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3/7 页)

外的灯火渐次熄灭,肖然訇然一声仆倒在韩灵身上,鼻孔喷气,神经微颤,脸上还有一滴未干涸的眼泪,正慢慢滑落,在寂静无声的深圳之夜,在经济腾飞的一九九四年,在韩灵年轻美丽、没有一丝皱纹的脸上。

两个月后,当那个五十多岁、号称当过中国女排队医的湖北女人一脸严肃地吩咐:“脱裤子!”韩灵的脸刷地红了,紧紧抓住肖然的胳膊,可怜巴巴地问:“能不能让他在这儿陪我?我害怕。”老队医斩钉截铁地说不行,这事不能让男人看见,否则他一辈子都会看不起你。韩灵又失望又紧张又害臊,“哇”的一声哭了起来,转头扎进肖然怀里,小拳头像擂鼓一样,说“都怨你都怨你”,哭得肝肠寸断、四肢冰凉,哭得肖然心如刀绞,不顾老队医急吼吼的脸色,一把将她搂在怀里,双手紧紧地抱住,闻见她发丛中淡淡的廉价洗发水味道。

手术刚开始并不怎么疼,韩灵只感觉到那些冰凉的钳子改锥铁锹什么的,在自己体内进进出出,接着是老队医赤裸的手指,滑滑的湿湿的,像条不怀好意的蛇,被固定在脚手架上的韩产妇此刻突然尿意大起,心里又羞又气,恨不能一口把自己的鼻子咬掉,正埋怨着罪大恶极、丧尽天良的肇事者,那种锋利的、撕裂的、不可抑止的疼痛就来了,门外的肖然正准备拿头撞墙,突然听见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跟着是老队医焦躁地训斥声:“不要乱动!越动越疼!就快完了!”听得他全身血涌,一拳打在墙上,打得四邻震动,皮破血流。肖然在心中对自己说:肖然啊,你要记住今天!

手术后,韩灵请了一个星期的病假。那七天里,肖然体贴得难描难画,每天一大早就起来热牛奶、煎鸡蛋,饭做熟了再拿热毛巾给她擦手擦脸,然后一勺勺地喂到韩灵嘴边。中午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一听见下班铃响他就没命地往外跑,在路上喘着粗气买炸鸡、买卤肉、买稀粥,然后飞奔上楼,一边擦汗一边给韩灵喂食,耐心得像只亲爱的麻雀妈妈。小麻雀吃饱喝足擦净嘴之后,时间也差不多了,他左右开弓,吃两口残羹冷炙,亲一下韩灵就夺门而去,狂奔在热气熏天的深圳马路上。韩灵站在窗前,望着那个被汗水洇湿的脊梁,有时会发出这样的感慨:唉,原来打胎如此幸福。

幸福中的韩灵并没有意识到这次流产对她意味着什么。在老队医野蛮作业之后,她一直觉得肚子撕撕拉拉地疼,手术前像盼救星一样盼望的月经倒是来了,却一来就不肯走,一连多少天都淅淅沥沥的,还经常流出一团团紫黑色的黏稠血块。

七天病假休完,脸色初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