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个当妈的样儿已经够糟心了,现在还听见她跟郑锦君继续来往,詹外婆越说越生气:“你都四十多的人了,能不能长长心?”
“你能在国外逍遥靠的什么,靠的你自己吗?没有你三哥赚钱给你分红,你能说走就走?”
“他要是被连累垮了,你以为你能过什么好日子!”
“还有你刚刚对小的说什么,什么叫你跟元元吵架把她忘了?你那是因为元元忘的吗?”
“你真疼小的你想不起孩子冷?不知道把人先弄进屋?一到家就跟土霸王似的跟元元吵架,完全忘了屁股后面跟着个更小的。詹雯啊詹雯,钟建华不是个好东西,但他还真没评价错你,你就是只爱自己,对别人好一点全放在表面。”
“我和你爸稀罕你的家具啊,远渡重洋运回来听起来多孝顺我们俩是吧,费多少心思使多大劲儿是不是?你心里可美了,觉得自己这个女儿当得可太好了。”
“我们坐一坐、睡一睡,是不是能跟服了灵丹妙药一样多活几年?”
“诶詹雯,妈就问你,你活大半辈子这就是你的孝心?到底是孝心还是显摆?你这是臭显摆,净干让自己开心的事,还有脸问元元怎么当女儿的?你自己怎么当的?”
詹雯一开始愤然不平。
心说这都过去几年了,还能搬出来说?
家里人都在国内可以不跟郑锦君打交道,可自己跟她在一个城市社区又离得不远,华人圈就那么大。
她找上门让帮忙递礼物。
递的还是亲侄女,自己要是不答应回头博敏又有话讲了。
帮忙还帮出错,简直了!
她心里委屈。
但听到后半截说她表面尽孝实则炫耀那儿詹雯顾不得那点小生气了,悲愤的表情霎时一收,眼神躲闪,隐约不自在。
她的确想炫耀。
想让大家知道她出国是最正确的选择,但被当面戳穿就有些难为情了。
“停停停,妈。”
“我知道错了行了吧,你就别唠叨我了。”
“一会儿我需要出门购物,我跟Moon轻装简行,除了证件和银行卡,什么都没带,得先买几身衣服凑合穿。”
詹雯迅速转移话题。
但这句又踩了雷,“什么沐恩,你看看说你两句你还嫌烦,进门这么久你提过小的那个大名吗?打电话回家提过没?孩子快五岁了,我们连她大名是什么都不知道,就听你喊宝贝,希望你真把她当宝贝了。”
詹雯瞬间尴尬了。
没说吗?
她眼神求救似地看向老爷子,老爷子一脸严肃剐她,她才讪笑一声:“英文名Moon,小月亮的意思,也是大名邹慕雯的谐音。”
“爸妈,你们帮我看一下M……慕雯,我出门采购,有什么话等我回来再说。”
说完,戴上围巾她就躲出门了。
至于孩子跟外公外婆不熟会不会哭,詹雯没想那么多。她一溜老爷子脸更黑,“年龄越大越不懂事。”
从前没发现女儿能薄情到这个份上。
说好听点叫不成熟。
说难听点是真的没责任心。对下没有,对老也没有。还好儿子儿媳都孝顺,他们不需要依靠她,否则得被詹雯气死。
“小点声,别把孩子给吵醒。”
老太太对女儿有一肚子难听话。
看几岁的小外孙女就有点心疼了,总觉得在走大外孙女的老路。
想当年钟元还小时詹雯也是一口一个宝贝乖乖。
看着挺疼孩子。
细节上虽然总是不那么到位,大家也没觉得哪儿不对,头回当妈嘛,当成什么样的都有。
结果费心要的二胎似乎也没精心到哪儿去。
说扔家里就扔家里,竟然一点不怕孩子醒来看不到妈妈而害怕。
“我给松听打电话,跟她说一声。”
程松听和鲁蕴秀在新房忙活,钟元也在。
现在的婚庆公司其实很全能。
布置新房什么都会全包,一般来说家里人会亲手布置一两样当做心意。
钟元把梳妆匣放好,看了看调整了下梳妆台上的喜字和摆件,回到外面客厅三舅妈视线正好飘过来。
钟元表情狐疑看了回去。
无声询问:三舅妈,什么呀?
“元元,你妈回来了。”程松听说。
钟元一听。
就这事啊,那没事了。
她淡淡点了点头:“嗯,我过去取东西时她正好进门。”
“你妈回来晚上总得搞个接风宴,你要去吗?”
“不去。”
她懒得听詹雯说一些不中听的话。
一群亲戚在还影响她发挥,忍了吧对乳腺不好,骂呢又骂不尽兴,多少得顾忌上年纪的外公外婆,不如不去。
“还生你妈的气?”二舅妈问。
钟元摇头。
她其实并没有特别仇恨詹雯,不爽不喜是有的,至于恨那种浓烈的情绪都留在上辈子了。
对詹雯和钟建华她心里是一样的情绪——你好我好大家好嘛。
可詹雯和钟建华做事逻辑不一样。
钟建华利益至上。
出门在外、或是有旁的亲戚在时几乎不会出口贬低她,必要时还会维护一二。
私底下顶多旁敲侧击说说他的想法和理解。
当然,他的父爱是可以忽略不计的,是建立在自己有用且主意正的情况下,只要摆正位置把他当成一种用得上的资源,跟他打交道挺简单的,
詹雯不是,她由情绪主导的。
说话办事先图自个儿开心,提到别人会惯性贬损两句,一边夸一边贬她能同时进行。
但她又并非时时都要拿“妈妈”身份管谁。
因为情绪是一阵一阵的,只有想逞家长威风时才来几句,偶尔也很正常。
钟元下意识就预料到今天不会正常。
毕竟她五年回家一趟,怎么着都要“秀”一点什么,而秀的同时必然要有对比。
自己很可能就是那个被比较的对象,所以才不乐意跟詹雯打交道。
三舅妈:“行,我跟他们说一声,就说你有事要忙。”
钟元笑了笑:“是真的有事。”
“马上要过年了,今年公司效益都很好,刚上线的游戏第一个月流水就超出预期,我给员工发福利去。”
从大表姐婚房出来钟元开车回家,跟游芝、滕华月几人分别开了线上会议,提前祝贺大家新春愉快。
《天命》项目组。
“啪、啪啪”。
鼓掌声突然响起,所有人抬头朝发出声音的位置望去。
游芝:“下个礼拜四正式放假,钟总说了今年辛苦大家,所以年终发三薪!”
“哇~~~”
“钟总万岁,游总万岁!”
有奖金有三薪,这一年没白干。尤其是研发组,工资高,奖金多,拿最高奖金的人今年得有小一百万。
办公室一阵狼嚎声,有的甚至激动得猛拍桌子。游芝笑眯眯地抬手,“先别激动,听我说完。”
“别是要加班吧,游总?”
“不要啊——”
“咱先做个人,好吗?”
打工人下意识以为跟在糖后面的就是大棒,兴奋狼嚎瞬息过度到哀嚎,丝滑程度堪比德芙。
游芝咳了两声。
佯装严肃,等嘈杂议论渐渐平息,她才卖关子道:“钟总说——”
“《天命》项目组所有人————”
“……”
所有人怎么样啊?
大家屏住呼吸!
一时间只觉得自己身边全是怦怦急促的心跳声。有人已经预感到存在更大的奖励,满脸激动地望着游芝。
游芝尾音拉得长长,把大家胃口吊足,才慢悠悠道:“夏威夷公费旅游。”
“哇哦。”
“但春节不回家不太行。”
“嗯我也要陪女朋友,异地恋见面太少了,再不趁放假陪陪她就又要成单身汉了。”
“……”
这个奖励对单身人士很友好,对有牵挂的便显得鸡肋。整个项目组一部分人开心,一部分人遗憾。
游芝环视一圈。
才笑盈盈把最后一句补充上:“不去的年终多拿五千红包。要去的一会儿找部门主管报名。钟总说允许多带一个家属。”
此话一出,办公室霎时安静下来。
几秒之后,似乎都反应过来了,爆发出山崩地裂般的欢呼声。
“钟总,万岁”
“钟总我爱你”
“……”
被员工疯狂表白的钟元回家吃完饭,听詹安平直播接风宴,刚庆幸自己没去呢。
结果没过多久,詹雯就牵着邹慕雯来敲她门了。
门外还跟着一脸无奈的詹安平。
钟元一时间没明白什么情况。
她裹着毯子,双手抱胸看着詹雯,冷声问:“大晚上找我有事?”
詹雯打量了一圈屋子。
神色颇为满意的样子,自顾自道:“外婆外公年纪大了,你舅舅舅妈也忙,我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也有事要忙,所以,你帮我照顾一下妹妹。”
她不是问,是吩咐。
而且吩咐完都没等钟元反驳赶她,她就跟小女孩交代一声:“就在姐姐这里玩,妈妈忙完再来接你,OK?”
交代完就走了。
……就走了??!!!
留下钟元和詹安平大眼瞪小眼,哦,旁边还站着抱兔子包包的小女孩儿。
“她、她有病吧?”
钟元都被气无语了。
詹安平摸摸鼻子,也没想到姑姑操作这么骚。
今晚气得爷爷拿鸡毛掸子揍人。
她赌气带着小表妹出去,老妈担心她们母女俩住酒店不安全就主动把她们带回家里。
她说想看看钟元,要跟钟元道歉。
爸就觉得正好修补一下母女感情,让他带姑姑和慕雯过来,现在倒好,她把孩子扔给钟元自己跑出门潇洒了?
詹安平觉得自己无颜见表妹,他最清楚钟元有多烦姑姑了。
“姐姐~~”
小姑娘紧紧抱着兔子包包,脚尖在地板蹭来蹭去,小心翼翼观察钟元的表情。
钟元:“……”
“什么事?”
她现在一肚子火。
如果对方是个熊孩子,她肯定恶狠狠瞪她吓唬她,但看着不熊,钟元这火就喷不出来,硬生生给按捺回去了。
“我……我想上厕所。”
钟深吸一口气,大声喊道:“蔡阿姨!”
蔡阿姨听到声音从保姆间出来。
发现屋里多了个小孩儿很诧异,对上钟元不耐烦的表情,“她要上厕所,你带她去。”
蔡阿姨点头,赶忙带着小孩到卫生间。
“一会儿你把她带回家,我又不会照顾小孩往我这儿送做什么?而且明天我要飞首都参加青创奖。”
詹安平连连点头。
他要知道姑姑做事这么不顾别人死活今晚他才不来呢,真不怪元元不搭理她。
今晚吃饭她没看到元元。
又不知听谁说元元跟亲爸来往不少就在那儿说元元白眼狼,嫌贫爱富。因为前姑父有钱她没钱,元元认爸爸不认她,这话把爷爷奶奶气得够呛。
他爸估计还以为她真想跟元元缓和关系呢。
“我带她回去。”
“嗯。”
等小孩儿上完厕所,钟元开车送他俩回去。
“咦,你什么时候又买了新车?”
詹安平看着车库里多出的两辆,馋得双眼发光,“元元,这辆借哥开几天?”
“可以,你抽空开走就是了。”
一路上孩子倒是很省心,只在下车时依依不舍地抱着后座的玩偶,玩偶是特别定制的游戏角色款。
她抱的是主线npc里的一个可爱小萝莉。
一个玩偶而已,钟元对小孩儿没那么吝啬,“送你了。”
小姑娘立马笑了。
露出洁白的小牙齿:“姐姐~~~Moon爱你哟~~~”钟元扯扯嘴角,“……让你表哥抱你下车。”
“嗷~~”
詹安平老老实实当抱娃苦力,进了屋孩子被阿姨接手,钟元跟三舅三舅妈聊了聊。
程松听两口子一听什么情况,齐齐被詹雯无语到了。要不是还有个小的在,他们都想直接把她赶去酒店。
年龄全活到狗肚子里了。
“爸,姑姑回来到底干嘛的?”
詹安平觉得他姑这人太难琢磨了,跟她相处实在挑战脾气,从前也没觉得这么气人啊。
詹三舅看了儿子一眼,淡淡道:“回来干嘛的,参加你大堂姐的婚礼。”
詹安平啧啧两句:“珍丽姐结婚她就没回来,别说回来礼物都没带,对了,给二伯他们打电话了没?”
