴响的师兄弟情,已经跳转到另一个层面了。田漪可能看出了端倪,但和林暗态度一致,本人不说,她们不问。

徐景就没那么聪明了,他对白翎心服口服,五体投地,从没往别的方面怀疑过。纵使羡慕白翎和裴响关系亲密,也没细想两人的“亲密”到底是什么。

现在白翎把断袖的身份一亮,徐景对修真界的认知遭到冲击,简直道心破碎。

顾怜被嚎得头疼,下意识抬手,但对别家的弟子不好动粗,只得用同样大的声音斥了句“安静”。

他问田漪:“你什么时候感觉他俩不对的?功法练了那么久……难道他们早已暗通款曲了?!”

白翎趁着顾怜转过去,在他背后使劲打手势。

他想让田漪说慢一点,千万别让顾怜知道,两个弟子从一开始就不清不楚了。

不料,他作“慢”的口型,被田漪读成了“骂”。

女修虽不理解,但义薄云天。她热血上头,当场上前一步,说:“梦微道君在上,请听晚辈一言!白裴两位师兄弟,固然在清修途中互生情愫,可他们乃是天生一对,水到渠成,您何必死抓着不放?您别着急——听晚辈说完!我知道,他们搞龙阳令您感到丢脸,但您都这个岁数和辈分了,还要脸干嘛?”

徐景适时捧哏:“要不起,不要!”

田漪紧接着说:“没错,面子是身外之物,您半截入土的人,还想以后带进棺材里吗?您攒的这么多脸,就是用来给弟子丢的呀!”

顾怜:“……”

白翎:“……”

裴响:“……”

一席话掷地有声,展月一脉上下全愣住了。

半晌后,诸葛悟率先鼓掌,裴响沉默片刻,亦鼓之。

唯有白翎口吐胡言:“哈哈哈,没错!顾怜你还不知道吧?我在秘境便对阿响伸出魔爪了!他为了给我提境界续命,不得不忍受我的胡搅蛮缠!是我把他变成断袖的,要怪就怪我吧!!!”

裴响一听,立即表态:“不。其实早在府上初见师兄的时候,我便……”

田漪:“芳心暗许了?”

裴响道:“之后与师兄相处途中,纵有不快,亦瑕不掩瑜。诸般种种,前所未有。所以我……”

徐景:“春心萌动了?”

裴响说:“师尊,请您责罚弟子!”

田漪和徐景齐齐道:“人间自有真情在啊——”

顾怜人已傻了,呆坐原处。

不仅是他,还有他身后的白衣青年,同样神色怔怔。好像其他人都倏地消失,世界上只剩那个拱手行礼、请求师尊降罪的黑衣剑修。

白翎愣了好久,骤然翻身下地。

他来不及趿上木屐,光脚站到了裴响身侧,与他一同垂首。

正当一屋子人僵持之际,一只高冠小猫走进来,直立身躯,对诸葛悟“咪咪喵喵”地通报。

诸葛悟闭了闭眼,道:“师尊,请先掲过此事吧。反正有小裴在,阿翎进境,应是无需担忧的。陛下来送节礼,嗯,就是他昨晚提及的节日,‘传情节’。”

“你说什么节??”

顾怜对此正敏感,立即问道。

“是魔域的有情人终成眷属之日。”诸葛悟笑了笑,说,“也是沉音公主,衣寐的忌日。”

顾怜欲言又止,慢慢低头。

白翎望着他的后脑勺,感觉像一只斗败的大公鸡,忽然丧失了全部力气。或许顾怜对他和裴响千防万防,是由于他自己过于惨烈的旧事,导致他害怕弟子们步他后尘。

可是,当年的沉音公主和问镜一脉萧缘,正因为长辈在中作梗,双双死无葬身之地。

那对年轻的恋人,为后世的诸多师长们,敲响了警钟。

现如今,为了纪念他们两个,沉音剑冢设立了新节日,名为“传情节”。顾名思义,一方面鼓励相爱之人互诉衷肠,另一方面,也是提醒长辈们,多考虑考虑年轻人的情意。

魔尊已到了二楼客厅,顾怜终于回神,冲弟子拂袖道:“罢了罢了,你们爱怎样怎样!破境必须成功,否则要你们好看。”

