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5 打回原形。
书荷盯着他的转账许久, 正想质问,接到了姚清的电话。
她脸色淡了下去,指腹往右一滑:“妈。”
“荷荷, 怎么这么迟才接呀?”
姚清的语气温和, 却还是能听出那刻意掩藏的小心翼翼。
“刚才在忙,没注意到。”
不知想到了什么, 她拧眉从床上坐起来:“是胃又不舒服了吗?”
“不是不是。”
姚清匆忙反驳, 她在电话那头顿了顿, 书荷隐约听见了书华的声音。
“荷荷, 你什么时候回家啊?”
她试探性地问着,书荷却清楚他们想让她回家的目的。
她没什么情绪地倒回床上, 目光漫t?不经心地落在那棵小圣诞树上。
“再说吧,最近有点忙。”
“我看你就是不想回来。”书华响亮含着斥责的嗓音直直穿了过来,“我和你妈都是为了你好, 你在强什么?”
“你不结婚,以后我和你妈走了,你怎么办?”
“相亲嫁人总比你自己在外面打拼要好,你为什么就不能懂爸爸妈妈的用心良苦呢?”
书荷虽早已习惯了书华的这番言论,却还是忍不住回呛道:“需要我提醒你们吗?”
“在我小的时候, 你们放弃了我多少回?”
“你们想把我丢掉的时候,有想过我的以后吗?现在来为我好, 你不觉得可笑吗?”
“你!”
书华似是被她怼得说不出话来, 书荷懒得再跟他说,直接挂了电话。
睡之前,她看到了成树转载的朋友圈,是他的母亲即将在高校开讲座。
之前在学校广播站工作的时候,书荷有了解过这方面, 自然也知道业内最有名的电台主持人,就是成树的母亲。
她随手点了个赞,成树的消息随之而来:【我正好有多余的讲座票,你感兴趣的话可以来看看。】
书荷其实不爱参加各种讲座,但她还是客气应下了:【好,谢谢啊。】
成树:【对了,你母亲打算什么时候过来检查一下,病例只能作为一个依据,最好是本人亲自做个检查。】
书荷想起姚清凡事撑撑就能过去的态度,她想了一下:【再过段时间吧,我到时候提前找你。】
成树:【行,随时都可以。】-
许是因为景屹那过于浓烈的香水,书荷去店里前难得主动给他发了消息。
书荷:【记得给家里开窗通风。】
看到消息时,他正在进行复健。
男人手臂撑在器械上,隐隐约约肌肉偾张,苍白的脸上早就汗意涔涔,脖间攀着青筋,胸膛微微起伏,气息明显不稳。
手机亮白的灯光落在他俊朗的面容上,不知是哪个字眼戳中了他,忽地一笑。
景屹:【好,我等下就去店里了。】
他等了一会儿,书荷没有回,他也不失落,继续复健锻炼。
医生却想让他停一停:“不能太着急,你现在得慢慢来。”
“高强度的训练只会让你的腿更严重。”
景屹闷声将自己撑了起来,他轻轻喘着气,浓密的黑发垂落,有些倔强:“我可以。”
等做完复健,景屹回家洗了澡。在出门前,又听她的话将家里的窗户打开通风。
至于梁栩帮忙买来的那些香水,他拧着眉,这些都不是书荷用的款式,但他有些不知道怎么处理。
等到了店里,他环顾一圈,却没有瞧见她的身影。
有店员过来帮忙推他,景屹却拒绝了。
许是因为轮椅太过显眼,有几个客人也朝他望了过来,他忍着被打量的不适感,之前书荷带他来的位置已经有人坐了,他只能坐在一个靠窗的位置。
他没有直接点餐,而是问店员:“书荷今天没有来吗?”