詹三舅哪知道这个。
詹安平摇摇头,一副‘我真聪明’的损样儿:“珍丽姐结婚不回来,博敏姐结婚就回来,二伯二伯母心里肯定不舒坦。”
程松听倒是猜到一点。
对着老公儿子就没遮遮掩掩,难得讥讽了一句:“婚礼估计是其次,我看她是听别人讲钟元跟她爸走得近,生意又做得不错,她心理不平衡了。”
小姑子这人怎么讲……坏倒是不坏,就是自我、自尊心很强。
她可以抛弃别人,别人不能抛弃她。
元元如果对钟建华的态度跟对她一样冷淡她心里其实是无所谓的,她不能接受自己被区别对待。
所以一回国就对元元意见老大,开口就扣一顶白眼狼嫌贫爱富的帽子。
好在今晚元元没出现,否则母女俩怕是要掀桌打起来。
“以后没事少让她们凑一堆。”程松听没好气地白了老公一眼:“你妹欺软怕硬,要说谁跟钟建华走得近谁就是白眼狼,她怎么不先把你和大哥骂了再骂元元?”
詹三舅:“……”
程松听:“你们俩没少跟钟建华走动,你去年那个工程不还跟钟建华合作吗?她不骂你,精准骂元元一个,就是仗着她是妈,是长辈。”
詹三舅无言以对。
詹安平在旁边连连点头附和:“我小姑是有点离谱,爸你得劝一劝。”
“像今晚这种自认为对她们都好的事可别干了。”
“你都不知道我姑把慕雯放下就走,我当时那个心情诶,脸皮子掉地上被反复摩擦,捡都捡不起来。”
“还好元元不迁怒人,不然影响我们兄妹感情。”比起姑姑,那还是表妹跟他关系更好。
一家三口。
两个人都在埋怨他多管闲事,詹三舅反省了下自己,果断举白旗投降了。
钟元回到家还是觉得闷闷的。
跑楼下打了一个小时沙包,全身出了汗,泡完澡,凝聚在胸口的郁气终于得到了释放。
躺在床上,她问查欣欣今年回不回茗城。
“估计不回。一是剧组不放假,二嘛不想见查永才他们。元姐,他还怪会想的,居然想把查耀祖塞进组。”
钟元很久没听过查耀祖的消息了。
平时查欣欣不会聊到这个因为进过一礼拜网戒学校就“心性大变”的弟弟。
因为她们都知道他是装的。
根本不像其他从学校出来的学生那样身心真切受到重创。他去的时间短,的确挨过几顿打,除了挨打以外没别的。
一开始查欣欣以为他心理创伤严重,很让着他,回家甚至会主动给他买东西。
后来无意间听到他跟小区里小伙伴炫耀,说他只要摔东西骂人爸爸妈妈就不会管他。不上学由着他,想玩游戏也可以,连讨人嫌的姐姐也要给他买礼物……
显然,查耀祖发现身上的伤让父母对他满怀愧疚予取予求后,无师自通演起来了。
反正不管做什么都是他妈害的。
也不知汪梅后不后悔把查耀祖惯成这样?!
“你爸的五金铺子生意还好吗?”
查永才一开始还有点冲劲,毕竟要为好大儿攒家业!
自从查耀祖“毁”了后打拼的心思被磨灭得差不多了,几乎不过问查欣欣的事。
突然让欣欣带弟弟入圈……别不是缺钱了吧?
查欣欣没领会到深意,笑嘻嘻道:“没问,估计不怎么行,年初听说汪梅的亲戚到二店上班,偷了店里的营业额,他们打过架。”
钟元听她傻乐。
浓密眉梢微微蹙起,语气无奈:“那你得先稳住他了,弄清楚他为什么要把查耀祖塞给你,如果是缺钱,你麻烦就来了。”
查欣欣:“……”
毕竟是混了两三年的半新人,没那么傻白甜了。
查欣欣小脑瓜子很快冒出答案,“元姐,你是说查永才用塞查耀祖来试探我,如果我不同意,他就用找狗仔或是电视台爆料我这招逼我掏钱?”
钟元不太确定:“我猜的,反正你多防着点不会错,把这事跟毛哥说一声。再把他和汪梅从前虐待你的证据收集好,万一他没脸没皮往情感节目一坐,你也不会被打个措手不及。”
“不过也别害怕,反正你没对不起他,公司不会让你的名声被抹黑的。”
若让自家公司没有黑点的艺人被道德绑架,至美也不用混了。
关了得了!
次日清晨,钟元跟秘书孔婕飞往首都。二人刚到下榻酒店,便接到了赵望伋约她吃饭的电话。
“钟总,赏个脸?”
第67章
这脸必须得赏。
伟人说得对, 发展就是把朋友搞得多多的,敌人搞得少少的。跟赵望旌有矛盾不代表跟六安集团有矛盾。
钟元有自知之明。
别说现在搞不掉六安集团,过十年二十年也未必搞得掉。除非赵文柯或六安下一代管理者被下了降头, 太膨胀太想不开, 企图金钱开路, 换赛道跑去争话语权, 否则贪点污搞点小动作都不算什么。
因为这么大的集团垮台不是上面乐于见到的。
除非始作俑者给出具体的降低影响的方案, 反正不能只破坏不建设, 上面不愿意看到“不安定”。
而六安倒下影响的不只是赵家。
是千千万万职工背后的家庭, 是社会的稳定,最重要的是很可能涉及到一些对外布局。从赵文柯跑东欧非洲考察被流弹打中以点窥面,就知道它的发展轨迹是跟着国家对外政策走的。
如同三舅前几年亲自去盯非洲的项目一样。
企业要做大, 肯定得跟着政策走, 做政策推行的马前卒!弄明白这点, 最合适的办法就有了。
——精准打击, 缩小打击面。
而打击赵望旌最好的武器就是赵望伋, 毕竟一家子争权夺利属于家事,就算打得狗脑袋都掉了,只要不越线上面就不会管。
所以钟元答应得很爽快, “赵少邀约, 我肯定得到的。”
“你定的哪家酒店, 五点我让司机过去接你。”
钟元眉梢动了动, “不用那样麻烦,你直接说在哪吃我自个儿过去就行, 我在首都待过几年,不至于迷路。”
赵望伋笑道:“是一家胡同里的私房菜,老板祖上据说是御厨, 路线有点绕,还是我安排司机接你更方便。”
一听胡同,钟元不坚持了,“有劳。”
抵达酒店,钟元又记了一遍青创奖流程跟获奖人员,拿起笔在其中两个名字上圈了圈。
被圈定的两人所在行业领域和她目前或者说未来计划有一定交集。
前几年,她做什么都是头脑发热。
想着有钱做小投资,拉到什么渠道不管,先搭建个草台班子就开干。
但钟元也在学习成长。
早就从灵光乍现突发奇想迈入提前思索的路子了。陆黎放话游戏要往全息方向研发,那么必然得配套设备涉及到科技,虽然此刻没有具体计划,她却开始摸索科技领域的公司和人才了。
“钟总,提前准备的两套衣服都太正式,您身上这套又太随意,我到附近商场再选一套晚上出席饭局的吧。”
钟元看了眼挂着的大衣。
低头瞥瞥身上低调简单的黑色高领针织衫、棕色高腰长裤,摇头:“没必要做多余的事。”
赵望伋尽地主之谊而已。
或许会谈点关于赵望旌的事,但不是多隆重的场合,她的穿着打扮得体不跳脱,这就够了!
孔婕先是一愣。
见钟元不受影响低头看资料,并未把与六安集团的大公子的会面看得多紧要,她思索了一会儿,意识到自己哪儿错了。
她听到六安集团的大公子要跟钟总谈事潜意识觉得这是一种荣幸,把自己对六安的仰望投射到钟总身上,以为钟总也需要更郑重点,以此表达她的重视。
但对钟总而言这不过是一顿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用餐。六安集团固然是庞然大物,可她自信自己亦非池中之物。
想到这儿孔婕心神一凛。
对钟元愈发崇拜了,不愧是做老板的人,心态一流。
赵望伋说的那家饭馆在后海某个胡同里。
据说祖上在光绪年间担任过内务总理大臣,末代皇帝退位后,封建制度官员体系瓦解,这位老爷子就回家养老了,同他一块的都是失业的御膳房厨师,他们还带着宫廷菜谱。
几十年后,能做买卖,这店就开起来了。
上世纪末克林顿还差点来用餐呢。
“这么厉害,那得多好吃啊。”孔秘书听前排司机介绍用餐点,口腔忍不住分泌唾液。
司机笑了笑。
他知道这庞家店的历史但没亲口吃过,所以究竟多好吃他不清楚,便道:“玉盘珍羞,山珍海味,何助理提前半个月订的,还插了队呢。”
说得钟元都期待起来了。
车子缓缓驶进胡同里,刚停稳,车门率先被拉开,随后一张与赵望旌全然不像的脸映入眼帘,对方绅士地将手抵在上方,“钟小姐,请。”
“你好,赵先生。”
钟元下车,刚说一句话,呼出的气息迅速在空气中凝成白雾。
钟元感受到迎面而来的凛冽寒风。
始终面带笑容,她微微颔首表情未变,手却很实诚的赶紧拉了拉大衣,打完招呼便把嘴巴闭得严严实实,借着打量胡同小院的动作避免在外面寒暄。
赵望伋没注意到,边带着她往里走边介绍:“他们的片火烧、翡翠豆腐、驴肉扒鱼肚都很经典,本味原汁,天然纯朴,一说我就口齿生津。”
“托你的福,我这是赶上趟了。”
“你肯赏脸来是我的荣幸。”
“……哈哈,咱还是别客套了。”
“对对对,别拘束,我们年轻人不讲究那些有的没的。”
“……”
庞家菜没有点菜环节。
来吃饭的默认一桌席,四合院老店一天只招待一桌。钟元进屋,喝了热茶很快暖和起来。
她跟赵望伋初次会面,两人嘴上说不讲究,可也不确定对方的脾性,不好一开口就说“咱们商量商量怎么搞赵望旌”这样的话,所以聊的都是比较安全的话题。
说说政策,聊聊未来十年看好哪些领域,再说说青创奖,待饭吃到尾声才慢悠悠进入主题。
“钟小姐这次赢得漂亮。”赵望伋嘴角噙着笑:“赵望旌丢了联姻,又在父亲面前丢了脸面,少说得安分几年了。”
“要谢谢你相助,没让其他人掺和进来。”
“应该的。”
赵望伋很是坦诚:“这几年我父亲没在明面上为他铺路撑腰,他的老朋友们却没少帮赵望旌。大概迟早有一天赵望旌要把手伸到六安。”
钟元微笑。
她想联合赵望伋把赵望旌彻底弄掉,可这话不能她来开口,她主动开口就成了有求于人的那一方。
再者论情势,最想做掉赵望旌的应该是身为同父异母兄弟的赵望伋才对,她不必太着急。
两人有共同的敌人没错,但谁能说对方就不能是另一个潜在的敌人呢?
钟元只想打个辅助,不想顶前排吸引火力。
而且有句话叫交浅言深,回什么都不太合适,不如笑一笑得了。
赵望伋养气功夫很足。
见钟元稳如泰山,眉眼间的笑意反而再次加深了两分,“钟小姐,我想跟你交个朋友。”
钟元笑道:“当然没问题,我一直很欣赏赵少的真诚和坦率,也相信以后我们对彼此会有更多的了解。”
听出容后再议的意思,赵望伋笑了起来。
“来,喝汤。”
两人聊得很愉快,没谈到具体合作,但双方的初步意图都非常明显了。
吃完饭二人脸上都写着“人逢喜事、神清气爽”八个字。
回到酒店,钟元收到詹安平短信,他说潇洒一夜的詹雯回家发现慕雯被送回去很不高兴。
钟元回了个:“谁理她。”
对待詹雯的最好方式是无视她,她说什么都别搭理,不仅跟她讲道理讲不通。
如果跟她吵,呵,那更有意思,彻底中她下怀了。
一旦在她面前露出不理智、激动的一面,她会立刻清醒且理智地告诉别人:看,不是我的问题,是对方在发疯,我想跟他\她好好说的……
上辈子钟元极端情绪化。
没人教她怎么样才能正确表达诉求,进行有效沟通,小孩子要某样东西就是哭就是闹,她那会儿没比小孩强哪儿去。
最糟糕的是,青春期是自尊心最强的时候,让她把“哭”丢了。
都说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可一个没有哭只有闹的人就显得特别讨嫌,只能得到所有人的不耐烦。
不管她争什么,詹雯都用“你怎么越来越不懂事”的心痛无奈眼神看她。
她还特别通情达理的样子。
衬得钟元格外不讲理,然后就能理直气壮说她努力当一个好妈妈了,是作为女儿的钟元太叛逆。
如果说谁没被她拿捏过,那大概只有钟建华,因为钟建华也把对方给他的情绪价值摆在第一位。
所以每次他们俩吵架都势均力敌。
钟建华还会冷暴力,詹雯受不了,两口子为了避免你说你的,我说我的,就只能把话题扯向共同点——钟元。
借着钟元建立道德高地方便骂对方不称职。
她太懂她了。
所以回完詹安平的短信,钟元特地把詹雯的手机号码给拉黑了。
连续拨打十分钟都被提示“该号码正在通话中……”的詹雯更气了。
逮着詹三舅控诉。
詹三舅开始脸上还带着笑容安抚,渐渐感到麻木,最后借口出门找老大老二喝酒外加吐槽老四了。
“更年期吗?惹了这个,惹那个,简直不可理喻。”
“想起她的声音我脑袋就疼。”
詹大舅沉吟良久。
出了个主意:“你想办法把老四那点股份收回来,等她手头不宽裕做事自然就有分寸了。”
“她能肯?指定闹。”
老四不蠢的,听她说话就血压冲顶,但她人真的不蠢,怎么才能过得舒坦她懂得很。
詹三舅摇摇头:“只能在分红上卡她。”
“你就是太较真,这股份本来就是口头协议,当时说的时候还只有茗建一司,以后就按一司的营业情况给她分红,不按整个茗建分就行了。”
“我和大哥这边也按一司来,本来就没出过力,当时借的那点钱你们都还了,还分这么多年红利,早已超过不知多少。”
如果不是年年有分红,凭他和鲁蕴秀当老师,哪能买房?还在首都都买了两套。
更不可能攒一大笔养老钱。
所以听到妹妹跟前大嫂来往,詹二舅精神一下绷紧了,怕她跟着发癫就想控制她的经济。
“她大手大脚惯了,等发现钱不够花自然会想办法赚钱,把心思放到赚钱上就没那么多功夫见大……郑锦君,也没那么多心思跟钟元较劲。”
“你就不怕她缺钱了更来劲儿?”
