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常相见(三十一) Death Car……
“喂, 萩原,你有没有觉得,”伊达航用手肘捣捣身边的人, “降谷今天看起来好像很开心?”
萩原但笑不语。松田但笑不语。
伊达航大呼不满, “你们两个怎么都是这副表情?有什么事不要瞒着我啊!”
两人应声对视一眼。片刻后, 萩原笑容消失, 松田若有所思。
“喂!”伊达航抱住他们的肩膀开始摇晃,“在想什么呢!”
完蛋了,小阵平肯定想到了什么奇怪的方向……萩原闭闭眼睛, 决定先回答班长, “没什么没什么,研二酱觉得肯定是小降谷在为毕业典礼上的讲话开心呢。哎, 说起来,昨天睡懒觉都错过了,班长有没有试穿制服?看起来一定很帅气吧!”
“哦哦, 萩原你说那个,确实试了,”伊达航并不是真被转移开了注意力, 只是顺水推舟地不再提。他啪地打开随身的笔记本, 拿起里面夹着的小纸袋, 倒出两张拍立得,“错过了也没关系,看吧。我上身之后就拜托诸伏帮我拍了两张呢。”
松田用全新的眼光打量着他,“不愧是班长啊……是打算拿给娜塔莉小姐吗?”
“嗯, 给娜塔莉一张,再给我爸放家里一张,他说想看。”伊达航也不扭捏, 爽快地回答了,“你们帮我看看,拍得怎么样?”
[拍得特别好,]系统凑热闹,[未拆摆过的伊达航警校制服柄拍立得无捆直出,已设置库存,余量2!这个谷本系统能吃吗?哦原来是已经预留了……]
萩原:“系统亲,研二酱真的很好奇你的数据库。”
松田却已经眼尖地将拍立得举起来对光看了看,随后飞速翻到背面,“怎么用棕色彩笔画了只小熊?班长,你不会用错相纸了吧?”
这下伊达航扭捏起来了,赶紧面红耳赤地去夺相纸。恋爱专家研二酱已经猜到了大半,但也不阻拦,只是看着幼驯染追着班长锲而不舍地在问,“所以为什么是小熊啊班长!为什么啊——”-
警校食堂。
降谷零放下餐盘,满足地叹了口气,“下午再彩排一次,就可以专心等明天的毕业典礼了。真是累死我了——哎,景,你去哪?”
诸伏景光站起身来挥挥手,“零,不用等我,你先吃!我马上回来!”
降谷有些疑惑地睁圆了眼睛。片刻后,诸伏景光去而复返,提着两瓶饮料,“来,这瓶是零的!”
“嗯,零糖零脂零卡,确实是‘零’的。”
还没等降谷做出反应,路过的松田端着餐盘精准丢下一句嘲讽,撒腿就跑。降谷零叹口气,没去理会他,“谢谢……景怎么突然买饮料?”
“庆祝一下嘛,”诸伏景光打开瓶盖,撞了一下塑料的瓶颈算作是干杯,“因为零今天心情很好啊!”
那又不是什么值得庆祝的事——降谷零明智地把这句话咽了回去。他又和景光碰了一次瓶,才有些兴奋地压低声音开口,“我又收到前辈的信了!”
诸伏景光一愣,先就是有些担心地皱眉,“在哪里收到的?暗号都确认过的对吧。”
“是在那些膏药里……”降谷一带而过,然后重重点头,“他特地约我毕业典礼后去见面呢!抱歉,景,我可能不能带你去。”
他看见他的幼驯染一双猫眼弯起来。
“带我去干什么?”景光笑得直摇头,“那是前辈,又不是家里的长辈。估计他是想在毕业前再嘱托你一些事吧,毕竟……”
毕竟毕业后,我们就要去接受秘密培训了。
饮料瓶里的气泡争先恐后升起来,浮到液面上自爆。一代又一代的人。
诸伏景光停了停,换过一个话题,“不过零,典礼后我们五个肯定是要聚的。你能赶得回来吗?”-
“什么,典礼后你要玩消失?”松田的笑容逐渐狰狞,“萩,你应该知道我们已经订好了居酒屋的位置吧?”
