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一晚[上] “宝宝,我们不可能分房……
沈老爷子一瞬间的清醒宛若昙花一现, 林疏没来得及回握,老人就已经再次沉沉入眠,没有了反应。
……是想说什么吗?这位将他从沈缚身边剥离的老人, 面对若干年后再次回到亲孙子身边的孙媳妇, 肯定是知道些什么的,想交代他什么呢?
为什么是他而不是沈缚?
林疏还在愣愣地出神,护士小姐走过来,带着歉意的表情将他们隔开,轻声道:“老爷子需要休息。”
言下之意就是他们该走了。
沉默着退出去后, 林疏才抬手拍了拍沈缚的胳膊:“你怎么知道爷爷想跟我说话的?”
话音未落,他先为自己如此自然而出的“爷爷”咋了舌,好像他真默认了他是沈家的人一般。不过鉴于从年龄上来讲也该这么叫, 林疏眨了眨眼,飞快地将那点不自然忽略了过去。
“他的手指在动,说明他有意识, 想叫我们过去,只是醒不过来。”
林疏顶了顶腮, 疑惑道:“怎么就是在叫我呢?你才是他的血亲吧。”
沈缚看了他一眼, 轻轻笑了笑。
“快说呀。”林疏推着他往前, 远离身后老爷子的房间,蹙眉道,“你又在想怎么骗我了是吧?”
他有充分的证据与动机可以揣测, 他因林宗嵛的病回国后,被沈缚再次威胁强迫。然而彼时的沈老爷子风烛残年, 已然交付了江山,再也帮不了林疏什么,只能眼睁睁看着亲孙子蛰伏多年后故态复萌, 又一次将身陷囹圄的小鸟牢牢拢在手心。
搞不好沈老爷子也不是想跟他说话,而是沈缚带着他看见老人心虚了。
沈缚顺从着林疏的力道往前漫无目的地走了几步,忽地在一个岔路口脚步一顿,反客为主把林疏带到了陌生的长廊。
“爷爷的情况不稳定,我们还要在这里多住几天,先选今晚的房间吧。”
沈缚摊手示意林疏看向那一个个紧闭的房门,温声道:“原因比较长,选好了我再慢慢说。”
林疏:?
他傻了,微微张着嘴,不可置信地看向身侧的男人:“……我们,怎么住?”
沈缚有些困惑地皱了皱眉,好心解释道:“宝宝,我们不可能分房睡的。”
林疏:“…………”
光怀着一颗沉重的心,顶着孙媳妇这个头衔回来了,对于要见一堆七大姑八大姨的陌生人也只是决定见招拆招,林疏根本没想到他还要遭此劫难。
况且沈缚说的没错,他们要在这里待几天没人知道,时刻处于旁人的眼皮子底下。沈家看着是沈缚一统江山,但跟那两个私生子的短暂交锋就能看出来,其内部的各派势力也是盘根错节。若是分房睡被发现了,免不了又是一阵腥风血雨。
他跟沈缚要离婚的事还不知道是谁传出去的呢……
嘶。林疏欲哭无泪地抽了抽鼻子,问:“这一排随便挑吗?离得好近,那他们住哪啊?”
“兴庆结婚了,有家室,他的妻子身体不太好需要安静,别苑就专门为他们一家开了房间。”
沈缚道:“至于夏旋,她一向独来独往,比较随性。”
“那……”
林疏闻言眼睛一亮,提议道:“那你让她住别的地方,咱们俩就你住这里,我住你隔壁,白天碰面,这样好吗?”
他苦口婆心:“我现在又不是你老婆,不能睡一起。”
“嗯……”沈缚好似被他说动了,沉吟着。
“如果白天有佣人敲门,或是有其他紧急状况需要我们共同出现的话……”
沈缚难得有点为难,他俯下身跟林疏商量:“我从阳台翻去你那里好么?”
林疏:“……”
“不,不用了……”
分个房间这么简单的事,还要大动干戈,整得跟偷情一样。他要真答应了,万一沈缚出个什么意外,估计不是沈家内部的问题了,上个板块头条都是小事。
他只好屈从下来,随便选了一间内部空间最大的客卧,方便到时候他跟沈缚划定地盘-
晚饭吃得很丰盛,算上终于露面的沈兴庆的妻子,长桌上充其量坐着六个人,但端上来的菜办个满汉全席也不为过。很像是主厨因为不清楚他们各自的口味,因此什么菜系都准备了一点,将选择权交给用餐的人。
好巧不巧,林疏坐下来才看到离他最近的都是西餐,唯一主食还是他最消化不了的牛排,而他想吃的汤汤水水都在小辈沈盱那边,挨着沈兴庆坐。要换位置的话大家都得换,麻烦。
林疏遗憾地收回视线,却不期然跟沈盱对上了眼。
沈盱就这么直直地跟他对视了两秒,脸上倏地一红,忸怩地低下了头。
林疏:???
他真的怀疑这孩子是不是哪个零部件有问题了。
当着一堆人的面,林疏不好问什么,仅是颇为疑惑地摸了摸脸。正巧沈缚从盥洗室回来了,他轻扯了下沈缚的衣袖,凑到他耳边抱怨:“我不想吃这个。”
“我知道,给你单独煲了粥,还有小面,待会儿看你想吃哪个。”
填饱肚子的大事解决了,林疏满意地冲沈缚比了比大拇指表示称赞,随即又撇下嘴角,吐槽道:
“我跟他们平常真的没有来往吗?感觉不像啊。”
沈缚配合地凑近他说悄悄话,离得过于近了,脸颊上被温热的吐息抚摸着,垂眸就能看见淡红色的嘴唇一张一合。
“……怎么突然这么说?”
“哦就是……”林疏舔了舔虎牙,一时间找不到具体的词汇来形容,打了个岔,“你嗓子哑了?”
沈缚挑眉,摇头道:“还好。”
正说着,林疏的小灶来了,一下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青瓷碗里盛着鸡茸瑶柱粥,米粒熬得化开,浮着金黄鸡茸与莹白玉柱,热气携着鲜香袅袅而起。右边小碟卧着葱油拌面,银丝似的细面裹着琥珀色葱油,翠绿的葱花星星点点,油亮亮地缠着几缕白汽。
沈夏旋啧啧称奇:“我嫂子的胃口还是这么娇贵,也不知道大哥废了多少心才能把人养出来肉。”
调侃两句,她突地话锋一转:“不过这桌上也有粥跟面呀,嫂子怎么不说一声,何必舍近求远。”
她说的正是沈盱一家人面前摆的饭。沈兴庆闻言面色一僵,呵呵陪笑道:“唉,是犬子——”
“他对饭的口味火候有要求,只能吃小锅。”沈缚出言终止弟妹的明争暗斗,淡声道,“如果一家人连安静吃饭都做不到,也没必要继续当一家人了。”
偌大的正厅顿时陷入死寂。
林疏埋头嗦了一口面就听见丈夫训话,气氛凝固得吓人,柔软的面条一口气没接上,于是尴尬地卡在嗓子眼里。他硬着头皮吸了进去,还是不可避免地发出了一点点响声。
林疏:“……”
沈缚没事人一样把碗往他跟前推了推:“你吃你的。”-
用过晚餐后,大家各自回房休息。林疏主动提议,他们重新回到顶层查看沈老爷子的状况。
医护人员已然轮了岗,换上了一批新面孔。新来的护士轻声细语地将他们不在的这段时间,老人的种种情况反应一二。还是老样子,昏迷,短暂醒来的间隙也几乎没有自主意识,只能人工辅助翻身跟喂流食。
林疏试着小声呼唤着气息微弱的老人,也没有得到任何反应。
临出门前,一直耐心仔细的护士小姐踌躇着叫住了林疏。她显然十分畏惧林疏身边高大的男人,这个家真正的主人,表现得无比局促,结结巴巴道:“林、林先生,我是你的粉丝……见到您实在太不容易了,可以给我个签名吗?”
她拿出一张A4白纸,垫在板子上递过来。
见林疏怔住了,小护士立刻摆着手补充:“不给也没关系的!打扰了打扰了!”
林疏动了动嘴,天知道他差点就脱口而出一句——你是我的什么粉丝?
该不会是那什么老拍他身体部位的短视频号的粉丝吧……
从护士小姐甜美温柔的脸上移开,林疏暗暗谴责自己真是想多了,从气质上来看对方应该是喜欢他的画。
林疏也露出一个微笑:“可以呀。”
“嗯嗯!太感谢了!”