“不会,詹雯什么性格你们还能不知道?红线在哪儿她明明白白,发现目的达不到,什么更年期都没了。”
“……”
詹三舅回家跟老婆一说,三舅妈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大力支持。
她不心疼那些钱。
就是觉得她该吃个教训,砍“钱”对她来说绝对是大招,至少不会钱多到去支援前嫂子干一些什么。
当晚钟元也知道了这事。
她怪诧异的。
没想到大舅妈给家里带来的阴影那么大,詹雯就说了句帮她带东西就惨遭“削减用度”。
不过钟元觉得家里想太多了,詹雯才不会把真金白银送给大舅妈干大事呢。
她就只爱享受,并没有那份事业心。
大概在大舅妈找她聊天传授‘先进思想’时嗯嗯点头敷衍几句,人一走就看秀买衣服做美容。
但不管怎么样,知道她开年后会变穷,钟元忍不住幸灾乐祸起来。
青创奖次日举行。
场地选在洲际酒店,整个会场很大,可以容纳一千多人,说是青年创业盛典,但“秃顶”王者不少,当然,跟钟元差不多年龄的也多。
她入场就如小鱼儿入海,不怎么起眼。
听主持人致辞、主办方致辞、听领导畅想未来,到颁完奖差不多过了三小时。
有记者拍摄,她位置又在前排。
中途想去厕所也只能忍着,否则电视台一播全国人民都看到她尿急,多有损形象啊。
等盛典一宣布结束,钟元立刻前往卫生间。
而后就发现跟自己一样憋着的人其实挺多的,大家包袱都很重。
等膀胱减压结束。
小腹忽然有点儿不对劲,月经似乎来了,她算了算时间,延迟了两个礼拜。
大概是之前一直在等《天命》公测后的数据表现和青创奖评比结果,她感觉自己很轻松没有压力,但潜意识里还是紧张的,这种紧张就表现在身体的反应上。
现在流水数据出来了,《天命》首月流水突破五个亿,青创奖也到手了,潜意识一放松,月经就来了。
好在她包里都会放棉条、一片卫生巾应急。
第一天出血量小,目前只是隐隐感觉来了,钟元便摸出了卫生巾。
她在隔间折腾的时间久了点,出去时记者、领导都走了,只有一些打算结交人脉寻求合作的企业家没走。
“钟总,一块聊两句呀。”
钟元上台拿过奖。
主持人介绍的项目是某款游戏申请了多项专利,所以大家都知道她做的游戏公司,游戏公司就意味着不差钱,钟元就是香饽饽。
钟元道:“好啊,我的航班还有几个钟头。”聊聊没什么,万一就捞到了漏网之鱼呢。
左右不着急走。
喊她的人里没有拿奖的无所谓,她不认为这个盛典的评判标准能精确筛选出所有有价值的项目。
一群人本来聊得好好的,就有人乱拍钟元马屁,“还是钟总厉害,名校毕业有真本事的让人心悦诚服,不像获奖的那谁,郜安雁,不走正道让人不耻。”
郜安雁,钟元知道。
拿了奖的青年企业家就十个,八个男的,就她们两个女性。
钟元闻言,脸上笑容转淡。
双眸里闪过影影绰绰的不耐烦,没接茬也没问不走正道什么意思,只低头看了下表,道:“抱歉,我忽然想起还有别的安排,先告辞了。”
等走出洲际酒店,孔秘书说:“钟总,刚刚你们在里面颁奖,我听人说了郜安雁的事。”
“说什么了?”
“说她有心机,出身差,一开始就在洲际酒店上班,当时就很多有钱人请她吃饭,还有送她车送她房的,她故意吊着人家通通不接受。”
钟元挑眉,这不挺好吗?有什么值得背后说的?
孔婕:“因为她跟人说,自己长那么漂亮就要嫁得好,嫁有钱有势的。”
“嗯,所以?”
下榻酒店的车还没来,两人站在酒店门口等车,“想嫁得好一点值得说吗?难道非要嫁得差,美女嫁给丑八怪才能说明她品格高尚吗?”
孔婕有一瞬宕机,“可是……她不是真的不为物质所动啊。她想嫁得好才把身体和贞洁当筹码,所以不收东西不让名声变脏,这不是太……?”
孔婕说不清楚了。
感觉哪儿有问题,好像又没有。最后只能重复听来的八卦,“哎呀钟总,反正她成功嫁了有钱人,再借着老公的人脉创业拿奖,根本就不是靠自己的实力,所以他们说她太心机太功利了。”
钟元睁大眼睛,失笑:“这算什么心机,真正白手起家的有几个?”
“你说说都有谁?”
“不说远的,就说我,难道我是吗?”
钟元哈哈大笑,直白道:“我也不是。我仗的人多了,你能说我借了别人的势就要被贬得一文不值吗?”
“你看赵望伋、赵望旌是因为六安集团才被人高看,他们没仗家族的势吗?凭什么爹妈的势能仗,入赘的能仗老婆的势,老公的就不能了?”
孔秘书懵了懵。
钟元:“资源从来都掌握在少数人手里。”
“如果投胎技术不好,天生没能拥有,那把拥有资源的人利用好,让对方成为你的资源我觉得挺聪明的。”
一个女生看到自己的长处,没有被中途的花花草草诱惑堕落,通过婚姻获取资源。
拿了资源没躺着享受而是不改初衷发展事业。
最后成功和一群大老爷们站在同一个平台,她把自身拥有的那一丁点优势发挥到极致,这怎么会是歪门邪道呢?
相反,钟元佩服得很。
“车来了。”
绿晶酒店的车到了,孔秘书先一步把后座车门打开,钟元上车后她坐进副驾。
车子离开。
就在钟元二人刚才站的位置不远处站着一男一女,女人明艳的脸庞挂着笑容,笑容略显怔忪,双眸流露出被陌生人理解的恍惚,复杂,感动。
半晌,她跟身边助手讲:“再尝试着联系一下刘博士,看看要怎么样他的配方才卖,技术入股行不行?”
“明白了,郜总。”
*****
当晚,青创奖颁奖环节就上了中央新闻。
台上十人获得了几秒露脸机会,镜头在钟元和郜安雁脸上停留的时间长一点。
没办法。
如果说她们是花,那旁边的八位男士连草和绿叶都算不上,被衬得像泥巴一样,颜值差距太大,负责切镜头的工作人员大抵偏爱她们。
于是让她们多了三秒。
“你上电视了。”
钟元踩着毛拖鞋。
在放满手办的秘密空间里整理相册。她发现开学那回,跟三舅妈和詹安平一块看奥运闭幕式时拍的那些照片没整理进大相册。
刚开始弄,就接到宴修元的电话说她上电视了。钟元眼睫弯了弯,“早猜到了。”
现场有扛着CCTV台标的摄影机。
“我在电视上好看吗?有没有被拍得很胖?”
上镜胖十斤。
更别说她脸本来也不算瘦,属于脸颊有点肉的那种,钟元大致能猜到效果。
“好看,很元气。”
被电流改造过的声音显得很有磁性很好听,钟元刚因为“好看”嘴角咧到一半,瞬间被停顿两秒后接的“很元气”三个字冲击得七零八落。
笑容迅速收回。
她撇撇嘴:“不愧是老师,你还怪懂语言艺术咧。”
“今天拍到一株开得很漂亮的山茶,我发给你看。”
意识用错词,说错话,宴修元立刻转移话题进行补救。
钟元注意力都在捋照片,随口说“好啊”。她翻着翻着,发现其中两张背后的路人甲有点眼熟。
看着特别像宴修元。
只不过拍到的都是侧脸,她不太确定。
她想了想,问:“宴老师,之前你去看奥运会了吗?”
宴修元:“哪年的奥运会?”
钟元啧了声:“当然是零八年的呀。”
“看了,怎么?”
宴修元表情狐疑。
不明白话题怎么突然从照片跳跃到奥运会了。
他原本是想提醒钟元他如今技术很好可以帮她拍照,结果她没能意会到,话题一下跳走了。
嗐,又错失良机!
他正懵圈呢,就听电话那头问了个更让他懵圈的问题:“那闭幕式时你去水立方了吗?”
“……去了。”
话音落下,电话那头传来钟元清脆惊喜的嗓音:“哇噢~~~~我三舅妈拍照好像拍到你了!”
紧接着,电话挂断。
过了一分钟,微信的滴滴声传来。
宴修元点开图。
一张是钟元哈哈大笑单人比耶,一张是钟元和一个男生的合影,两人勾肩搭背,同时做剪刀手动作。
第一眼,他看到了钟元那头张扬的彩虹色头发,宴修元猛地瞪大眼。
他见过这个发色的后脑勺,但当时不知道这是钟元。
随后眼神在搂着钟元肩膀的那只胳膊上停留片刻。
再缓缓移到他的脸上。
发觉两人脸型没特别像,但嘴巴有一点点相似,笑起来弧度神似。
想到零八年钟元刚刚毕业。
他很快推断出照片里傻憨傻憨的男生应该是未来大舅子,心里冒出的丝丝凝重顿时烟消云散。
宴修元眼里重新晕出笑意:“嗯,是我。”
回完消息,他忽然想起自己当时也在被妈妈逼着拍照,照片洗出来后他从来没看过。
宴修元拔腿跑到二楼的阅览小角落翻箱倒柜。
宴凌空上楼就见儿子单膝跪地,把书架最底的那一排抽屉全拉开了,随口问道:“在找什么?”
“妈,你来得正好,咱俩零八年去看奥运会的照片放哪儿了?”
宴凌空虽然不解他怎么突然找照片,还是帮他找了出来,“喏,这儿。”
宴修元翻开相册。
果然拍到了那个张扬的后脑勺。他足足翻出了五张!
没想到在两人不知情时早就同框过了。
宴修元掏出手机刚想拍下发给钟元,但拍完点“发送”的一秒他又犹豫了。
这次犹豫的时间非常短。
宴修元看着错位巧合的照片。
她如此耀眼,未来会越来越光芒万丈,若自己选择看着她的背影而不走到她面前,会不会还要看着她走向另一个男人?
到时候他能接受吗?
更重要的是,那个人能做到永远支持她,不妨碍她在商场乘风破浪大杀四方,不会试图把她关回家庭琐事吗?
对方能吗?
宴修元不知道,但他知道自己能!