半长发青年告饶般撑住幼驯染的膝盖,“小阵平——研二酱只会去一会儿,一小会儿!马上就回来!”
“多小一会儿?”松田捏起拳头比了比,“这么一会儿?”
萩原暴风摇头,“更小!两根烟的时间就回来了!”
松田仍然一脸怀疑。但看萩原只是可怜巴巴地一下一下抬眼看他,只好挥手,“行吧行吧,你尽管去。其他人那里,你自己去说。早点回来。”
[真是受不了你们人类,量词太不精准了,]系统啧啧有声,[两根烟的时间也得看是怎么吸、哪两根烟啊,万一是双子塔呢?]
萩原:“……”
“不过说起来,”松田看他发呆,懒懒散散地又问了一句,“萩,你典礼后到底是要去见什么人啊?”
半长发青年的脑海完全被双子塔占据了,闻言恍惚道,“哦,看我的孩子。”
松田:“啊?!”
[宿主——本系统要拉警报了!]电子音惨叫,[赶紧圆回去!]
“看我……我——我推的孩子。”萩原闭了闭眼,和静微笑,“研二酱去参加一个地下偶像的活动。”-
“啊?”
伊达航的手指反复摩挲着手机边缘,显然是为难得很。他却也没说什么重话,只是叹了口气,“典礼的时间是绝对不能改的?”
“哦哦……理解,理解,毕竟他们的时间安排都很紧……”鬼冢班的班长说了两句场面话,“我明白。但是,我想这对我们班的同学来说,一定会是终身的遗憾。哎,那就希望事件快点解决吧,我们马上也要走上警察岗位了,都能理解的。”
他挂断电话,看向早已经围过来的同学们,摇了摇头站起身来走上讲台,“大家——”
大家都是真心信服他们的班长,立刻安静下来等待着伊达航的通知。
[全体目光向我看齐我宣布个事!]系统给他配上了语音。
“有件事要遗憾地通知大家,”伊达航叹气,“明天的毕业典礼,鬼冢警官可能无法出席了。”
萩原脸色一白,立刻在心底问系统,“鬼冢教官出事了吗?”
[您放心,]系统赶紧回复,[在您的世界,长得丑的警察一般都没事。不用太担心他。]
萩原:“嗯……嗯?”
“鬼冢教官到群马县去协助处理事件,因为发生了桥梁断裂,他现在暂时被困在了路上,”伊达航一脸严肃,“桥梁修复需要两天时间,但毕业典礼就在明天上午。我刚才和校方沟通了一下,但他们以警视总监的时间安排很紧凑为由,拒绝推迟典礼。”
班长摇摇头,“我们恐怕不能在教官的见证下毕业了。”
“啊,这也太过分了!”一名同学义愤填膺地站起身来,“那岂不是合照上都不会出现鬼冢教官的脸了?就由我自告奋勇抱着他的照片吧!”
坐在他身旁的另一位同学也点头,“那我就抱着他的制服!凑一凑也能凑出一整个教官来了!”
伊达航:“……”
[哇,好先进的思想,]系统开始播放罐头掌声,[这样就可以随意调节教官的头身比了,好聪明。]
“抱歉,但我想知道,”伊达航亲切地搭住这两名同学的肩,“请问你们打算怎么拿到鬼冢教官的制服?”
他们毫无危机感,争相发言,“我们能撬开鬼冢教官的门!要不怎么拿走被没收的东西呢?”
伊达航保持着微笑,一手按一个脑袋,把他俩的额头撞在了一起。
“算了,”他说,“快毕业了,我会保密。”
同学们乱七八糟地欢呼着“班长最好了”三三两两散去,而细心的诸伏已经缓缓皱起眉头,“班长,按理说我们毕业前都见不到鬼冢教官了……你为什么还说你会保密?”
