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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团圆 张爱玲 16 字 2024-03-01 13:12:00

急了,大叫刘嫂子,叫她进去装著拿东西,一会再去对茶送点心,多去两趟。”

蕊秋道:“所以说我们中国人不懂恋爱。哪有才进大门就让人升堂入室的。”

轰炸中,都说这旅馆大厦楼梯上最安全。九莉坐在梯级上,看表姐们借来的《金粉世家》,非常愉快。

次日正午一声巨响,是大世界游艺场中弹,就在法大马路。九莉在窗口看见一连串军用卡车开过,有一辆在苍绿油布篷下露出一大堆肉黄色义肢,像橱窗中陈列的,不过在这里乱七八糟,夹杂在花布与短打衣袴间。有些义肢上有蜿蜒的亮品品深红色的血痕。匆匆一瞥,根本不相信看见了。

看来法租界比她家里还要危险。午后蕊秋便道:“好了,你回去吧。”

电车站上闹嚷嚷的卖号外,车窗里伸出手来买。似乎大家脸上都带著一丝微笑,有一种新鲜刺激的厌觉。

天热,下了车还要走一大截路,回到家里晒得红头涨脸,先去洗个脸再上楼去见他们。在浴室里,她闻见身上新鲜的汗味。

洗了脸出来,忽见翠华下楼来了,劈头便质问怎麼没告诉她就在外面过夜,打了她一个嘴巴子,反咬她还手打人,激得乃德打了她一顿。大门上了锁出不去,她便住到楼下两间空房里,离他们远些,比较安全。一住下来就放心了些,那两场乱梦颠倒似的风暴倒已经去远了。似乎无论出了什麼事,她只要一个人过一阵子就好了。这是来自童年深处的一种浑,也是一种定力。

这两间房里堆著一些用不著的旧傢俱,连她小时候都没见过,已经打入冷宫的红木大橱,橱顶有彫花门楼子。翠华的两个进大学的兄弟来住的时候权作客房,睡在籐心红木炕床上。她只用一间,把中间的拉门拉上。到隔壁一间去找书看,桌上有笔砚,又有张纸鬆鬆的团成一大团。摊平了是张旧式信笺,上面半草的很大的字是她弟弟的笔跡:

“二哥如晤:日前走访不遇,悵悵。家姐事想有所闻。家门之玷,殊觉痛心。”

这是什麼话?她因为从前在她的画上打槓子,心里有了个底子,并不十分震动。二哥是天津来的从堂兄。这封信是没寄还是重新写过了?粗心大意丢在这里,正像他干的事。

他难道相信她真有什麼?翠华说她在外面过夜没先稟告她,不过是个不敬的罪名,别的明知说了也没人相信。尤其是九林,直到不久以前,她从学校回来还是跟他住一间房,两张单人床之间隔著个小橱。她已经听韩妈说他梦遗过,但是脱衣上床的时候,他虽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