想到这儿,眼底那丝患得患失,不知所措带来的犹豫渐渐转为坚定。
他点了发送。
“好巧,我也拍到你了。原来四年前我们竟然合照了。”
第68章
钟元惊了。
惊讶之后, 忍不住感叹命运真是奇妙。
四年前就认识。
但在这么小的地方,相距不到十米,却谁也没认出谁。现在重新翻开照片, 只看露了1/4多一点的侧脸竟轻轻松松让她感到熟悉。
时间很奇妙, 不知不觉就让人熟悉起来。
她以为她不算了解宴修元。
因为她没有主动了解的时间, 主观意愿上也不愿了解, 每次见面八成都在说工作上的事。但似乎如同月经延迟又恰到好处到来一样, 她比她以为的了解。
了解到看一张模糊的侧脸就能意识到可能是他。
如果只有三舅妈拍到钟元会哈哈一笑, 但当对方也拍到了, 心情就有种说不出的玄妙。
原来在被忽略的某个时间点他们靠得那么近啊……
这种感觉说来很神奇。
大概人就是很矛盾的生物,理性的同时偶尔也会时不时感性一把。
譬如这种缘分就非常命中注定。
但命中注定又是一个她不怎么喜欢的词,显得很无力, 很不安全。
只是此刻用来形容照片事件显然无比适合。
钟元看着不同视角的自己。
好像又听到了闭幕式那晚的烟花秀炸开的声音, 盛大绚烂的天空下是觉得前途明朗笑成二傻子的她。
她的心脏微微加速。
捏着照片的指尖捏紧了一瞬, 又缓缓松开。感觉脸颊温度在攀升, 脚底板也有点热。
她踢掉毛拖鞋。
换了个姿势盘着腿, 过了会儿还是觉得热,又把袜子给脱掉了。
当光溜溜的脚丫子接触到地板,刹那的凉意从脚底板蹿到心头, 继续上涌涌向头皮, 不知不觉陷入“滤镜泡泡”扭成麻花的思绪又不知不觉分开, 回到它们原本漂浮的轨迹。
已经黑掉的手机屏幕映照着一张嘴角肆意上翘的笑脸, 钟元摁了下音量键,屏幕重新亮起, 笑脸被聊天框取代。
她果断输入:“嗯,真的好巧。”
“四年前的你和现在的你基本没什么变化,詹安平也一样傻, 好像只有我变化最大。”
从张牙舞爪的杀马特变得……泯然众人矣,没有个性咯。
至少外表是。
她刚把消息发送出去,宴修元几乎秒回:“没变,一样生命力蓬勃。”
钟元一愣。
视线在‘生命力’上顿了两秒,旋即俯在身旁的狗狗大玩偶上哈哈大笑。
就怎么说呢。
宴修元这人有点一本正经的诙谐,每次夸她的词儿都很出人意料,角度也特别清奇。
毕竟她不傻。
也不是没谈过恋爱的生瓜蛋子,谁对她抱有好感,钟元就算不上心也不可能一点儿都察觉不到。
否则得迟钝到什么样儿啊?
她不知道别的姑娘是装不知情还是真迟钝,反正她一直是感情非常敏感的那类人。
所以在预设了“他对我有好感”的前提下,她会下意识在脑海中模拟对方可能会说的话,然后模拟一遍回答。
比如此刻,她以为他会说:
“没变,跟从前一样漂亮”。或者说:“变了吗,哪里变了?”
外貌就是最浅显最直接的评判,男生尤其爱用这两句哄人,就连她评宴修元没变化也是以外貌为基准,谁能想到他说的是精气神儿。
一下子把钟元给整不会了。
显得他好有内涵,思想境界好不俗气咧,真是又给他装到了。
不过钟元也知道他不是故意在装。
笑了一会儿,开怀回道:“谢谢夸奖~”
“听说今年的灯会搞得很隆重,要不要一块去玩?如果你忙的话那就等下次,正好我再练练光影。”对面问。
本就弯弯的眼睫弧度进一步变大。
钟元再次被逗笑。
这是第几次提拍照技术了?
她真的很想问问宴修元,他跟别人说话是不是也这么木讷搞笑,但不适合现在就问,一问便需要把什么都挑明,就没意思了。
她还没想好要不要跟宴修元来一段。
反感,自然是不反感的。
他既没有碍过事又没有不良癖好,也有可能是接触得不多暂时没发现他的重大缺陷,但不管怎么说,他个人条件确实不错。
二十多时恋爱或许只需要一瞬间的心情,又或许是简单的生理欲望。
三十多再回到恋爱这个话题……
钟元想了想,如果要恋爱,她希望对方是一个心理健全的正常人。在人很正常的基础上还需要加上对自己一个人的无限自由、无限的包容、无限的爱、无限的偏心!
活了两回她还没体验过被无条件偏心是什么感觉呢。
之前几段恋爱也没人给过她偏心的感觉。
成年男女大都基于某一刻的心动、性生活的合拍,短暂在一起。
如果问她爱过吗?
可能爱过,也可能没爱。
爱这个词太空泛,相处几个月则太短,没有发生太多波折来验证爱不爱,钟元也说不清楚。出现波折的也有,童皓,不,乔海生,又是孤儿院、又是高利贷……
最后测的结果是自己可能没那么爱!
毕竟她都不愿跟他承担风险,一听高利贷一秒都不带犹豫便做了分手的决定。
这么看,她琢磨过的要求也有一点反人性,太苛刻。
可钟元又一想,如果不苛刻点她凭什么同意对方闯进自己的世界呢?
她不想改。
宴修元目前就处于他是正常人环节,别的得再看看。因此钟元没一口回绝,而是打趣了一句:“本来还想说验收一下你的学习成果,结果你说光影还得练练,看来还是明年更合适。”
这次对面没秒回。
而是过了好一会儿,宴修元才回:“刚刚是给自己找台阶下,怕你觉得突兀,其实我拍得挺好的。”
紧跟着就发了几张光影结构俱佳的照片。
都是很常见的猫猫狗狗植物,以外行人的眼光看拍得很不错,很有意境。
钟元再次笑倒,抱着玩偶心情美妙,“那元宵一起。”
此刻哪还记得整理到一半的相册,两人你来我往聊的全是废话。这是第一次没聊公事没聊别的人,她竟一点没觉得无聊。
等钟元开始犯困。
一看时间都十点多了,起身再一瞅,该放进大相册的照片还在地上散着。
“困了,睡觉了。”她打了个呵欠,随意哼了声。
宴修元:“晚安。”
钟元:“晚安。”
钟元随手将东西放在杂物小盒子,懒得收拾,回房倒在床上就睡。
另一边。
宴修元挂断电话,将拍到钟元后脑勺的几张照片单独从家庭相册抽出来放在腿上。
他席地而坐,唇角噙着笑看着照片回忆那天都做了什么。自发现两人出现在同一个场景,那一天彷佛都变得格外特殊,总觉得或许在场内也坐得很近,或许在出场时他们就一前一后……
看一场表演,被同一天的风吹过,经过同一盏路灯,一切想象都太过美好。
屋里,别处的灯都关了,只有二楼角落阅览角开着小台灯。
宴凌空睡前出来上厕所。
眼睛随意往楼梯角落一瞅,猛地看到墙上巨大的一团黑影,冷不丁吓了一跳。
定睛再一看,原来是小儿子盘腿坐在灯前。
“干嘛呢?”
宴凌空轻手轻脚上楼,走到宴修元身后观察了一分钟。没懂他在笑什么,“一本相册看了一晚上,魔怔了?”
“妈!”
宴修元笑容微收,不慌不忙合上照片,心情依旧很好道:“你上楼能不能发出点声,突然冒出来有点吓人。”
宴凌空抬手用力拍了他后背一下:“是你想得太出神了。看什么呢?”
“没什么。”
宴修元摇摇头,站起身将相册放回书架,单独的则夹在一本书中被他拿在手里,“我回房睡觉了,晚安。”
宴凌空:“……”你以前不说晚安,都说你也早点睡。
上完厕所,回到楼下卧室她就跟丈夫讲:“宴修元不对劲。”
闭着眼快要睡着的王磐下意识应了一声:“怎么了?”
“他跟人聊天,一聊就两三个小时。”
“哦,聊天啊。”
“对,老三不是最烦无意义社交吗,我没看到资料报告这些东西,那就不是公事,你说他是不是谈恋爱了?”
“……嗯。”
“谁家的?好像没见他跟谁玩得好,之前和老黄家喝茶他不就跟一个女孩子走了吗?我当时还以为他开窍谈女朋友了,这都两三年过去也没见后续。诶,老王,你说他到底喜欢什么样的,老王……”
“……呼……呼噜……”
“……”
翌日,钟元早早就醒了。
她习惯性赖了会儿床,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绵绵雪花,越看越不想从被窝里起来。
最后还是起了。
因为詹安平约大家打麻将,说是让大表姐结婚前再享受享受单身时光,地点选在大表姐新房附近。
钟元起床洗漱,吃早饭。
就这点功夫她已经想过好多不出门的借口,想是想了,说不出口,最后只能穿上毛裤羽绒服,顶着帽子出门了。
一到俱乐部她还被詹安平嘲笑了。
“天啦元元,好歹是上过电视的人了,你还能再土一点吗?”
钟元:……
眼刀子欻欻往他身上飞。
“你最洋气,可惜长得丑再洋气都没用。”
詹安平:“你嘴还能再毒点吗?我哪里长得丑了,睁眼说瞎话。”
“别吵别吵,先说怎么玩?两桌不够,一桌多了。”
钟元率先表态,“你们玩,我看就行。”
反正这家俱乐部中西合璧。
既能打麻将看电影,还能K歌打桌球,还有各种棋牌小游戏,主打一个土洋结合。
比起打麻将,她更愿意打电动。
詹永思的女朋友焦隽洁也说:“我不会打。”
除了他们俩不玩,就剩下詹珍丽、詹博敏、詹永思、詹安平,正好凑一桌。
高卓在家带小棉花。
而闵天工忙着给婚礼筹备工作收尾。
他们打麻将,焦隽洁跟钟元玩棋牌游戏。
玩着玩着焦隽洁忽然问钟元:“元元,如果你是我,你会接受舞团的offer吗?”
钟元摇头:“如果是我……好吧,我不知道。可能不同的阶段我想法不一样选择就会不一样。”
“我想去,但我又舍不得永思。”焦隽洁淡眉轻蹙,脸上笼着一层轻愁,“我真不知道该怎么选了。”
事业和爱情,确实很两难。
选择事业,万一事业不如预期成功还丢掉美好的爱情,懊悔是肯定的;
但选择爱情的话,就算爱不变质也会忍不住想我当初有多么好的前程,我本该如何,为了你为了我们的爱情我变得黯淡无光,更别说爱情这玩意儿保质期多长难说……也会遗憾。
这种难题钟元回答不上来。
因为谁也没办法保证哪条就一定是康庄大道。
选哪条都有可能后悔。
人能做的就是选择其中一条后不再去想另一条,更不要美化没选的那条。只有坚定地一往无前地走下去,拥有不错结果的可能性才会越来越大。
她顺着焦隽洁的话思索了一会儿。
总觉得哪儿不对,想了一会儿,猛地回神自己被带沟里了,不就是首都芭蕾舞团吗?
没说常年出国表演啊。
别说国内舞团,就算是国外的,不也就是异地几年的事吗?
天还没塌呢,何至于如此发愁啊?
“哎呀,工作和爱情谁说就必须二选一了?与其苦恼不如跟大表哥聊聊,或许二者都能拥有呢,对不对?”
实在意见不合,再做考虑呗。
都没开诚布公探讨就独自焦虑上了,嗐,自找苦吃。
焦隽洁怎么跟詹永思说的钟元不清楚,反正大表姐结婚当天,他俩手挽手看着感情依然不错。
大表姐和闵天工的婚礼不奢华也没有刻意简朴,全程清清爽爽却又热热闹闹。
宾客除了研究所同事便是大舅的同僚,市委大院的叔叔阿姨、爷爷奶奶。
老家亲戚来了。
钟建华带着钟方也来了,许媚如和双胞胎没出现,唯一让钟元惊讶的是乔海生竟然也出现了,他堂叔跟大舅认识。
他一出现,宴修元自然认出了他。
想起他特地去钟元的生日会,就觉得这人居心叵。他不动声色朝钟元走去,挡住乔海生的视线。
“钟元。”
钟元回头便对上一双深邃含情的眼眸,眼神闪了闪,“你来了,坐哪桌?”
宴外公宴外婆肯定来了,宴修元出现就很正常。
宴修元噙着笑。
语气甚是委婉:“……还没定。都是长辈我坐哪儿都行,就是有点儿不自在。”
说完,他眼神恍若无意般往钟元身后的桌子瞥了眼,“你家兄弟姊妹似乎不太多?”
钟元好险才没笑出声。
她装没听懂,说:“嗯,不多,马上新郎新娘就入场了,快找个桌坐下呀,不然大家都坐着就你站着,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来抢亲呢。”
话出口,钟元就觑见他表情僵了一瞬。
正经面具再也绷不住了。
捉弄成功的得意笑声从唇齿间倾泻出来,她伸手揪住宴修元袖子,把她拉到自己那桌,“我们这桌没满,就坐这儿吧。”
詹珍丽结婚时三舅不在、詹雯不在。这回大表姐结婚除了郑锦君缺席,所有人都在。
所以女方亲戚的第一桌就轮不到钟元了。
她跟表哥表姐们坐第二桌。
本来高卓和小棉花算上,加上多了个邹慕雯,这一桌人也就差不多了,但前两天高卓妈妈住院,他只能先带着小棉花回去照顾父母,邹慕雯被詹雯带在身边,所以桌上就她、詹永思和他女朋友、詹珍丽、詹安平五个。
现在塞一个宴修元,六个人。
宴修元一坐下,詹安平和詹珍丽疯狂给对方使眼色,眼皮子都要眨抽筋了。
钟元见状,无语。
给他们介绍:“宴修元,我朋友,他跟博敏姐住一个院儿长大的。”
“我大表哥詹永思、他女朋友焦隽洁,二表姐詹珍丽,哦,还有詹安平。”
别人还没说话,就詹安平一蹦三尺高。
“钟元!你过分了啊,介绍他们就是表哥表姐,介绍我就不用带表哥了是吧?”
