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道森在工作中接到了家里来的电话。

父亲询问他是否需要帮助, 在上海的工作如何，顺利吗，有没有去看过妹妹, 周道森一一交代, 不报告太多，也不做隐瞒, 父亲有分寸，叮嘱了他几句, 周道森都应承着。

这些事里唯有一件没做的, 那就是去看望周谈希，工作的繁忙导致周道森没有时间到处跑, 联系也少了，他给虞贞发消息会晚一点回去，傍晚去姑姑的事务所里看了周谈希。

姑姑的事务所不如恒泰, 却也是业界内有名声的, 手底下的人才同样不少, 工作环境严肃，每个人都带着明确的目标, 个个低着头审理自己接手的案子。

周道森也很久没见姑姑了, 这一趟来看周谈希, 自然不能将姑姑排除在外, 他带了些姑姑会喜欢的礼物，来到她的办公室前，敲了敲门。

办公室里的姑姑正皱着眉看电脑，余光扫视到门前的人, 立马精神地舒展开了眉眼：“凡森，你怎么来了？”

周道森停在门前：“奉命过来查看周谈希的工作情况, 顺道来看看您。”

“哎呀，快进来！”姑姑热情地说：“我听你爸说你进恒泰了，一直没抽出时间去看看你，怎么样啊？工作顺利不？”

“挺好的，能适应。”

“让你来我这儿你不愿意，不过恒泰也好。”姑姑遗憾道：“谈希今天不在啊，等会，我发个消息问问她大概什么时候回来，你坐下，姑姑跟你聊聊。”

姑姑拿起手机联系起了周谈希。

周道森找了个沙发坐下，姑姑一边发消息一边招呼人倒水，周道森抬头说：“不用，我自己来。”

姑姑一通忙活才在一边坐下，看着周道森的目光格外欣赏：“哎呀，好久没见你了，早上我还问希希呢，希希说你在上海，我这受理了一个大案件，上下都跟着忙，没去看你，这次怎么下定决心来上海了？不玩拳击了？”

周道森说：“没时间了，得干点正事。”

姑姑笑说：“你说你，一毕业就该来的，耽误了这么久，希希说你升职了，这么快？看来你干得不错。”

“累得很，”周道森说：“着不了家。”

“刚开始就是这样的，再等几年，稳定下来就好了，你有本事，姑姑知道，早晚这行业里有你的立足之地。”姑姑的欣赏之情收不住，问东问西，周道森也没有不耐烦，这一圈亲戚里，最亲近的也是姑姑了。

周道森问起姑姑的生活。

他姑姑很早就离婚了，自己带着女儿生活，跟前夫还有联系，在女儿生日或特别节日时，两个人会聚在一起，体面分开的，没有大的矛盾。

“他前两天来看过我，叙了会旧，不过都离婚了，再老这么见面也不好，我没让他来了。”姑姑三两句又绕到了周道森的身上，“你姑姑这些事都是老生常谈了，跟姑姑说说你，你怎么样？老大不小了，一次恋爱都没谈过，这可不行啊，生这么帅干什么老一个人，听姑姑的，在单位里找一个，或者姑姑给你介绍一个。”

“我不着急。”

“你还不着急？凡森，认真的，大好年华别都这么浪费了，工作自然重要，可你也别忘了自己的生活，你这身皮囊哪有小姑娘不喜欢的？我这儿就有个特棒的女孩，你看了绝对喜欢，我这就让她过来介绍你们认识……”

姑姑说完站起身，周道森也站了起来，拉住了姑姑的胳膊，“真不用，我有了。”

姑姑瞪大眼：“什么？”

周道森严肃地说：“嗯，我有喜欢的人了，只是还没告诉家里。”

“那怎么不说啊？你爸妈也挺为这事着急的，”姑姑看他有所顾忌的样子，试探地问：“怎么了？是什么地方不太合适？”

“很合适，我喜欢他。”周道森没有谈过恋爱，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姑姑稍稍愣了一下，“但我家里人应该不太能接受，姑姑先替我保密吧。”

姑姑心里有数了，周道森的家教有多严格，她是最清楚的，她自己就是受到那样的教育出来的，做事严谨，不能马虎，周道森如此顾忌，恐怕是身份不大对称。

“哎呀没事，姑姑不是以前了，人品好就行，家世什么的也不重要了，我哥给你设定的那些条条框框，你也别太在意了。”姑姑劝他，想打听些对方的身份来，奈何周道森嘴巴严得很，没有翘出任何有效的信息。

周道森在姑姑这里待了会，周谈希回来了，赶上他离开，周谈希正好出去送了周道森，两个人公事私事掺和着聊。

周谈希是知情人，悄悄地问：“哥，你跟嫂子，还好吧？”

叫嫂子不是周道森让的，是周谈希自己这么叫的，周道森没有选择纠正。

“挺好的。”

周谈希又问：“那你打算怎么办啊？”家里是肯定不允许的，周谈希不用看见，靠想象就能描绘那场腥风血雨。

“妈给我打电话了，叫我有合适的给你留心着，她也挺操心你的终身大事，我替你应付了过去，说忙，不过这也不是办法。”