他话音未落,便飞身消失在窗外。

白翎长出一口气,这时腰间发亮,他伸手一摸,见是林暗给的玉牌。

昨晚还在来诸葛悟府邸的步辇上时,白翎便给林暗回了讯息,道歉并告知两名小辈的情况。

不仅如此,他还托林暗查探,沉音公主衣寐转生的线索。

没想到,林暗一夜间就有了回音。

玉牌上只写着三个字:“找到了。”

第164章 一百六十四、送礼 see you a……

虽然玉牌一次能传输的讯息有限, 但只写了三个字,不知是何缘故。

可能情况复杂,无法定论;也可能找到了目标而已, 但暂且没法与之接触。

还有可能, 是林暗因两名师弟师妹蹲了魔域大牢, 有意吊魔尊的胃口, 把更多筹码留在手中。

她听白翎简述了现状后, 知道玉牌并不安全, 曾经被衣眠夺去。于是先不把情报和盘托出, 好让对方陷于被动。

若算时间,眼下是魔域的晌午。

几人边往楼下走, 白翎边问诸葛悟:“师兄, 衣眠怎么这个点来。”

田漪也道:“就是,那红毛怪莫不是来找渡尘真人打秋风的吧?”

诸葛悟微哂,道:“陛下每日都要睡到这个时辰。”

“哦,夜猫子魔尊。”白翎了然, 随着脚下莲台缓降,瞥见窗外风光,想起不辞而别的顾怜,莫名心虚道, “咳, 那个……顾怜就这样走了, 没事吧?师兄要不要……关照一下?”

他佯装无意地碰了下腰间银铃,玎珰作响,试图由诸葛悟联系顾怜。

不用把那家伙叫回来,但是提醒一下他哪些魔窟不能去、哪些魔头不能惹,好歹算当徒弟的对师尊尽孝。

裴响亦看向诸葛悟, 诸葛悟轻叹一声,道:“你们考虑得是。”

他拍了拍手,旁边的空中张开一枚漩涡,之前送几人前往王殿的官袍乌鸦飞出来,扑扇着翅膀等候调遣。

诸葛悟道:“烦请传令下去,有一名紫衣可疑人士,近日恐现身于剑冢各处。诸位子民若遇此人,切勿惊慌奔逃,伏地念咒,即可相安无事。”

白翎:“……”

白翎欲言又止,想了想确实。比起顾怜,更需要担心性命的是魔物们。

乌鸦“咕嘎”两声,问他咒语是什么。

白翎也好奇道:“什么咒语这么厉害?寻常魔物念了,都能赶跑顾怜吗。”

诸葛悟道:“此咒即为,‘梦微道君在上,请受小的一拜’。记住,施咒的同时,必须伴随相应的姿势,才能发挥完整作用。”

“相应的姿势难道是……”白翎嘴角直抽。

诸葛悟说:“没错。双膝跪地,双手抓在胸前——不管有几对手足,足皆屈膝,手皆对握,切记切记。”

乌鸦点点头,飞回了漩涡,消失不见。

徐景小声道:“它们倒是听渡尘真人的话啊……”

田漪道:“该说是魔物好糊弄,还是梦微道君好糊弄呢……”

诸葛悟但笑不语,那表情仿佛在说,反正几百年来都是这样过的,以前糊弄顾怜,现在糊弄魔物罢了。

裴响站在他身侧,问:“诸葛师兄,考虑过离开此间么。”

白翎也道:“和师兄再见面以来,听你叹气的次数,比以前多多了呀。”

莲台停妥当,几人向待客的厅堂走去。

即将见到衣眠了,无暇多言,诸葛悟摇了摇头。

白翎追问道:“你怕道场容不下你吗?没事的师兄,相信你不会滥杀无辜的。只要行得端,做得正,他们抓你也师出无名。”

裴响亦颔首,道:“神教当灭,群英并起。如果诸葛师兄愿意,另起炉灶又何妨?”

