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开了车来,可他矫情,矫情地要人来接他。
周道森丢出两个字:“等着。”
虞贞靠着警局的大门,像一颗挺拔的松柏,双手操着棉服的口袋,静静地杵着。
纵容他的矫情,养坏了一只猫。
虞贞一步也没动,等到了周道森来。
车里开着暖烘烘的空调,周道森还是下了车,往虞贞的手上套了一个热水袋,虞贞从不用这东西。
周道森说:“抱好。”
虞贞矫情道:“烫。”
周道森固执地说:“不烫。”
热水袋已经冷了一些,在来的路上,临时在商店里借了电充热的,此时温度正好。
周道森问:“你的车在哪?”
虞贞抬了抬下巴。
周道森往一个方向看过去,迅速决定:“明天我找人弄回去,上车。”
虞贞往周道森的怀里栽,感受他的温度。
周道森按着他的发尾,往警局里看了一趟:“要死的人了,看她干嘛?”
“落井下石。”虞贞说:“痛快。”
周道森扣着他的鸭舌帽,热气洒在虞贞的头顶,“就这点出息了。”
虞贞笑了声:“都是你惯的。”
他的仇都被周道森报了,他还能做些什么?除了嘴上逞逞威风,撒撒泼,虞贞没活儿干了。
“后天有本地的秀展,来看我。”虞贞要求,他闭着眼睛,脊背有彻骨的寒凉。
周道森说:“你在本地的展,我落下过哪一场?”
虞贞勾起唇角,热水袋暖了他的手,心也跟着热了。
·
凛冬时节,上海办了一场盛大的秀场。
作为时尚圈炙手可热的男模特,虞贞应邀参加。Lunaire对舞台上的模特露出欣赏的目光,时隔多年,她灰飞烟灭的创作灵感逐渐复苏,近期爆出了不少创意性设计,让这个在服装设计行业地位稳固的首席设计师拿了个新鲜的大满贯。
秀台下头坐着各行各业的人才,对舞台上的模特们露出艳羡的目光,他们没有打分的资格,但一场秀谁最出彩,谁的服装最亮眼,有目共睹。
虞贞总是被安排压轴,他的台步肆意洒脱却不失专业性,他不再穿不符合性别的服装,也不再过分露肉,就足以博得无数的眼球,台下呼喊他的名字,每一声都在表达对他的欣赏和喜爱。
“Cyrus”这个名字,虞贞不在乎其背后意义,他不是任何人的傀儡,他会赋予这个名字独特的传说色彩。
创意性的服装,顶尖的身材比例,恰到好处的肤色和一张高奢的脸,足以让观众忘记上一秒出场的模特姓甚名谁,展示了什么,聚光灯围在超模的身边,虞贞驾驭那些灯光,就像鱼乘水。
观众席有人吹了口哨,虞贞近期接到了许多大佬的邀请,邀请他参加他们的宴会,但虞贞都推拒掉了。
年底不愿意接太多的新工作,新邀请,他跟张万舒提过了,张万舒答应了。
可是喜欢他的大佬就是喜欢,秀展结束来到后台请他,虞贞那时正在换衣服,一捧新鲜的九十九支玫瑰花送到背后,他从镜子里看男人倾慕的脸。
“真就不赏个脸?”
虞贞脱下外衣,动作小心翼翼,旁边还有别人,追求者脸皮颇厚,虞贞习以为常,应付自如:“晚上有安排了。”
男人追根究底:“什么安排?”
虞贞回过身,俯视着这一捧新鲜的玫瑰花,上头还带着露水,“周家的少爷请我吃饭,我不敢得罪他呀。”
男人蹙眉,虞贞推了推玫瑰说:“抱歉,陶总,让您破费了。”
男人不肯离去,一双眼睛里满满的爱慕。
虞贞换完衣服,从一边出来,周道森站在他的休息室边抽烟。
虞贞四处看了看,没有别人,他上前握住周道森的手腕,含了一口烟,畅快地说:“好烟。”
周道森往他来时的方向看过去:“玫瑰花呢?”
