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我们玩个游戏。(2 / 2)

难言之欲 白绛 5555 字 1天前

周道森会想见到他吗?

陆平威说,周道森还在恨他啊。

那天的视频不欢而散,此后周道森的电话就打不通了,他一定在恨自己,怎么办呢?待会见到他该怎么办啊,虞贞后知后觉,忽然紧张起来。

该比他更感到紧张的是陆平威,在战场上他和段晨可谓是谎报军情的罪孽,周道森委托他们盯着虞贞,可他们报喜不报忧,信息对不上号,陆平威只能祈祷周道森别那么锐利,祈祷虞贞表现得健康一点。

可是让一个心理备受打击的人表现出健康的模样来是否太过苛刻?陆平威左想右想,没得逃避,他和虞贞总要死一个的。

虞贞在机场等了很久,他让陆平威离开,陆平威不肯,虞贞自己意识不到自己的状态有多差劲,陆平威担心他前脚刚走,虞贞就会被抬上担架。

他们一起等周道森,上海的雨好大,虞贞新换的裤子都湿了。

上海好冷,虞贞只站了一会儿,就想要感冒了。

恋人跨越千里来看自己,是让人高兴的,去往机场接人的路上无数人都是高兴的,但周道森不是。

他把车子开得很慢,明明早就可以抵达,但他并不想那么快抵达,他思念虞贞,可他不想听虞贞说剜心的话,说他们不是一条路上的人,趁早断了,别痴心妄想了。

在见到虞贞以前,周道森脑子里是乱的。

机场的人进进出出,埋没了许多的身影,周道森抵达机场,沿着通行方向,鞋面踏过雨水,吃了冷风的他不断地咳嗽,周道森撑着一把雨伞,在人群里扫视,心跳没来由地加速,随后踏破纷乱的人影,目光聚焦在纤瘦的躯体上,那个人影一度让周道森晃了眼,他凝视眉头,看着颔首立在那儿的病恹恹的人。

“虞贞?”

周道森对虞贞的情况丝毫不知,在陆平威送虞贞来的那个晚上,他看到满身狼藉的小猫,尽管他穿着新装,也无法遮掩一身的憔悴,虚浮着脚步似倒不倒,小猫抬起头望向他,目光空洞,被虞贞在机场扑了个满怀的时候,周道森都是愣的。

陆平威开了私人航线送虞贞来这里,什么也没有带,只带了虞贞一个人,哪怕来之前他提醒虞贞收拾收拾,就算为了周道森少操心,也没能挡住周道森锐利的眼眸发现异样,他把虞贞紧紧抱在怀里,所有的委屈和怒火都顷刻间瓦解,烟消云散。

没有人告诉他,虞贞已经快崩溃了。

他离开时鲜亮的猫儿,已经是垂死挣扎了。

“周哥!”虞贞抱住周道森,深深埋进他的怀里,闷起头,紧张,惶恐,不安,都被一个温暖的怀抱吃掉,无影无踪。

周道森紧紧拥住夜色里纤瘦的躯体,所有疑问都被压了下去,自我的情绪被悄无声息地按压,顶上来的除了心疼,别无他意。

他抬头看向陆平威,后者心虚而又局促地避开了目光。

虞贞那天夜里在周道森怀里哭了很久,哭得声嘶力竭,陆平威来了上海,是为了送虞贞,也是为了向周道森致歉。

对虞贞在看心理医生这件事,他们只字未提,而周道森在机场射过来的那一眼,陆平威明白,什么都瞒不住了。

他与段晨种种商量之后为周道森考虑的说辞,都助长了在机场夜里,周道森和虞贞见面,相拥时而沸腾的暴虐因子,他的手指插进虞贞的发丝里,将那只丧失生命力的玛丽猫紧紧拥在怀中,虞贞脆弱的,让周道森总以为下一秒,他就会死在他的怀里。

因距离而无法了解透彻的事情,因距离所产生的所有疑问和隔阂,都在一个拥抱中化解了,仅仅两个月而已,周道森觉得,他已经感受不到小猫的呼吸了。

他永远不会忘记这个夜晚,忘记虞贞在他怀里的温度,他等着教训人的气势被冲得一干二净,天旋地转,周道森头昏脑涨,神经胀痛,却又有着失而复得般的窃喜与侥幸,他很高兴,也很愧疚。

凌晨两点的夜里,客厅的灯卖力地照射着,印出男人脸上的颓废和忧心。

陆平威站在一边,周道森没有给他倒茶,也没有说致谢的话,头一回,他失了待客之道。

陆平威当然不介意,他知道周道森在头脑风暴些什么,声音虚了些,却很有担当地承担了那些事:“是我让老段别说的,我担心你在上海刚站稳脚跟,就为着他的事情失了理智,我知道你一定会那样做,因为就连我这种人渣,在看到他那副鬼样子的时候,都在为他担心。”