小护士激动的脸都红了,趁林疏给她签名的时候细声细气道:“你比视频上还要好看好多,就跟单独开了滤镜一样。”
林疏:“……”
“啊哈、哈、哈,是吗,谢谢你呀。”
小护士得到了肯定,脸更红了,邀功似的爆了个马:“我是你其中一个粉丝群的群主,里面有好几千人呢,他们肯定很羡慕我!”
“我……的粉丝群是做什么的?”林疏纳闷道。他不是明星,不接广告,那个账号甚至都不是他本人在运营,有什么值得建群的。
“就是大家会产出什么的——啊就是一些关于你的视频,图文,发到群里我们会去捧场。”
小护士一拍脑袋道:“哦还有反黑,有的人不知道从哪来的,满口脏话地造谣你,应该是嫉妒吧,反正都被我们炸号了。”
“群里还有大佬说要开他们呢,原本手机号都扒出来了,结果黑粉也很专业,用的是未实名那种。掰扯了几回合之后还是拿他们没办法。”
小护士紧握双拳:“不过没关系,我们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林疏:“…………”
林疏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低头给她签了两个名,一个送给小护士个人,一个让她拿去给群友,把小姑娘整得差点没眼泪跟鼻涕一起出来。
小姑娘支支吾吾地还想再拉他拍一张“拍立得”,说是在休息室里有相机。林疏犹豫了一下,还是微笑着拒绝了。
他们聊天的时候,沈缚就站在不远处等他。眼下林疏终于告别小粉丝回到他身边,也没有主动打听他们都聊了些什么。正巧他不问林疏也不想说,两人并排着走过回廊。林疏平复过心情,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似乎一场即将形成的风暴在方才的聚餐上消弭于无形了,而他从头到尾置身事外。
“刚才聊得不开心么?”沈缚突然问,“又抿嘴了。”
林疏也不藏着掖着:“跟你认识这么久,我好像还是头一回跟爷爷和你母亲以外的沈家人打交道。”
比如沈缚还有三个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的事,他以前就模模糊糊的不甚了解。沈缚没说过这些,而道听途说的闲言碎语也留不到脑子里。
尽管是青梅竹马,但比起年龄相差无几的玩伴,林疏更多的时候是沈缚的小弟弟或者小妹妹。很多烦恼心事,他可以肆意倾倒给作为哥哥的沈缚,然而要有哥哥架子的人却不能分享给他。
这就导致关系看起来做起来好像都很亲密了,可林疏其实还是不够了解他。
“你那时候还是小孩子,接触不到这些。”沈缚道,“就算告诉你了,也只会让你胡思乱想,所以不如不说,总有机会能够见到的。”
林疏白他一眼:“说着你那时候很大一样,也就比我高一点,肌肉比我多一点吧!”
不知不觉就到了该洗漱上床的时间。睡衣之类的都是沈家都准备好的,完全可以当成高档宾馆来住。卧室门被关上,锁住,久违的共处一室。
落锁的瞬间,那道响声让林疏的肾上腺素隐隐有升高的趋势。
前面发生的事有点多,搞得他都忘了思考今晚的这道坎该怎么过了。
脚下是冰冷刺骨的大理石地板,宽大的双人床上放着两个枕头一个被子,这就意味着他没办法让沈缚打地铺。那从中间一分为二可以吗……可是这样他们还是要在一个被窝里,除非人为在中间塞个什么东西,否则也没有用。
正纠结着,沈缚道:“水的温度正好,去洗澡吧。”
林疏:“。”
还有洗澡的问题。
沈缚拎着睡衣领口抖了抖上面不存在的灰,仔细检查过布料,递过来道:“是纯棉的,试一下磨不磨,待会儿洗完就穿这个睡。”
……还有换衣服的问题……
此时此刻林疏非常想说:要不,你还是翻过来吧。
第32章 第一晚[中] 【凝受,慎入】
往前倒个十几年, 林疏能当着沈缚的面把自己剥干净了,哪怕是被囚禁的时候,出于故意挑衅的心理, 他也能被沈缚看着穿脱衣服。
但那都是仗着沈缚不会弄他。
现在的情况可以说是大不相同了, 从他们婚房卧室里翻出来的那一堆东西上看,结婚这四年以来,林疏早就被从里到外玩透了。他什么都想不起来可以装不知道,但是人家看着他的裸体可是真真切切的能想出来画面。
而林疏光想一下沈缚可能会想的场景就有点遭不住了。
“哦,你给我吧, 我先去洗澡。”他别过头,从男人手中一把将睡衣拽过来,想去浴室里洗完澡顺便换了。
沈缚拦住他:“先试试, 这不是你常穿的牌子,可能会不舒服,也可能会过敏。”
他还会对一些面料过敏?林疏活了二十来年, 啥衣服都穿过,都不知道他还有这种过敏原, 怎么他年纪上涨了, 人却越发娇气了。
林疏耳根泛红, 粗声粗气道:“那我去里面试!”
睡衣彻底展开竟然是裙子款式的!上下连体,分布着淡蓝色的印花,谈不上有什么款式, U型的衣领,林疏对着镜子照了照, 能露出他半边深凹的锁骨,大小是正合适的,料子也很柔软。
没什么不合适的, 沈缚捏着这么轻薄的睡衣居然也好意思说担心会磨肉,对待豌豆公主也不至于这么小心吧。
这样想着,林疏走了两步——!!!
如同被惊雷劈中,他一下子凝固在原地,片刻后不信邪一般又试探着轻轻晃了晃身体。
林疏:“!!!”
磨,磨到了!
他抖着指尖将衣领向外拉开,低头看去,这是他失忆以来头一次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身体上的变化。记忆中只有微微起伏的地方,不知何时,竟然多了这么多肉。
而这还不是导致他被磨得主要原因。
主要原因因为审核所以不能写,大概就是因为草莓也太大了导致的,非常可怜。
可能是脱衣服的时候着了凉,皮肤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随便一动,那地方就像是被砂纸打磨一般,林疏缩着脖子抖了一下,只能无助地将衣服提起来不让它跟皮肤接触。
这实际上是相当诡异的,怎么就连衣服都不能好好穿了呢?
他吓傻了。
从前林疏极少将注意力放在检索自己的身体上,特别是脑子里乱哄哄一堆事儿的时候,洗澡时也是心不在焉,不会特别注意那个部位,确保洗完身上是香喷喷的就好。
这就导致他今晚特别去感受了一下才发现异常。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林疏像是被塞了一嘴的蜜蜂,头晕目眩地对着镜子反复检查,这个地方也被审核给ban 了审核我错了,很青涩,但放在林疏身上就无比的奇怪。
别的地方呢?不会有问题吧?
林疏白着一张脸,将睡衣脱下暂且放到一边干燥的台子上,冲着洗手台上的半身镜翻来覆去地看。
脖子……胳膊……腰……
林疏别扭地拧巴着身子,上手摸了摸后腰上的两枚小巧的腰窝,印象中应该是很平很浅的两处凹陷,曾经还被男朋友在耳边含糊不清地调侃过:“宝宝这里好小,只能放下半个大拇指。”
可是现在……林疏咬着唇伸手下去比了比,他的指头已经可以填满那处小坑了,甚至还有富余,想必换成手掌更大的成年男人也可以轻松放下。
总不能是他这几年又长个了吧。
林疏茫然地靠着墙比了比头顶,感觉没什么变化。
再往下就是盆腔跟胯骨的位置,他身高跟正常男生一样,就是天生的骨架小,腰跟胯骨都很窄,同龄的男生都不需要费劲健身就能轻松扣住他的腰将他抱起来。这一点倒是没有任何变化,还是跟以前一样。
……好像也不对。
林疏使劲咽了口口水,乌亮的猫眼耷拉着,在触碰到汗毛的一瞬间触电般收回!