他愤然控诉。
活似受了天大委屈的窦娥,眼睛都瞪成牛眼了。
钟元看他那憨样儿,眼角抽了抽:……“对对对我忘了,他也是我表哥。”
宴修元笑笑着跟大家打招呼,詹珍丽看热闹不嫌事大,改不了调侃的毛病:“哦,朋友啊~~~”
“朋友坐我们这桌,啧啧!”
嘴上介绍说跟博敏姐一个院长大,但谁还能看不出他跟钟元关系其实更熟啊。
没想到钟元依然是那个气人的钟元。
“对啊,不是没坐满吗?”
她脸不红气不喘,一点儿不带害羞心虚,倒把詹珍丽给噎回去了。
打趣这种事,一定要对方给反应,害臊了才能越拱火越热闹。
对上一副‘对啊对啊,我就是买了颗大白菜’这种平淡表情的钟元,打趣她反而显得自己像表演的小丑。
詹珍丽白了钟元一眼:“真讨人厌,让姐姐看个热闹怎么了?”
钟元露齿笑道:“那你赶紧打消这个念头,我的热闹可不是想看就能看的。”
话音刚落,打脸随之而来。
她腿边被什么撞了下。
钟元侧首,就撞上钟初二快活的小眼神,“姐姐,我想跟你坐一块,可不可以?”
钟元抬眼看其他人。
没人反对,她也无所谓,“那跟你爸说一声,免得他以为你丢了。”
“说啦~~~”
钟初二圆眼提溜转了一圈,仰起头看向钟元旁边的詹安平,小奶音礼貌道:“哥哥,我们可不可以换个位置呀,我想坐我姐姐旁边。”
詹安平怔愣两秒,“行,让你好吧。”
“谢谢哥哥~”
他刚爬上椅子,本来被詹雯带去大人那桌的邹慕雯气呼呼冲了过来。
一下抱住钟元的腿:“姐姐,我要和你坐。”
钟元抬头看了前头那桌。
对上詹雯冷艳的面孔,一看就知道她故意撺掇小朋友过来别苗头,她面无表情收回视线,微微低头:“左右都有人,你想坐哪个位置就跟谁沟通,看看对方要不要跟你换,明白吗?”
小姑娘先把视线转向钟初二,又扭头看了看宴修元,大人和小孩,她觉得跟和她一样大的小孩商量更好。
犹豫着不知道怎么开口,最后声如蚊蝇:“……我想坐这里。”
初二摇头,“不要,我要和姐姐坐。”
“我也要和姐姐坐。”慕雯气鼓鼓。
“是我姐姐。”
“不是不是,是我姐姐,妈妈说了是我姐姐。”
“爸爸也说了是我姐姐,不是你姐姐。”
“……”
两个小孩儿一开始只是小声争执,越说嗓门越大,感觉自己委屈坏了,爸爸/妈妈没说姐姐还有别的弟弟/妹妹啊。
邹慕雯是压根不知道。
钟方则是没意识到双胞胎也是钟元的弟弟妹妹。
许媚如经常把双胞胎和钟元割裂开。
总是让他选姐姐还是选跟弟弟妹妹玩,所以在他的脑回路里姐姐和双胞胎就没有关系。
于是对他俩来说此刻宛若晴天霹雳,居然有坏小孩来跟自己抢姐姐!!!
“不是你的。”
“是我姐姐,是我的。”
“……”
越来越多人往这边投来好奇的目光。
钟元满脑子都被“姐姐姐姐姐”霸占了,头嗡嗡的,彷佛有一千只蚊子在四周飞,作为被两个五岁小屁孩争抢的对象,她一点儿不骄傲,满脑门的黑线。
尴尬得羊皮小靴都要被脚趾头抠坏了。
“嘘!”
“不许吵了。”
她一只手捂一张嘴,给宴修元使眼色,宴修元瞬间get到她的意思,主动往旁边移了一个位置。
“不许说话,再说话我揍你们。”
“行了,初二你老实坐着。”
“慕雯,你坐这边来。”
这下,他俩消停了。
但没消停多久就隔着钟元你瞪我一眼我瞪你一眼,脖子伸老长就为了让对方看到自己做鬼脸。
钟元:……
小屁崽子针锋相对的状态一直持续到散场下桌被各自父母领走。
出了酒店。
钟建华和詹雯就控制不住体内的活火山了,一秒钟不耽搁就对对方开启冷嘲热讽模式。
两个加起来快一百岁的人,平时可要脸可体面了,现在见面就针尖对麦芒,吵起来不分场合。
甚至顾不得旁边路过的宾客把他们当猴儿看。
就一点还过得去,好歹记得捂住两个小孩的耳朵,没给他们来一段现场教学。
“你真能钻营,我们都离婚了你还跑来参加我侄女的婚礼,脸皮厚。”
“上回二哥家侄女结婚你没来,大哥家孩子出嫁你就来了,呵,拜高踩低势利眼。”
“钟建华你说什么呢?”
“国外待几年,耳聋了?”
“……”
扯着扯着,就犯老毛病扯到钟元头上。
“当初离婚你说不要抚养权,我还以为你跟元元不来往,现在居然把你跟小三的儿子往元元面前塞,你好意思吗?”
“那你又好意思?你没把你和小三的小女儿往元元面前塞?詹雯,我好歹还在生意上搭把手,你又出什么力了?”
“……”
钟元:……妈的傻叉!
远远就看见他们俩吵得正激烈,旁边围了一堆看热闹的,看热闹的人里有乔海生就算了,居然还有个胸前挂着记者工作证样式的男同志。
钟元一听他们提自己的名字,脸当场黑了。
把钥匙塞给詹安平示意他去开车,帽子拉低挡住脸绕到另一侧火速离开现场。
别管大报小报,她都不想跟他们俩一块丢人!
果然,第二天茗城都市报就登了他俩的照片。
——《华亨集团董事长偶遇前妻频出恶言,互不相让,实则打情骂俏》
钟元瞳孔地震,口中咖啡登时喷了出来。
还好昨日跑得及时。
不然,这上头还得加上自己的大头照!
出现在这种奇葩话题里,等自己混成国内外排得上号的企业家,被翻出来不得被笑死?
第69章
报纸上也有钟元和至美几个字眼。
钟元捂着耳朵我不听我不听, 没有照片那就是此钟元非彼钟元。
宴修元坐完席提前送宴外公二人回家,错过了酒店门口那丢人的一幕,次日从报纸上看到这则新闻也是一脸错愕。
他只知道钟元父母离异。
双方都算有头有脸有知识有文化的体面人, 但不知道这俩一对上是这么个情况。
一想到他们离婚前在家也是这个状态, 眼前不受控制般浮现出多年前在楼道间撞到的粉脑袋, 仿佛凭空出现一只钢笔, 锋利的笔尖不断戳他心窝子。
又刺又疼。
他掏出手机, 反复输入又反复撤销, 最后将一长串的莫名其妙的矫情话变成简短的一句:【早, 吃了没?】
钟元收到消息时刚看完报纸。
【嗯,在吃着呢。】
【看看我们家蔡阿姨的手艺,早上都超丰富。】
咔咔几张随手拍。
注意到她左手旁露出了报纸一角, 猜到她已经看到闹剧, 还有心情拍吃的便是没受太大影响。
宴修元隐隐松口气:【蔡阿姨手艺确实好, 牛肉饼我就做不出脆脆薄薄一层一层的感觉, 外酥了里不够嫩, 里面嫩了外面又有点软。】
牛肉饼是上回钟元跟他聊计启时带来的早餐中的一种。
钟元没想到他还记得,回道:【你做的别的也好吃。】
宴修元顺杆就爬:【真的吗,不是客气话吧?】
钟元回了个点赞表情。
宴修元:【那你有没有想吃的, 难度高一点的, 我正好练练厨艺。】
【……】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了会儿, 吃完饭钟元到楼下影音室挑了部电影打发时间。
她不管钟建华和詹雯的丢人事。
许媚如和几个舅舅却不能当没看见, 只是双方处理态度不太一样。
许媚如看到报纸的第一眼不是气恼而是害怕,怕钟建华真的像标题那样跟詹雯打情骂俏。
潜意识里, 面对詹雯她自觉低了一等。
学历家世长相气质……她很清楚论硬件自己远远不及詹雯。能拿下钟建华靠的是温柔,崇拜,是眼里只有他, 无论他做什么她都夸赞。
权力和金钱是男人最好的春药!
但夸赞亦是,并且廉价,好用,女人只需要用炽热的眼神看着他夸他,他就会把你当成懂他的知心人,难以抵挡你的靠近。
所以许媚如根本没敢闹。
别说闹,连问都没问一句,只是在日常相处中更加温柔小意。
钟建华刚跟前妻大庭广众之下互扔手榴弹,又被记者拍到好一顿断章取义窝了一肚子火,回家被她一通嘘寒问暖,花活频出,伺候得浑身舒坦。
詹雯就没他畅快了。
她等来了三个哥哥的迎头痛击。让她过完年就快回去,免得邹高峰想她和孩子。
至于漂洋过海的那套手工高档家具二老摆手不要,嫌占地儿,也不愿意把自己用惯了的家具扔掉给它们腾位置,于是全被搬进了邹高峰的老房子里。
詹雯见状,意识到家里对她存意见了。而且敏锐地感觉到两次的容忍有些不一样。
恃宠而骄的人对“宠”向来敏感。
她很清楚自己靠的谁,离婚时詹雯不怕家里不站她,钟建华毕竟是外人,她就算有错那钟建华错就更大,她知道自己仰仗的是几个哥哥,所以他们说怎么办她就怎么办。
当时三个哥哥做财产分割方案,把大头给钟元一是不想让钟建华占便宜,二是因为他们夫妻俩对不起孩子。
在哥哥们心里,钟元=她的女儿。
而后才是外甥女身份。
现在大哥二哥三哥、父母都不高兴她对钟元的态度,连两个嫂子都隐隐帮钟元说话,钟元从“她的女儿”变成了独立个体。
这几年下来,她在他们心里的地位跟自己持平,甚至逐渐超过了。
詹雯想明白这点,立刻更改了态度。
她做不到跟钟建华那样主动缓和关系,但很识趣的不再对钟元指指点点。
只不过还跟钟建华较着劲。
心说钟建华让私生子和大女儿接触,那她也要让慕雯多跟大女儿接触。
不然白让钟家的私生子占好处。
尽管詹雯不知道“梦里的好处”在哪儿,对方又占走了什么,但她绝不能在这方面吃亏。
于是每天叫詹安平把邹慕雯就带去钟元家。
邹慕雯就很开心了。
小孩子都喜欢跟着大很多的哥哥姐姐跑。
虽然从前没见过面,也没怎么听妈妈提过,但脑子里一旦植入“她是我姐姐”的概念后小孩儿的亲近甚至不需培养,好感度一下从0%飙升到100%,这时候还有人和她抢,那好感度能一下子爬到200%、300%。
就跟小朋友在家不爱吃饭,一到幼儿园就变成干饭娃一样,有人抢,有比赛才更香。
钟元没刻意亲近她,但也没有直接赶人。
当她在意父爱母爱时别人有就她没有,她会生气怨恨,看小孩儿也不顺眼。但彻底不需要后,对他们再婚后的孩子反而能平静视之。
反正家里够大,有蔡阿姨盯着。
孩子性格也不算熊,不会出现她说不要打扰,她还上蹿下跳博存在感挑战她脾气的事。
一般她说要忙,慕雯会乖乖在外面玩。
只时不时跑来书房门口转一圈,发现她依然在忙又踢踏踢踏跑走。
不讨人厌。
如果一个孩子钟元无所谓的,左右影响不到她。
没想到詹雯不来惹她却经常惹钟建华。
她给钟建华打电话炫耀。
生意人嘛,私人号码自从有了后就没再换过,两口子生活十七八年,对方的号码那叫一个滚瓜烂熟。
离了婚,詹雯更肆无忌惮。
慕雯天天到钟元家里玩这么个简单的事都被她用来奚落钟建华,炫耀道:“论亲近,元元还是跟我女儿更近,她天天带妹妹都不嫌烦,因为她们都是我生的。”
钟建华还没说什么,电话被钟方听到了。
一听跟他抢姐姐的妹妹平时也能跟姐姐一块玩,小家伙不高兴了,闹着要去。
结果——
钟元家里当场变成寒假幼儿园。
一大早司机或钟建华把钟方送来,詹安平把邹慕雯送来,到傍晚就接走。
两个小孩就四处撒欢儿。
一个小孩挺乖挺安静的,两个凑一块,屋里经常吵吵闹闹,钟元干脆让詹安平别走,把他们仨踹进负一楼。
由詹安平带他们。
等过完年詹雯离开,被詹安平带了十来天的小姑娘完全没有回国时的怯怯乖乖样,像极了没拴绳子的二哈。
笑容从浅浅斯文的笑变成血盆大口的笑。
钟初二的变化也不小,居然会跟人吵架了,动不动就“颤抖吧,本尊才是正义——”
一听就知道是被詹安平的中二气息入侵了,钟元没太管,中二不是坏处。
而且詹安平也没有把孩子教坏的本事。
她不知道他每天都传授了些什么。
过了一阵子钟建华打电话说她把钟方教得更有韧劲,学会据理力争了,钟元稀里糊涂的。
她有些好奇。
便调了负一楼电竞房和玩耍屋的监控看,这一看脸上不由得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他们仨每天不是玩奥特曼打怪兽的游戏,就是佛祖打孙悟空,要么就悟空打妖怪。
突出一个对抗。
玩了十来天就一个主题——今天我当英雄,你们是反派。天天打斗,性格能不外向粗犷才怪。
弄明白情况,钟元就不客气了,“爸,你看我用心吧?所以,你就不表示表示??”