陆平威一时分不清是不是皮囊的问题,是不是因为虞贞长得太好了,因此他的负面更让人忧心,他的眉头和眼泪更让人心疼,他很少心疼别人,他一贯自私,却为虞贞揪了一晚上的心。

他不爱虞贞,一个不爱虞贞的人,都可以被他的眼泪打败,周道森是不可以看到虞贞的异样的,他会干出不理智的事儿来。

陆平威一直认为明媚自负的虞贞是最让人心动的,原来最让人心动的是他的颓丧和眼泪,他没爱过任何人,他看着虞贞的眼泪,却有着为其赴汤蹈火的冲动,陆平威纵横情场多年来,也无法回答一个问题,就是人会不会因为怜悯而爱上一个人,那听起来太病态了。

“老段查了,没什么事的,他那是生理问题,只不过因为思念你上升成了心理问题,过两天就没事了,而且还有心理医生的干预,本就不是大问题,所以我没说,”陆平威压低声音,“当然,你要是怪我们我也能理解,周哥,我和老段是为了你好,我是对虞贞动过心思,可我也不是非他不可,我没有必要为了他去让你忧心,你的事业最重要,我们认识这么久了,你心里有些事我不说,但我也是懂的,周教授催你那么久了,你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来上海发展,你有一身本领,可不能因为一个谈了没几天的男朋友毁了。”

陆平威和段晨都是局外人,在虞贞和周道森之间,他们是懂得站队的,没人觉得周道森和虞贞会长久,他们完全是两条路,迟早都是要分开的,那么虞贞的情况周道森不需要知道的特别清楚,保证不出事的情况下隐瞒就够了,段晨脑子是清醒的,陆平威只会比他更清醒。

把虞贞的事情整理成资料,塞进周道森的邮箱,陆平威想侧面表达的是,虞贞过去玩的很花哨,他可能并不珍惜这段感情,所以他很快就变心了,计划着分手。但周道森如何理解他就揣测不到了,他只是为了提醒周道森,至于周道森做怎样的决定,要不要跟虞贞继续,还是对虞贞设防,陆平威把这个选择权交给周道森自己,让他自己判断。

哪怕他看出虞贞或许心中有隐情,也对这些看法只字不提,他希望周道森头脑清醒,而不是因着怜悯,做出错上加错的事。

虞贞可以跟他在一起,甚至可以跟段晨在一起,那个人就不能是周道森,现在的风平浪静不是真实的,快刀斩乱麻,等周家发现事情只会更棘手。

陆平威站在局外人的角度,所思所想没有任何问题,他的话很有技巧,隐去了一些私心,但他知道那是瞒不过周道森的,虞贞的状态很快就会在周道森脑海里形成一个逻辑环,解释所有的动机。

“怪你?”周道森看着窗外泼墨的夜,凝重地说:“这是我的问题。”

是他的独断专行制造出来的问题,是他的失察制造出来的问题,是他把虞贞推进了火坑里,把虞贞留在朝海的决定是错的,他来到上海的决定也是错的。

陆平威感受到了周道森身上的暴虐因子,他很快扫视了一眼周道森,周道森的手上有伤,不知何时制造的,拳击台上淬炼的男人即使套上西装也抚不平骨子里的暴力。

“这不是任何人的问题,这是他自己的问题,”陆平威拉偏架,“他心理有问题,这是他自己给自己设的套,他自己缠住了自己的脖子,他的过去摆在那里,如果一定要怪一个人,那就怪过去凌辱过他的人,你不应该为他承担这份责任。”

陆平威是多情的,也是无情的。

周道森始终盯着窗外的夜色,他陷入巨大的自愧里,感到无比窒息:“我没有在为他承担责任,我是他男朋友,平威,不是吗?你站在自己的立场有自己的考虑,我没有资格责怪你对我不诚,我该反省的是我自己,大意和自负让我害了他,我以为用心经营就不会因为异地而产生影响,我以为我和他对彼此都足够真诚,就不会产生误解,我错了。”

他们和大多数的情侣一样,会因为距离产生误解,会因为距离而导致消息的滞后,因为距离,也无法朝夕相见那般,及时察觉恋人的异样,给予适当地关心。科技再如何发达,机器也只是机器,镜头不是肉眼,他无法在视频里发觉虞贞的心理状态,就像虞贞也没有发现那天在视频里,他正高烧不退。

消息的来源信息的掌握,只来自彼此或他人的嘴里。

“给他看病的医生是谁?”周道森沉默片刻后又问。

“叫李佑。”陆平威说。

“你有他的联系方式吗?”

“有。”陆平威特意留了一手。

“给我吧。”周道森不再依靠任何人,也不再信任任何人,他要全权接管虞贞的一切。

“明天再说吧,”陆平威担心地说,“你脸色很差周哥,你发烧了吧?”