好像,好像这里有点不同。
好像变月巴了。
他人属于偏瘦的类型,瘦且长,类似于北极兔或是长毛猫之类的物种,盆骨窄的话,那么对应的屁股上的肉也不会很多——也确实不多,但胜在形状好看,这个地方有个六十字但是被审核ban 了还要保证字数不少于第一次发的。
然而,他人没胖多少,口口倒是先大了起来,丰腴的跟纤瘦无比的身材结合到一处,稍微穿上一件修身的衣服,那里的弧度就无从掩饰,简直就像是被谁给扇肿了一样。几乎每个能够将目光从林疏脸上移开的人,掠过他的全身,最后都会不可避免地停留在这里。
再有就是腿了。
林疏的腿特别长,而且笔直,皮下脂肪分布得恰到好处,像是牛奶混合着丝绒,与常规男孩子干瘪粗糙的腿画风迥异。
每当到了夏天,他穿短裤下楼去上体育课,站在男生方队里犹如小绵羊掉进了黑熊窝,不少腿很难看的男高中生表示非常羡慕,希望可以摸一摸,以后朝这方面努力。林疏也很大方地将腿奉献出去,有的人不小心将半个手掌塞进裤管里碰到大腿根了他也不在意,“奉献”一回过后整条腿上都是横七竖八的红色指痕。
他腿上的肉也明显增多了,小腿还是老样子,脚踝细得两根手指就能圈住,胖的是大腿,林疏双膝紧并,大腿上的肉相互挤压在一块,甚至变了形。
但归根结底,变化最大的还是他的上面的一个地方。
林疏彻底懵圈了,小腹抵上冰冷的台棱,被深深压进去一道痕迹,指腹学着在医院医生检查的样子在上面反复按压。
很软,没有硬块跟结团,不像得了病的样子。
沈缚在他进去前提前开了暖灯,此刻浴室里密不透气,温度飙升,林疏却冷汗直冒,他本能地认为,身体部位出现明显异常肯定要先怀疑是病理性的,霎时间各种乳腺类疾病在他的脑中紊乱地发散。
心情沉重地勉强将睡衣穿好,林疏扯着胸前的那块布料推门出去,整个人相比之前萎靡了一倍不止,薄薄的眼皮泛红,鼻尖隐忍地抽动着。
他叫沈缚的名字,声音有些发哑:“……你过来一下。”
看他这副模样,沈缚心底一沉:“怎么了?摔倒了?”
他一直守在门口,从林疏进浴室后这么久没有水声传出就隐隐约约觉得不对,怕贸然闯进去踩了林疏的尾巴尖才等到现在。
沈缚眉头紧皱,果然还是不能因为情况特殊就让林疏过久地离开他的视线。
“……没有,就是,我好像生病了。”
林疏垂头丧气地向年长的男人诉说身体的异常,期望可以得到解决方法。
“……哪里生病了?”
林疏有点没脾气硬发:“你不会自己看吗!我的胸啊!”
他猛地用力将睡衣狠狠向前一扯,领口松动,大片大片的肌肤从上往下看一览无余。
林疏瞄准他其中一边的,托起来给沈缚看,声线不稳:“你看,是不是特别大,特别怪?”
这个地方应该有一个特写镜头,从上边下边左边右边全方位展示食物,目的明确,审核已经封了我十三次了,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改了,这到底违规在哪里??
林疏越说越想哭了:“……怎么会莫名其妙变成这样,磨得好痛……这个衣服料子特别软我还是疼,我是不是得病了,我得乳腺癌了,我要死了……”
沈缚:“……”
空气一时间陷入寂静,林疏看不懂沈缚脸上的表情了,以为他没反应过来,又强调了一遍:“我感觉我生病了里面可能有肿瘤”
许久,沈缚目光复杂的盯着被抓挠过很多次,有点破皮的地方:“红色是因为过敏么?”
“嗯?不是呀,是我自己检查了一下,看看里面有没有什么异物。”
由于审核原因,省略了几个问题。
“……有摸出问题么?”
林疏猛猛摇头,又不确定地停下:“唔,都是软的……应该,应该都是软的吧,这样是正常的吗?”
他犹疑不定地看向沈缚,睡衣被攥得都是褶皱:“你会检查吗……是不是得找医生过来看。”
“算了,你先给我看看吧,可能是自己感觉不出来。”
林疏闭上双眼,拿出视死如归的气势,主动抓住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隔着衣服放到上面按了按。
明明还没怎么着,也不是直接接触,可身体像是很熟悉了一般,刚刚挨上,林疏就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感觉两人接触的那一块有蚂蚁在爬,酥麻的触感像是电流讯号一般向四周扩散。
他装作无事发生地催促:“快点,你摸摸里面有没有硬硬的东西。”
沈缚一言不发,听话地按照他的要求照办。
“有异物么?”
林疏喘了口气,突然感觉耳垂烫了起来,应该不是生病导致的。
“好,好像没有———啊!”
林疏怒了,他睁开眼:“你使那么大劲儿干什么!!”
“我只是怕用的力气太小了,”沈缚认真地解释,“结块藏得太深的话,会摸不出来。”
林疏:“……”
“继续继续。”林疏没好气道。
林疏用力抓着男人青筋凸起的手。
“好像不太对”
医生停下来耐心询问:“哪里不对?”
林疏皱皱巴巴的,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不知道”
“嘶——”林疏使劲弓着腰,本能的远离。
“有点痛,刚刚还没有的。”
沈缚轻松地将他拽回来,追问道:“什么地方痛?”
“……”林疏已经分辨不出来到底是医生检查器械的痛,还是真的有毛病导致的痛了,傻呆呆地张了张嘴,一个字没说出口。
省略了好心医生帮助患者检查的励志感人的一二三事情。
“就是皮肤痛……”林疏被唬住了,觉得罪不能白遭,咬着牙形容,“就跟被磨到肉了的感觉一样。”
“可能是衣服的原因。”!?
他不会傻到让沈缚肉贴着肉摸他的,立刻拒绝道:“这有什么区别——”
倏地,林疏愣在原地:“等等,你之前不都跟我在一块住,那应该看过……我那里吧,我是现在才这样的吗?”
闻言,沈缚终于将手收回,他先是想了想,接着正色道:“我忘记了。”
“你很久很久,没有回我们的家了。”
林疏:“……”
低下头再看
刚揉好的辣椒面团蜷缩在陶盆底部,像一只紧实的红茧。盖上湿布不过十分钟,面团的边缘便开始试探性地松动,表面逐渐浮现细小的气孔,如同沉睡者均匀的鼻息。
温度在悄悄作祟。酵母菌吞噬着淀粉,吐出绵密的气泡。最初只是面团内部传来微弱的"滋滋"声,像是水开了的声音。渐渐地,整个面团开始不安分地拱起脊背,湿布被顶出起伏的丘陵,又缓缓塌陷——这是面团在吞吐第一口生气。
两小时后,面团已经膨胀成原先的两倍大。掀开湿布的刹那,一股带着麦香与辛辣的暖流扑面而来。发酵完美的面团表面布满蛛网般的气孔,手指轻按下去,感受到一种充满生命力的弹性:既柔软如云絮,又带着即将爆发的张力。凹陷处缓慢回弹,留下一个羞涩的小坑,仿佛在抗议这温柔的打扰。
省略了解释为什么林疏明明有过男朋友,却还是会误以为自己变成这样是因为得病。
因此,失忆带来的危害,就是让他精神上还是稚嫩的处子,身体上却是与之不相匹配的熟透了。
折腾得浑身是汗也没得出个所以然,林疏倦了,很不善良地把“医生”用完就扔,恹恹地将沈缚推到一边,自己去洗澡。
最终的解决办法是,临时贴上创可贴,明天再去安排人买林疏能穿的那个牌子。
一边两个,在尖儿打了个×。
方法看起来不太行,但胜在有效果,林疏再穿上睡衣就没有那些烦扰了。他手痒扣了扣创可贴的边缘,踢了沈缚一脚,问:
“摘下来会不会破皮啊?”
“不会。”
“哦……”
他还是不放心,但已经丧失了跟沈缚倾诉的欲望,只打定主意回头回去了自己去正规医院,找正经医生查体。
处理完他,沈缚去洗澡了,水声响起,偌大的卧室只剩下林疏一个人,墙上的指针已然过了零点。
该睡觉了。
林疏踱步到房间正中央的大床上,胸口依旧火辣难消,他后知后觉地想到一件事:
又忘了跟沈缚商量分床的事情了
第33章 第一晚[下] 【凝受,慎入】
理想的情况是, 一分为二,他们各自睡一边。
可有个严肃的现实性问题是:林疏爱乱翻身,踢被子, 虽说跟床的大小没有直接关系, 但总归二分之一是不够的。而沈缚足足一米九还要多的体型在这里摆着,林疏要扩大领地,就显得他的地方不够用了。
淡黄色的天鹅绒被褥原本是个有棱有角的豆腐块,被佣人叠好了放着,在林疏去洗澡时, 沈缚已经将被子展开了,平铺在床上。空调也打开了,是一个合适的温度, 让室内不至于闷热,也不会让刚洗完澡的人吹着。
很适合睡觉。
林疏来来回回折腾了一天确实累了,面对如此适宜的环境, 床榻的魅力无形之中被人为扩大了无数倍,催促着他赶快放弃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快点躺上去闭上眼才好。
他摸了摸发根, 头发刚刚在浴室里吹过了, 只有尾部还稍微有一点湿润,不影响睡觉。
林疏掀开被角,蹑手蹑脚地爬了上去, 床垫子着实太柔软了,比想象中的“豌豆公主”还要软一百倍, 他的膝盖刚压上去,整个人就往下陷了点,跟掉进雪里似的。
这种床睡久了不会腰酸背痛吗?