他什么都知道,但他也改变不了什么,成名就意味着更多的关注和喜欢,周道森不是小孩子,他心中有数。
虞贞说:“我又不爱他,才不收他的花。”
周道森静默,手上的香烟也没再抽,就这么静静地盯着虞贞。
虞贞抬起眼睛,一看便知他此时的不痛快,“你吃醋了?”
周道森明晃晃地说:“我今晚又睡不着了。”
他是成年人,不会不允许有人爱慕他的男朋友,可他会不痛快。
虞贞对周道森的反应驾轻就熟:“心眼怎么能这么小?我又没跟他吃饭,也没接花,两句话就散开了,这也要睡不着?”
“睡不着。”周道森堂而皇之地表达不爽。
虞贞抱住他的脖颈,在他唇边落下一个吻,捧住周道森的脸说:“那我就哄哄你,我多的是哄你的招。”
这一点虞贞可不是说大话,他总能把周道森的醋坛子打翻,然后又哄好他,让周道森夜半抱着他大汗淋漓,汹涌喘息,没别的功夫计较。
当天夜里,周道森弄了一捧艳红的玫瑰花放在了床头,花束是假的,虞贞可以近距离观赏,没有不舒服,他抱着花说:“周哥,你是真的很小气。”
在喜欢虞贞这件事上,周道森不会否认他的小气。
虞贞汗涔涔地趴在床上,抚摸着仿生花的花瓣,撑开它们说:“不过有一天你要是不小气了,我还要闹脾气。”
周道森坐在床边握他的脖颈,事后的脸有几分满足:“这个世界上最难治的,就是嫉妒和小气,别指望我改了。”
虞贞反身躺在他的大腿上,仰望着天花板,伸手触摸温热的脸颊和一滴汗水,让那汗水顺着自己的指尖滑落,小猫神情真挚地说:“周道森,我怎么就那么爱你。”
周道森看着他,爱欲难挡。
·
周婉如极力地说和了,但父亲的观念轻易不可动摇,尽管这些日子周道森有做解释,父亲的态度依然冷淡。
父子俩在电话里三言两语就要别人来说话,周教授再没管过周道森的私生活,甚至连他在上海的事业发展也不问了,通话像是例行公事,草草地了断,好像放弃了这个儿子。
周婉如说:“别着急,老爸需要时间,妈都已经被迫接受了,这是进步。”
周道森说:“我不着急,一辈子长着呢,我有的是时间跟他们耗。”
没有其他的解决办法,这是观念问题,孩子长大了,父母没有什么好的方式来要挟周道森,周教授也不是那样的人,只能靠时间来缓和关系,哪怕一辈子不接受,周道森也不强求。
年底家里互相通过电话,父亲的性子还是冷,母亲则好了许多,问周道森什么时候回去。
“今年不回去了,有事。”周道森没办法回家,这个消息对母亲是不友好的,母亲都能理解,让他自己看着办吧。
通完几个电话后,小猫也出来了。
虞贞刚从秀场出来,浓妆重抹,身边围着人要签名,他马虎地应付后,迫不及待地飞奔进周道森的车里。
“护照带了吗?签证,身份证……”
“我办事你不放心?上来。”周道森打开车门,虞贞绕到副驾去,身后的目光无数。
张万舒追出来,把外套递给虞贞:“丢三落四?”
虞贞立马接过自己的外套,对张万舒笑笑:“谢谢。”
张万舒说:“你到底要干什么?要这么多天的假。”
“保密。”虞贞上了副驾,对张万舒挥了挥手,车子从原地离开。
虞贞看着导航路线,他安分地坐在车里,周道森对他伸出手,虞贞把手递了过去,戒指相互碰撞,周道森让他把外套穿上。
虞贞的手心有些凉。
车子行驶到交叉路口,段晨打电话过来,问周道森今年还回不回来。
“不回去了。”周道森掉了个头,新的导航路线自动生成,他走了一条捷径。
虞贞坐在副驾穿衣服,看着沿途的风景,听着恋人和他的旧友聊天。
“工作很忙?”
“不忙。”周道森顿了顿说:“要去新西兰。
好朋友问他,去那儿做什么。
周道森扶着方向盘,彼时发现虞贞一缕秀发没扎好,他细致地捻起那缕头发,挂在恋人的耳后,用不曾有过的炫耀的口吻,低沉有力地说:“去结婚。”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