钟建华的表示很快就来了。
——奎达区旁边,高新区斜对面的长甘区的一块地皮。
“你名下现在三家公司,以后肯定会涉及别的产业,公司越来越多就得演变成集团。只有强化一个标志才更有竞争力,才能实现资源共享提高管理运营效率。”
“未来城那块地终究小了点。”
长甘区也临江。
整个板块跟奎达区一样都处于半开发状态,三个区从地图上看就是隔着江的三角形,地理位置不如高新区优越,可一块建筑面积十万平的地也不是一笔小数目,这有点烫手啊。
“钟总,你先同我说说,怎么突然这么大方?我拿了,不会有什么……咳咳,你知道的。”
她说的‘表示’可不是地皮啊。
就是几十万零花什么的。
他主动给这么多,钟元觉得烫手,很难忍住不阴谋论。
钟建华还真没坑女儿的意思。
闻言声音一下拔高:“有什么,怕你爹给你挖坑啊?林氏拿钱没要股份。多少亏了。现在老子不差钱给你补上,你还防上了?钟元,爸没对不住你啊,你把我当你妈一样防,爸伤心。”
听前半截,钟元心说你演,你继续演。听到后半截,她瞬间懂钟建华的心路历程了。
他被詹雯说的钻营功利刺激到了。
现在在用行动证明他们爷俩不仅有共同利益,而且感情真的好。
当然,最能说明的其实是钟建华不差钱,他赚太多了,这块地的价值在他那儿不够看了。
果然,这对前公婆天克对方!
只要站岸上观战,不主动跳下水站队任何一个,那就稳赢。钟元都恨不得詹女士多跟钟建华吵几回。
到时候一块地皮,两块地皮……
哇,不得了~~~
可惜这个想法注定做梦。
詹雯一回到美国就被通知以后分红只算茗建一司的利润,顿感天塌了。
她已经适应了信用卡刷刷刷买买买的生活,这要是分红少了就必须缩减开支,不控制开支定然要背上卡债,日子过得不痛快了呀。
她找詹三舅质问。
詹三舅说老大老二都同意,詹雯不信邪又问詹二舅詹大舅,自然得不到其他回答。
哥哥们这儿走不通就找父母,父母居然说早就该这样,她又怨又气,想到了钟元,钟元对父母可是有赡养义务的。
然而——
拨了号码终于想起自己被拉黑了,气得她摔了一个花瓶,摔完想起花瓶是拍卖会花了四万美金拍的,悔得肠子都青了。
不过就算拨通了也没用,钟元会以她没丧失劳动力,经济收入足以维持生活为由拒绝。
都拿绿卡了还缺自己千儿八百?
谁信!
六十岁之后来找她还差不多,她肯定给她请保姆外加付生活费。
钟元拿了地,立刻让秘书到相关部门备案。
她有两个秘书,一个孔婕,另一个叫于安澜。
本来没特意区分职位高低,两人都是既要负责公司的公事,偶尔还要充当生活助理。
不过参加完青创奖后钟元对二人有了新的规划。
孔婕的一些想法跟自己相差比较大,钟元决定把她转为专门的生活助理。
并不是说她工作能力差。
事实上能被游芝筛出来接班就代表她是优秀的。
只不过思维不同频加上历练不够就很容易在跟“外界名声”不那么光鲜的潜在合作者接触时,不经意让对方不痛快,这在钟元眼里是大忌。
工作能力可以培养锻炼。
已经成型的思维模式很难调整,放在平时那甚至算不上毛病,可以纠正但太麻烦。
她招员工是让她们干活辅助自己的,不是支教。与其费时费力把孔婕调教成符合自己要求的秘书,不如转岗换更合适的。
当然,钟元也征询过她的意见。
问她要不要到东杭的服装厂锻炼锻炼,孔婕选择了做生活助理。
于是,长甘区这块地皮的招标工作便交给了于安澜。于安澜一收到消息,放下手里的大馍,回屋收拾行李。
“妮儿,你干啥嘞,恁妈面条都做好嘞。”
“爸,俺先收拾衣服,你给洪叔叔说一声,明天送俺到火车站。”
“啥?这么快就走?恁不是说除了春节,还有年假,放到二月才走?恁婶要给你说个媒。”
“哎呀说啥媒,不中不中,俺现在就想升职加薪给你和俺妈盖楼房。”
“中!”
“俺妮儿有志气,俺找恁洪叔叔说去。”
于安澜回茗城前钟元先到影视城探了次班,行李箱里一大半是蔡阿姨做的小零食,特地控糖控脂的。
正月初十,查欣欣所在剧组照常拍摄。
钟元一个人去的。
没以经纪公司老板的身份,而是以查欣欣朋友的身份。前往影视城之前特地让毛哥定了奶茶和炸鸡给剧组工作人员。
“钟总。”
大老板来探班,毛哥亲自到机场接人,“新年快乐啊。”
钟元跺跺脚,颔首:“你也新年快乐。”
“欣欣今天是夜戏,我先送你到酒店休息,然后再到拍摄地。”毛哥说。
“没事,直接去剧组,正好给她个惊喜。”
“成。”
机场到影视城开了三个多小时。
到达目的地差不多四点,行李箱在后备箱没拿出来,钟元揣着兜跟在毛哥身后进入影视城。
整个影视城白茫茫一片。
配上搭建的红墙黄瓦、红梅绿松,人随便往哪处一站便是惹人驻足的美景。
她随意找了个墙角拍了张照片发到朋友圈,发完就没再管,手机塞回兜里。
“毛哥,欣欣她爸那边没问题吧?”
“钟总放心,没问题的。”
“嗯。”
“咦,开始拍了?”还没靠近,钟元就看到了片场外拦人的工作人员。
“拍戏都分组的,欣欣第一场戏是六点,但十二点就得到片场做造型候场,现在不知在拍哪一幕。”
毛哥手里有当天的通告单。
但拍戏这玩意儿很容易被各种各样的因素干扰,比如谁的戏一直过不去,又比如谁谁耍大牌拍戏得人哄。
小演员但凡二占其一都能立马换掉。可有名气的就算两个雷都踩了剧组也得哄着她。
所以通告单是一码事,能不能按时拍完是另一码事,万一遇到大牌演员现场飞页,那大家只能干巴巴等着。
“这部戏我记得是宫廷剧?”
“对,《唐宫》。”
“是一部唐风破案宫廷剧,欣欣演女皇身边的宫女,算戏份第三多的配角。”
“破案啊……”
“嗯,大概是女主为了报仇潜伏在女皇身边,被女皇魅力折服——”
“所以,女主是上官婉儿咯?”
钟元下意识接话,毛哥愣了愣,“不是,女主叫馨儿,欣欣演她的闺蜜贺珪,剧情是这样的……”
这是一个披着破案皮的爱情剧。
除了女主有几段爱情,配角欣欣也有一段兄妹不伦恋,她这个角色是女皇二儿子的女儿,老二被废黜流放,死在巴州,她这个女儿被人收养,入宫到宫女后和某个皇孙相爱,最后身世揭开,两人是堂兄妹。
欣欣的角色设计杀了堂兄后服毒自尽。
听完,钟元咂咂嘴,“……挺刺激。”
更刺激的在后头。
毛哥带她到化妆间找欣欣,刚要敲门就听里面声音很激动,一个男的爹味十足的在训着谁。
又说你哪段戏演的不行;
又说我帮你对戏你不领情,所以你进步不了,进了大组只能当配角,想演主角也只能进投资小的垃圾组。
钟元蹙着眉,回头无声问:你确定欣欣在里头?
毛哥表情凝重,点头。
小米说欣欣在化妆间。而剧组只有一个公用化妆间,不是这儿又是哪儿?
得到肯定答复,钟元眉头拧着思索两秒,果断摸出兜里的手机点开录音功能。
再上前敲了敲门。
手刚放下,门就往里打开了,开门的正是查欣欣。
“元姐!”
听到敲门声时查欣欣只觉松了口气,心想终于有人打断柴伟兆的施法了。
等看到门外站着的是钟元,郁闷顿时化为委屈,眼眶一下就红了,“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啊。”
钟元脚都迈了一半才问:“外面冷死了,化妆间外人能进吗?”她要进去看看当爹的男人是谁,骂的又是谁。
“哦哦,可以进,现在没人的。”
查欣欣挽着钟元进去,毛哥则在外面给小米打电话,问她现在在哪里。
钟元一进化妆间。
发现里面就坐着一个穿着龙袍的中年男人,没有别人了,她眉梢略挑了下,原来被训的真是欣欣,心情倏地乌云笼罩。
“元姐,坐这儿,要小毯子不?”
“不用了,暖和着呢,你不是排了夜戏吗?别忙了,坐下休息休息。”
钟元理都没理不远处的皇帝。
想着等拍完戏回酒店再问这男的干啥,跟她有对手戏吗?怎么光教训她了,好为人师,一个劲儿打压显得奇奇怪怪。
她不问,旁边的柴伟兆却主动开口,“欣欣,这是你朋友吗?”
语罢,他看着钟元露出谦谦君子的笑容,“小妹妹,你外形条件挺不错的,如果想做演员我可以帮忙引荐,我跟很多大导都熟。”
一开口就是卖保健品的味道。
钟元表情冷淡,更觉得这中年戏骨不是什么好玩意儿,摇头:“没兴趣。”
柴伟兆一副‘我已经看透你了’的表情,“不用不好意思,你人漂亮,想当明星很正常,明星来钱快,这不叫虚荣,是很正确的选择。”
这话听得人不适。
钟元还没说话,查欣欣先顶撞回去:“元姐都说没兴趣了,前辈,你是不是听不懂话啊?”
柴伟兆表情倏变。
看向查欣欣的眼神有些凉,有些利:“有的人果然不懂感恩,我有心提携你们却不识好歹。看来你不是很适合贺珪这个角色。”
查欣欣:“你什么意思?”
“笨,他的意思是我们驳了他面子,他觉得威严扫地颜面无存,要找制作人或是导演把你换掉。”
既然都被威胁了,钟元也不再收着。
当着柴伟兆本人的面,像聊普通八卦似的就问:“他谁啊?投资方的爸吗,说换人就换,猖狂哦~~~”
本来不想惹事,打算忍一忍拍完再说的查欣欣一听钟元的问题,懒得管会不会被换掉了。
她元姐来了。
现在可是有靠山的人,被换就被换,大不了……大不了先休息一阵子。
查欣欣勇敢地大声蛐蛐:“叫柴伟兆,元姐你不认识的,他演的剧你都不爱看,而且剧里都有别人比他出彩。”
最后一句她声音小了点。
但化妆间就她们仨,再小声柴伟兆也听清了。
柴伟兆本来就不是什么有德行的人。
在片场经常借戏打人,看不顺眼的男演员他打,女演员他照样打,而且专往不可说的地方打。
听查欣欣吐槽他不够火,他装都不装了。
猛地站起身,握着拳头走向钟元和查欣欣的位置,抬起巴掌就朝钟元扇去。
钟元迅速把查欣欣推开,再侧身一躲往前两步迅速站直。柴伟兆一巴掌挥在椅子靠背,“……嘶!”
他使了全力,这一巴掌受到的反作用不小,痛得脸型当场扭曲,平日透着霸气英俊的眉眼此刻露出几分狠戾。
“查欣欣,我再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们俩跪在我面前把我靴子上的灰舔干净,这事就算过去了,我不让导演换掉你。”
“舔?”
钟元抿了抿嘴,突然笑了。
一拳头挥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砸他脸上:“舔你大爷舔,我的拳头舔得你舒服吗?”
