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道森的手指被攥着, 伏膝的视角能让他的视线钻得更深,“引导性提问在法庭上会被警告的,也是让人不耻的。”
虞贞恍惚地抬起头, 他身穿一套蓝色的雪纺睡衣, 面料柔滑,肤色胜雪, 领口大大地敞开着,“那我不这样问, 我只问, 你介意吗?”
周道森的手指温热,虞贞将他的手指紧紧攥在手里, 好似他的手是根逗猫棒,“我介不介意,有用吗?”
虞贞牵着周道森的手, 贴住自己火热的面颊, 不愿深想地闭上了眼睛:“有你在, 以后不会了。”
十分钟的时间早已过去。
即使没有计时,二人心里也各自有数, 屋子里荡着烟草味, 空间宽敞消弭了一些, 尼古丁放肆, 萦绕鼻尖。
虞贞是一支盛开得野花,可以是栀子,也可以是玫瑰,他什么样子, 全凭他当下有着怎样的目标和心机,周道森的行为准则固有一套自己的认知, 也并不代表他可以任人愚弄,没有分辨是非的能力,他真想告诉虞贞,别跟他玩这些幼稚的把戏,并质问今晚为什么请他到这里。
可他又不舍得这样去拆穿,因为他享受,他感到切实的满足,心机深重的坏猫儿漏洞百出又如何?只要自己肯配合,他所有手段就是完美无瑕的。
“咕——”
虞贞的肚子叫了。
他尴尬地摸了摸肚子,在寂静中,那声音如此容易察觉。
“饿了?”周道森问。
虞贞置之不理:“不管,我中午没有吃饭。”他出去买酒了,回来看见孙致远,食欲全消。
不想破坏当下的温馨氛围,虞贞不肯放开周道森,说了声:“没关系,我习惯了。”
周道森反扣住他的手腕,将人拽起来,虞贞满脸不乐意,但抵不住周道森的蛮力,他站起来,周道森却也没有放开他,握住他的腰问:“家里有什么?”
虞贞后知后觉:“你要做饭吗?”
他的关注点在周道森的手,在不经意似的搭住他腰肢的手,好性感,腕上戴了东西,绳子绑住跳动的青筋。
周道森说:“不是饿了吗?”
虞贞不舍得破坏此时的暧昧,借口说:“没有关系的,我饿习惯了,不用做。”
“我饿了。”周道森说。
果不其然,小猫立刻没了他话,虞贞眨眨眼睛,一改说辞:“还有些东西,我做给你吃。”
“带我去。”周道森站起来,虞贞兴致勃勃地带他往厨房去,没有吃夜宵习惯的周道森,却在深夜十一点翻起了冰箱和食材。
虞贞的冰箱里没剩下什么食材,竹笋和鸡胸肉倒是还能炒两盘小菜,是吃完了还是他对吃的过于随便周道森不能得知,只知道冰箱里所剩无几的东西,没什么营养,炒不出花活来。
虞贞把所有食材都翻了出来,他的食谱讲究,可人在食物这方面早已养的没什么胃口,保证基本营养的情况下吃只是为了身体机能的正常运转罢了。
摆在桌面的食材简单得可怜,虞贞拎着一根竹笋说:“就这些了,我还没有买,要不我现在去买?”
周道森很快否定:“够了。”
虞贞这个体格随便对付两口够了,可他不想委屈了周道森跟他一起对付,说道:“你等我,很快的。”
说着就要出门,周道森一把攥住他的手,往他手里塞了个东西:“给我剥蒜。”
虞贞低头看掌心里的蒜头,周道森已经佩戴上了围裙,撸起袖子,将竹笋拿到水池边处理了起来。
虞贞不拖后腿,迅速接过周道森的命令,在周道森面前扮乖,厨房的格局不算宽敞,但也不会挤,二人互不干扰,周道森清洗完竹笋,摘掉枯黄的叶子,刀功熟练地把竹笋切成条,打开油烟机倒上食用油,“哗啦”一声,菜籽油炸出香味来。
虞贞将蒜头洗干净,拿着黄瓜站在水池边研究着什么,周道森扭头看他发呆,问道:“怎么了?”
虞贞摇摇头:“没。”
周道森抓住他的手腕,对着灯光,又看了看一旁的黄瓜:“扎到手了?”