浴室里的水声哗啦啦地持续, 里面的人一时半会儿没有要出来的意思,方才被人检查过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林疏摸了摸上面牢牢吸附着的创可贴,神经延迟到现在才感觉有点羞耻。
与其窝在床上等着男人洗完澡,两个人满身水汽的商讨今晚怎么划分区域,不如他干脆先一步睡下,把尴尬跟思考甩给沈缚。
他真是太聪明了。
林疏膝行过去,将沈缚那边的枕头横过来,摆在床铺中间,意思是以此为界限,而后干脆利落地关掉房间内的大灯,只留下沈缚那边的小台灯。
就在卧室昏暗下去的一瞬间,淋浴的声音停了。
林疏:“……”
他刚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钻进被窝里,就听隔着门板,沈缚在叫他:“宝宝,可以帮我把睡衣递过来么?”
林疏愣了愣,定睛一看,比他大了好几个型号的同款睡袍,正孤苦伶仃地搭在衣柜边上的小沙发凳上。
至于可以暂时蔽体的浴巾……
林疏尴尬地想起来,他一个人用了两个,用完之后中间沾了不少水珠,他给叠起来放回架子上了,但到底能看出来都是用过的。
可是再用一下又怎么了?总不能是因为嫌弃他吧……
犹豫再三,林疏终究还是放弃了装睡,爬起身含糊道:“你可以用浴巾呀,睡衣就在一出门的地方。”
沈缚听起来很为难:“……用不了。”
林疏:?
大概是知晓他的疑惑,男人接着解释道:“有点小。”???
什么有点小?浴巾?
刚被他用过的两块白色浴巾顿时在脑中生成3D立体图。好像确实,如果这真的要说大小,它们更像是块材质比较粗糙的……毛巾?
林疏唰地掀开被子下床了,吃了方才关灯的反噬,黑灯瞎火的,他的脚趾在地上试探着踩了好几下才正确怼进拖鞋里。
拖鞋里还有水,脚又湿了。
“……”
心情顷刻间掉了下来,林疏揪起男人的睡衣,走到浴室门前撇着嘴道:“再小能有多小,你就是想折腾我这一趟。”
高大的身影在门上映出来,沈缚偏低的声音隔着浴室内缭绕的雾气,也模模糊糊的听不分明,好像是有几分笑意。
“真的很小,没办法穿。”
林疏揪着睡衣领子,故意让衣摆的位置拖在地上,沈缚要不搭理他这句还好,一说林疏又来劲了,他还在可怜自己鼓胀的两团包子,闻言拍了拍门:“来来来,那你穿上让我看看,到底怎么穿不了。”
“我洗完澡可是两条都试过了,可以从腰到我膝盖上面,你是比我高了多少呢?”
话音未落林疏才想起来,沈缚确实比他高了不止一星半点,到他膝盖上放一指头的浴巾,换成沈缚可能就是两个指头那么长。
林疏连忙在自己腿上比了比,还好没到漏屁|股的地步。
“咳,再怎么着也能凑活吧。”他找了个补。
门后的影子动了动,似乎很无奈:“宝宝,快给我吧。”
“不行,你先让我看看。”
沈缚:“……”
沈缚重重地叹了口气,难得迟疑:“穿不了的意思是,会露出来。”
“什么?”
林疏没听清:“露出来什么?”
“哦——”随即他就恍然大悟,想象着向来一丝不苟的人在浴室里焦头烂额的样子,没忍住缺德地溢出两声笑,一下子把湿漉漉的脚心给忘了,好心指导,“你可以往后拉一拉呀,我碰到这种情况就是这么做的。”
他屁|股上的肉太饱满,很多短裤穿上就显得有些紧绷,甚至夹缝,这时候就需要这么着调整一下。
沈缚沉默了一下,选择虚心接受他的教导:“好,我会学习的,记住了,可以给我了么?”
“……不是,你到底在笑什么?”
林疏不满了:“我很认真地在跟你分享解决办法。”
沈缚:“好的。”
沈缚:“我没有笑,宝宝你听错了。”
林疏:“……”
“给你吧,”林疏推了推门,开了条缝就被人抵住了,氤氲的雾气从缝隙中弥漫过来,迅速就将他的手舔湿了。
沈缚的小臂从门缝中探出,肌肉线条像被刀削过般利落。紧绷的肌群在皮肤下隆起清晰的弧度,尺骨与桡骨之间的沟壑随着他抵门的动作加深,形成一道锐利的阴影。常年锻炼留下的肌腱如同弓弦般紧绷,皮肤上还沾着未擦净的水珠,顺着肌理纹路缓缓下滑,在门框上留下几道蜿蜒的水痕。
林疏躲了一下,问:“你现在穿着浴巾吗?”
“……穿着。”
“哦。”
睡衣被递了过去,林疏趁着交接之时,反握住沈缚的手,往里用力一推——当然没推动——但那不重要——紧接着把身子贴了上去,脸上圆润的肉被不大的缝隙挤成猫饼,逼得沈缚不得不退让,将门口让开,让林疏探头进来。
其实,林疏的目的很简单:他太想看沈缚的笑话了,每次看见这人一幅掌控一切的淡定脸就来气。
他也的确是把脸伸进来了。
沈缚也的确是围着不合适的浴巾。
但是,不是他想的不合适,不是他那样的不合适,露的是前面而不是后面。
由于林疏的目标太过明确,加上他一点不想看见除了笑话以外的地方,一上来,他就全看到了。
感觉是比他的脸长的。
林疏:“……”
撑着门看着他的沈缚:“……”
“给你,衣服。”
林疏木着脸缓缓缩回身体,不等沈缚来接,自行将睡衣放在一旁,脚步虚浮地退了出去,拖鞋浸着水,一步一步踩出吱呀难听的摩擦声。
直到沈缚把灯彻底熄灭,按照留下的枕头,本本分分地躺在床的另一边。林疏都像具尸体一样直挺挺地呈“大”字状僵硬在床上,一言不发。
跟一个活生生的大男人同床共枕,跟一个人睡比起来显然是区别很大的:淡淡的沐浴露香充斥着鼻尖,跟自己身上的同款味道交融在一起。床太软的弊病不仅仅是会腰酸背痛,还有因体重不同带来的凹凸不平。
林疏明显发觉到,他靠近沈缚的半边身体要略低于远离的一侧,要想安稳地睡着,他要么一口气滚到床沿,要么就离“分界线”近一点。
无言地跟空气僵持了一会儿,林疏突然发问:“睡了吗?”
“怎么了?没有。”
林疏幽幽道:“你还记得,我当时为了拿证件,跑回那套房子里住了一晚吗?”
“记得。”
“我在床头柜发现了一些东西,其中有一条红色的绳子……可能是绳子吧,表皮是皮革做的,很柔韧,而且光泽很特别,不像是捆东西用的。”
“你能告诉我这是什……”林疏顿了顿,改口道,“这是用来……”
他戛然而止,又换了一个:“……你直接说这是给谁用的吧。”
沈缚默然片刻,并不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你先说我再说。”
沈缚:“……”
等了一会儿,对面竟然不说话了,林疏面色灰白,说得很艰难:“是跟第一层的,薄荷味的,那些东西一起用的吗?”
“……嗯。”
换成林疏不说话了。
过了很久很久,久到沈缚以为他睡着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才传来一声:
“沈缚,你对我太狠了。”
沈缚:“?”
林疏虚弱道:“你就是这么虐待我的……你明知道你那玩意……我肯定会乱动,你宁可用绳子捆着我也要弄……你还往上加别的东西,还是薄荷味的……我跟你结婚就这么被你虐待了三年。”
沈缚:“……”
林疏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薄薄的一层肚皮,平日疏于锻炼所以没什么肌肉,能碰到的几乎全是软的,像纸一样,下面就是内脏。
太吓人了,也不知道他这些年有没有因此进过医院。
“不用想着怎么解释了,”林疏一笑泯恩仇,“反正你以后再也没机会虐待我了。”
“睡觉吧!”
