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恋爱和追人的区别很大, 周道森比虞贞想象得要认真太多，之前对他太过放肆，周道森的反应不好, 却没想到他会喜欢自己那样对他。

虞贞一时都快认不清, 他的男朋友到底是怎样一个人了。

周道森又问了他一遍：“很难做到？”

做放肆的猫儿不难，难的是如何在当下的状态转圜, 虞贞摇摇头，不十分确认自己可以回到之前那样的心态。

周道森说：“慢慢来, 自然一点就好, 我来跟你谈恋爱的，不是来找保姆的, 就比如今天，你跟我吃饭，下这么多功夫做什么？两个人, 你做了那么多的菜, 喂猪呢？”

餐桌已经没有多余的空间了, 灶台上更是繁乱，虞贞自己捣腾食物没有这么用心过, 周道森不说, 他似乎仍然不认为自己过了头, 这经过提醒看过去, 可怕的厨房已经没有闲置的空间了。

米油面调料桌板食材，散乱得七七八八，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餐厅后厨。

“我怕你吃不饱啊，”虞贞拽着自己的手指, 有些难堪，“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做了这么多。”

他买的食材太多了, 冰箱都已经塞不下了，堆放在一边。

周道森将食材收拾了起来，打开冰箱一看，果然没有空间了，他在灶台上找了一个盘子，又看到垃圾桶里倒掉的失败品，不悦道：“这属于浪费食物了。”

虞贞看了眼垃圾桶，致歉道：“我以后不这样了。”

周道森把包着保鲜膜的食物都摆上了置物架，“拿到我冰箱里去，这么多东西，这两天不用做饭了，你要过来一起吃。”

虞贞帮忙收拾，点头说：“好。”

总不能全浪费了，也不知能搁几天，天气这样热。

二人收拾了厨房，留下今天中午要吃的几盘菜，虞贞长了记性，收拾起来没完没了，等厨房收拾妥当，菜都凉透了。

周道森端着几盘菜在微波炉里加热，反靠在旁边等着，虞贞站在冰箱那儿，垂着头，心里愧疚。

在今天以前，周道森完全没想过虞贞是个不会谈恋爱的人，他之前的表现怎么看也不可能是没谈过恋爱的，他连陆平威都能对付，对付他周道森这种情感经验为零的，该是易如反掌才对，虞贞那么会调情。但跟自己在一块之后，小猫就好像变得迟钝了，周道森深知那不可能是虞贞的问题，只有自己的原因。

是自己太过沉闷吗？所以虞贞跟他在一起才会变得无趣而迟钝，听话而安分？这样的话又能持续多久呢，压抑自己的本性而讨好他，按照他的标准走，不敢有什么大胆的动作，拘谨的恋爱模式不是彼此想要的，但周道森不知道该怎么改变。

他只是希望双方能够自然一些，尽管提出来了，但改变状态需要时间，具体需要多久谁也不能确定，周道森瞄着虞贞，虞贞垂眸颔首看着地板，内心纠葛的东西显而易见。

“叮——”

微波炉停止运转，周道森没有动作，虞贞走过来，刚打开微波炉的门，一只手贴住了他的脸颊，虞贞愣了愣，抬起头看向周道森。

“明天去约会，好不好？”周道森突然提议，没有任何征兆。

虞贞眼睛亮了起来：“去哪儿？”

他对突如其来的安排表示诧异。

周道森拨了拨他的头发：“不知道，等我回去规划一下，或者你有想去的地方，也可以跟我提。”

虞贞沉思了会儿，在谈恋爱之前，他就有很多想和周道森一块去探索的地方，谈恋爱之后却完全没有想过了，脑海里那些地方都丢到了九霄云外去了，突然一想，他只能想到一个地方：“我只知道有个在新建的水上乐园。”

周道森也知道：“你想去吗？”

虞贞摇摇头：“不知道，我没去过那地方，会不会太幼稚？”

他玩的都是成年人的东西，他很小就浸淫在名利场里了，游乐园这种地方他小时候没机会去，出道了更没有。

周道森说：“我回去查一下，能去我们就去，至于幼稚不幼稚的，懒得在意。”

虞贞眉眼欣喜了几分：“那我们就去那儿吧，其实去哪儿不重要，只要我们一起，哪儿都行。”

“哪都行啊，”周道森拨开虞贞的手，戴着防烫手套将盘子端了出来，“那我可就随便了。”

“你不用花心思，”虞贞追着他说：“我跟你一起在路边看看风景也行。”

周道森将盘子搁在餐桌，挑眉：“这么纵容我？”

虞贞低眸说：“我追你，应该的。”

周道森拉过椅子坐下，高脚凳不会导致视线不平衡，他敞开腿，拉虞贞在怀里，“你说你追我，我不认。”

虞贞蹙起眉，争辩道：“本来就是我追你啊。”这不是事实吗？

周道森反驳：“人家追人都送花送礼物的，你送过我什么？”