童愿对他这个病美人帅哥有印象,她点了点头,“对,她有点事,得晚一点过来。”
景屹脸色寡淡地道了谢,心底却浮现一丝失落。
但好在没一会儿,书荷就回来了,和她一起来的还有向蓝叶。
“书荷姐,你的那朋友又来了。”
顺着她指的方向,书荷看到了坐在窗边的男人。
店里开了热空调,他将外套放在了对面的椅子上,穿着一件宽松的宝蓝色毛衣,衬的他肤色很白,那浓密的黑色卷发不知是不是刚洗过,柔软又蓬松,他抬手抚着熟悉斯文的银边眼镜,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干净眼眸。
见她终于看了过来,男人轻轻弯起了唇,手捧着热咖啡。
这是两年后,向蓝叶第一次见到他。
作为书荷的朋友,她对景屹是极其不爽的。
但在此时,她细细打量了男人许久,竟有些说不出话来。
原来一个人,真的可以发生脱胎换骨的变化。
她记忆中和书荷在一起的景屹,与现在的容貌模样没有什么不同。
但那时的景屹,浓密的卷发,个子又很高。书荷没来时,他就这么站在大树下,一手懒洋洋地插在兜里,低头看着手机,光是影子都折射出浑然天成的帅气。
可一见到书荷,男生黑亮深邃的瞳孔就这么直勾勾地黏在她身上,一手将人揽进怀里,唇角带笑,勾着毫不掩饰的侵略性,像极了电影里的美式男高,张扬无比。
而有次,她瞥到书荷和他聊天。
景屹:【你看这是什么?】
那就是一张普通的照片。
路灯下,有只橘黄色的小肥猫蹲坐着。
两人脑袋探在一起研究了会儿,最终没琢磨出什么别的意思。
景屹慢悠悠地解答道:【你不觉得它很可怜吗?】
书荷:【为什么?】
景屹:【它没有女朋友,但我有。】
“……”
反正就是,长得人模狗样,也确实挺欠的。
而现在,男人乖顺地坐在轮椅上,暖洋洋的光落在他瓷白的侧脸处,曾经的肆意像是被生生剥去。
他仿佛变成了两年前的那只小橘猫,毫无攻击力,孤零零的,有些可怜。
向蓝叶的记性好,她眯了眯眼,问书荷:“他身上这件毛衣,是不是你之前给他买的?”
书荷自然记得,这毛衣,是她送给景屹的第一件生日礼物。
两人分手前的最后一面,他也是穿着这件毛衣来找她的。
书荷没有过去找他,男人肉眼可见耷拉下来。
向蓝叶倚在吧台处,揶揄道:“和前男友合租的日子,怎么样?”
书荷正在帮忙打包咖啡,她头也不抬,“互不干扰,挺好的。”
“真的假的?”向蓝叶一边说,不断瞥着坐在窗边的男人。
他沉默地低着头,看上去恹恹的,一副情绪不高的模样。
“他知道你要去相亲的事吗?”
书荷无言看向她:“我还没决定要不要去呢。”
向蓝叶作为被家里人逼过相亲的经验者,提醒道:“等你回家了,逃都逃不掉。”
提起这个,书荷就有些烦,“再说吧。”
向蓝叶晚上还约了别人,她坐了一会儿,将小袋子放在一边:“香水放这咯,我走了。”
“路上注意安全。”
来到店里后,书荷忙得不可开交,压根没走过去和景屹说过话。
他也没来打扰她,就这么安安静静坐在窗边,偶尔有其他客人看向他,他脸色平淡,透着些生人勿近的疏离感。
到了晚上,书荷饿得头晕目眩,只见他还坐在窗边,从下午到现在,似乎都没怎么动过。
正想点个外卖,角落里的窸窣声就这么传入她耳中。
“你老是看那个男的干嘛?”
男生的话里带着明显的醋意,女孩子撒娇似的笑了笑:“你想什么呢?我只是有些好奇。”
“你说他一个残疾人,这么久都不用去洗手间吗?”
书荷抬起眼,只见两人的脸上都带着毫不掩饰的打量,男生撇了撇嘴:“谁知道呢。”
“好可怜哦。”
“啧。”男生捏了捏她的脸,“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觉得人家长得帅。”
女孩子嘻嘻笑着,打情骂俏似的:“长得帅怎么了,我又不慕残。”
“你最好是。”
两人的声音不大,但距离柜台近,书荷几乎是听得一清二楚。
她收起手机走了出来。
“不好意思,我们马上要打烊了。”
情侣两人面面相觑,“不是八点半吗?”
书荷的笑意不达眼底:“嗯,今天提早关门,不好意思。”
她这么一说,两人只好走了。
书荷又让其他几个店员也先下班了,店里没什么人后,她来到景屹面前。
“要走了吗?”
他抬起脸,又慢吞吞地将电脑合上。
书荷的脑中不断浮现那对情侣的谈话,她下意识地看向他的腿,突然问道:“腿怎么样了?”
她主动关心,让景屹很开心:“挺好的,今天能站得久了,很快我就能走了。”
他语气太过雀跃,书荷的心跳却格外沉,每一次的跳动,都如同巨石撞击,又闷又不舒服。
“那,复健会很疼吗?”
很奇怪,明明她的语气非常平淡,景屹却突然鼻子一酸。
他点了点头,又摇头,“能承受。”
能承受,不代表不疼。
书荷沉默两秒,又问:“梁栩说你不爱出门,是真的吗?”
景屹有些琢磨不出她话里的意思,他斟酌着回答:“也不算。”
书荷太了解他,自然能听得出真假,她知道自己接下来说的话可能会让他不开心,但是——
她微微一顿,语气平静至极:“你别来咖啡店了。”t?
男人几乎是瞬间神色一滞,他漆黑的瞳底浮现慌张:“为什么?”
他轮椅一动来到她身边,有些艰难地咽了下喉咙,“是我做错什么了吗?”