“我可没说见不到啊。”
伊达航指指手机,“让他们把教官所在的警用车辆定位发过来了。怎么样,要不要跟我去捞教官?一座桥而已,我相信萩原的车技应该没问题。”
“去!”四个声音齐齐响起来。
他们凑在一起制定方案。伊达航从笔记本里掏出地图对照,“……教官这个所在地有点麻烦啊。他不是在桥梁一侧,应该是堵在了桥梁前的高速路上。我们总不能开着直升机把他的车从空中抓走吧?”
“那怎么可能啊!”认真严谨的降谷零连忙摇头,“那么嚣张,绝对是犯罪分子才会做的事!”
系统:[噗咳咳咳咳咳咳咳。]
“不能把车带走的话,就只能把人拖出来带走了,然后留下一个替换的司机把警用车开回去,”诸伏冷静分析,“但我们五个也不能缺席毕业典礼啊。一个都不能少。”
“对,一个都不能少。”
迎着大家的目光,萩原研二神秘地笑笑,摸出手机,“你们放心吧,‘萩原’的车技,肯定没问题。”-
鬼冢八藏有些郁闷地敲着汽车的仪表盘。他办完事就马不停蹄地往回赶,但谁想到遇到前方桥梁断裂,直接被堵在了路上。前后都有车,根本进退不得。
本来他现在也不处理外勤。但毕竟是某位消失一年的老朋友突然现出踪迹……结果不仅没抓到“老朋友”,还让自己落入这种境地。
什么嘛,还以为这辈子只有一次卡脖子困境呢。那帮小兔崽子可都还等着我。
不过,这种念头也只是像水槽里浮起的碗那样晃了片刻,很快就被按下去了。只是毕业了又不是死了,着什么急,以后见面的日子尽有呢——鬼冢八藏这样想过一圈,也就笑起来,继续在车里百无聊赖地翻照片。
其实翻也翻不见。这些照片里,没有他那位老朋友的脸。
话说回来,如果是那位老朋友,应该很容易就能从这种困境中脱身。毕竟,他是一个有着自己的翅膀的人。
这样想着,他下意识地抬起头——然后,他再次看到了人在天上飞-
五分钟前。
[本系统已核算好时间和具体速度,]电子音谨慎地报备,[宿主,和千速女士的计算结果是一样的。]
“就这么说定了,”萩原千速干脆利落地扣好头盔,只露出飘逸的金色长发,“研二你在断桥两千五百米外起步发动汽车,到距离断桥的七百米的定位点时确保时速提升到一百五十迈,阵平解锁车顶固定给我打信号;我在你车顶上开始提速,落到对面路基,把鬼冢教官拖出来,启动研二写的自动驾驶程序,让他跟着摩托过桥,我去驾驶位替他。”
伊达航听得掌心出汗,“会不会太冒险了?”
“冒险才是常态!”千速飒爽地跨坐在固定在车顶的摩托上,“没关系!”
[没关系,]系统喃喃道,[Die job, death car.]
第32章 常相见(三十二) 祝你毕业快乐……
“那我就发动车子了?”
萩原按着计划踩下油门, 副驾驶的松田端出一副领航员读路书的架势,一本正经替他读秒。一开始还只有他的声音,后来萩原也跟着念, 再后来就是全车人一起——
“五!”
松田紧急焊接出来的轮胎固定架无比丝滑地解锁。千速发动摩托。松田挺得意地抛接了一下遥控器, 又赶紧放下。
“四!”
摩托的轰鸣声响彻车内。五个人都没说什么话。后座上的降谷和诸伏已经隔着必须坐在天窗下的班长把手紧紧交握在了一起, 而班长想把天窗打开吹死这群有幼驯染的。
“三!”
萩原稳稳踩着油门, 保持摩托在车顶上行进,给千速足够的加速距离。他这辈子都还没有把车开得这么平稳过,能有这一天真是可喜可贺。
“二!”
即使是松田也攥了一下自己的衣服下摆。摩托前轮经过车窗视野范围。
“一!”
摩托后轮经过车窗视野!保持平稳行进姿态, 成功落到断桥对面!