虞贞说:“没事,没感觉。”
周道森将那黄瓜在水池里洗过,他的手搓起来迅速又果断,“去一旁等着。”
虞贞良心难安:“我帮你一起。”
周道森不容置疑地说:“我不喜欢做饭的时候别人在我旁边,会让我觉得碍手碍脚。”
虞贞张了张嘴巴,倒也没跟周道森作对,因为周道森看起来不像是客气,而是真的不喜欢,虞贞听话地退出了厨房,靠在冰箱上,静静地望着厨房里的男人。
周道森感觉得到那样炙热的目光,没有回应,只专心着手上的事:“你没事,可以去处理餐桌,我马上好了。”
没几个菜,分分钟的功夫。
这话倒是提醒了虞贞,虞贞想起白天买的酒来,冰了半天了,差不多了,他把酒取出来,放在桌子上缓缓,找着启瓶器,拔掉瓶盖,浓郁的酒精味道被冻得难以察觉,虞贞又去翻很久没使用的高脚杯,选了两个还收藏在礼盒中,没有来得及用的新杯子。
他拿着杯子去厨房清洗,周道森望了一眼,问道:“要喝酒?”
虞贞说:“我喜欢餐前喝点小酒,你如果不能喝的话可以少喝一些。”
周道森回过头:“嗯。”
虞贞得到了默许,将酒杯洗干净,拿回餐桌上去,厨房和餐桌是一体式的,餐桌是高台设计,凳子也是高脚凳,虞贞收拾好餐桌,准备好勺筷,坐在凳子上无所事事了。
他瞄着周道森的腰身,浮想联翩。
周道森不是一般的强壮,练拳击就会练肌肉,哪怕他穿的保守,也挡不住那结实的肌肉在他做出一些动作时勾勒出明显的线条,典型的倒三角,腰腹劲瘦,四肢健壮,见过他没穿上衣的样子,那是虞贞深夜自我放松的素材。
腹肌线条沿着曲线埋进休闲裤里,茂盛的枝干势必有强劲的根种,亲手掂量过的尺寸每一眼都使虞贞心猿意马,使他看见周道森,就不可忽视那沉甸甸的重量。
他们不是朋友了。
随便什么关系来定义,朋友这个词是配不上了。
虞贞望着周道森发呆出神,比食欲更迫切的,是龌龊的人欲。
周道森将餐盘端在桌子上时,虞贞抬手去接,周道森越过他的手,说道:“去拿煎饼。”
虞贞哦了一声,到厨房里发现竟还有鸡蛋饼吃,新鲜的烙饼较为油腻,虞贞不敢这么吃,可他会为了周道森破例。
“好香。”虞贞端着餐盘回来,周道森递给他一双筷子,同时摘掉了围裙。
“晚上不适合吃这个,但你东西太少了,今晚先这么对付吧。”周道森在一边坐下。
虞贞点头:“明天我就去买食材。”
他把倒好的酒放到周道森面前。
酒的度数没能逃过周道森的眼睛,高浓度烈酒,周道森扭着瓶身看了一眼:“喝这么浓的?”
虞贞找补说:“……没别的酒了。”
他怕周道森多想,正在努力地编造理由,结果周道森握住酒瓶,给他那杯三分之一的酒杯续满:“我也很久没喝了,陪你喝一点。”
两人的酒杯皆被满上。
虞贞看了眼周道森,对方沉静地提起筷子开始吃饭,那神情没有计较怀疑什么的意思,虞贞悬着的心放下,他抿了一口酒,开始动筷吃饭。
朋友之间吃饭时喝点小酒讲讲心事,这是最正常不过的,然而周道森跟虞贞却没有什么共同话题似的,两个人都十分刻意地在找话题,虞贞作为今晚的东道主,自然不能让气氛陷入沉默,他问周道森去上海的事,有没有定呢。
“我自己的安排,什么时候去都可以,只是我父母更希望我早点去,他们不爽我玩拳击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菜色口味正好,周道森用过了晚饭,不太饿,吃了两口就搁下筷子品酒。
虞贞有所耳闻,握住筷子,抵着餐盘说:“为什么他们不喜欢你玩拳击?是怕你受伤吗?”其实他猜测了几个原因,别人也透露了一些,可他更想听周道森的亲口述说,那更准确。
周道森说:“要是这样就简单了,受伤只是一点,我父母不太看得上这些职业,虽然人都挺好的,可也少不了一些偏见,况且他们培养我花了很多心思,我去玩这些,无疑是把他们的培养晾在风里。”
“我倒是听陆平威说起过你家,”虞贞抿抿唇,不解道:“那……你是为什么玩拳击?”
他也很好奇,像周道森这种家风出来的人,能接触到这样暴力舞台的机会应该没那么多,更别说在这方面下心思,周道森的实力还是那样强,不是玩玩可以解释敷衍过去的。
虞贞愿意去了解周道森,花多少功夫都行。
“不知道,偶然接触,就那么喜欢上了,”周道森说:“我跟段晨认识七年了,他先玩的,我是被带着的,打擂台是一种发泄方式,它能将暴力正规化,我不喜欢输的感觉,所以越陷越深。”
虞贞另一手握住高脚杯,捕捉到周道森的重点和话中猫腻,暴力正规化?他喜欢的是暴力,还是赢的感觉?虽然听起来是一样的,但本质是有区别的。
“你打擂台好凶啊,”虞贞想起来心有余悸,“有点不像你。”
周道森端起酒杯:“哪儿?”