“我知道。”周道森冷静地应。

周谈希叹了口气，看她哥的神情，不用多嘱咐，这事的棘手程度显而易见，一时解决不了，周谈希别开了话题：“我今天碰见小韦哥了，他知道你来上海了，说是要去拜访你，问我要了你的地址。”

“你给他了？”

“给了啊，”周谈希说：“哥我知道小韦哥他干的那些事不大好，可咱们这行业也不好做的，他总不能被饿死对不对？”

周谈希和钟韦的交情不深，容易被钟韦两句话蒙骗过去，周道森打从看清了钟韦的秉性，就不再与之来往，可妹妹并不能完全了解钟韦，会为钟韦开脱。

“小韦哥还是很关心你的，你说你们俩以前在华政的时候多好，他经常来咱们家，爸爸也挺喜欢他，我真认为你应该跟他一起搞事务所的，你们俩这块都厉害，肯定能把事务所搞的跟姑姑一样漂亮。”周谈希憧憬的眼神，“其实一开始，我特想进小韦哥的事务所的，但你没去，我也不好意思去，我支持小韦哥单干，可你要是不去我也不会去的，让我感到遗憾的是你们俩就这样分道扬镳了。”

周道森心里有事，面上对这些不大感兴趣：“他不会觉得可惜，我们不是一路人。”

钟韦的嘴巴厉害，能蒙骗不少人，“华政双霸”的传闻是过去式了，周道森不会阻止别人追求他眼里的名和利，他们的理想差距过大，认知也大不相同，侵害受害者权益的事情，钟韦已经发挥得淋漓尽致了，不是那么一星半点可以解释的。

周谈希却对此持有不同的看法：“你这么说，我倒不理解了，我觉得小韦哥还是挺看重你们这段友情的，小韦哥很关心你啊哥，说不定有误会呢？你们聊聊，或许能挽救这段缘分。”

“我不缺那一个朋友，他与我才真的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不了解他，不要为他说话。”周道森态度冷了下来，周谈希当时就闭嘴了，抿抿唇，委屈巴巴。

“我走了，有事给我打电话，”周道森上了车，“你，周谈希。”

周谈希愣了愣，低头看过去。

周道森开着车窗，嘱咐她：“不要再往贫困山区跑了，你有理想是好事，不过你去过了，也该长记性了，你要是个男人我不会过多干扰你，但你是个女孩，这一次没事不代表下次没有，那些地方很危险，爸妈很担心，不许去了。”

周谈希点点头：“知道了哥。”

周道森握住方向盘，说了声回去吧，便开车离开了。

周谈希站在原地目送周道森的车远去，她的理想推崇失败了，她差点儿被贫困山区的人欺负，幸好一早有哥哥的人跟着，即使周道森不这么说，她也长了记性，不会再去那些地方了。

周谈希感到后怕，也认清了现实，听话了许多。

周道森记挂着虞贞，没有太耽误功夫，从姑姑那儿回来之后，虞贞也已经下班了。

他推开门，卧室里的灯亮着，周道森走过去，看到虞贞低头捧着他的书在读，专心地没有发现他的影子。

周道森悄悄地进来，把半杯凉了的水续上，杯子撞击桌板的声音才惊扰到虞贞，虞贞抬起头，周道森问他：“在看什么？”

虞贞露出一张笑脸：“学习呀。”

周道森：“什么说法？”

虞贞抱着书本往沙发上一靠：“单纯觉得自己懂得太少了，来恶补一下文化，怕周哥将来嫌弃我。”

周道森提着水杯递到他的唇边，虞贞就势喝了一口，周道森说：“又是情趣？”

虞贞捧着书说：“这是真心话。”

周道森喝了口水，脱下了外套，搭在一边：“现在提这个有点晚了，应该在我对你见色起意的时候提出这个矛盾点来。”

他在一边坐下。

虞贞抱着书本来到他腿上，顺势躺在了他的胸膛，举着书本说：“周哥，教我读书吧，我高中文化的水平，差你一大截，你教我学英文吧，或者教我点大学的知识。”

“真心想学吗？”

“真心想学。”

周道森按住他的脑袋，低头嗅着虞贞的发丝，一天的劳累都被抚平了：“好，你学什么我都教你。”

虞贞仰起头看他：“会不会让你为难？你工作已经很累了。”

周道森说：“工作和教你读书不冲突，也不能比，你懂得更多了，我会安心些，想学什么？”

“先教我英文吧，”虞贞说：“我以前跑秀台都不知道那些人在说什么，我觉得会讲英文很酷，你教我吧，我也想酷酷的，而且我的工作应该可以用得到。”

周道森倒是一直有这个心，可虞贞没有提过，他也不想逼迫对方做什么，此时很是欣慰：“那明天就开始教你英文，今晚太晚了，不学了，过劳学习脑子会变笨的。”

虞贞惊诧：“真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