沈缚:“……”
也许是这副二十六岁的,林疏的身体久违地跟丈夫躺在一张床上,二十三岁的林疏好不容易阖上眼,就晕晕地做了个梦。
梦里他晃晃悠悠的,眼前忽明忽暗,像是在坐缆车飞快地经过一个个隧道,正当林疏要被混乱变化的环境刺|激到醒来时,强烈的头痛先一步袭击了他。
世界刹那间变得寂静无声,那阵疼痛像是给他在天灵盖上开了个洞,将林疏剧烈震颤的灵魂从中抽了出去,抛掷到扭曲变形的空中。随后,他缓缓降落,太阳穴的刺疼褪去,灵魂也悄然落入一片柔软的云端之中。
他再睁开眼,发现自己还是正躺在足以将整个人吞进去的床垫中,不同的地方在于,梦境中他的身上额外叠加了一个男人的重量,宛若一块巨石沉甸甸地压在胸口,林疏单薄的胸膛不住地起伏,挣扎,妄图从濒临窒息的困境中逃脱。
然而很快,林疏便发现自己动不了了,那根睡前被他翻来覆去念叨了无数次的红绳,响应感召似的,出现在他的身上,绕过他纤细易折的腕骨,延伸向下,捆过肉感十足的羊脂玉向外拉开,让他像只被翻起来的小乌龟一样,强行坦露出没有丝毫自保能力的腹部。
林疏无措地张了张嘴,舌尖却碰到了一丝咸咸的水珠,居然是眼泪。
……他哭了?
为什么?
林疏不明所以地向下看去:肚皮真的如他设想的那般,在肚脐眼那里畸形地鼓胀起来,脆弱的胃壁似有所感,依仗着主人投来的目光蠕动着,顶着惊人的压迫感负隅顽抗,产生一阵阵想干呕的错觉,期望得到主人的拯救。
林疏没办法做到,他连蜷缩起来都做不到,脸上潮湿的全是汗和眼泪。
……根本就是在虐待他……
梦境之外的林疏也要憋不住金豆豆了,他微弱地表达了想要把绳子解开的想法,作为受害者,语气都是那么的可怜委屈,然而即便这样,仍然得到了无情的拒绝。
有人帮他擦掉了眼泪,无可奈何道:“……宝宝,还在夹腿就不合格。”
……
林疏在梦里上了一课,终于切身体会到那根奇特的绳子是干什么用的了。
漫长到没有尽头的梦境总算四分五裂地破碎,林疏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的那样,惊惶地睁开眼,入目便是沈缚近在咫尺的脸,正担忧地摸着他的额头。
沈缚蹙眉道:“感觉难受——”
林疏盯了他两秒,极力抑制住抖个不停的指尖,“啪”的用肉垫糊在了男人的脸上,让未竟的话戛然而止。
四目相对,沈缚兀然道:“上一回还是在八年前。”
说的是林疏抽他巴掌的事。
记得这么清楚,记得是仇吧。
林疏想说什么,喉咙却嘶哑得很厉害,他的睡衣后背全被虚汗打湿了,正黏黏地贴在皮肤上,沈缚似是对他的不适早有准备,端过来晾好的温水,帮林疏半坐起来喝下去。
“一点多的时候,你开始发低烧,”沈缚低声将话补完,“还伴随着神经抽动……我叫不醒你。”
“四点多才退烧。”
沈缚道:“可能是猝不及防换了新环境,情绪上起伏过大导致的,没什么大问题。”
意思就是,他陪着林疏一整晚都没阖眼。
这么说这一巴掌就显得很无厘头了,沈缚疑惑地眯了眯眼,偏过头等着林疏给他一个理由。
咕嘟咕嘟地灌完一整杯水,林疏舔了舔唇瓣,首先对他发烧的原因表示一百个不认同:“我是猫吗?还会应激。”
随后恶语相向:“要不是你在我旁边,我早不做梦了。”
沈缚:?
林疏重重喘了口气,他出的水太多,不光衣服透了,创可贴也失去了黏性,要掉不掉地挂在尖端。
“如果还要在这接着过夜,你就给我睡床底下。”
林疏气笑了,他说不出口昨晚的噩梦都是什么情节,看着沈缚那张充满困惑的脸恨得牙痒痒:
“滚吧!虐待狂!”
第34章 自卑梦男男高回忆录 【大量泥塑,惊为……
早饭时, 沈缚怕他一身的汗,再出去着了风难受,想叫到房间里吃, 被林疏严词拒绝了。
他现在不能见着“沈缚”“床”“密闭空间”这三个元素同时出现两个以上。
灌完一杯水, 林疏突突直跳的心脏稍稍缓和了一些,他才有精力去思考昨晚的“梦”。显然那不是他凭空虚构的春梦,而是实实在在发生过的场景,换句话来说,就是他“失去的记忆”。
……好不容易有想起来的迹象了, 结果是想起来了这些乱七八糟的恶心玩意。
林疏的心跳又有加快的趋势,他揉了揉发烫的耳根,从另一侧下床, 差点没腿一软跪倒在地上,还好沈缚眼疾手快,从背后拉住了他, 帮他坐回床上。
沈缚无奈:“那多穿点,我给你找衣服。”
林疏留给他一个坚毅沉默的背影, 拒绝沟通。
沈老爷子常住的地方肯定不会给偶尔来一趟的人准备替换衣, 他们两个直接从公司赶来, 谁都没带行李,全是沈缚交代人临时采购的,采购他的, 当然,大部分是林疏的。
林疏对着放在床上的带蕾丝花边的小短袜, 还有材质滑溜溜的、疑似丝绸的白色蕾丝蝴蝶结花纹内|裤陷入了沉思。
说实话,他记得这个袜子在网上被人叫“公主袜”,他的小侄女文艺汇演就爱穿这个, 还有那个蝴蝶结内|裤,他第一次看见四角版本的。
林疏不能再沉默下去了:“这都是什么?”
沈缚名词解释:“新的袜子,内|裤。”
“……我知道。”
林疏深吸一口气,揪起那片蝴蝶结抖了抖,把他的声音也晃抖了:“这是,女生穿的吧。”
沈缚拒绝刻板印象,坦然道:“男女生都可以用。”
林疏:“……”
要不要看看自己再放什么狗屁。
“你以前就这样穿。”沈缚抬出必杀技。
效果非常给力,一下子就给林疏震在了原地,久久不能回神,抬高声音反驳:“不可能!”
“真的,宝宝你可以再回家看看,我们衣帽间左手边的第二个抽屉里是你的私人用品。”
林疏:“……”
这招实在是太狠了,林疏既不能攻击他自己的审美畸形,也不能立刻跑回去探究他的内衣用品是否真的是蕾丝边的,他只能瞪着眼拒绝:“……那我现在不要穿,给我换一套。”
他信不过沈缚,干脆不让他当中间人,自己打开采买回来的衣服袋子翻腾,分别翻出了:粉色印花款、黑白相间小猫纱网款,黑色渔网勾边的轻薄透,有一件浅紫色的平角内|裤看起来相对来说正常,只有中间有一个小小的蝴蝶结,结果他刚欣喜地将其拿出,才发现上面轻飘飘地垂下两根波浪线的飘带。
经反复比对查看,这应该是要交叉着系在腰上的。
林疏:“……”
就在他即将心灰意冷陷入绝望,考虑挂空档的可行性时,袋子最底部忽地出现了一条纯黑色的,没有丝毫装饰品的内|裤,正常,朴实,甚至有点普通,完全就是平平无奇的男生必买销量top1。
“我要穿这个。”林疏向沈缚例行通知。
而后也不等男人说话,径直拿着准备好了的外套裤子钻进浴室里去换。
……
开始穿的时候,林疏隐约觉得,手中的布料似乎稍微有一些硬,介乎于皮质跟棉质之间,但他没有在意,顺利地兜过小腿,但等滑过膝盖时,问题就彻底暴露了:
似乎型号买小了,不,不是尺码的问题,而是这根本就是一条黑色紧身裤!