降谷零看着萩原千速头盔下飘散的长发, 微微出神。
“——零!”
降谷零下意识一抬头,“啊?这个数字没有内容吧?”
“小降谷/降谷/零你别管!”其余四人齐声说, “就是想喊!”
“喂!”
他们在桥梁另一侧紧张刺激地等着。片刻后,面如土色的鬼冢教官从天而降。
[啊啊啊!]系统看着摩托冒着烟带人栽过来,惊呼, [丢人啦!丢大人啦!]
萩原:“……”
他毫不惊慌。因为伊达航已经打开车顶窗,稳稳把教官拉在了手里。他手臂的肌肉在初升的阳光下清晰可见。
“那辆摩托车还能要吗?”鬼冢教官默默从车顶上爬下去,身影充满了中老年人的辛酸, “这个型号看起来挺贵的。”
松田一脸奇怪地看着他。
“鬼佬, 您撞到头啦?”他毫无心理负担地把外号和敬语混在一起用, “摩托当然能要了,为了确保提速效果,我们开出来的是五座车。”
鬼冢八藏没跟上他的脑回路,也顾不上计较称呼了, “五座车……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他那乖巧的警校第一、他最骄傲的学生,一张娃娃脸的降谷零笑得一脸纯良, “教官,您骑摩托回去呀。车上没有您的座位。”
鬼冢八藏:“喂!”-
毕业典礼按时举行。座无虚席。
坐在鬼冢八藏身边的教官惊讶地看他,“你竟然来了?还以为你肯定被堵在群马来不成了呢。”
鬼冢八藏颇具亲和力地微笑:他根本不敢说话,怕自己一开口就吐出来。因此,他无法反击自己不靠谱的同事,只能任由对方继续往下问,“所以鬼冢啊,你脸怎么这么黑?开心点嘛,你这位正在发言的学生不是挺靠谱的,多让人省心啊——哦原来是师门传承,这位学生看起来也挺黑。哈哈。”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鬼冢教官不得不抽了张纸擦脸自证清白,“我那是坐摩托刮了一脸的灰!”
“哦原来——擦干净了怎么更黑了啊!”
“我和你拼了!”-
像梦一样灿烂的金光里,他们完成了一张大合影。一个都没有少。
“我说,以后也一个都不能少!”鬼冢八藏探头去看摄影师相机取景窗里的照片,美滋滋的,“每年警校进新人的时候都要回来看我,知不知道?”
降谷和诸伏对视一眼,默默往后退了退。伊达航当然是满口答应他会带同学们回来,只有松田锲而不舍地和鬼冢呛声,“看来教官是觉得,以后的每一届学生都必须继承我们的光荣传统了?放心吧我们一定会完成宣讲的,保证每一届都让他们给您似曾相识的体验!”
“松田阵平!你敢宣讲这个我就喊你上级处分你!”鬼冢八藏破口大骂,说完自己又愣了愣,“……你刚才叫我什么?”
卷发青年有些别扭地理了理制服的领口——他实在穿不惯这种板正的东西,“教官啊,怎么了?还是你更喜欢我叫你鬼佬?”
鬼冢八藏激动得脸通红,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反而把松田吓了一跳,问他是不是高血压犯了。这下又得到教官熟悉的一脚。
伊达航看着这感人至深的一幕,低声向身边的人吐槽,“萩原你看,教官激动得就像儿子终于学会叫爸爸的父亲……”
“哦,这样吗?”正想着等下父子会晤的萩原心不在焉地回,“那可真是太好了。研二酱也很想要。”
班长:“嗯嗯……嗯?!”-
毕业典礼一结束,萩原和降谷立刻不约而同地以要换掉制服为借口,争先恐后地跑了出去,约定和大家居酒屋见。松田和诸伏默契对视一眼,只剩伊达航莫名其妙,“你们又都知道了?他们干什么去了?”
“萩和我说的是去看地下偶像,”松田说得一脸无所谓,“诸伏,你那边呢?”
诸伏景光叹气,“Need not to know.”