“我不会打扰你的。”
书荷视线落在他的双腿上,她敛眉:“你不用勉强自己出来。”
“我没有。”他急得语气发颤,“你是不是还在生我气?因为围巾的事吗?”
“对不起,我以后不在家里喷香水了。”
“书荷,你别赶我走,好不好?”
他的语气太可怜了,书荷刻意冷淡的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无法继续说出来。
她红唇翕动,有些无奈:“你在家里工作应该会更自在。”
景屹就像听不懂她的话一样,摇了摇头:“在这里也可以。”
他太过执拗,书荷移开视线,“不是说你们创作人都需要特定的环境才能行吗?”
“要是你写不出好东西,我这咖啡店不会被梁栩骂死?”
“不会的。”
他着急道:“我已经写好一首给他了,他很满意。”
像是怕她不信,他拿出手机给她看聊天记录。
在今天凌晨三点,他将新歌发给了梁栩。直到上午十点多,梁栩回了一个感谢施舍的表情包。
他视线灼灼,让人实在无法忽视。
书荷扯了下唇,“随便你吧。”
景屹稍稍松了一口气,他刚才太过紧张,以至于现在回过神,手心已经出了一层密汗。
书荷去关灯,景屹就在店门口等她,一边慢吞吞地涂着她送给他的护手霜,闻着和她有关的气息,紊乱不安的心跳这才渐渐平稳。
书荷从店里出来时,手里还拿着一只小袋子。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拿着她送的护手霜,穿着她以前送的毛衣,就这么等着她一起回家,有种诡异的安逸感。
今日大降温,书荷也懒得在外面吃了,还是决定回家随便煮一点。
景屹都听她的,没什么意见。
等回到小区,进了电梯,他突然鼻尖一动,敏锐地察觉到一丝不对。
“书荷。”
银色宽阔的镜面里,女人眼皮一动,景屹悄悄靠近了她,闻着她身上陌生的香水味,心思毫不掩饰:“你换香水了吗?”
“叮。”
书荷鼻尖溢出一丝轻哼,两手放在大衣口袋里,手腕上挂着带回来的小香水。
进了家,景屹跟在她身后:“那之前我送你的香水,还在吗?”
书荷正打开冰箱看准备煮什么,闻言,头也不回:“怎么,你想要回去?”
“不是。”
他着急反驳,随后有些闷闷的,“你别总是这样想我。”
书荷懒得理他又在矫情什么,家政阿姨应该是来过了,冰箱里满满当当的,她找出一包馄饨,准备将就一下。
“我来吧。”
他缓缓跟了上来,仰着视线看她,“你先去休息,等出来就可以吃了。”
书荷睨了他一眼,这人坐在轮椅上,宝蓝色的毛衣衬得他气质格外乖顺。
“用不着。”
她收回视线,“把暖气调高点,冷死了。”
景屹也没有问有没有他的份,就这么顺从地按照她的话做。
煮馄饨很方便,景屹就这么在边上看她,视线太过于灼热,让她想忽视都难。
“你晚上不吃东西,都不饿吗?”
算算时间,他一点到三点去复健,三点半去咖啡店,要等到晚上八点半了和她一起回来,这么长时间,就一杯咖啡和一块蛋糕。
听她关心自己,景屹摇了摇头,唇角轻翘着回答:“这不算什么。”
“我的意思是,你可以不用等我一起回来。”书荷的声音混在咕噜咕噜翻滚的声响中,“我有时候可能会迟回来。”
景屹的脑回路明显有些不同,他愣了下,视线落在那即将出炉的小馄饨上,像是明白了什么:“你是想要我每天早点回来做好饭,再等你回来是吗?”
“?”
书荷无言地看向他,只见这人已经自言自语地答应了:“好,确实也不能每天吃速食。”
“”
触及他亮晶晶的视线,书荷扯了下唇,“算了,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嗯。”
“”
馄饨煮好,两人吃完也才九点半。
景屹好几次看了过来,让她想忽视都难。
在她准备回房前,他终于慢吞吞问道:“书荷,你现在用的是什么香水?”
书荷的手里正好拎着刚制作好的香水,也是他房间里的香水味提醒了她,之前要去制作香水的计划一直拖延着。
正好今天有空,就和向蓝叶一起去了。
见她看过来,他想了一个蹩脚的理由:“你知道的,我得闻香水找灵感。”
书荷一点都不知道,她双手环抱着看他:“你不是有很多香水吗?”
景屹摸了摸鼻子,“那些都不是我想要的。”
他说完,又道:“我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些香水,你要不要试试,看哪个喜欢,就拿去用。”
书荷也不是那么热衷于用香水,有一个喜欢的味道她可以一直用,用到老。
新制作的香水她很喜欢,也没有想要换的意思。
得到了她的拒绝,景屹有一点点失落,黑亮的眼眸却依旧巴巴看着她手里的袋子。
“或者,你可以给我闻一闻,我买个同款?”