“就是,我看‘渡尘道场’就很不错。听起来比‘霁青道场’有前景,搞断袖的不会那么多……”

白翎小声说完,几人正好转过屏风,再无二话。

宽敞的客厅映入眼帘,同样仿造仙去山的弟子廊舍所建,外间内堂、茶几香案,无不熟悉。

白翎甚至找到了自己喜欢躺的软垫,再看裴响,也凝视着几根靠墙的竹竿。本来在仙去山时,是白翎砍来竹子,想给后院栽一片竹林,冬天刨笋吃。

不过他手黑,种什么都养不活,还剩几根竹竿便晾着了。

等裴响进门后,他喜欢拿那些杆子晾晒衣物,似能给衣服渗透清淡的竹香。

但是,白翎的软垫竟然被人占了。

此人正是沉音魔尊,衣眠。

男人在私下里也铁甲不离身,好像和那些寒光闪闪的细片儿长在一起了似的。他的红发灼灼如流火,铺满大片地板,将四周的陈设都映出了一抹血光。

小猫侍从们进进出出,每一只的脑袋上,皆顶着一件精美的礼品。瞧着五花八门,包装艳丽,由专人送达,按部就班地运到地下仓库去。

白翎见他大马金刀地坐着,几乎一人独占了全部垫子,本来不爽。没想到,他眼角余光一瞥,发现了几个熟人。

确切地说,是“熟妖”。

门口跟小猫清点节礼的,竟是一群小妖。

他们和百年前一样,个子矮小,才一尺来高,但比起以前瘦骨嶙峋、干巴巴的模样,现在圆润得多,显出了几分憨态可掬。

它们穿着统一的鹅黄袍子,背后绣有“大君鼎”字样。

不知是修为见涨还是何故,小妖们以前藏不住的妖物特征都收起来了。远远看去,它们就和几个大眼睛的老头老太一般。

当它们发觉白翎的视线,齐刷刷看来。

双方相对,白衣粉发的仙人笑容如昨。与他同行的黑衣青年凛冽更甚,但鬓边一缕霜发,再醒目不过。

霎时间,小妖们全部一蹦三尺高。

什么田鼠尾巴、兔子耳朵,还有刺猬的鼻子麻雀的喙,同时冒了出来。

它们一叠声尖叫:“恩公呐——”

闭目养神的衣眠遭到魔音穿脑,勃然大怒:“吵什么吵?!”

小猫们一溜烟地跑光了。

小妖们则整齐划一地打了个抖,随即看向白翎和裴响,仿佛想起了他们当年救场撑场的事迹,立刻摆出不畏强权的气势,涌到二人脚边,把他俩团团围住。

“小君鼎”已经变成“大君鼎”,还成了魔尊节礼的供货商,它们要把自家药房发扬光大、开遍魔域的宏愿,俨然在稳步落实。

白翎感觉眼前的画面似曾相识,忍不住打趣:“怎么,又要推销那些见不得光的丸子了?”

具体的丹药名字不记得,反正不是催情的、就是治不孕不育的。

老板小妖立即摇头,紧张得磕磕巴巴:“不、不会的恩公,多亏你们帮忙保住了药房基业,我们才有机会改过自新,现在只卖正经的好药啦!这个——这个送给你们!”

它双手捧起一物,白翎看着眼熟,道:“咦?这是……”

“永久有效的魔尊冠名款剑冢新年限定发行‘大君鼎’翡翠票折!”小妖们异口同声,然后七嘴八舌地说:

“你们可以不限量免费取药哦!”

“想要什么丹,直接对着票折讲就好。我们进行了功效优化,添加符咒定位,不论天南海北,只要您需要,我们即刻送货上门哒——”

老板小妖忍不住擦起了眼泪,说:“当然啦,‘惟愿诸位身康泰,宁可架上药生尘’……两位恩公,没想到还有机会重逢,你们一定要平平安安呀!”