松田没有露出意外的表情。伊达航也只是拍拍他的肩膀,“没事……我们之后有机会再聚嘛。”
“现在就可以聚啊,班长,”诸伏景光温和地笑笑,“我们先去居酒屋?可别让老板等急了。”
伊达航也笑起来。
“好!”已经毕业了,但班长还是班长。班长还像是在班级活动时那样,志得意满地用力宣布,“出发!”-
说实话,在开始频繁收到“前辈”的信件时,降谷零并不是没有怀疑过、期待过;但在四陵寺事件后,他已经几乎把这个猜想给忘了。而且那些信件的内容实在琐碎,有时候是交代一些注意事项,有时候是教他拆弹之类的技能,有时候甚至只是分享给他一首短诗:一句话,和他心目中的父亲并不相像。
那个抛弃他的父亲。他会想要教他这些东西吗?他相信他的理想,甚至也相信着他的人品,但只是……他并不觉得他能做得好一位父亲,也不期待与他之间的家庭生活。对降谷零来说,没有家庭生活是太正常的一件事了,他可以习惯。
但是……此时此刻,真的就是他的父亲站在他对面。他目光柔和地看着他。
萩原把“小降谷”紧紧地按在舌头底下,尽力放缓语气。
“——零,”降谷正晃很真诚、很柔和地说,“祝你毕业快乐。”
降谷零别过头去。“降谷先生”开始偷偷地在衣袋里摸手帕;但当小降谷再次抬起眼睛时,他发现它们毫无泪意。那是一双无比澄澈的眼睛,和他在降谷先生的记忆深处见过的一模一样的眼睛。
“前辈,”他问,“还是父亲?”
——现在是什么场合?我该如何称呼你?我该怎样看待你?我在你眼中是儿子还是任务,是活人还是电报机?
降谷正晃深吸一口气。
“都是,”他说,“零,都是。这不取决于我,而取决于你如何看待我。你从警察学校毕业了,并且已经做出了让所有人都认可、都骄傲的抉择。所以我尊重你的选择。”
——今天,我不为任务服务。我为你服务。你想要我如何表现都可以。可以完全放心,我不会让你为难。
“那就是父亲了,”降谷零闭了闭眼睛,突然问,“你为什么要去四陵寺?”
一个问题差点把降谷正晃背后的萩原给炸出来。好在排爆警察不怕炸,他很快冷静下来认真回答,“是任务。我……没有看出那里的问题,但也绝对没有参与。你放心。”
“你知道那里的问题?”
“我知道。因为我想知道你经历过的事。”
不能待太久,降谷零,不能待太久。他想站起身来,但有什么把他牢牢钉在原地:他有想问的。问最想问的。
“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降谷正晃笑起来。他递出他的礼物。那根包装好的钢笔。
“一定会,”他说,“零。我用同样的笔给你写过信。就算以后有不确定的事,有无法共同解决的问题……见字如面,怎么样?”
他递过那个蛋糕。虽然没有用明美的礼物,但确实来自明美见过的那家店。
——就让关心你的人见证你美好的未来-
他们急三火四地跑进居酒屋。酒杯一次又一次地撞在一起,每个人都说了比山还高的心里话。连伊达航大喊敬下一个新郎和他的四个伴郎都没人嘲笑他,诸伏景光自爆他给零买的毕业礼物是一台高达。松田嘟囔着警视总监有什么了不起,降谷豪气顿生说是啊没准下一个就是我,而萩原——
萩原接了个电话,去而复返。他擦着额角的汗,晃了晃手里的蛋糕,“来吧!这个是我姐姐买给大家的!”
所有人都捧场地鼓起掌来。降谷零踢着座位下那个熟悉的蛋糕盒,神情逐渐由放松转为警惕:而当萩原替姐姐打开一模一样的钢笔时,他也拥有了同款表情。
“你们两个的表情怎么那么像?”一无所知的伊达航开朗道,“好像一对亲兄弟呀!”