书荷突然觉得他有些笨笨的,全世界这么多香水,又不是小狗,闻一闻就能知道是哪个牌子。
更何况,这还是她私人定制的。
书荷起了逗弄的心思,见她没有拒绝,景屹心跳有些快。
她拿出一瓶,让他伸出手。
景屹却把手背露在她面前,书荷扫了他一眼,“手腕。”
以前试香水的时候,她明明教过他的。
可他难得没有听话,将冷白的手背露给她:“袖口太紧了,穿得有点多,就这样吧。”
书荷面无表情地给他喷了一下,只见他低垂着视线,仔仔细细地闻着手背处的香味,密长的眼睫颤了两下,明显有些茫然。
她故意问道:“怎么样,知道是哪个牌子吗?”
“”
他拧着眉,闷声不吭继续闻着,鼻尖轻轻一动,好像在思考着什么很重要的事。
过了好久,他抬起头,温吞道:“是什么牌子的?”
书荷的心情突然好了不少,她将香水装在袋子里,温柔而美丽的笑让他有些失神。
“私人订制,全世界,只有我有。”-
那天试完香水后,景屹每天都暗戳戳地问她,能不能卖他一瓶,可书荷就是不答应。
这段时间,他依旧每天都去店里,偶尔会提前回家,做好饭等她回来。
昨天夜里刚下过一场大雪,视野是白茫茫的一片,银装素裹,还有小孩在堆雪人。
今天或许是个很好的日子。
梁栩今天有事,给了余莫跑腿费,让他帮忙送景屹的。
但他今天先去了一趟商场。
订的那条围巾只能专柜自取,他等了很久才有货。
这类高级品牌的销售似乎很喜欢从人的外表分辨潜在顾客,景屹这些年很少给自己买衣服,看上去平平无奇,再加上,许是他坐着轮椅的缘故,一个柜哥走了过来。
男人双手放在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虽是笑着的,语气并不是那么礼貌:“您好,我们这里是xxx哦,如果您想要平价款可以去三楼看看。”
赤/裸打量的视线也毫不掩饰地落在他的腿上,景屹并没有因为他的目光而产生一丝波澜,又或者说,他已经对这种含着可怜意味的目光麻木了。
他只是淡着脸,环视了一圈:“我找Linda。”
柜哥懒洋洋地喊了一声Linda就走开了,很快,从里头跑出来一个柜姐,见着他,她试探性道:“景先生?”
他冷淡地点了点头,柜姐立刻道:“您的东西已经打包好了,稍等啊。”
直到离开,景屹也没有再看那几个柜哥柜姐的脸色。
回到车上,余莫看着后头抱着包装袋的人问:“哥,现在去哪?”
景屹想了想:“咖啡店。”
还是想多见她一面。
景屹到咖啡店时,人不多不少。
书荷在忙,童愿却是第一时间看见了他。
她走了过来,“您好,书荷姐现在在忙,您要不要先过去点餐休息一会儿?”
景屹看了眼那忙碌的身影,点头说了声谢谢。
他这几天运气好,每次来,角落里的位置都是空着的。
等书荷抽空休息了,却见到他今天没有带平板和本子过来,就这么静静坐在位置上喝咖啡。
“你今天不工作?”
他点了点头,书荷觉得有些奇t?怪,“那你过来干嘛?”
“坐一会儿。”
“”
“你今天会早点回来吗?”
书荷想了想:“会啊。”
每周四咖啡店只营业到六点,也可以让店员早点回家休息。
所以今天七点前能回到家。
景屹弯着唇:“好,那我等你回来。”
他今天有些太奇怪了,书荷狐疑地打量他:“你要走了?”
她这一问,让他扬起脸,语气轻快:“我也可以多呆一会儿。”
“快滚吧。”
“”
景屹回到车上,他算了算时间,两个小时应该够。
余莫送他到家就走了,进屋前,他拿出手机看新收到的消息。
冷白的光线落在他高挺俊朗的五官处,良久,他面无表情地收起手机。
将围巾放在沙发上,景屹给自己戴上手套就出门了。
小公园里还堆积着厚厚的雪,轮椅其实不太方便行驶在雪地里,他只能随着来到的地方,弯下腰,缓慢至极地收集着雪,将雪滚成越来越大的雪球。
躬着腰的姿势很不方便,也很吃力。
等一个皮球大的雪球滚好,天空突然飘着雪花,竟又开始下雪。
虽然戴着手套,刺骨的寒意还是渗了进来,膝盖也有些疼。
他微微喘着气,继续滚第二个雪球,眼睫上不知何时染了银白色。
有小朋友瞧见他在滚雪球,踩着厚厚的雪跑了过来:“叔叔,你是要堆雪人吗?”