砸完左脸,又趁他被打懵的瞬间补了右脸一拳。“欣欣,关门!”
“诶~”
好久没打过架了,这一拳直接查欣欣深埋的搞事因子给打出来了。
自从半迈入演艺圈她就特别老实,想着公司是元姐的,自己不能不懂事老惹麻烦呀。
被人为难多大点事嘛。
能忍则忍,毛哥拿到的资源她也不挑,有的演就演,没的演就老老实实上1V1演技课。
她都这么老实了还有垃圾要欺负她,简直过分!
所以这会儿查欣欣一点儿不带害怕。
钟元一声令下,她立马找到了感觉,屁颠屁颠跑去把化妆间门关上了,关门时还伸长脖子望了望风。
见外面没人,她满意地点点头,缩回脑袋。她怎么都想不到“没人”也是人为造成的。
会来这边的人早被柴伟兆支开了。
他想趁查欣欣落单时先文后武猥亵她,谁知道聪明反被聪明误,恰好撞上钟元探班。
这下好了,化妆间没摄像头,外面又没人,他自个儿的安排直接变成了关门打狗。
而他就是那条狗!!
毛哥打电话找小米。
听小米讲她被喊到道具组帮忙,他眉头皱了皱,看了眼化妆间,没看清全貌。既然钟总在里面又没说什么,被骂的应该不是欣欣。
便去小米说的地方找她了。
到那儿一问才知道是柴伟兆的助理把大家喊过来帮忙的,再一问,通告单调整了,要拍的是一场大群戏,就卧病的皇帝和女皇身边的宫女被支出去查案不用出现。
毛哥一琢磨,品出不对劲儿了。
顾不得骂小米擅离职守,急匆匆往化妆间跑。
他一跑,另一个女明星的助理看了个正着。
整个组就查欣欣的经纪人最护犊子,时不时就来剧组转一圈,组里的演职人员谁不认得他的脸啊。
看他沉着脸步履匆匆的样子。
助理立刻跟女明星说了,女明星沉吟片刻,以补妆为由要求导演暂停半小时,装作不知情的样子带着化妆师、助理回化妆间。
刚靠近,就发现毛哥跟门神似的杵在门口,而化妆间里断断续续传来男人的辱骂和闷哼。
像是爽了。
又像是被套麻袋了。
化妆师一行人眼里顿时闪烁着八卦光芒,这声音……一听就是柴伟兆啊。
谁也没想到柴伟兆被打,只以为他有特殊爱好。
毕竟世上性癖奇怪的人很多。
柴伟兆经常借戏揩油,揩油技巧很高超,比如剧情需要妃子跳舞摔进他怀里,他长臂一伸揽住时,他的手就会“无意间”托在女演员的胸侧,所以他在化妆间欺负小演员,似乎不意外。
女明星脚步迟疑了片刻。
但很快便定下心,给助理递眼神,助理收到讯号,立刻冲了过去。
毛哥暗道不好,赶忙拦人,想着拖延一会儿让钟总多揍两下。
助理一弯腰,很灵活地把门撞开了。
正当女明星四人满以为会看到不堪入目的画面时,激动、期待、兴致勃勃的表情霎时凝固。
柴伟兆狼狈地被摁在地上。
查欣欣膝盖压着他腿,另一个陌生高挑的女孩子膝盖用力抵在他胸口,大耳刮子正啪啪扇他。
英俊儒雅的男人现在跟猪头差不多。
所有人:“……”
第70章
小助理怕毛哥为了遮掩丑事拼命拦截, 碰到门,扭到门把手的瞬间,整个人使劲儿往里撞。
旋即。
“砰——”的一声。
门撞墙后回弹, 打得傻眼的小助理脑门铁青。而屋外几人更是被屋里的场面震得目瞪口呆, 眼珠儿落了一地。
屋里打狗的两人听到动静不约而同回头, 两人眼中写满一模一样的遗憾。
哎。
怎么就来人了呢?
被打得哭爹喊娘的柴伟兆再也没“德高望重”的老前辈样, 崩溃着喇了嗓子高喊:“救我!!!”
“救什么救?”
钟元泰然自若收回视线, “大男人一点不扛揍, 就长了张破嘴, 吵死了。”
说完,又打了一巴掌。
小巧白净、柔得彷佛用力一捏就要碎掉的手掌打起人来跟铁砂掌似的,一记脆响打得在场所有人心肝剧烈颤动, 不约而同抖了抖。
齐刷刷从呆滞中回神。
“那个……那什么……”
“呃, 有什么话好好说, 能不能先放开柴、柴柴柴……柴老师?”
钟元点点头, 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 瞧着和善可亲的样子:“当然没问题,我们最是讲文明有礼貌了,平时从来不动手, 除非对方不想当人。”
她起身, 松开对柴伟兆的挟制。
站直后第一个动作便是嫌恶似的拍了拍手, 这么一点动静惊得刚要嗷嗷骂人的柴伟兆下意识闭上嘴巴, 老实得过分。
钟元嘁了声,用力呼出一口气。
随即拉开羽绒服拉链, 外套一脱忍不住发出一声喟叹,这下舒服了!
刚刚火气上头太快,忘记脱装备。
打完一架, 不,单方面殴打完垃圾,浑身的汗都给她热出来了。
毕竟欣欣穿着繁复累赘的戏服,头上的造型花了两个多小时才做好。秉着不给其他人增加工作量的原则,钟元便让她摁人打辅助。
抽嘴巴子这样的力气活只能由她自个儿包了。
可不就热吗。
她这边外套刚脱下,毛哥就特别有眼力见。
活脱脱跟个大太监似的一把拨开金可嘉、化妆师和小助理,接过外套:“钟总,我来我来。”
一听称呼,在场几人脸色变了变。
包括地上表情难掩愤恨的柴伟兆也忍不住变脸。
没人知道钟总是哪个总,但总字辈儿走哪都硬气啊。不排除有人过家家、屁大点公司也称总。但谁敢从门缝儿里看一言不合就开揍,丝毫不考虑后果的人?
敢动手要么是蠢、一时间热血上头;
要么说明人家不怕。
如果是太蠢,两个年轻姑娘按捺不住脾气受不得一点委屈很正常,但哪家经纪人会脑残到杵外头把门?
传出去没法在圈里混了。
看他跟狗腿子一样的表现,对着投资人都没这么谄媚,那就只能是第二种——眼前的年轻女孩儿是块大铁板。
想到这儿,金可嘉暗呼好险。
亏自己只想偷偷抓柴伟兆把柄捏手里,没想把受害者怎么着就没把剧组其他人也招来。也亏嘴巴没赶上趟儿,大脑处理器被眼睛传回来的信息烧宕机了,不然就得罪人了。
不,不对。
现在也得罪了。
她撞见了柴伟兆狼狈丢人的模样,以他睚眦必报、倚老卖老的性格,肯定给自己穿小鞋,不如借力打力?
金可嘉眼珠儿转了两圈。
手肘拐助理,微微侧过脸无声提醒:导演……
助理立刻会意,迅速跑去喊导演。钟元余光瞥见了,没制止。
她也觉得很有必要跟导演聊聊。
换不换掉柴伟兆她说了不算,毕竟没投资这部剧的拍摄,到目前为止,钟元仍然不考虑投资影视行业。
还是几年前的那句话。
——高风险,高不确定性,信息不透明就算了,欺诈还很常见。
某些投资项目甚至可能涉及非法吸收公众存款、洗钱等行为,除非成为洗钱团伙的核心之一,否则容易变成替罪羔羊。
她不打算把手伸进来。
但可以跟导演聊聊化妆间不够用的问题嘛,还可以问问投资方都有谁,或许在哪个场合见过面呢?
没见过,那也无所谓。
人跟人从陌生到认识很简单的,就是打个招呼的事。以后兴许在其他领域拥有合作的可能呢。
钟元气定神闲,挑了把椅子坐下。暂时恢复本性的查欣欣也得意地哼了哼,一屁股坐她旁边。
两人开始东家长西家短闲聊。
不仅没对打人的行为做解释,也不像一般人遇到大明星那样热情打招呼。
金可嘉笑容僵硬,整个人被尴尬的氛围紧紧包裹。化妆师感觉自己更是多余。
两人都进退维谷。
既不好上前搀扶柴伟兆,又不好跟查欣欣打招呼。
毕竟自己咖位高出那么多,主动跟一个新人打招呼显得多跌份儿啊,太倒贴了。
踟蹰片刻,两人对视一眼。
不约而同僵笑,默默挑了靠门最近的位置开始补妆。
妆其实一点问题都没有。
化妆师故意拨乱金可嘉发包上的簪子,再装模作样调整造型。
实则两人眼睛都透过镜子观察情况,耳朵立得老高了,一边期待柴伟兆的反应,一边在心里尖叫:导演怎么还没来!!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柴伟兆那惊弓之鸟的劲儿消失得差不多了,他觉得自己又行了。
见金可嘉装瞎,控制不住脾气破口大骂:“你们是死人?没看到我被人打吗,还不赶紧报警?”
“柴老师,我来得晚可什么都不知道啊。”
“你自己报啊。”
柴伟兆不敢惹钟元,生怕这活阎王又暴起揍他,便把满腔怒火、难堪全发泄到金可嘉身上。
“我就知道你是个婊子!”
“柴伟兆你别太过分。”
金可嘉柳眉竖起,气得腾一下站起身,怒瞪柴伟兆,但似乎顾忌着什么她骂得很斯文:“我敬你是前辈,你别欺人太甚。”
“那我还要谢谢你敬我了。不就是怕别人知道你是个上赶着插足别人家庭的婊子吗?”
柴伟兆捂着破皮的嘴角骂道:“装什么装?”
金可嘉脸色铁青。
指甲陷进肉里,表情忍耐。她忍了柴伟兆这么久就是不想跟他撕破脸,免得到处嚷嚷自己的私事,结果——
鬼使神差的,她不忍了。
冲过去就一套九阴白骨爪,疯狂往他脸上挠,边挠边骂:“你有脸骂我婊子,你个老畜生还说自己是前辈,是老戏骨,见到漂亮姑娘就动手动脚,也不看看自己当爹的岁数,上床三秒不到就痿,装什么大尾巴狼……”
导演、副导得了消息赶过来当场傻眼。
不是说柴伟兆跟查欣欣打起来了吗?
现在这是……
怎么女二号金可嘉跟他打起来了?
这事难办啊,柴伟兆在业内有点地位,金可嘉也不简单,背后有人。这两人打起来大家顿时没主意了。
“哎哟,柴老师的脸……”天嘞,都没法看了。
配上歪成四十五度角的皇帝头冠,凌乱脏的戏服,说不出的滑稽。
再听他满嘴脏话糙话,众人大跌眼镜,大跌眼镜啊!
柴伟兆演过好几个文臣角色。
平时在片场也经常教人排戏,时不时念上几句诗,大家觉得这就是文化人的样子。
虽说半罐水太爱秀,但无伤大雅。
打戏套招时经常收不住手细究起来也是为了作品呈现得更完美更真实。只能说他这人较真,对自己的角色和整部戏很有追求。
结果私底下素质这么差?
简直不敢置信。
好些人觉得反差巨大,深感圈内水深,这种人也能被夸德艺双馨;
导演他们还算清楚柴伟兆的德性。
回过神立刻上前拉架。
本来还算宽敞的化妆室眨眼间挤满了乌泱泱的人。导演副导、别的演员、还有各个主演的助理,化妆室都快塞不下了。
副导心里骂骂咧咧。
黑着脸疏散工作人员,“不许偷拍,谁拍了赶紧删不然滚出组,以后也别想再干这一行。”
“通知群头和各部门,晚上那场戏挪到明天。”
至于延期拍摄的费用得看谁的问题大,监制就找谁背后的投资人沟通。
等化妆室被清场,导演才注意到了查欣欣旁边的钟元,脸生得很,坦然不羁的坐姿也不像助理。
“这位——”
话没说完对方便不客气地打断他:“导演是吗?我想跟制片人聊聊,请问制片人在哪里?”
导演:“……”
我回还是不回,我这一把老脸到底沉还是不沉、要不要先发火啊?
嘿,这姑娘谁啊!
理直气壮吩咐人,什么来头啊?
一时间导演的大脑全被问号占据了。
脸色变幻几次,最后略微敛了怒容道:“这位……小姐,制片人今天没来片场,你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
“成,那我跟你说。”
钟元翘着的腿换了个方向,“我想了解了解都有谁投资这部剧。”
几人闻言,以为她是想投资,面面相觑后俱是一喜,都顾不得被打得不成人样的柴伟兆了。
谁也不嫌钱多啊。
导演那张严肃的脸一下子笑得比花儿都灿烂,您字脱口而出:“小姐怎么称呼?您对《唐宫》感兴趣?”