白翎弯下腰,把每个小脑袋瓜都揉了一遍。

那厢衣眠莫名其妙,说:“魔尊冠名款?哪个魔尊,我怎么不知道。”

“我们沉音剑冢的魔尊,不是仅您一位吗。”诸葛悟走到茶案后,因为小猫侍从跑光了,亲手为众人沏茶。

他迎着衣眠诧异的神色,道,“这是推进民生的做法。陛下,魔域的子民十分爱戴您,每年受顾客评价最好的商铺经过核查后,可以得到一年特权,推出一款有您冠名的特色商品。”

衣眠:“噢……”

老板小妖骄傲地告诉白翎:“我们已经蝉联三年了!”

白翎问:“一直卖魔尊冠名的票折吗?”

“不是不是,头年卖魔尊冠名的壮_阳药来着,可惜被诸葛大人暂停了啦……”

衣眠:“什么东西?!”

他霍然起立,小妖们受到威势压迫,一边跟白翎裴响挥手,一边蹦蹦跳跳地跑走了。

几人围坐到茶案边,除衣眠以外,无不神色微妙。

裴响是一脸非礼勿听的漠然,其余人都暗自憋笑。

白翎对怒目横眉的衣眠招了招手,道:“陛下啊,过来喝口茶,降降火如何?您想找的人,我们已经有眉目了。不过呢,您是否也该拿出点诚意,跟我们聊聊阴阳之交呀。”

第165章 一百六十五、阴阳 不太长的皮影戏回忆……

衣眠在主位落座, 灼灼的红发似不息烈焰,凭空飘动。

提及阴阳两世的裂隙,他神色趋于凝重, 双目出神, 好像透过眼前的场景, 回忆了多年前的旧事。

不过当他端起茶杯, 喝下第一口后, 便整口喷了出去:“噗——”

衣眠惊愕道:“诸葛卿, 你要毒死本座吗?”

诸葛悟:“嗯?”

他看了看茶杯, 道:“我的手法没问题。不过……”

“看来魔尊要少一样口福了呀。”白翎好久没喝师兄泡的茶了,一边在心里嘲笑衣眠“山猪吃不了细糠”, 一边端起茶就喝。

然后他也一口全喷了出来:“咳咳咳——”

衣眠嗤笑道:“你很厉害吗?”

裴响低声提醒:“师兄, 这是小妖送来的药茶……”

“怎么换配方了啊!味道和颜色,都跟普通茶水一个样嘛。”白翎呛得眼含热泪,熟悉的辛辣酥麻在舌面上流窜。

诸葛悟见状,不动声色地取出了私藏的好叶子, 重新沏上一壶,问:“陛下刚才神情,莫不是想起了什么?”

“……本座上次靠近那个地方,是一千多年前, 快两千年前了。”衣眠皱起眉头说, “我没想过, 居然有人会要我带着,再去一次。”

“靠近?”白翎问,“没到达么。”

“我没有。但是,有一个人到达了。那人就是斩月。”

衣眠提及此处,缄口良久, 好似很不愿意说起。

道场的几人互相对视,白翎挑眉微露疑惑,诸葛悟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他用灵力传话给几位师弟师妹:“那对魔域而言,不是一段好日子。”

几人了然,衣眠也立刻察觉了灵力波动,没好气地道:“少在那窃窃私语,以为本座察觉不到么?罢了!”

他稍一抬手,磅礴的魔气溢出指缝,顷刻间形成飓风,在厅内卷动定形,浮现一片影影绰绰的魔域地貌。连与之接壤的虞渊一带、万里秘境,都纤毫毕现。

衣眠说:“两千年前,还是我父皇在位的时候。上古魔族大多嗜血,魔修皆是被道修们驱逐而来,与人界有深仇大恨。射日海天的霸主——法号叫射日魔尊那家伙,射落了人界的金乌,送去永夜。日光会抑制魔气,他那一箭,让魔族如虎添翼,几乎在人界畅行无阻!”

