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念垂落在两侧的手，缓缓握拳，牙关紧咬，深吸一口气，才勉强缓下那剧烈翻涌的情绪。

都是假的，不必当真，不过是一些虚幻的假象罢了，不过是迷惑人心的东西罢了。

曲念闭上眼睛，试图不去看，

可眼睛虽闭上了，但听觉却还在。

有疾驰而来的马蹄声，有母亲为了引开那些人而故意叫喊的声音，有长箭脱弦的声音，有箭射偏了射进一旁泥土地的声音。

“你这箭法不行啊，这么近都射不中！”

“那是那是，”被人嘲了他也不恼，反倒讨好道：“姜师兄不如您来试试，您的准头，那必定是正中靶心！”

姜团被恭维得舒服，仰头笑：“那便让你瞧瞧我的箭法。”

举起弓箭，眯眼，对准那前面逃亡的妇人。

画面突然顿住，声音也跟随着停止。

曲念睁眼，落叶漂浮静止在半空中，远处有三人骑马，姜团举弓准备射箭，画面停止在这一幕。

有人扯了扯曲念的裙角。

低头看去，那躲在灌木丛中的小曲念，不知何时爬到了曲念的脚边。

面黄肌瘦，脸上还有一个巴掌印。

她小心翼翼的扯了扯曲念的裙角：“姐姐，可以救救我母亲吗。”

曲念呼吸一滞。

小曲念哽咽祈求：“姐姐，你救救我母亲好不好，她是我唯一的亲人，我不能没有她，我以后给你做饭，我可会做饭了，我以后会报答你的，你帮帮我好不好。”

曲念凝着脚边的人，那是曾经的自己。

无数次，她想过，若是有人能在这个时候帮自己一把，那该多好，母亲就不必死了，自己也不必抱着那些仇恨，也不至被那些恨眯了双眼，致使一切尽毁。

如果有人能帮帮自己就好了。

如今，曲念可以帮曾经的自己了，抬手便能帮，举手间便可以解去多年夙愿。

出手吧。

不要出手。

出手！

不要！

脑中有两人小人，不断的打架，不断的冲击着曲念的理智。

他明明知道那是假的，明明清楚，可为什么还是会动摇呢。

因为那是她心底的魔，困扰多年，一直未能跳过的魔，如若能那么轻松的说不说放下，又怎会走到如今这番境地。

小曲念一边哭一边央求：“求求你了，母亲不能死的，她是我唯一的亲人，她是我最重要的人！”

曲念坚定的眼神，逐渐松动。

远处静止的画面重新开始运转。

姜团眼睛眯起，拉弦，瞄准，眼角抽搐一下，箭脱弦，射了出去。

这一箭不会射歪，必中，因为曾经的曲念目睹过这一幕，就是这一箭，正中心口，母亲倒在血泊中，便再也没能站起来。

曲念闭上眼睛，但只是一瞬，又睁开。

闪身上前，在箭即将正中母亲心口时，曲念徒手抓住了箭。

曲念望着手中的箭，一瞬间，如负重释，她无数次幻想救下母亲，现在，好似幻想成真了一般。

这时，母亲回头，不是熟悉的面庞，而是狰狞可怖腐烂的脸。

曲念心一惊，理智回笼。

“我家孩子长大了，可以回来救我了。”母亲声音嘶哑难听，不，那不是母亲，而是一个怪物。

怪物逼近，张开血盆大口，要将曲念吞噬入腹。

手中那被握住的箭，也化成了一滩血水，黏糊糊的沾在手上，很是恶心。

看着逼近的怪物，曲念急急后退。

那怪物并未再继续攻击，停住了脚步：“你心中留有情，有你想救想护之人，并非全然绝情绝性，不想死，便原路折回吧。”

曲念置若罔闻，暗暗运功，严阵以待。

怪物见曲念不愿离开，猛的冲过来，就在曲念准备格挡之时，怪物突然爆体，化成绿色的浓雾。

浓雾瞬间弥漫，围绕着曲念，是毒气。

曲念用手臂捂着嘴巴和鼻子，运用灵力闭息，她如今的修为，就是一天不呼吸都没有问题。

但很可惜，这毒气并非是依靠呼吸进入体内，而是只要出现，便会浸透入皮肤。

那毒气窜入体内，在四肢百骸游窜，曲念运转灵力抵抗，可当体内灵力与毒气相撞时。

“噗……”，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曲念跪倒在地，捂着心口，因痛苦眼角抽搐，面容狰狞。

曲念就地盘腿坐下，咬牙，继续运转灵力同毒气做抵抗。

不知过了多久，只知曲念额头的汗渍落了一层，衣衫全部被汗水染湿，整个人像是落水了一般。

曲念长舒一口气，擦去嘴角血渍，重新站了起来，这第十层的毒气果然不容小觑，差点就没抗过去。

毒气虽抗过去了，但刚刚那一关并没有过，故此下到第十一层的门没有打开。

毒气散尽，曲念撑着虚弱的身体，又一次回到了刚刚的场景。

小曲念被母亲藏入灌木丛，母亲孤身去引开骑马追来的姜团众人。

箭出弦，画面静止，小曲念爬到曲念脚边，扯曲念裙角，求她帮忙。

曲念心中仍有不忍，仍会动摇，但这一次，她没有再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