林疏傻眼了,进退两难地佝偻着腰,泛着薄粉的膝盖弯了一会儿就开始禁不住发抖,他使劲咬了咬牙,发力继续将裤边往上猛提——
呃。
卡住了。
饱满松散的腿肉再次让主人吃了大亏,紧绷的裤腿经过下半截时还有所富余,但等到了上边,一层层的白肉被紧紧勒住,薄薄的皮让布料摩擦出大面积的红色,可怜得很。
好不容易到了位,林疏已经连路都不太会走了,整个人的半身像是被塞进了矿泉水瓶里,黑色的料子被肉眼可见地撑开到极限,里面的东西无论能不能暴露在旁人的眼皮子底下,其形状都被勾勒得一清二楚。
林疏失语了,选这个暗藏玄机但表面正常的,还是表面不正常穿着也不正常的款式,对他来说,就跟是选择让注射还是枪决一样,往前往后都是一刀。
他最终还是选择了体面,默念着“待会儿就适应了”,而后一层层将沈缚给他买的,透风但不至于让他受凉的衣服给穿上了。要见外人的外衣倒是没有弄出幺蛾子,通体藏蓝色的长袖长裤,风格偏新中式一点,袖口有突起的刺绣点缀,是兰草跟兰花,很衬他冰白的肤色,格外吸睛。
没人知道这件捂得严严实实的衣服底下,林疏穿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一瘸一拐地出去了,沈缚勾着嘴角,意料之中的夸他:“很好看。”
林疏还想寄希望于男人发现他走路姿势不对劲,从而主动提出要重新购买等解决方案,好让林疏顺坡下驴,但是没有,沈缚就跟突然瞎了一样,这就要出门见人了。
“等一下……”
林疏重重喘了口气,声音微如蚊呐:“我那个创可贴……”
“还没撕么?你出过汗之后,它一直待在上面可能会过敏。”
“撕了啊,我又不是傻子。”
林疏抿了抿唇,求助道:“还是磨。”
之前都没有这样过,林疏严重怀疑是后天,或者说,是昨天被活生生检查出来的。
然而即便如此,他也只能接着向照顾他的罪魁祸首寻求帮助:“……怎么办?好烦。”
沈缚走过来,再次化身接受病人复诊的好心医生,盯着患者刺痛的部位思索道:“可以再多加一层布,充当临时保护。”
接着给出后续治疗意见:“等吃过饭,再拿些消肿的药膏涂上,应该就可以了。”
好像也只能这样,创可贴毕竟只能充当权宜之计,老贴着肯定不行,林疏接受了医生的诊断,疑惑道:“什么布?再多穿一件T恤吗?”
沈缚用实际行动给林疏展示了他要穿的东西。
一件……吊带?
挂绳还是绕脖的,需要在后脖颈那里打一个结才能稳当地穿上。
林疏木着脸:“你为什么会准备肚兜。”在他看来这就是个货真价实的肚兜,用料轻软,还很薄,给年画里的小孩估计人家都不穿。
“因为考虑到这种情况。”
林疏:“……”
纵使心中有成千上万吨吐槽几欲喷薄而出,林疏还是憋住了,他们在房间内逗留了太久,佣人已经来敲门询问了两次,是否需要先将早餐撤下去保温。
他不会反手系绳扣,只好交给沈缚来办,两条细白的棉绳绕过纤细的脖颈,在背后微微凸起的那块脊梁骨上交叉,打出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终于下了楼,他们成了最晚出现的,底下的沈家人竟然一个也没走,但也没人说话,一个个姿态各异,空气冰冻得能够掉渣。
他们的到来犹如沸水下了油锅,瞬间成为所有人视线的焦点。
不管私底下关系如何,该有的礼数一个不少,林疏就是来吃个早餐,被一声声比他大的人喊出的“嫂子”弄得迫不得已端了起来,小幅度地颔首回应,而后挨着沈缚坐下。
人多了就是不好,尤其还是这群人还关系不好。
今天的餐桌布局有所改变,林疏没看明白是怎么排的,但总归,坐在他身边的人变成了沈盱,那个一见到他就跟喝多了一样的高中生。
沈盱跟他问好:“表嫂。”
林疏在这个高中生眼里,当然早就脱离学生时代很久了,然而沈盱不知道跟他说话的小表嫂目前心理年龄只有二十出头,就比他大个几岁,跟他要远比跟他爸妈亲近。
“你好呀。”林疏冲他不吝微笑。
沈盱怔住了,似乎没想到会被这么和颜悦色地对待,晕晕乎乎地也跟着笑起来:“你好……”
林疏觉得他像当年尖子生班里很传统意义上的好学生,不上网,跟父母关系不错,专注力全部投入到了学习书本和额外拓展上,因此将纯良写在了脸上,一言一行都有种跟同龄人不一样的,单蠢的美,令人哭笑不得。
忽地,林疏心念一动,勾了勾手示意沈盱附耳过来:“待会儿吃完饭,你想去花房转转吗?”
“最好不要让你爸妈知道。”
沈盱:?
沈盱:!!!!
“好,好的,好的好的。”
犹如听到了来自深渊的神秘呼唤,沈盱眼都直了:“……我一定会去的。”
离他最近所以全听见了的沈缚:“……”
“要做什么?”等林疏回身坐好,沈缚便低声询问。
林疏同样低声:“想跟你小侄子单独聊聊。”
“……”
觉得他下一句话可能就是要问“聊什么?”了,林疏抢先一步:“不告诉你,不许盘问我。”
沈缚:“……”
自从失忆以来跟沈缚吵架吵了几次之后,林疏的个人空间成了他们俩之间的雷池,也是安全词,沈缚对失忆的他慎之又慎,半点不想因此触他霉头,林疏便趁此机会将安全词发扬光大,沈缚一试图阻拦他,他就搬出来这个万金油把人顶回去——
事实证明,沈这个姓氏多少是有点双重人格的病遗传的,刚被认定是个乖乖好学生的沈盱,依照约定出现在林疏面前时,竟然是翻墙偷溜出来的,身上的衣服沾满蹭过窗棱时的灰尘,上面还点缀着几片不经意沾上的叶子,人也像是刚经历过跑酷一般,气息不稳。
吃过饭就溜溜达达一路过来的林疏:“……”
“你这是……?”
“哦,表嫂你不是说不能被人知道吗,我就等回房间之后,把门反锁了从窗户边上的通风管上爬下来的。”
沈盱小心观察着林疏的脸色,不解道:“怎么了?真的没人看见,我保证。”
“……我们下回千万别做这些高危动作了好不好?太危险了。”
林疏揉了揉山根,实话实说:“我以为你是那种一板一眼背教条的书——的好学生呢。”
“啊,”沈盱不好意思地挠头,“表嫂你之前就这么说过我。”
“……是吗?我有点记不太清楚了。”
沈盱主动将话题拉到从前,倒是省了林疏费劲引出话题的力气,他拍了拍高中生的手臂,示意他们可以边走边说。
他开始了胡诌:“我最近在构思一部作品,主题是‘他人眼中的自己’,目前还在搜集灵感,我就想着从自身找起。”
“我就你一个侄子嘛,你的视角对我来说很独特,所以就想来听你说说。”
沈盱顿住脚步,盯住他,蠕动着嘴唇,犹疑道:“嗯……”
“有困难吗?”
“不,没有,我,我很乐意分享我眼中的……就是,”沈盱不自然地咽了口口水,小声道,“为什么不能让爸妈知道呀。”
林疏面色如常:“因为我想收集的是你的看法,而不是受他人影响的,你的看法。”
原来是怕父母知道了会额外给他上枷锁,比如命令他要拍表嫂马屁什么的。
沈盱恍然大悟,可心底却说不上来哪里有些许的落差感,好似他潜意识里认为,自己这样大费周章的避开所有人跟表嫂私下见面,目的应该不止如此。
那应该是什么呢?
沈盱凝视着表嫂红红的嘴唇,脑中乱糟糟的理不出一个清晰的思绪。
他只好按照林疏的要求,磕磕绊绊地讲述:“我,第一次知道你是在很小的时候……”——
沈盱懂事得很早,从小就要比一般同龄小孩要懂得多,他先是知道父亲还有一个兄长,这个兄长日后会是能掌控他们家命运的人,是很重要的大人物,见到他一定不能冒犯,而后才知道原来还有一个小妹,独身在外打拼,跟父亲的矛盾尖锐。
再长大了点,他就能从同学亲戚的流言蜚语中明白,原来以兄弟姐妹相称的同姓,不等于就是从一个妈肚子里来的,三个人竟然有三个不同的母亲,也难怪平日里家庭的亲缘会那么淡漠。
作为唯一一个英年早婚生子的人,周围没有同辈能比较的别人家的孩子,沈兴庆就总是跟沈盱,跟沈盱他妈念叨:
“我觉得这孩子有大哥小时候的影子,不爱说话,但是聪明,得好好培养。”
每说一次,母亲就会厌烦地撇过头,口不留情:“你哥从小跟个孤儿似的,能说话就有鬼了,我们小盱可是有人爱的孩子。”
顺便讽刺一下丈夫的白日梦:“人家不结婚是还要往上走呢没空,以后找了老婆不得一窝一窝的下崽,咱们给儿子托好底就行了,哪轮得到你当太上皇。”
沈兴庆叹息一声,然后言尽于此。
那天,这样的对话再度在餐桌上上演,沈盱早已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只管闷头吃自己的,可这回他没等来父亲装模做样的叹息,而是兴奋至极的:“得了,这下可真要轮到了。”
“大哥要跟人订婚了,对象是个男的,比他小几岁,是青梅竹马一块长大的。”
沈兴庆啧啧感叹,止不住的笑:“我就说人无完人吧,一个人在其他地方越好,就肯定有别的缺陷,这下好了,之前不找老婆,原来是等着娶个男媳妇!”
母亲大惊失色:“啊?!是跟谁啊?”
