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夷简摘下老花眼镜,揉了揉额头,对一边的章得象道:“泾原路和陇右一起来文,说是派了五百兵马运送任福和一众阵亡将士灵柩回京,让我们给宣命。”
章得象道:“此事不好吧,先例不可擅开。此次若是枢府同意了,只怕日后为成例,再有战事前线主将纷纷如此做,后患无穷。”
吕夷简苦笑:“我何尝不知道?可他们的奏章里一句不提葛怀敏,却对任福如此大费周章,意思已经是摆明了的。我们若是驳回,必惹前线将士怨恨。此事驳不得啊,无非是宣命上加一句,以后不得援引此例罢了。”
战前吕夷简札付两路,让泾原和环庆两路兵马去支援天都山战事,任福一路立功,而葛怀敏一路则惹出了天大的麻烦。吕夷简做得当然不错,但造成如此后果,事后必须要理清楚。此战到底哪里错了,哪里对了,各人功过,糊涂起来吕夷简也受牵连。前线帅臣已经表明了态度,要重赏任福,追究葛怀敏的责任,吕夷简自然要慎重。
没有在奏章里直接把自己的意见说出来,是徐平一贯的习惯,尊重主持战后清算的庞籍。他那里没有结论,徐平就只在自己职权内行事,对参战的陇右将士论功行赏。
宋绶最近身体不好,请了长假,很多日子都不到枢府坐班了。枢密院现在只有三个人作主,日常就是吕夷简和章得象主事,王贻永备位,偶尔处理点无关紧要的事务。
不过作为武将,提到了任福,王贻永道:“任马帅力战而亡,致所用铁锏都弯曲,真猛将!身后给以殊荣,即使破例,也不为过,可以允了他们两路。”
吕夷简点头:“当然是只能允了,还能怎样?不然前线两位帅臣必然心中不满。只是此事重大,不好用札子,拟了熟状,各位画押,我去宫中奏事。”
当下招了书手来,迅速草拟了一份熟状,吕夷简亲自带着,到宫里面见赵祯。
天都山一场大胜,西北的局势已经明朗,元昊的叛乱已经败了,现在只剩下怎么败的问题。前线指挥的将帅大臣,徐平不用说,韩琦等人未来前途也不可限量。吕夷简刚刚六十出头,年纪并不算大,只是最近他的身体不好。他这一生宦海纵横,用的心思太多,透支了身体,自己也觉得只怕不能长寿。要为将来打算了,最少不能得罪徐平和韩琦两人。
这几天赵祯很兴奋,一战而灭党项数万大军,还全部是精锐,自己取得了太祖之后最大的武功。从最初元昊叛宋的愤怒,到三川口一败时的惶恐,现在终于苦尽甘来,看到了胜利的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