“嗯,给我。”周道森不想重复,他没有心神。

陆平威顿了顿,把手机翻出来,联系方式推给了周道森。

“你回去吧,”周道森将联系方式复制下来,到通话界面,“谢谢,我会抽时间出来感谢你和老段的,我没心情送你出去了,抱歉。”

陆平威看他走到一边,手机移到了耳畔。

任务完成了,他该离开了,陆平威走出去两步,又停了下来,深吸一口气,回头,“周哥,我有句话提醒你。”

周道森回眸看他。

陆平威往卧室看了一眼:“不管是什么原因,是他先放弃了你。”

言尽于此,许多话不必挑得太明白,简而言之,陆平威不相信虞贞没有私心。

周道森凝视着陆平威,那双眼睛是平静的,毫无波澜,电话通了,他回过头,好似根本没把所谓过来人的提醒放在眼里。

陆平威退出房门,不再逗留,他言尽于此,周道森有一套自己的认知,他不用说太多。

客厅里只剩下周道森一个人。

他坐在桌沿,摸了一支香烟点燃,对着泼墨的黑夜,和李佑聊着。支撑他三天来逃离病床的劲头泄了,他被负罪感裹挟,每一口香烟都毫无章法地呛到了自己。

李佑的每一句话,无疑都在给他的疾病添砖加瓦,周道森摸了摸额头,烧的有点厉害,他倒咖啡给自己提神,他从没有感到两个月这么长,三天的时间可以活得那么累。

他和虞贞互相折磨,都有罪。

凌晨四点,雨断断续续地下着,又小片刻地停了。

虞贞睁开眼睛,由着窗户泄进来的一丝光亮而感到身体发冷,他本能去掖被子,这段日子来,他的睡眠总是乱糟糟的,他又在夜半醒来了,但今晚和以往不同,他在周道森的身边了。

他不了解这个房子的构造,在稀里糊涂看到了窗户前的黑影时,他惊颤了一下,抬起身来,记忆一点点钻入脑海里,他想起这里是上海,这里是有周道森的地方。

虞贞的心情复杂了起来。

凌晨四点,窗户上挂着细密的雨丝,男人坐在一张沙发上,屋子里没有开灯,只能借月色,可天上没有一颗星星,四周都是暗沉沉的,只有手机偶尔亮起来的一丝光亮。

周道森只穿了一条休闲裤,身影被夜色描出微妙的色情,他上半身一件衣服也没穿,光着膀子坐在那儿,手上不停地拉扯着一根编织绳,和绳子上的宝石,面前是繁琐的文件和档案,掉到了脚边去。

虞贞摸黑从床上下来,他没有找到鞋子,也不懂房间构造,所以也不知灯的方向,他凭借小心来到落地窗前,脚边好像踩到了什么发出沙沙的声响,厚重的办公桌是周道森这两个月以来与他通话的地方。

三天前,周道森说要查他。

现下了解多少,虞贞不能得知,桌子上的文件里是否有他肮脏的过往,他也不知,他只记得一件事,周道森没有接听他的电话,陆平威说,周道森还在恨他。

周道森介意他计划分手的事情,没有哪个恋人会不介意,从他们定下关系开始,周道森投入又努力,为这段露水之缘覆上了不该有的认真和心力,他是感情上的初学者,却比大多数人做的要好得多了,可是虞贞跟他不是一条心,他始终记得他们是两路人,也始终记得他们迟早会分道扬镳,计划分手这件事不是空穴来风,是认真的。

周道森凭什么不恼他啊?

虞贞面对认真的周道森有着本能地惶恐,更别说恼火的状态下,激情纠葛的拥抱之后,他们还要面对现实,横在他们之间的问题不会悄无声息地消失。

在来之前,虞贞做好了被审判的准备,现在也依然作数,他乖乖地站在那里,一言不发,等待惩处。

周道森在夜色里开口询问:“没有话想对我说吗?”

八面玲珑的猫儿被抓住了把柄,没得辩解,虞贞望着桌子上的资料,脚底或许还踩着自己的过去。

他沉默不语。

“不要跟我分手了吗?”周道森抬起眼眸,指腹压在宝石的中心,声线低沉,“我就在这里。”

虞贞抿抿唇,无从辩解。

开视频不敢承认的事,当面更不敢。

周道森的磁场很强大,也很可怕,什么都可能听到,导致虞贞心神不安,喉咙在暗处滚动,他不怕惩处,但他怕计划的事情成功,时过境迁,他现在不再期盼着周道森的决绝,他怕周道森也跟他一样放弃了。

“阿贞,我跟你玩个游戏好不好。”周道森握住了他的手腕,揽住了他的腰,虞贞双手触上他的肩膀,发现可怕的寒凉,令他心忧。

周道森拥着他的腰,双臂像蟒蛇那样缠住纤细的腰段,虞贞一只腿扣在了沙发椅的中间,手臂触碰到周道森的脸颊,冰火两重天,周道森的耳畔和面庞都烫得可怕。

在虞贞为他的肌肤温度出神忧心的时候,手被抓住,凉冰冰的东西套在了他的手上,周道森握住他的手指,轻轻覆了一个吻,随后用虞贞无法辨别玩笑与否的口吻说:“我们来玩闪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