他点了点头,小朋友看出了他的不方便,哼哧哼哧地帮他。
但很快,小朋友被家长叫回去了,见到他的裤腿湿了,那老父亲还忧愁道:“回家又要被你妈骂了。”
等景屹将雪球滚好,四肢好像僵硬到不能动弹,手套,裤腿,外套,都被雪浸了薄薄的的一层湿意。
他抱着两个雪球回去,物业瞧见时,还多看了两眼。
一回到家,景屹干净将雪球抱到阳台,小心翼翼地放下。
怕在她回来之前会融化,他没敢开暖气,开始帮雪人组装。
雪人不大,就两颗皮球的大小。胡萝卜鼻子,树枝,樱桃眼睛。
景屹看了下自己的作品,满意又遗憾。
若是他的腿好了,就能堆个更大的雪人给她。
算算时间,书荷也应该快到家了。
景屹顾不得别的了,匆忙回到房间去换衣服。
换好衣服出来,他开始处理早就解冻的牛排,也开始期待着,她看到雪人时欣喜的模样
八点四十五分。
雪人已经悄悄脱掉了一层外壳,景屹发了好几条消息她都没回,有些担心她出事了。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他瞬间慌乱,顾不得这么多,匆匆出门去找人。
电梯“叮”的一声到一楼,景屹一边给书荷打电话,才刚往前几步,轮椅突然顿在原地,怎么也没办法往前。
他懊恼地按了几下,但电量已经耗尽。
正想给余莫打电话,他的目光突然落在不远处的一男一女身上。
两人并肩走着,不知在聊什么,成树的目光就这么毫不掩饰地落在她的侧脸处,一高一矮,看上去格外刺眼。
有路人迎面走来,见他坐着轮椅一动不动,好心过来问他需不需要帮忙。
可景屹像是突然失语般,黑眸死死盯着不远处的两人,说不出一句话来。
那人离开前,嘀嘀咕咕了一句好怪的人,他攥紧了手,大脑嗡嗡作响。
他确实是个怪人啊。
是个没人要的怪物。
怪物只能悄悄躲在角落,偷偷看着他喜欢的人,与别人站在一起。
书荷似乎在笑。
她在对着别的男人笑。
景屹自虐般看着两人站在一起的身影,直到她要走进来,他狼狈收回视线,想要逃离,却发现自己连逃都逃不掉。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着她的到来,等她和别人约会完,见到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他不想这样。
他用尽全力从轮椅上站起来,双腿吃力颤着,几乎是瞬间的,他脖间泌出层层汗意,除了轮椅,他毫无支撑。
可他还没有到能正常走路的地步。
他咬着牙,眼眶顿时生起了酸意。随着身后脚步的靠近,他仿佛能感受到女人清泠泠的视线落在了他绷直的背脊上,如同一张逐渐逼近的巨网,要将他这个狼狈又可笑的怪物逮捕。
双腿根本无法支撑太久,景屹心跳重重往下一坠,被喜欢的人这样看着,还要在她面前摔倒,自卑的酸意几乎是夺眶而出——
就要摔倒之际,熟悉的淡香猛地撞入鼻尖,他踉跄着往她身上倒去,女人的双手下意识地扶住他。
“景屹——”
他眼睫一颤,还来不及说一句话,身后传来愈发沉重的脚步,一只陌生的手突然拉住他的手臂。
“书荷,你们没事吧?”
听见这道声音,景屹像是应激般,猛地甩开了男人的手,再没有平日里那乖巧冷淡的模样,眼尾微红,声音带着刺骨的冷意:“滚开!”
他的动作太大,几乎是又踉跄了一下,幸好没有甩开书荷的手,她赶忙有些强硬地将人按坐到轮椅上。
成树显然没想到自己会被人甩开手,他微微一顿,收回了手,依旧那副儒雅温和的模样。
气氛莫名有些尴尬,书荷的手还被人攥着,她只能就着这个姿势看向他:“你怎么过来了?”
“你走的时候,我看你突然跑了起来,还以为出什么事了,那既然没事,我就先走了。”
“好。”
成树在走之前,还似是不放心地看了眼坐在轮椅上的男人。
直到他的背影渐远,书荷看着情绪不对的男人,没有多说什么,推着他走进电梯。
回到家,书荷才发现家里冷得厉害,竟没有开暖气。
“你怎么突然下去了?”
“为什么不回我消息?”
他嗓音暗哑,没有像之前一样直勾勾地盯着她。
书荷微微一顿,解释道:“我的手机没电了。”
“你不是答应过我,今天会早点回来的吗?”