他说着说着,嘴角微微上扬,仿佛在回望峥嵘岁月。

诸葛悟提醒道:“陛下。”

“嗬。后来的事,你们肯定清楚了吧?斩月收集灵泉,重新造出太阳,不仅集结道修在人界平乱,还打算一鼓作气,攻占魔域,永绝后患。”

衣眠撇嘴道,“我和他,正是在那时不打不相识的。”

他“啧”了一声,打了个响指,像抖烟灰一般,洒出零星的魔气。

魔气散布在浮空的剑冢风貌上,凝成了无数活动的身影,还发出隐隐的喊杀声,竟然把两千年前的人魔大战,完美复现。

彼时黄沙漫天,月光晦暗。

蒸腾的血雾直冲天宇,为万事万物笼上了一层不祥的红光。

一柄足有三人长的巨刀斜插地表,深陷在岩石之间。剑柄上立着一个明红短发、遍体黑铠的少年,一双漂亮的红瞳扫来扫去,满含警惕与不逊。

他的面颊上挂着一道伤疤,不知是多久前何人所留,至今不曾痊愈。狭长狰狞的一条,破坏了少年本来精致的面貌,亦透露了伤他之人下手之重。若非少年命硬,恐怕脑袋早分家了。

“哗啦啦”一阵响动,伴随着鸟类的怪叫。

大群的黑色鸟儿从地底涌出,像蝗虫一般,密密麻麻、铺天盖地地飞去。

少年察觉危机,跳下地握紧剑柄。在他身后,是一支黑袍加身、铁甲蔽体的队伍,正是现任魔尊的亲卫。

天空只剩一弯残月,即将进入魔气最浓、魔族最强的时辰。

按理说,不会有脑子出问题的道修在这时候来找麻烦。但沉音剑冢离人界最近,时刻无法松懈。红发少年的眼瞳慢慢地变细拉长,和预感不妙的猫一样,显出竖瞳。

亲卫队长进言道:“殿下,您已经在此守候七月夜了。他不会来的,请回吧。”

少年立即反驳:“来了怎么办?你能负起责任吗!”

亲卫队长说:“微臣不敢。但,殿下,同袍们枕戈待旦,已经……已经快支撑不住了。”

“你们若是疲惫,即刻自裁,作我的血食!”少年厉声道,“他随时会来,我们必须随时在此迎敌!”

话音回荡,久久无人应答。

少年身为皇子,见军心涣散,怒火高涨,呵斥道:“打起精神来,别逼我祭了你们!”

终于有个下属低声发问:“另外三家的援兵,怎还不到?”

很快便有接话:“哈,他们不会来的!一群贪生怕死、忘恩负义之辈!吃不到肉、喝不到血的时候,老想着踏平咱们沉音剑冢,好去觅食。等人界打过来,他们又老老实实待洞里,当上缩头乌龟了!”

红发少年——也就是年轻时的衣眠,冲其怒吼道:“闭、嘴!!!”

他将手一伸,猩红的魔气直刺泼冷水的家伙,把他扎了个透心凉。旋即,对方的鲜血像丛生的荆棘迅速攀升,反哺衣眠的魔气。

衣眠精神一振,道:“再有二心,皆如此贼!”

没有杂音出现了。

所有魔尊亲卫都深深地低下头去,诚惶诚恐。

不过,但凡是对皇宫势力有所了解之徒,看见这支队伍,都会摇头叹息。原因无他,盖因衣眠率领的“亲卫”们,全是老弱病残之流。

真正的精锐,已经覆灭了。

一群人在渐趋稀薄的月色下,又死守良久。

四野完全陷入了黑暗,大地变成了瘦骨嶙峋的脊背,在夜幕中狰狞地起伏。

亲卫队长,临时上阵的皇子伴读,忍不住对衣眠说:“殿下,如果他真的会来,光凭我们,能打败他吗?”

衣眠道:“只消我就够了,定把斩月杀得屁滚尿流!!”

亲卫队长沉默片刻,问:“皇女殿下何时回来?若我们合力,或许……或许有一线生机。”

衣眠火气稍减,道:“她去转移子民了。不用她操心,我会守住的!”

亲卫队长苦涩地说:“放在百年前,谁能料到,会有今日?”