降谷零额角滑过冷汗。他惊惶不已,连连摇头。
第33章 艰难遍(一) 一日不见如隔三萩
总的来说, 那天的聚会比想象中还要欢天喜地。萩原本以为,在知道分别即将到来的前提下,他不太可能尽兴享受与同期们共处的时光:毕竟, 情绪升腾到一定高度, 就会被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刺破。
但原来那种情绪不是一只粉红的气球, 而是一片洁白的云朵, 轻飘飘地就穿过了未来的枷锁。它可以升得那样高、那样舒展,就算有一天它会变成雨、变成雪,也不妨碍它此刻被阳光镀上灿烂的金边。
真的是好纯粹的开心啊。酒杯最后一次撞在一起时, 萩原还是这样想。
他几乎记不得他与诸伏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 只记得在醉倒前一刻,他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枪茧还很薄的、柔软温热的手-
“萩原到底喝了多少?”降谷零有些无奈地看着已经仰躺在后排的同期, “他的酒量不是很好吗?”
松田阵平也醉得眼神迷离,但尚且能维持正常的坐姿,伸出手来有一下没一下地用食指戳幼驯染的脸颊, “萩最近情绪不太好。”
“是因为毕业的缘故吧,”诸伏景光叹气,“谁都能看得出来, 萩原舍不得大家。”
伊达航也跟着点头, “是啊, 今天他还抓着诸伏不放呢。跟以后见不到了似的。”
诸伏景光:“……”
他想到马上就要开始的秘密训练,也只能叹息。
“不,”松田用力眨着眼维持清醒,话说得断断续续的, “不是因为毕业……萩从……很久之前开始……就不开心了。”
不开心。松田想找一个更合适的形容词,但酒精让他脑海里的内容乱七八糟的,无法连贯成一句准确的话。他向下坠落, 像玩下一百层那样,与断断续续的思绪相接、碰撞,短暂地在纷至沓来的画面前停留。
但他实在喝了太多的酒,最后能聚焦的似乎也只有抿紧了的唇角、湿透了的刘海,还有莫名其妙出现的黑色正装。他说不出自己的思维过程、讲不出自己的猜测,只能告诉大家他注意到的、他在意着的:萩不开心。他看起来不开心。
“是吗?”伊达航嘟囔着,“我倒没看出来。话说,他姐姐还开着鬼冢教官的车堵在路上吗?她的车技可真是太帅了!”
松田一下一下地点着头,幅度越来越小,频率越来越慢,“嗯,千速姐还在路上……不用担心她,她能来……就是安排好时间了。”
“哦,叫得这么亲切,还千速姐,”降谷零仍然用着他平日里与松田呛声时那种嘲讽的语气,手却偷偷地在身侧握紧了,“说起来,既然和萩原是幼驯染,你和他姐姐也是很熟悉的吧。你很了解人家的时间安排?”
卷发青年已经足够醉,因此也足够坦诚。他很平静地对降谷零开口,“千速姐是你能想象到的那种最好、最优秀的姐姐,所以她有自己要做的事,并不会经常和讨厌又幼稚的弟弟们沟通时间安排。”
“降谷,”他说,“你也是个很优秀、很有主见的人,所以我们都知道,你以后也会很忙。注意身体。”
听到松田说了这种话,降谷的第一反应还是咬牙切齿;然而他回过头去,却见那双被酒精浸得愈发深沉的青色眼睛无比宽容,并不是在嘲讽谁的样子。
于是他只能艰涩地点了点头。
[……宿主,]系统幽幽道,[你一定要装醉到底吗?本系统可是一直都盯着你的脑电波活跃度呢。]
“系统亲!别戳穿研二酱!”萩原在心底态度很好地和系统商量,“只是想偷听一下大家的说法嘛!这样才能更好地隐藏你的存在,对不对?”
正中人工智能的核心需求。于是它默默闭嘴了。
“不过,小降谷好像很在意千速姐啊……”萩原暗自想着,“为什么呢?因为都是金发所以有亲切感吗?”