今天确实是意外。
快下班的时候店里有个顾客肚子疼,不确定是不是喝咖啡导致的,书荷作为老板,便陪她一起去医院做了检查,也就碰到了成树。
那姑娘是因为一天没吃饭,从医院出来后,她的手机没电,也就没拒绝成树说送她。
空气中,弥漫着冷却的牛排香,只见他抬起一双红彤彤的眼,像在委屈,又像在质问。
“你骗我。”
书荷眉眼间的温和渐渐敛去,窗帘被风吹得飘荡,啪嗒啪嗒拍打着窗户,将那孤零零的雪人留在了阳台外。
下午去堆雪人时,他还没有觉得冷。
可此时,刺骨的冷意通通反噬上来,他唇瓣一动,黑眸凝着水雾,眼睫濡湿,仿佛下一秒就要掉下眼泪来。
“我等了你好久,你却一条消息也没有回我。”
“我下去,看到的却是你和别的男人站在一起。”
“书荷,我堆了一个下午的雪人,我以为你回来会开心的,但我没有等到你。”
他声音颤得厉害,委屈的情绪铺天盖地涌来,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可委屈的,从来都不止他一人。
冷白的灯光下,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胸膛起伏,狼狈委屈的模样。
他声声的控诉,宛如有一根弦毫无征兆地断裂,刺痛瞬间蔓延。
可疼痛是双向的,两人也忘了,她早就被他丢在了两年前,因为他而沸腾的心,也早就枯萎。
他想要触碰,注定会被尖锐的刺伤到。
“那你离开后,知道我等了你,找了你多久吗?”
“你什么时候和我解释过?”
书荷浅色的瞳底没有一丝笑意,疏离到只是看着他,就将他彻底打回原形,剥去华丽伪装,变回了那个丑陋的,人人厌恶的怪物。
“景屹,你又凭什么委屈?”
第16章 16 永远不会寂寥的春天。
梦境里, 他再次变回了景嶙。
那个完美到没有任何瑕疵,一举一动宛如被特定程序操控着的景嶙。
如同一面镜子隔阂在两人之间,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无数次狼狈想跑, 可“景嶙”像是甩不掉的影子跟着他。
“我不是景嶙!”
“我不是景嶙!我只是景屹!”
“你是。”
镜子里的他微微一笑:“因为你是景嶙,你才能拥有现在的一切。”
“因为你是景嶙, 书荷才会爱你。”
“没有人会爱景屹的。”
他狼狈地摔倒在地上, 想逃离这个可怕的梦, 却突然重重一坠, 回到了那场车祸中——
母亲的歇斯底里,刺耳的刹车声, 迎面而来的货车——“砰!”
“你为什么这么不听话?如果不是你不肯和她分手,你妈会t?亲自去找你吗?”
“我和你妈就不该把你生下来,你害死了这么多人, 还不够吗?”
“你为什么不能好好做我们的景嶙?你怎么会,怎么会这么狠心?”
像是有无数张巨网笼罩着他,他跑不掉,乞求着有人能来救他,可是能救他的, 只有书荷。
书荷。
书荷。
书荷。
和她在一起时,他才有了自己的情绪。
曾经, 他很喜欢听她喊景屹, 因为只有她念他名字时,不是厌恶而冷漠的。
“景屹,你又凭什么委屈?”
窗帘紧闭的房间里,他猛地惊醒,捂着胸口, 用力喘着气,整个人都在发颤,额间布满了薄汗。
他知道,书荷想让他说出分手的原因。
可是。
书荷曾经说过:“景屹,我觉得你像永远不会寂寥的春天。”
“为什么?”
“没有晦暗,阳光拂照,让人觉得贪念。”
两人曾在路边看到过晒太阳的小猫,原本警惕防备的家伙,在暖洋洋的太阳下,也忍不住敞开了肚皮,惬意又舒适。
她喜欢春天,春暖花开,可书荷忘了,偏偏景屹对花粉过敏。
他从来都不是春天。
他明明是寒冷而刺骨的,她最讨厌的冬天,所有美好都凋零的冬天。
在冬天,她唯一说过想要的,就是雪人。
对了,雪人。
也不知道书荷有没有看见雪人。
如果看见了,她是不是会心软?他是不是,还会有机会?
景屹吃力地将自己撑起来,他犹豫着,这个点,书荷该回来了。
她还在生气吗?他要不要出去道歉?分手的原因他挣扎着,万一,万一告诉了她更厌恶他了
可是想想,她其实已经讨厌他了,不是么?
