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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峰塔 张爱玲 16 字 2024-03-01 13:08:30

“再出去挂牌子做生意也不容易,又不年青了。”葵花说,“是啊,又抽大烟,又打吗啡的。”

佟干口里啧啧啧的响,做个怪相。“一天该花多少钱!”

“只有姑爷供得起她。”葵花说。

“她不会有好下场。自己的亲侄子——一个头还打得有篮子大。”秦干说。

“心真狠。”何干也说。

“看她现在怎么办,瘦得就剩一把骨头,浑身都是针眼。”葵花说,“只有姑爷当她是宝。”

楼下仍忙着理行李。

行李只理了几个钟头,几辆塌车却堆得高高的拉出大门,箱笼、家具、包袱、电扇、塞得鼓涨的枕头套、草草拿报纸包的包裹、塞满了什物的痰盂和字纸篓。老妈子们挤在楼上窗口看。

“哪来这些东西?”口里啧啧的响,又是皱眉又是笑。

“我要看。”琵琶说。

何干把她举到窗口。

“我也要看。”陵说。秦干也把他抱了起来。

又出来一辆大车,堆得小山似的,苦力在前面拉,车后还有人推,摇摇晃晃走了。后面又一辆。

“不是说只能带他们自己的东西?”佟干起了疑心。

“他们房里的都是他们的东西。”葵花说。

他们默默看着底下,紧贴着黯淡的窗子玻璃,下午时间灰濛濛的。大车仍是一辆接一辆。

“哪来这些东西?”葵花喃喃自语,摸不着头脑,脸上不再挂着笑。

又出来了一辆车。看着看着,心也掏空了似的。

过后几个星期,秦干忽然辞工了。她说年纪大了,想回家去。主意一定,一天都等不得,归心似箭。沈家也要搬到南边,到上海跟露和珊瑚会合。露回来了,有条件,离开天津,以免新房子的老太太不待见她。上海和秦干的老家南京隔得不远,跟着走可以省一笔路费,可是她还是自己买了火车票。

“嗳,陵少爷,”葵花说,“秦干要走了,不回来了。你不难过?不想她?”

陵不言语。

秦干说:“是啊,秦干走了。再没人凶你了,没人叫你别跑怕跌跤,叫你别吃怕生病。你会像大孩子,自己照应自己。要听话。秦干不在你跟前了。”

“秦干走了,等你娶亲再回来。”何干跟陵说,想缓和生离死别的气氛,编织出阿妈最欢喜的梦想,“等你讨了媳妇,秦干再回来跟你住。”

秦干不作声。行李都拿到楼下了,黄包车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