“怎么料不到?”衣眠不以为然,哼道,“我们生来如此,离不开血与火!敌人死绝了,就自相残杀,自己人也杀完了,这世间便没什么好留恋,除了那当空明月!死亡才是最终的归宿,很可怕吗?要说我们有什么错,就是没把另三家杀光、没把修道法的灭绝!既然隐患留到了现在,那就迎战——不管是什么,皆去承担!”

“说得好。”

忽然,一道清朗的男声响起,如空山新雨,洒落在枯槁的大地。

一袭墨蓝法衣冉冉降临,孤身一人,投下斜长的黑影。最后一抹月光在他身后寂灭,男子凭空而立,七柄小剑头尾相接,环绕着他飞行。

衣眠提刀仰首,目眦欲裂——

那个人,来了!

斩月仙师!!!

亲卫们一阵骚乱,兵刃都拿不稳。

亲卫队长举起铁剑,不甚熟练地指挥道:“列阵!”

衣眠咬紧牙关,一眼不错地死盯着浮空之人。他热血沸腾,脸上的疤都痛了,好像回到了被剑修一剑砍落地底的那天。

他爆发出一声嘶吼:“来啊——斩月仙师!”

斩月略一颔首,单手并拢二指,竖在身前。

一派神姿高彻,口中轻吐法诀:“去。”

刹那间,七柄衔环的小剑铮铮然分开。它们次第消失,下一刻,七把万钧巨剑从天而降,砸在一望无际的焦土上!

轰然巨响,魔域似被倾斜。

亲卫们眼睁睁看着天罚降世,形同蝼蚁。地表像纸糊的一样塌陷了,七把剑错落有致,列作一排。即便远在千里之外,也能窥见这令天地变色的一幕。

浓云滚滚,尘烟漫漫。

一切不洁之物,自动避开斩月。他像是飘在一团朦胧的彩晕里,当三轮明月匿去,他便是普照的华光。

男子一眼未眨,瓦解了沉音剑冢最后的防线。

不过,还不够。他的目标是踏平魔域,就像魔族曾经对人界的所作所为一样。

突然,一点寒光在下方闪烁。斩月倏地移步,一柄长刀破空而来,与他擦肩而过。

居然差点就偷袭到他了,斩月微微笑道:“有长进啊,皇子殿下。看来,上次那剑没杀了你,终究是放虎归山。”

“你那剑没杀我是因为你废物!斩月,装什么呢?别说得好像你手下留情了一样!哈哈哈哈——终于等到你了!!”

碎石不断下陷,当中爆开一个深坑。红衣少年飞跃而出,刚吸食了不少精血,呈现出一种疯狂的容光焕发。

他抬手接住掉回来的长刀,向斩月挥出一击:“受死吧!!!”

话音落下,二者交手。

他们都速度极快,时而保持人相,时而化作遁光,一蓝一红,泾渭分明。空中连续迸发爆破声,上一团气浪还在外扩,下一团气浪已经开始冲击。

地面又往下坍了一层,交手的双方毫不在意。地下河水涌出地裂,散发着浓郁的魔气,源源不断地输往半空,被衣眠吸收。

斩月尚有余裕,七剑化作正常的仙剑大小,在他的驭使下漫天飞动。

衣眠则渐渐地力有不逮,几次差点被取了性命,眼看要败。

恰在此时,一道绰约的身影悄然浮现。她的袖口紫光隐隐,是她的十指,如鬼魅般舞动起来。

阴风吹过,一具具魂魄如水鬼上岸,汇成了一支亡灵大军。

第166章 一百六十六、奇谭 打破第四面墙?……

彼时的斩月, 修为尚在化神期。

若放在今天,此境泯然众人矣,可是在两千年前, 他绝对是整个修真界的先行者。

那时候的衣眠, 未来的第二任沉音魔尊, 也还是个千境魔族。

他一母同胞的妹妹衣寐, 同样千境, 但资质甚于兄长, 在人魔之争中杀人如麻, 是沉音剑冢的最强之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