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PU-分贝尘埃
五年后, 香港。
一辆黑色哈雷迎风疾驰,高架桥下繁华的霓虹夜景被压缩成一道道残影。
摩托驾驶员戴着头盔,看不清面目, 宽大的风衣在他背后猎猎作响。从他蹩脚的操作习惯来讲,这辆车或许并不是他本人的。
但他并不会因此而减速,随后见他将车开下高架, 连超两辆巴士, 最终将车停在了一间叫做「LIPU-分贝尘埃」的音乐酒馆门口。
那人掀掉头盔,露出一副嫌弃的表情,嘀咕道:“什么破头盔, 都臭了。”
身后的酒馆灯火通明,足以让人看清他的全貌。
那是一个二十出头的短发男人, 气质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 五官很俊秀出挑,神色略带些说不上来的病态, 乍一看像个大学里的乖学生, 还是身体不太好那种。
但当他转过身去,便能看到他的耳后有一大片纹身, 金灿灿的花叶顺延到了脖颈两侧, 莫名叫人望而生畏。
他摘下皮手套, 抱着头盔踏进身后的酒馆。
里面正有人弹琴唱歌,那声音带了点想快点下班的不耐, 朴树的老歌的被他唱得慵懒无力。
“有些故事还没讲完那就算了吧, 那些心情在岁月中已经难辨真假。如今这里荒草丛生没有了鲜花,好在曾经拥有你们的春秋和冬夏——”
“他们都老了吧, 他们在哪里啊-幸运的是我, 曾陪他们开放——”
谢忱唱完最后一句, 一秒也不想在台上待,有几位过去要合影的小姐姐,他用一贯的臭脸应付着镜头。
“靓仔老板,留个微信嘛——”一个漂亮姑娘在合完影后说道。
谢忱视线一扫,看到不远处正抱着头盔看笑话的人,冲姑娘扬了扬下巴:“喏,那个是LIPU队长,他不让私自加微信,你找他评理去。”
姑娘对上远处那位队长莫名乖戾的双眸,打了个寒颤,讪讪摇摇头:“那还是算了..”
谢忱憋着笑朝杨今予走来,接过他手中的头盔:“收工,我车呢?”
“给你停门口了。”杨今予淡道。
“飙车的滋味怎么样,有没有舒坦点?”谢忱问。
“..回去吧。”杨今予先谢忱一步,转身去拉门。
谢忱倏地按住茶色的玻璃门,端详了杨今予两眼:“看来是没什么效果。算了,我再带你兜一圈去。”
大冷天的,兜风实在不是什么明智之举,但这已经是谢忱近期能想到的最直接最畅快的方式了。
两年来,谢忱试过很多方法,帮杨今予纾解日益严重的躁郁。
主要这家伙打死不肯吃药,化学攻击不管用,那就只能用物理攻击来对付了。
不过杨今予的心理,谢忱也不是不能理解。
他最初回到香港后,见到了年华不再宋娴,母子分别多年再重聚,有那么一段生疏的尴尬期。大概是出于弥补心理,这期间宋娴拿出了这些年谢家姑姑资助的积蓄,让谢忱想干什么就干点什么去,是继续念书还是做生意,当妈妈的,什么都支持。
于是他着手开了这间小酒馆,毕竟他念书不行,当初在蒲城混天水围还是得心应手的。
酒馆要取名挂招牌,谢忱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根情怀作怪,打电话找杨今予说了一下,决定用LIPU当店名。
一厢情愿来说,就当是离谱乐队没真正消失吧..
当时的杨今予,已经被保送去国外进修,电话中听起来..过得并不怎么样,同学关系一塌糊涂。
谢忱基本能设想出情节,就杨今予这种社会化不足的社障人士,成天又是一副天才通病的傲慢气质,扔到哪都不会受人待见——也就蒲城一中那几个傻子能无限包容着他。
在校三年,除了必须沟通的课业教授,基本0社交,谢忱不知道是不是该竖大拇指夸他有本事。
但他还真有点硬本事,提前一年修完了所有专业课程,顺顺利利从那所出了名的不好毕业的音乐学府里毕了业。
据说他的教授不想放走难得的天然绝对音感,邀请他留下参与一个还在保密中的音乐形态发展的学术项目,论文一经发表,将会斩获各界的权威奖项,彼时他会成为触摸音乐学上限的大牛,但杨今予甚至没有考虑就拒绝了。
问其原因,他说他只想玩乐队,上舞台。
要触摸上限,也只能是摇滚乐的上限。
偏执得近乎疯魔。
那时候他的精神状态,导师已经看出异于常人了,连连叹了几声可惜。
可回国回国,到底是往哪回呢?
自从离开蒲城,叔叔也不在了,杨今予想不到一个可以称之为「回」的地方了。
哪里对他来说,都是陌生城市,浮萍飘零而已。
不知怎的,他蓦然想起三年前谢忱说过的「LIPU」,那个与离谱乐队脱不开干系的名称。
于是他出现在香港。
和谢忱组成了现在的LIPU二人乐队,发了一支由谢忱操刀写的单曲《分贝尘埃》,小酒馆的全名完整体由此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