经此一提，虞贞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好像真的没有送过周道森什么，他们连定情信物都没有，好像……就是自己在单方面骚扰对方？虞贞语塞。

周道森瞄他知趣的眉眼，握住他的腰肢说：“什么都没有送过我，还敢说追我。”

虞贞头脑风暴，立刻补救道：“想起来了，我送过你蛋糕啊，就是你没要……你还给别人了。”

周道森问：“你怎么知道的？”

虞贞计较起来：“我看见了。”

他眼睛多毒啊，自己送的蛋糕还以为打动了周道森，转头周道森就把蛋糕给别人了，他发现时气的要死，第一时间就是揣测接手蛋糕的人和周道森是什么关系，一打听才知道那小嫩模是陆平威的男朋友，跟周道森没有什么关系。

可小嫩模颇有姿色，虞贞恶劣地想，周道森该不会内部消化，跟那小嫩模有一腿吧，保不齐呢，不然为什么送给那个姿色不错的小模特？陆平威还在呢，也轮不到他送啊。

哪怕知道小嫩模和陆平威的关系后，虞贞对那小嫩模依然有敌意，或许是同行相斥吧，他就不喜欢那个小嫩模。

周道森哪知道虞贞心里转了这么多个弯，因此在回答上也没有太过谨慎：“他喜欢吃就给他了，他爱吃甜品，我又不爱吃。”

“你喜欢他吗？”虞贞追问。

周道森眉头一挑：“什么？”

虞贞看着周道森的眼睛，含着敌意：“那你为什么不给别人，就给他？”

周道森反应了会儿，才听出这话的意思来，他跟不上虞贞的脑回路，这个问题格外得愚蠢：“他是陆平威的，我喜欢他干什么？”

“他有姿色啊，你们那些人里，我瞧他是最亮眼的了。”虞贞注重容貌。

“那只能说明陆少爷眼光毒，吃得好，跟我有什么干系？有点姿色的我就喜欢，我成什么人了？一个你不够我鬼迷心窍的？”周道森的语气严肃，这话不像调情，倒像教训。

其实虞贞心里更倾向于周道森跟小嫩模什么关系也没有，可感性和理性不是一回事，当下氛围又好，他就想听周道森哄哄他，追问道：“那你觉得我跟他，谁好看啊？”

他玩起雄竞了，小半生以来，虞贞从来没问过别人这个问题，他是时尚圈的宠儿，公司的第一手资源永远先给到他，金主点吃饭也是要他陪着，这已经很说明问题，全熙往他的方向整，处处都是他这张脸的证明，但那些人不能跟周道森比，虞贞只想听周道森的甜言蜜语。

可讲甜言蜜语是需要本事的，一不小心就会变成油嘴滑舌，显然周道森也做不来那样的人，哪怕他心里丝毫没有犹豫，嘴上也不会大肆赞扬，只认真丢出一个字：“你。”

虞贞不满，扶着周道森的肩膀，要求道：“你多说一点。”

小猫要听甜言蜜语，要听夸奖，满眼的期待，周道森认可虞贞的皮囊，可对皮囊大加赞赏的话却组织不出多少来，这是一个难题，他说不说得出来又是另一个难题。

他从小受到的教育，是关注一个人的内在和才华，涵养和素质，各方面都可以成为他欣赏的地方，唯有皮囊，被教育是肤浅的，不入流的，不该去追求的，要他一下子说许多皮囊上的美话，周道森完不成这个任务。

但他又不想让小猫失望。

想了会，周道森说：“我看他没有感觉，我连他名字都不知道，可我对你有庸俗的欲望。”

周道森拨了按虞贞的发丝：“我会梦你，深夜里，会想着你放松。”

虞贞望着周道森，就这么简单的两句话，已经让他浑身都开始发热了，他轻喘一声，应了声：“嗯。”

周道森说：“嗯什么？”

虞贞大方地说：“……我也是。”

他对周道森的情感来源就是这么肤浅，他就是想睡周道森，之前是，现在也是，深夜更是一发不可收拾，他身体上有问题，他会比周道森更疯狂。

微波炉里捞出来的菜又冷了，两个人却被这话题勾得没心情搭理别的了。

周道森敞开腿，让虞贞站在他的身前，那段腰抵着他的手指，纤细而脆弱，宽大的衣服罩住曲线秀美的身躯，周道森目光沉了几分：“怎么办呢。”

虞贞没有听清，周道森这句话声音太低了，像梦呓似的，“嗯？”

周道森揽住他的腰，说了声：“没事。”

怎么办，这么瘦的身体，看起来根本就吃不下去，就算能，估计也要被折腾的不成样子了，他可不想把他的小猫给玩死。

周道森无可奈何，心思沉重，面上没有任何露馅：“吃饭吧。”

虞贞得到了心满意足的答案，不再为难他：“嗯。”