[关于这一点……]幸灾乐祸的系统并没有点破,[可以说确实是亲切感,有些亲切过头的那种。]
萩原:“啊?”-
未来的警察先生们毕业后要做些什么?是怀念过去的警校时光、联系亲友缓解心头若有若无的伤感,还是立刻联系前辈报到、从这一刻起就开始热火朝天地投入进保卫民众的事业?
萩原和松田并肩站在楼下。他们的表情里带着些似有若无的紧张,毕竟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这可是人生中第一次走进——
房产中介。
“本来还可以拜托千速姐来帮忙,”萩原伤痛地伸了伸懒腰,发出了不想再继续看房的抗拒惨叫,“结果因为鬼冢教官的车实在堵了太久,她生研二酱的气了!现在只剩我们两个在这里跑前跑后了!”
松田摇头,没理会幼驯染的狼嚎,“也不能这么说吧?萩原先生和萩原夫人不是还经常帮忙打听房源。不过确实辛苦啊,萩,你们一家三口都在中介眼前晃来晃去。”
[一日不见,]电子音给中介配心理活动旁白,[如隔三萩。]
萩原:“……这句话的中文写法研二酱能看懂!”
“没办法啊,”萩原叹气,“我们虽然有在这边读过书,但租房还是第一次。谁能想到东京的房源这么蹊跷,竟然有接近一半的房子都是凶宅……”
[才一半?那已经很好了宿主,抓紧买房准备坐地起价吧,]系统帮忙算起了生意经,[宿主你要知道,再过上七年,凶宅就会呈井喷态势增加。到时候,一间没有死过人的房子可以收到相当可观的房租!你就发达了!]
怎么可能会有那种事……萩原没当回事,只是继续给松田展示他手中的资料,“小阵平也来看一眼?这可是研二酱刚从爸妈手里汇总过来的超级合集。”
只是过去了半年,他倒是没有忘记原本他与小阵平租下的那间公寓在哪里。客观公正地评价,那间公寓确实物美价廉、房东也善良大方,但是只要一想到,那是他只住了半年的房间,也是小阵平独自呆了四年的房间……萩原就不想再看它哪怕一眼。
干脆就换个新的起点。
“嗯,”松田翻阅着那一沓广告,“叔叔阿姨的眼光还挺好的。但是——”
萩原也就着幼驯染的手看了起来,“那是当然啦小阵平,研二酱的眼光也遗传了他们的水平,所以也很好!但是什么?”
“但是他们太关注地铁站附近的房子了,”松田只是指了指地址清单,也没再找出什么地图:以他们的空间敏感度,看了地址就能大致在脑内想到它们的位置分布,“事实上以我们的工作性质,加班是常态,就算是不会立刻买车,恐怕也不会经常搭乘地铁上下班。”
能平平静静地说出加班是常态的小阵平好恐怖……事实上已经当了半年社畜的萩原偷偷泪目,“小阵平说得有道理!那么,如果不考虑这一点,你会喜欢哪间公寓?”
上一次选公寓的时候千速姐在身边,他们基本上都是听了她的意见。这一次没有千速姐帮忙,也许小阵平会做出不一样的选择?萩原这么想着,看松田纤长的手指很快地翻动着手中的资料,停在了其中一页上。
“吉冈三丁目,浅井别墅区附近这里……”他把宣传页拿给萩原看,上面正展示着那栋熟悉的高楼:对萩原来说熟悉、对他来说陌生,对半年后的他来说刻骨铭心的高楼,“怎么样?距离我们的工作地点不算很远——”
是啊,浅井别墅距离爆处组的办公地点当然不算很远。研二酱记得的。它是距离更近的那个现场,小阵平你每次都会选更远的那个。
还好。还好当时是研二酱在那里。真庆幸你有这样的习惯。
松田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看着萩原瞬间失去血色的脸,手上毫不犹豫地将那张宣传单随便团了团,半点不慢地丢进了垃圾桶。
“……小阵平?”
萩原听见自己在问,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想要问些什么。为什么要选这个地点?为什么会看中这个地方?其实也没关系啦,研二酱没什么意见,那里现在并没有什么东西,还可以观测——小阵平为什么要把它直接丢掉?
