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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临近月末时,勋忽然为一种念头所驱使,应该不动声色地跟鬼头槙子告别一下才好。很久没有见到槙子了,一来因为太忙,形势瞬息万变,实在没有这份闲暇、这份心思;二来一提起决死的分别,就会受到自己羞耻心的阻挡;再说,他害怕由于自己过度紧张,指不定会迸发出什么意想不到的感情来。

如果不见上一面就这样死去,自己的内心固然感到很完美,但却显得缺乏义理人情。何况,同志们每个人都自觉地将槙子送的供神的百合花瓣儿带在身边奔向死地。槙子堪称是司掌这场百合战争,即代表神意的战争的巫女。不论如何,勋都有必要代表同志一伙,若无其事地前去打个招呼。这个想法给他带来了勇气。

突然前去拜访,万一槙子不在家怎么办?想到这里他颤栗了,他不可能拿出勇气再到那里跑一趟。勋打算夜晚往访,不管怎样,都应使槙子最后的美丽的容颜,出现在站到大门口来的勋的眼前。

勋心里明白,要是脱开日常的习惯,就会违犯不露痕迹这一原则,因而先打个电话过去,问她是否在家。刚巧这天有人送来些牡蛎,以此作为礼物前去告别,这就有了借口。

父亲以往的弟子回广岛了,每逢这个季节总是寄来一桶牡蛎,母亲使唤他送一些给平时关照儿子的鬼头家,既显得很自然,也是一次幸福的偶然。

勋穿着学生服,趿拉着木屐,一只手提着小桶离开家门。早过了吃晚饭的时刻,不必记挂着对方厨房的情况而急急赶路了。

勋是个决心赴死的人,他暗自埋怨,这只盛着牡蛎的小木桶,和这种默然告别的场面实在不相称!随着脚步的迈动,牡蛎沉闷的碰撞声,宛若水波舔舐岩壁发出的音响。大海压缩在如此狭小的黑暗的空间,仿佛已经开始腐烂。

踏上这条熟悉的道路,恐怕是最后一次了,屡次攀登过的三十六级石阶也难以再见到了。这个晚上虽然没有风,但夜气阴冷。和寻常不同的是,一登上瀑布高悬般的石阶,就想转过头来再次张望一番。

鬼头家南面的斜坡上耸立着两三棵棕榈树,冬夜的星光缠绕在树干的鬃毛上。脚下,家家户户看不见几点光亮,而白山上车站周围的商店街早已灯火辉煌。虽然看不到市营电车的影子,但那拖拉着古老抽斗般的响声却震荡着夜空。

周围的景象平静如常,一切都距离流血和死亡很远。眼下已经关闭挡雨窗的晒台上,排列着四五个花盆,勋看到这些,联想到自己死后的日常生活将依然照样继续下去。勋相信,自己的死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