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臆想(第1/4 页)

“妈妈,妈妈——”

“小扬,你听话,听话,”那个女人这样说着,他却怎么也看不清对方的脸,只知道雨下得很大,周围一片漆黑,是个潮湿的、快要倾塌的雨夜——有人在拉他的手,拽着胳膊要带他离开,而那个熟悉的女声还在不远处声嘶力竭,“小扬,你听话,妈妈对不起你,是妈妈对不起你啊——”

自始至终,没有半句会来接他走的承诺,也没有对一个年幼的孩子该有的任何一句安抚。只有要他听话的勒令声声凄惨,逼他自己走进那所人间地狱般的孤儿院,听话,永远听话。

院子里的泥土是潮湿的,散发出令人作呕的土腥味道,还有鼻腔里常常充斥的、几乎变成幻觉形影不离的铁锈气息。夏天是那样潮湿,可他永远喝不到足够的饮用水,连隐隐泛着锈气的自来水都僧多粥少,饭是馊的,三餐前总有抢食和不讲道理的殴打,七八只小手推搡着他,骂他是来偷东西的贼。

就是这样的,后来者,锋芒太盛,不愿意反抗——他真的以为只要自己听话些,总有一天父母会来接走他,就像别人的父母接走别的孩子一样。

这个念头存在过很久。

直到他第一次握紧拳头反击的那一刻,大概已经是满心绝望了。

迟扬在臆想中潮湿的铁锈味道里猛地惊醒,定定地看着床头灯散开的灯光,直到眼睛看得生疼才移开视线,缓缓地出了一口气——然后他才意识到,那股铁锈味道是真实存在的,他在梦里咬破了自己的舌尖。

原来是做梦了。

——这其实很荒唐,他跟何弈不一样,离开孤儿院之后他几乎是强硬地切断了那段记忆,不允许自己再去回想,最初的几年本能所致,连梦里都保持着可悲的警戒和清醒。

更何况他从来没有谁亲手送他进孤儿院,或是被人拉走、依依惜别的印象,这次见面以前也根本不知道他母亲的模样和声音——这个梦太荒谬了,荒谬得让人心惊。

也许噩梦都是这么荒谬的,虚实掺半,从最不愿意触及的记忆深处爬出来,一点一点刮骨钻心,缠得人喘不过气来。

原来过去的十几年里,何弈每天都是从这样的噩梦中惊醒的。

何弈的名字像一盏清明灯,从梦魇深处缓缓浮起,灯色柔和,让人不自觉安静下来。迟扬缓缓坐起身,靠在硬质的床头,觉得自己真是疯了,还敢梦见这么莫名其妙的东西。

寒假正式开始的第一天,临近凌晨五点半,天还是暗的。他迟疑了两秒,在去打扰何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