如果告诉她后,她不能接受,那他就再次躲起来就好了,躲到没人能找到的角落,将自己藏起来,就没人会打扰她了。
可一想到她会不要自己,景屹就难过到鼻子一酸,眼泪几乎夺眶而出,他抬起手压着眼皮,哽咽声还是不受控制地滚了出来。
等一切平复好,他深呼了一口气,缓缓拉开房门,却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十点了,书荷还没有回来。
他来到女人的房间,空荡荡的,一片漆黑。
景屹瞬间有些慌乱,正想回房间拿手机,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那扇紧闭的玻璃门上。
轮椅缓缓停在玻璃门前,他却不敢伸出手推开。
玻璃倒映着男人坐在轮椅上沉默的身影,一门之隔,外头漆黑一片,地面掉落着一根胡萝卜,还有几根孤零零的树枝。
狂风吹拂,呜呜声响依稀从门缝里渗了进来。
书荷没有回来,而雪人,也融化了
书荷的房间被人敲了两下,姚清进来,手里还端着一盘刚切好的水果。
她神色有些冷淡,姚清不自然地将水果放到她面前。
“荷荷,你别生气。”
看着她拘谨的模样,书荷心底有些不舒服,却还是没有对她发脾气,只是沉默地拿起叉子吃水果。
“对方的条件我和你爸爸都了解过了,确实很不错的。”
用着姚清身体不舒服的理由将她骗回来,只是想让她去相亲。
姚清打量着她神色,继续道:“我知道你不愿意,但是荷荷,爸爸妈妈已经老了,等我们以后走了,你该怎么办?”
书荷扯了下唇,姚清知道,因为小时候的事,她对他们是怨恨的,但是
姚清的眼也有些红,她拉过她的手:“荷荷,我和你爸爸也是第一次做父母,难免有做的不好的地方。我们知道你还堵着气,但现在,我们也是真的想要你过得好。”
书荷只觉得讽刺,她看着姚清布满皱纹的手,有些话堵在喉间,明知道不该说出来,可她还是忍不住。
“那你们为什么不做好准备再生我?哦——”
“我忘了。”她溢出一丝轻笑,可那清凌凌的眼里,分明冷得厉害。
“你们当初想打掉我的,只是没办法而已。”
书荷长得像她,眉眼温柔,可此时,姚清的心像是在滴血。
她再想说什么,书荷却不愿意听了。
等她离开后,卧室陷入一片沉寂,她拉开窗帘,簌簌雪花还没停,白茫茫的一片有些刺眼。
她的脑海中,浮现了那小小的雪人。
离开时,她看到了阳台的雪人,胡萝卜鼻子已经掉在了地上,树枝歪歪扭扭地插着,几乎是要融化的模样。
她几乎是瞬间知道,这雪人是谁堆的,又知道他堆雪人的原因是什么。
书荷是姚清与书华人生中的意外。
她的出现,对于两人来说都不是惊喜,而是惊吓与拖累。
那时他们才刚毕业,也从没想过要结婚的事,两人几乎毫不犹豫地决定将她打掉。
但双方父母知道后都不同意,于是商量着干脆趁此结婚。
这对于姚清和书华来说,就像是突然按了人生的加速键,被迫迎接她的到来。
书荷是早产儿,一生下来身体就不好,总是生病,这对于刚毕业没什么存款的两人来说,是一笔巨大的花销,只能靠父母帮忙。
两人有了孩子,却也舍不得自己繁华的世界。他们不懂得怎么养小孩,无止尽的付出,让这个家庭的怨恨吵闹愈来愈深。
许是知道自己已经是拖累了,书荷从小就不怎么爱哭,她一直很乖。
她也曾听见过他们说,“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当初就不应该生下来,要不,下次别治了?”
她没有听见妈妈的回答,但懵懂的她,只是天真以为是自己不够乖,他们才会有这个想法。
直到一个下雪天,他们带着她从医院回家,姚清牵着她的手,书华站在她的右侧,两人一路上都没有说话。
有其他小朋友在堆雪人,打雪仗,她羡慕地看着,却没有开口。
因为妈妈说过,她身体不好,不能着凉。
但没想到,书华主动蹲下身,男人幽沉的眼里有她看不懂的情绪。
“小荷,想不想堆雪人?”
他们很少会主动问她要什么,但她也还只是个小孩,顺应着心底的期待点了点头。
看着女儿瓷白乖巧的小脸,姚清再也忍不住地转过身去。
书荷不懂妈妈怎么了,书华却挡住了她的视线,说:“那荷荷今天,就在这里堆一个雪人吧。”
她歪着头,清澈的眼眸懵懂:“妈妈不是说,会感冒吗?”
“今天不一样。”书华揉了揉她的脑袋,他硬着心道:“在每年的最后一天,如果能见到雪人,那未来的一年里我们都会平平安安的。”
“真的吗?”