钟元唇角微扬,摇摇头:“我姓钟,至美传媒、踏浪游戏的钟元,不做影视投资。我只想知道投资方跟柴伟兆的关系,为什么他说换人就能换人。”
说罢拿出手机,将还没暂停的录音中止。
再点开重播。
一开始大家听得莫名其妙。
大概三分钟后,所有人便听到了那句“舔靴子”的话,表情瞬间都变得一言难尽起来。
这老小子被打得不冤。
钟元摁掉录音,特别贴心道:“这是我跟他之间的矛盾,便不为难你们大家了。导演,你把制作人的联系方式给我,我跟他沟通沟通。”
“或者把投资方对接人员的联系方式给我也行。”
她脸上洋溢着自信的笑容,轻飘飘道:“虽然我跟我爸我舅不做影视类项目,但其他领域偶有涉猎,说不定投资《唐宫》的几方跟我有过一面之缘呢。”
隔行如隔山。
尽管觉得至美和踏浪听着确实有点耳熟,但具体什么体量、有哪些丰功伟绩,在场的人并不十分清楚。
只能隐约判断出她来头确实很大并非装腔作势。
导演考虑到跟柴伟兆是多年朋友,便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他嘴巴臭,现在打也打了,钟小姐,能不能给大家一个面子,这事就算过了?”
“项目毕竟是大家的心血,事情闹太大也不好。查欣欣你说呢?”
查欣欣眨眨眼。
表情无辜,没有主见的样子:“我听元姐的。”
钟元本来就没打算跟整个剧组撕破脸。
这剧从开机到现在拍了一个多月,欣欣的戏份本来不多,顶多再拍十来天就结束。
撕破脸就白拍了。
她的目的是这个组接下来的十多天别再出幺蛾子,太太平平杀青,至于小蟑螂小老鼠,总有喷杀虫剂、上毒鼠强的时候。
钟元佯装考虑。
没想到柴伟兆根本不领导演的情,“老郭,什么叫这事算过了,你看我被打成什么样子?”
他手撑在化妆台上,气得身形哆嗦。
指了指自己脸上的伤,除了被钟元打出来的还有金可嘉留下的指甲划痕,其中两道特别深,出血了。
“报警,我要报警!”
柴伟兆咬紧牙关。
一手捂在腰腹位置,一手紧紧握拳,“谁也别劝,我一定要报警,查欣欣,姓钟的,金可嘉,你们三个给我等着。”
放狠话时扯到嘴角伤口,柴伟兆控制不住发出“嘶嘶”痛呼。
查欣欣努了努鼻子,等着就等着。
有元姐在,她才不怕呢。
金可嘉则咬着唇,有点后悔先前的冲动,不就是被人听到自己插足吗?
有什么大不了。
爱情不分先来后到,不被爱的才是小三。在物欲横流纸醉金迷的演艺圈,跟谁谈恋爱都不过是稀松平常的事。
哎,真不该动手的。
这样一来,柴伟兆针对的人里就只有查欣欣她们俩。
钟元没管她,也没把事扣给金可嘉,摊手表示:“导演,不是我不给大家面子,是这老东西没自知之明,真以为自己是清清白白的受害者呢。”
“这样,我打110。看看警察怎么还他公道。”
说罢,她作势要掏手机。
副导赶忙劝住:“不至于,不至于!”
“钟小姐,你不是想跟资方聊聊吗,我现在就联系制片人叫他组个局,正好今晚不拍戏,大家一块吃顿便饭。”
甭管谁冤,谁冤枉都不要紧。
剧组跟警察局沾上关系反正不是什么好事。等剧开播了,被捕风捉影的媒体一写。
立刻变成《唐宫》男演员嫖g/吸du/聚众淫乱/剧组夫妻被举报信不信?
再配上他们进派出所的照片剧还要不要成绩了?
造谣容易辟谣难!
再说,万一柴伟兆真的被查出点什么怎么办?
都是老熟人,他的那些癖好大家有所耳闻,万一有被哄骗或是被欺负的女演员站出来举报他,这剧还能播吗?
吃顿饭也好。
先摸摸这位钟小姐的深浅。
她这么年轻,做事不管不顾。说得好听点叫性情中人,难听了便是不考虑后果。
这次因柴伟兆对查欣欣起不好的心思就打人,如果查欣欣真出点事她必然大闹剧组。
如果后台再硬一点……
那不得了!
看来以后必须在查欣欣身上费点心,免得让对方逮了由头闹事。
“柴老师,你不疼吗?我安排人送你去医院。”另一个副导暗示柴伟兆消停点。
柴伟兆看懂了对方的眼色,其实他哪敢真的报警。
无非是仗着“年长”吓唬恐吓小女生,说不定对方真的会考虑进警局的影响。
但钟元二人几年前就去过一回了。
这次错处又不在她们,如果柴伟兆拿出微伤检验报告,无非拘留几天罚几百块钱,多大点事?
再说——
她有法务团队又有录音,连拘留都不太可能,会被吓住才怪。
“老秦,我可以不追究,但她的录音得拿出来。”
柴伟兆借坡下驴。
可惜网感不好,钟元已经自报家门,他竟然还认为有讨价还价的空间。
钟元晃了晃手机。
咧出一口漂亮整齐的大白牙:“别做梦了,劝你以后老实点,你老老实实我就放你一马。不老实的话,不用二十四小时全国人民就会发现新大陆。”
她意味深长噙着笑道:“有句话你说得挺对。”
“娱乐圈来钱快,所以要珍惜啊。”
柴伟兆还想骂人,被眼疾手快的其中一个副导捂了嘴,另一个赶紧上前架住他胳膊。
两个彪形大汉架着他迅速转移去医院。
没眼色的柴伟兆一走,导演终于放下心长吁了一口气,“钟小姐,王总最早得明天早上才能到这边,她想约你中午在鼎盛楼吃顿饭,你看时间OK吗?OK的话我就这么回她。”
钟元骄矜颔首:“可以。”
既然夜戏不拍,待在这儿也就没必要了,定了会面时间钟元三人离开影视城回查欣欣住的酒店。
酒店是剧组定的。
皇帝的演员柴伟兆,女主殷子,女皇演员易静程,男主武霄,女二金可嘉都住在市里的五星级酒店。
而查欣欣和其他配角就住在影视城附近的丰景大厦。
丰景大厦离影视城就十几分钟车程,一行四人很快回到酒店客房。
原本剧组定的单人间。
查欣欣睡觉时不喜欢旁边有人,便自己掏钱给小米定了一间。
“元姐,箱子里都是什么呀,好沉!”一进屋,查欣欣就掂了掂箱子。
钟元趿拉着拖鞋转了一圈,有些逼仄。
她打开电视,随口回答:“吃的,全是蔡阿姨特地给你做的。”
一听是蔡阿姨的手艺,查欣欣原地蹦了几下。
而后急不可耐打开箱子。
掏出一袋牛肉干拆开就囫囵塞进嘴巴,熟悉的味道瞬间盈满口腔,她感动得眼泪汪汪:“太好吃了……”
“元姐,还好你来了。柴伟兆真的有病,最近半个月天天说我这里不好那里得改,说我演的情绪不对,他话说得可漂亮了,让我想进步的话就收工了去找他,他免费传授我经验,呵呵,笑死人了,谁要加班啊?导演又没说我演得不对,就他意见多!”
“我要是让他教不就欠人情了吗,以后他话不是更多?我都毕业了还要被人逮着耳朵念叨,烦死了。”
“还好我没听他教,看他那满嘴脏话,咦,比读书时校外的小黄毛还要没素质……哦,忘了我们就是小黄毛,但我们混社会时就没他粗俗!”
她一脸嫌弃。
钟元:“……”
无语,大写的无语。
平时说自己可喜欢演戏了,什么角色只要喜欢钱少也能演,结果“收工后单独开小灶”这种话居然勾不走她!
该夸她够懒散吗?
“你以为他真想教你啊,他想睡你。”
钟元翻了个白眼,“暗示你这么多次你不接招,他以为你欲擒故纵呢。今天变本加厉凶你就是想凶得你六神无主对他投怀送抱,你要再不识相,他就要来硬的了。”
查欣欣一听,嘴里的牛肉干都不香了。
转身抱着垃圾桶哕了出来,“元姐,你能不能等我吃完再说这么恶心的事?”
“他都能当我爸了,还想睡我,真不要脸。”
钟元点头,“嗯,不要脸。”
“还好你来探班了。”查欣欣吐完,拧开一瓶矿泉水漱了漱口,一脸庆幸道:“不然道具组肯定要找我麻烦。”
今天这套衣服要拍她杀堂兄那段戏,所以服装和头发都搞得特别隆重。她一个人跟柴伟兆打起来的话肯定会搞坏衣服和发套上的首饰。
至于打不过?
不可能,她打架就算没元姐厉害,架不住柴伟兆很虚啊,刚刚元姐打他,他一点还手之力都没有。
她怎么可能打不过他?!
钟元也觉得不可能,不过该说的还得说。
“如果中了药就不好了,记得咱们以前总结的,水杯离了眼前就不喝了,矿泉水别喝别人给的,除非你身边有小米和毛哥,还有——”
“还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嘛,我知道。”查欣欣接话,“元姐,录音就这么放了,是不是太快了?”
“快什么?”
“我以为你会把录音捏在手里,等他再搞事才把录音拿出来锤他,狠狠打他的脸。”
“噗,神经!”
钟元笑她电视剧看多了,“今天能解决的事为什么要拖到后面?让他知道我有录音又能怎么样,抢回去吗,还是威逼利诱?现在就让他老实不好吗?”
她哪有那么多时间去打一个路人甲的脸?
如果没出事,本来就是单纯以朋友身份来探探班,再看看别的明星,跟他们合合影。
既然摊上事了还藏什么藏?
当然要在其他人做出让自己不高兴的举动前表明身份,把他们的话全堵回去。
她如果不强势点先声夺人,刚才就会变成所有人凶神恶煞围剿她们俩,再逼着查欣欣给柴伟兆道歉的场面。
虽然最终结果依然不会道歉。
但被吼被骂时,自己也会被气到,她的乳腺也是乳腺好不好?
她努力奋斗、兢兢业业赚钱图什么?
图被一堆人反复辱骂贬低再啪啪打他们脸,看他们露出惊愕表情那一刹那的爽吗?
不行,这个气她是一点都不想受,所以只能先下手为强让其他人受了。
次日剧组通知下午开工。
钟元喊上查欣欣一起到鼎盛楼跟王总见面。
去之前毛哥说了制片人的信息,《唐宫》的总制片人是山楂影视的ceo王敏。钟元以为饭桌上就是王敏、导演几个。没想到乔海生也在,哪哪都有他,真是阴魂不散。
“乔总,你也在啊。”
钟元脑子里一瞬间冒出很多想法,大都是阴谋论,面上却不露分毫,笑盈盈地跟他寒暄,“九金家化开始进军文娱产业了吗?”
乔海生起身邀请钟元入座。
等她和查欣欣坐下,他才偏过头,盯着她打趣的表情,眼底闪过一道狭光。
笑道:“九金家化没有,不过山楂是我跟人合伙开的,开着玩儿。”
“听王总说你要跟她聊聊,正好我在附近,顺道就来了,钟总不介意吧?”
“当然不介意。”
钟元以开玩笑的方式说了柴伟兆的事,她还没提要求,乔海生便了悟的点点头。
侧首问导演:“他的戏份多吗?重拍的话难度大不大?”
导演心头一紧。
钟小姐刚提个话头乔总就说要换,看来她的身家确实不可小觑。
毕竟乔总背后有九金家化他是清楚的。
乔总都要给面子,那她说二十四小时让柴伟兆现原形的话就不是说说而已?!
他看了眼王敏。
不太确定的语气问道:“乔总,您是说换一个人重拍?”
乔海生洒然一笑。
一边倒开水烫碗,一边说:“这种品行不端的人留在剧组只会把创作氛围搞得乌烟瘴气,换掉是什么大问题吗?”
“钟总,你的餐具要不要烫一下?”
钟元:“……”
茗城没有烫餐具的习惯。
100℃的高温才能有效杀死大部分细菌和病毒,餐厅里的开水顶多也就90多,开水入碗只是表面烫一下,时间又那么短,其实起不到消毒作用。
但他一烫,弄得她有种自己不跟着烫一遍碗就不干净的感觉,嗯,很烦。
上辈子在家吃饭他不这样。
但一到饭店就必烫碗,每次把他自个儿的烫了还要把她的也烫一遍。
钟元不乐意。
可毕竟是男朋友嘛,年龄又比自己小,总要哄哄的,就眼不见为净了。
现在他别想摸自己的碗筷。
吃饭的东西被外人碰她会浑身不自在,又不是男女朋友,更不是弟弟。
她才不想忍他呢。
钟元扯了扯嘴角,笑容克制:“不用,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