“就那个林宗嵛他儿子,林疏,好像还是独生子吧,让他给人老林家嚯嚯绝后了。”
林疏,独生子,男生,结婚。
男生跟男生也可以结婚吗……那崽子怎么办?林疏,他是什么人?是不会下崽子吗?
沈盱尚且年幼,那点脑容量根本不足以让他想明白复杂的人物关系,只是死死将这有违人体构造与常识的问题记了下来:
林疏可以一窝一窝的给男人下崽吗?
很快,学校又要开学了,沈盱在餐桌上第二次听到了这个名字:林疏。
沈兴庆几乎是要喜极而泣了,不住地拍着大腿,跟妻子分享:“大哥这回算是要完了,全家爷爷就拿他当亲孙子,这下为了逼人家跟他结婚,把爷爷气病了,往后这份器重怕是要转移喽!”
母亲远比上回还要震惊,不可置信地将筷子放到桌上:“我听说了还以为在编故事……好好的订婚,两个人你情我愿的怎么就……”
“什么你情我愿!沈缚他硬绑着人点头同意的!谁知道都用了什么龌龊手段,这下连带着整个沈家颜面扫地了,他还不认呢,一口气咬死了就要把人家订下来,还是老爷子替他一个小辈出面跟林家道歉的。”
沈兴庆长吁短叹:“我就说,这种沉默是金的人不能招惹吧,心理肯定有问题!倒是可怜了林疏这孩子,跟个隐藏神经病在一块了这么多年愣是没发现,要不是他直接找上老爷子,八成最后跑不掉,就得跟变态绑一辈子了。”
母亲相互摸了摸手,也是唏嘘:“是呀,我见过他,好漂亮的一个小孩,还没见过世界呢就折在笼子里了怎么行,真是,唉。”
母亲又谴责父亲:“你就知道马后炮!还说咱儿子要按大哥的方向培养呢,要真养了有你后悔的时候!”
沈兴庆连忙嘿嘿笑着伏低做小。
而置身事外的沈盱,他其实并没有听懂大人们在说什么,只是从捕捉到的,他能够理解的关键词里给心中的问题变了个种:
林疏是因为能下崽,但是不愿意下才跑掉的吗?
时间的进度条持续向后推移,林疏似乎不在他们身边活跃了,许久没有人提起,而父亲心心念念盼望着大哥的倒台,也没有实现,本该人尽皆知的订婚胎死腹中,林疏也销声匿迹,沈老爷子气过怒过后也拿孙子的执着没有办法,索性搬去了另一个市的别苑中养老,两耳不闻窗外事。
沈盱渐渐长大,出席的场合越来越多,跟沈缚接触的机会也呈指数型增长,他发现这个人确实是个非常优秀的男人,起码作为一名企业家来说是这样的,是无数庸碌后辈中唯一鹤立鸡群的人,也难怪老爷子的选择。
……也确实会惊讶,看上去无比冷静理智,心思成熟缜密的人,竟然会做出“你不爱我我就逼你跟我在一起”的荒唐事。
林疏,沈盱常常会想起来无缘得见的,远在千里之外的陌生人,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关于他的可笑的怀疑早已伴随着大脑的发育消退,可好奇心却是日积月累的叠加。
他长的很漂亮,是有多漂亮?个子高还是矮?皮肤的颜色是纸一样的惨白,还是月光一样的莹白?头发是短是长?是卷曲的还是笔直的?闻上去会有香味吗?他是学画画的,那么他的手会很疲劳吗?握笔的地方会破皮吗?还是早就留下了薄薄的茧子?腿呢?穿衣风格呢?
沈盱在纸上擅自设计了林疏的资料卡,依照自己的想象,将笔下的信息换了又换,无论高矮胖瘦的体型如何,脸部始终空缺着,沈盱翻遍书本中形容各大美人的词汇,总是那么的飘渺,始终无法得到一个确切的五官,他也无法想象。
最焦灼的时候,沈盱甚至想过要去问沈缚,是理智阻止了他。
终于有一天,他又一次从旁人的口中听到了林疏这个名字。
不,不是“旁人”,还是当年那个和林疏一同出现的人名,是沈缚,已经接管了整个沈家,亲自打电话通知每个人:
他又要订婚了。
对象还是同一个。
沈兴庆接到那通电话时,沈盱就在旁边听着:“过完年后,我会带着小疏回一趟栖云别苑见爷爷,你跟沈夏旋也回来吧。”
沈盱惊呆了,可随即他便涨红了脸,血液呼啸而过,几乎要从太阳穴破体而出:
“我也要去!”
他如愿以偿的跟随父母,此生第一回踏入了这栋隐入郊野的公馆,像个在新婚之夜,即将掀起素未谋面的新娘盖头的新郎官一般,紧张,激动,还有说不清的忸怩,沈盱直挺挺地立在门边,跟佣人并列着,任凭母亲几次呼唤也不回头。
年后,天降暴雪,栖云别苑真真正正成了“云”中拔地而起的建筑物,上山的必经之路全让厚及膝盖的积雪封住了,除了专用的越野车,其他交通工具全部阵亡,理所应当的让发起聚会的主办人迟到了。
“大哥说得换车,明早到,让我们别等了。”小姑沈夏旋在背后懒散道。
沈盱站得越发挺直,屋外寒风凛冽也降不下他愈发炙热的体温,他不想错过跟林疏的第一面,也想让林疏第一眼就能看见他。
好似冥冥之中听到了他的祈愿,让冰封住的大门忽地动了动,紧接着“吱呀”一声,缓缓向内打开。
霎那间,鹅毛大雪疯狂涌入,倒灌进屋!处于风口的沈盱首当其冲,僵木的瞳孔被裹挟着沙砾的风雪狠狠眯了眼!
不好!要看不见了!沈盱在心底无声地大叫着,突破生理本能,强逼自己的将眼皮上下撑开,任由保护性的泪水分泌出去。
他看到一个苍白冰凉的雪人静静站在他面前,或许是将他当成了门童,修长纤细的手指解下毛绒的围巾,抖了抖未化的雪花,递给他。
“谢谢。”
人是白的,但鼻尖跟嘴唇是红红的。
沈盱下意识接过围巾,栀子花梗般的手指微凉,擦过手心,跟掉落上去的白雪一同化开,留下一点挥之不去的水痕。
沈盱觉得他又要哭了——
沈盱哭了。
林疏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我……太高兴了。”
林疏:“……”
“不至于吧,”林疏笑了,是那种看幼稚小孩的笑,“我是你偶像吗?”
沈盱抹了把眼泪,没头没尾道:“我现在比你高了。”
林疏一怔,才反应过来他是拿现在跟初次见面作了对比,无语道:“好好好,争取跟你叔叔一样高。”
沈盱闷闷的嗯了一声,接着道:“我要比他还高。”
……那就是巨人了。
林疏不把未成年男生的攀比心当回事,一笑置之,旁敲侧击道:“这回见到我,跟那时候比有什么变化吗?”
“外表,精神,哪方面都可以。”
沈盱茫然地回想:“……你……现在看着要……更开心一点?”
“那时候你总是很没有精神的样子,没有主动说话,没有主动发起或者参与做一些事,也没有冲我笑过……”
林疏眉心拧起,追问道:“比如呢?”
沈盱却倏地安静下来,闭上了嘴,他得出了结论,却举不出例子,因为他不会也不能说出口——
雪夜匆匆一面,时针已经指向深夜,众人面色复杂,客套着寒暄过后便各自回房休息,唯有他不满足于这轻描淡写的一眼,踌躇再三,借口去卫生间跟父母分开,遵从着内心的声音拐上了另一条走廊,踩着林疏走过的脚印,疯狂思索倘若碰了面,要说些什么。
然而他的担心却落了空,直到走到他们两人下榻的房间,沈盱都没看见任何人。
如同从高空中坠下,巨大的失重感让他喘不上气,呆滞在门前,半晌,眼前笼罩的马赛克才缓缓消失,他找回了自己的双脚,失魂落魄地折返回去。
却不期然听到了一丝水声。
在走廊尽头的露台上,他看到了林疏的背影——正被比他大的多的男人环着腰压着亲吻,青筋暴起的大手遮住了表嫂的半个后脑,从沈盱的角度看,根本辨不清用了多大的力。
因为林疏根本就没有在挣扎,双手松散地垂在两侧,五指蜷缩着,宛若仿真的充气娃娃。被按着头亲得那么深,都很没力气反抗的样子,睫毛像蝴蝶一般颤动着,哆嗦,好像被舔到喉口了才出于生理本能推举几下,兜不住的口水从嘴角溢出,又飞快被人统统卷回,亲得太凶,他整个人都像是要被吞吃入腹。
沈盱犹如被从天而降的重锤砸中,头骨破裂开来,里面涌动的脑浆烂成了一团浆糊,血液沸腾得像是一把火,将他重新融化,倒入新的模具再铸成。
他才发现围栏上打开的烟盒和火机,还有半根抽了一半的女士香烟,烟头顽强地在风中冒着忽明忽暗的火星。
狂风卷来,那根香烟负隅顽抗到最后,终究还是逃不过被卷走的下场。单方面的侵入式深吻总算结束了,沈盱又一次见到了林疏的脸,精致如人偶般的面庞泛着两团不自然的红晕,睫毛湿漉漉地垂下。
可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其他的反应,甚至没有见到他说话。有那么一刻,沈盱几乎以为他睡着了。
亲吻他的男人捋了捋林疏凌乱的发丝,而后自作主张将烟和火机全部没收,牵着林疏的手回房,彻底隔绝了看客窥视的渠道——
这样恶心又肮脏的事情,绝不会是一个合格的书呆子好学生能干出来的。面对林疏的追问,沈盱喉结滚动,偏过脸含混道:
“就是……用眼睛看出来的。”
“啊,好吧。”林疏难掩失望,他决定换一个更笼统的问题当新的切入口:
“你说我精神很低落,那你觉得我过得好吗?”