他们收拾餐桌，共用了这顿丰盛的午餐。

周道森去上海的事没有下落，最着急的莫过于他的家人，法考已经过了，上海那边周教授也给安排好了，只等着周道森过去，左等右等没个消息，隔了几天，周道森给家里的话是迟早的事，他会过去，但不会走家里的门路。

并非他人有多正直，他只是不想跟父亲的人有所牵扯，他想自己去摸索，政法这条路能走多远是多远，过去和父亲共事的人算他的长辈，处处都要受限，还容易往家里报消息，周道森就算能够应付，也排斥行踪被锁定这件事。

“我说我会去的，我的路我自己走，什么时候去也由我自己安排，您安心做您的周教授，忙您的事，我的事不劳家里费心，”周道森抽了一根烟，含在嘴里，另一手扶着手机，站在阳台边讲话，“跟段晨他们有什么关系？不相干。”

吃完饭周道森没有回去，就待在了虞贞这里，虞贞兴致冲冲地在柜子里翻找衣服，为着明天的约会，他正找到一套时尚些的衣服，拿出来想问问周道森的意见，忽听到他在讲电话，电话内容从周道森的三言两语里也透露了一些，周道森在跟家里联系，聊的是去上海的事，虞贞兴致散了。

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提着那一套衣服，低头看桌子上周道森从图书馆带回来的书，《法律人chatGPT应用指南》，不懂，但看起来很复杂。

虞贞望着窗口的男人，他和周道森才刚在一块儿没几天，就面临着分别，时机架到了这个地方，为难着彼此。

桌子上的书本提醒着虞贞自己和周道森的差距，他很少自卑，但除了皮囊，他没有其他和周道森匹敌的东西，德行都落人一大截，在自己的行业里风生水起过也不能支撑他的底气，他和周道森压根就不是一类人，这个认知此前早有，可皮囊和才华在世人眼里就是有高下之分。

在碰到周道森之前，虞贞绝不会想到自己会和这样的男人在一起，他年轻不懂事时，想的是找一个姿色不错的有钱人，那样起码能对得起自己这副皮囊，再后来，他想的是找一个品行不错的老实人，托朋友给他介绍过一些，警察，医生，教师，金融精英，这些他都大大小小了解过，然而都对不上眼。

虞贞以为自己从时尚圈退了出来，眼光会恢复到一个正常的高度，他高估自己了，他要求还是很高，容貌有要求，身材有要求，品行也得端正，其他附加条件更是多得难以列举。

他挑剔，眼光被时尚圈那些人养高了，个个都是肌肉发达，身材比例完美的同性异性，偶尔还会接触些肤白貌美的名媛或明星人物，眼光能低下来才怪了。

遇到周道森的时候，他深觉自己找到了最贴合审美的人，可他们又有着不可磨灭的差距，他们太不一样了，他们是两个圈子两个路数的人，周道森那样的家风，他模特的身份估计和古时候官家看戏子没有不同。

虞贞偶尔会忘记周道森的出身，陆平威即使透露过他，周道森的家风有多严格，他依然不认为那是一道难题，彼此才是最重要的。

虞贞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沉默不语。

周道森接完电话，一根烟也差不多了，他灭了香烟，回头看见虞贞坐在沙发上发呆，他走到沙发背后，手臂横在椅背，指腹贴着虞贞的头皮，轻巧地勾起一缕发丝。

“想什么？”他们的沟通是有用的，周道森明确感知到他和虞贞的氛围在变自然。

虞贞抬头看他：“你打完电话了？”

周道森的手顺着发丝移到虞贞的脸上，一遍遍抚他的眼角：“我爸打过来的，没大事。”

虞贞的睫毛颤动，由着周道森的手指刮他的眼角，仰起头看着对方，那眼睛波光粼粼的，似一潭晴空下的湖水，“我们明天，别去了。”

周道森沿着虞贞的脸庞画圈，精妙的面庞爱不释手：“原因？”

虞贞捞了一个抱枕在腿上，捏了捏：“其实也没什么好玩的，游乐园那种地方又不是没去过，小孩去的地方，不玩也行。”

如果周道森要走，他不希望剩下的时间里，都将时光交付在别处，他只想看着他，大眼瞪小眼也好。

周道森将手机扔在桌子上：“你不想去游乐园，可以换地方，朝海这么大，怕什么没地方逛。”

虞贞摇头：“不去了吧，待在家里挺好的，喏，你不是拿了书吗，你看书吧。”

周道森压低眉头，他从沙发后面绕过来，坐在了虞贞旁边，捞过那一套压在虞贞腿下的衣服，问道：“找好了？”

虞贞望着周道森，不说话。

周道森将衣服拽出来，撑起来看了看，夏季套装，休闲长裤和设计复杂的上衣，袖子中间是断裂的，像一件短袖连接着袖套，手肘那部分是镂空的。

“穿给我看看。”周道森把衣服递给他。

虞贞欲言又止，周道森的语气像命令，他也许没有这个意思，可这个男人的每一句话听起来都带着强势似的。

虞贞无动于衷，接着衣服在手里也不行动，周道森问：“要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