虞贞心领神会,去跟他碰杯,二人各自喝了口酒,辛辣的酒精下腹,虞贞咂了咂舌说:“我觉得你打擂台的时候就像变了一个人,像……一只野兽。”
他找不到好的形容词来,坦诚相待,素日里的周道森不小气,可以这么直白。
周道森给空了的酒杯续满,说起来是让他随意,但他喝得比虞贞更多,“反正不像个人,对吗?”
虞贞连连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
“虞贞,”周道森打断他,“为什么这么谨慎?”
虞贞语塞,周道森没有对他的形容词生气,他大可不必去解释,这让他显得后话多余,餐桌氛围也会变得紧张。
虞贞低声说:“我怕你不高兴。”
除了这个,没别的了,他不想周道森不高兴,他希望周道森每天都兴高采烈的,都能充满积极性。
周道森说:“我没那么容易不高兴。”该向他解释的不向他解释,不该解释的谨慎而为,周道森瞄着虞贞的鼻子和眼睛,闷了半杯酒。
“你和陆平威的关系到哪儿了?”周道森忽然问,那样子没有在意上个话题。
虞贞低眸吃了一小口鸡蛋饼,满嘴香味,就是油摊的饼少不了腻,他就划了一块,吃完不打算继续:“没有啊,我跟他一直没什么关系的。”
“那为什么跟他吃饭?”
好久之前的事了,虞贞辩解道:“就……他邀请了,我那天也没什么事,就去了。”他怎么可能说是手段,是为了让周道森不痛快,这不是惹他吗。
虞贞知分寸,敷衍了过去。
周道森却没那么好敷衍,认真了起来:“所以谁来邀请你吃饭,你只要没事,就会答应?”
虞贞有种被训话的感觉,可周道森的眼眸没有透露出什么来,很平静,他解释:“不是的。”
“那是什么?”周道森追根究底。
虞贞咽下那口饼,眨着眼睛,不是不会回话,而是觉得周道森这样子审问他的样子很迷人。
他反应慢了。
“我不许陆平威追你,你生气吗?”周道森没有硬等,转而问其他,手指抚着高脚杯,他没怎么动筷,这顿饭伺候的不是自己。
虞贞本能地摇头:“当然不。”
周道森又道:“真的吗?你既然愿意跟他吃饭,不是说明你已经被他攻破了防线吗?不是说明你们或许有可能吗?”
“不是!”虞贞仓皇地说:“完全不是那个意思,你理解错了,我跟他吃饭不代表什么,我跟他吃饭……就只是吃饭而已,而且我跟他AA了,就是为了不跟他牵扯上关系,他是你朋友啊,我怎么会跟他有可能……”
周道森盯着他,拿起酒杯喝酒,喉结滚动,视线如火,虞贞在那视线里心虚。
“真不是,我对他一点感觉都没有,就是吃饭,”虞贞脑袋里一片乱麻,“真的。”
是不是真的都不好解释了,跟陆平威吃饭的是他,玩套路的也是他,他很难去合理化这个行为。
周道森很久才应声:“陆平威从来没有失手过,无论一开始表现得多么棘手的猎物,他都能攻破,我跟他认识这些年,没听过他的败绩,他喜欢谁就能得到谁,我承认他在感情的事上很有两把刷子,会讨人喜欢,但他今日能对你趋之若鹜,明天就能将你弃如敝履。”
虞贞戳着盘子里的饼,抿了抿唇。
周道森神情肃穆:“不要怪我没有提醒你,我不喜欢背后说谁的坏话,所以我只跟你说这一次。”
虞贞垂头丧气起来,不需要周道森说,他也不会跟陆平威有什么,餐桌的氛围陡然严肃,和他想要的效果相反,看着周道森一杯又一杯酒下肚,目光却越来越冷静清醒,虞贞忽然不知这酒灌的是谁了。
“我知道了。”小猫乖乖地说,解释不了就不去解释了,闭嘴也不失为一个聪明的方法,这个话题之后,虞贞明显感到周道森的不爽,他不敢轻易扯话题出来了。
周道森也没有再跟他开启新话题。
虞贞被训斥了一番,心里不痛快,喝酒喝得频繁了些,他还想灌醉周道森呢,可这是他第一次跟周道森喝酒,还没摸清周道森的酒量,自己先有点醉醺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