林疏舔了舔唇,觉得这么说有点肉麻,迟疑着想换一种说法:“我——”
“很好。”有点傻乎乎的男高中生飞快地扣了下脸,重复道:“我觉得挺好的。”
“你跟他在一块挺幸福的。”
第35章 雪山 声音 涂药 【一点点凝】“以后……
一场聊天到头, 林疏的心情几经起落,难免复杂起来。到了该告别的时候,沈盱突然问他:
“你身体不舒服吗?”
林疏:“嗯?为什么这么说?还好呀。”
高中生垂下眼, 将目光放在林疏的肚脐下面, 接着飞快地移开:“你走路的时候,走着走着会忽然停一停,姿势很别扭。而且刚刚我们说话的时候,你明明听得很认真,但还是会经常低头调整……裤子。”
他想说的是此裤非彼裤, 也没告诉林疏,其实他悄悄隔着外裤调整内里的动作一点都不隐蔽,谁来了都能从他站立时双腿怪异的角度发现他正在被最贴身无害的布料折磨。
林疏:“……”
“谢谢, 我没事。”
林疏摸了摸鼻尖:“就是穿了不太合身的衣服,因为来得比较匆忙,没来得及带平常穿的。”
怎么会有人穿不合身的内|裤呢?林疏的体型完全可以套入任何一件均码, 除非是很特殊的款式。
……是丁字吗……还是……
“嗯……你还好吗?”林疏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奇道, “你现在看着更像那个不舒服的人。”
先是莫名其妙的激动哭了, 又离奇地黯淡下来, 林疏简直要开始怀疑这孩子是不是神经有问题了。
沈盱白着一张脸,摇摇欲坠道:“那,那需要重新买吗?”
“当然啦, 总不能一直穿不合适的。”
沈盱频频点头:“太好了……”
他的视线又放在林疏衣领下方,拖着长长尾巴的蝴蝶结上, 最终是没有说什么。
毕竟他又不是林疏的丈夫,关上门来无论做什么,只要林疏乐意受着, 他除了眼睁睁地看着,阴暗窝囊地脑补以外,没资格提出任何质疑。
送走了小孩,林疏回到房间,发现沈缚竟然不在。
他很有防备心地将房间转了一遍,连塞不进去人的床底都看了。确认沈缚既不在卧室,也没有给他发消息后,林疏犹犹豫豫地将手指放在了裤腰上。
沈盱看得没错,他确实是不舒服。
这样的紧身裤过于勒肉仅仅是一方面,关键在于不够透气,再加上这个长裤的保暖效果,导致林疏绵软的地方就像被塞进了一个盛着水的气球里,湿乎乎的难受。
出门前被他一件件翻出来检阅的内|裤,正乱七八糟地散落在床上,每一件都分外诡异。林疏强逼自己睁开眼把它们又从头到尾地浏览了一遍,然而举手投降。
他实在没有办法接受自己主动穿上其中的任意一个。
可也不能忍受现在身上的这个。
好像只剩下一个选择了。
林疏闭了闭眼,掏出睡衣,迈着僵硬的步子走到浴室,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黑色包臀短裤给卸下来。极其紧绷的束缚为之一轻,雪白肌肤上的薄汗猛然接触到外界的风,凉飕飕的,林疏大松一口气。
镜子中,捆肉的那两个地方已经出现了两圈清晰的红印,就跟腿环似的对称,明晃晃地套在腿上。
吊带款的小背心倒是无所谓,刚穿上时的怪异感褪去后,林疏对此接受良好,没有不穿带来的磨肉,也没有创可贴黏糊糊的刺痒。他保留了背心,就这样重新兜头换上睡衣,而后夹着腿根,迈着更为奇特的走姿缩回床上。
礼义廉耻败给了情势所迫,睡衣下方不断地灌风进去。林疏抿着唇使劲搓了搓脸,不敢相信他居然有朝一日会沦落到真空的地步。
做完这些沈缚还没回来,林疏下面被风侵袭着也不能动,只能直挺挺地躺着。索性凭借脑力能做的事还有很多,他抓住这些天里难得的独处时光,开始整理沈盱漫长叙述中的有用信息。
复盘的大前提就是,假设沈盱口中的都是真话。这个跟他极少见面的高中生与他没有利害关系,找不到欺骗他的动机,因此可信度大大提高。
虽然没有获得他想要的直接信息,但透过这孩子磕磕绊绊的形容,林疏还是成功看到了那个风尘仆仆的、放弃了一切回国跟沈缚结婚的自己。
苍白,寡淡,冷漠,情绪很少,不外露,能够维持正常的生活社交,但大都是被动的。不够开心,没什么活力。
再结合那些记录他的短视频里的内容,他还学会了抽烟,应该到不了有瘾的地步,因为林疏没在自己身上发现跟烟有关的东西,工位上连烟灰缸都没有。
当然也有可能是被人全拿走了。
这无疑暴露了沈缚,还有葛秋婉、许海盛他们谎言的最大破绽。
他们描述林疏那段身心俱疲的日子时,翻来覆去只有“累”“瘦了”这样笼统的词。可身体上的透支和精神上的萎靡是两回事——前者是消耗,后者是坍塌。他们含混地略过了细节,让“累”这个模糊的概念掩盖了更多东西,甚至巧妙地模糊了沈缚和他结婚的时间线。
如果真如沈缚所说,他在林疏最艰难的时候伸出援手——替他照顾父亲、打理公司,最终换得林疏的原谅,两人历经波折终成眷属,那么,那个冬天就该是一切尘埃落定的时候。困扰林疏的麻烦已经解决,他理应能清醒地、自愿地选择重新开始一段感情。可他的状态却完全对不上,疲惫、恍惚,像被抽空了精神。
还有那幅《玻璃》,是不是那段时间画的?画里那种冰冷、碎裂的压抑感,是否正是在描述他萎靡不振的根源?
谎言。
可无论是否经过提前商量,无论跟他亲近与否,他问到的每个知情人都不约而同地在说“你们感情很好”“你很幸福”。
到底哪个才是真相呢?他的失忆,究竟是高烧后的意外,还是他自己在绝境中孤注一掷的反抗?
手机震了震,林疏点开屏幕。季麟还在坚持不懈地每天给他发消息刷存在感,除了早安午安晚安女神,就是自顾自地分享日常生活,没话找话,发一些看似平平无奇,实则暗藏胸肌腹肌锋利下颌线的图片。
还有就是众多萌宠视频,例如小兔子吃草,奶猫尖叫什么的,配文“哈哈哈哈太可爱了吧”、“你快看这个”等等没有营养的废话。林疏闲暇之余也会点开看看,跟他说几句话。
这回也一样。
季麟:我在健身房准备加重到120了,结果刷到一个视频,感觉好可爱。
季麟:分享视频:以防你没见过小猫喝水!
林疏没太明白这两句话前后有什么逻辑关系,但还是捧场道:
木木:加油,很棒哦。
木木:我见过。
季麟:嘿嘿。
林疏把这当成了寒暄,直入主题道:对了,你之前跟我说,你爸爸不知从哪听说了我要离婚的流言,现在发展到什么地步了?
对面立刻“正在输入中……”了起来。
过了半晌,却只弹出来几个字:不知道欸,没再听人提过了。
林疏深深皱眉。
季麟发了个比格大哭表情包,关注点偏移地问:那个,什么叫流言啊,不是说真的打算离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