“真的。”
那时的她无比相信自己的爸爸妈妈,她笑了起来,还带着些鼻音:“那我要堆三个,爸爸妈妈和我,都要平平安安,身体健康。”
姚清捂着唇,书荷担心地看向她,书华却不让她过去。
“那你在这里堆雪人好不好,爸爸妈妈工作结束了,就来接你。”
书荷很懂事,知道他们要工作,她乖巧地点了点头,看着两人头也不回地离去。
那时,她天真以为,他们还会回来的。
她一个人堆了三个小雪人,等爸爸妈妈回来的时间里,她暗暗给自己打气,以后一定要好好锻炼身体,健健康康的,堆更大的雪人给爸爸妈妈。
可是这一等,就是两个小时。
她冻得全身僵硬,而她的爸爸妈妈,一直没有来接她。
陌生的环境,没有熟人,她只能一边擦着眼泪,惶恐不安地找着姚清与书华。
这期间,她在路上碰到了醉醺醺的流浪汉。
妈妈说过,遇到这些人一定要躲得远远的,她害怕极了,往旁边躲时却不小心摔了一跤,直直滑落掉进河里。
如果不是正好有清洁工在附近,六岁的书荷,可能就死在那片冰冷的湖里了。
她被救回来后,昏迷了好几天。
如果不是她才离开医院没多久,给她看过诊的医生认出了她,医院也没办法联系到姚清他们。
清醒后,见到父母,书荷崩溃大哭,她挣扎着想要妈妈抱抱她。
姚清也终于忍不住,红着眼睛将她抱进怀里,她最终还是舍不得了。
书荷像是意识到自己被他们抛弃了,她哭得有些喘不上气:“爸爸妈妈,你们你们别不要我。”
“我t?害怕好黑,好冷。”
“我会乖乖的,我不会再生病了,你们别不要我”
那时候,她还只有六岁。
姚清的泪水,书华的沉默,再至爷爷和外婆他们的到来,吵闹与指责,书荷就这么夹在中间哭了很久。
本以为随着长大,小时候的事情会被淡忘,可书荷却记得愈发清楚了,他们当时,是真的决定不要她了。
养一个小孩,花钱的地方很多,成长的过程里,她总能听见姚清与书华在吵架,多多少少,都是因为她。
像是怕再次被丢弃,她越来越懂事。
她开始学着忍受不舒服,锻炼身体,努力让自己变得什么都会,努力不让自己变成家里和别人的麻烦。
学习时,她也不敢松懈。
在高中里,只有她是从一个小地方考进来的。虽然成绩优越,但她始终不敢松懈。
苔藓困不了她,冷寂的雪会融化,荆棘不足为惧,所有一切都能踩过去、踏过去。
她也从来都不是淤泥,是迟早会绽放的书荷。
所有人都可能抛弃她,只有她自己不会。
至于六岁时的冬天。
平平安安是因为她努力锻炼,很爱惜自己的身体。
而那个雪人,只是冻结了她的童年而已。
那句随便编出来骗她的话,或许姚清和书华都已经不记得了。
她醉酒时,糊里糊涂地提起了雪人,却被景屹记到了现在。
书荷漫不经心地刷着手机,却又不由自主地回想起那天晚上,他委屈至极的质问。
这人,不会又偷偷哭了吧。
连一条消息都没有。
书荷并不觉得自己是在关心他,万一人在家里死了,她这个室友也不知道会不会被牵连。
只是因为这个而已。
她发了消息给梁栩,他很快应下,说去家里找他。
晚上,书荷还是随着父母去吃饭了。
见她神色淡漠,书华忍不住说了两句。
无非就是对方条件有多好之类的,让她等会儿笑一笑,给人家一点好面子。
对于他的慇勤,书荷只觉得讽刺。
书华原本是公司经理,被裁员后,终于注意到自己还有个女儿。
书荷毕业后就留在沥棠没有回来,两人去探望过她,许是见到女儿一个人支撑着店太过辛苦,他们终于学会了心疼女儿。
他们也变得和其他父母一样,会唠叨,总是让她注意身体,要多穿点。
可他们的关心,他们的爱迟到了将近二十年。
书荷像是一个局外人,她不知道他们是不是真的想对她好,又或者是觉得愧疚,想弥补。
但一切都不重要了。
他们生她,始终是她的父母,但也仅此而已了。若想她如同寻常人家的女儿和父母撒娇,听他们的话,书荷做不到。
到了餐厅,对方父母也已经到了,其中立于他们身后的男人,身着剪裁精致的黑色西装,衬衣一丝不苟地扣着,从头到脚都透着气场很足的精英范儿。
书荷脸上笑意很淡,随着姚清与对方颔首,落座前,男人绅士过来帮她拉开椅子。
书华和姚清的眼里流露着满意的情绪,书荷却只是淡淡说了声谢谢。
大部分时间里是双方父母在谈,偶尔提及两人,她平静而耐心地回答着问题,却也没有太过热情。
逐渐的,她有些心不在焉,目光总是落在手机上。
用餐结束时,书荷去了一趟洗手间。
她漫不经心地看着手机,梁栩还没有回她消息,这让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书荷。”
男人低沉如大提琴般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书荷的手机还亮着光,她抬起眼,神色平静:“怎么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