没关系。幼驯染就是这样的存在:即使是在你问不出口的时候,他也知道如何回答你。
“这个地方不好,”松田毫无缓冲地否定了自己之前的选择,“没什么好的,高楼会遮挡视线。不看它了,再选别的住所。”
[宿主您没事吧?]系统友情出声帮忙转移注意力,[其实如果松田先生只是因为这个理由才不选择浅井别墅区的话也没关系,反正按原本发展,再过半年这里就没有高楼遮挡视线啦!]
萩原:“……”
“好,我们不看这个,”他咽下自己的情绪,快速递出更多的宣传单,“反正这里还有几十张!”
松田:“多少?!”-
“班长,是我,松田,”卷发青年点开通讯录,拨通伊达航的号码,“你开始巡逻工作了吗?”
“嗯,那就好……”松田像是同期还站在身边、能看到他的每一个表情那样习惯性地点点头,“还好,班长没有像那两个家伙一样失联。我有件事拜托你。”
“不,别担心,不是爆处这边的事。”
他清清嗓子。
“吉冈三丁目,浅井别墅区附近,”松田说,“班长,麻烦你在巡逻的时候,格外关注一下这个位置。”
“我怀疑这里发生过什么事,或者……即将要发生什么事。”
第34章 艰难遍(二) 筷子兄弟
最后他们还是找到了不错的公寓, 按部就班地入职报到,然后以光速平平无奇地成为了普普通通的爆处双子星。
[宿主,]系统阴阳怪气, [真是好普通的心理活动啊。]
“毕竟研二酱已经体验过一次入职过程了……”萩原干笑, “如果做得还没有上一次好的话, 那也未免太失败了吧?”
想着真正第一次进入爆处时看什么都新鲜、对外勤机会又难过又有些憧憬的时候, 他颇有些心情复杂地自嘲了一句,“上学的时候都没复读过,没想到工作还会复读啊。”
[没关系的宿主, 在本人工智能看来, ]系统诚恳道,[你们人类的本质就是复读机。复读是你分内的事。]
萩原:“……”
“那种事姑且不提, ”他往新铺好的床上一瘫,压出新被子里的旧空气,像一声旧时代的叹息, “虽然有点担心失联的小降谷和小诸伏啦,但既然这次降谷正晃先生这么高调地进入组织视线,小降谷就算是去执行秘密任务, 也应该不会在那个组织了吧?”
系统意味深长地沉默了。半长发青年缓缓皱起眉, 听着电子音说出那个答案——
[虽然本系统并不该提前讲出这种事, ]它的输出速度都变慢了,发音一字一顿的,[但既然宿主已经猜到过去的走向并提问了——]
[您的猜测是错误的。尽管逻辑上合理,但是出于……某种原因, 降谷零先生最终还是将出现在黑衣组织。请您积极做好应对准备。]
“某种原因?”萩原这下是真的目瞪口呆了,他惊得站起身来,“公安内部消息是不互通的吗?明知道降谷先生在这里, 还能做出这种安排?喂喂,系统亲,你不会是在骗研二酱吧?”
系统也有些无奈,[真的是……有原因的。宿主,也许某天您会知道真相,但是本系统希望您永远都不要知道。]
萩原沉默片刻。就在系统几乎以为他要结束这段对话时,他又补上了一句。
“系统亲,”笑起来亮闪闪的青年面无表情的时候,原来看起来也会很低沉,“其实研二酱也是有猜测的。你知道,一般来说,大家总是有各种各样的事,只有一种情况才会把你身边的同学很快地凑齐——”
[老师划重点的时候?]
萩原:“……不是!警校不会划重点!犯人又不会按重点作案!”
[那宿主没有复读还挺厉害的。]系统完全不会让人高兴地夸了一句,[所以您本来是要说些什么?]
“在当事人的葬礼上啊。”
萩原甚至带着点笑意指指自己的脸,“就算是他们毕业后就失联……总应该出席了我的葬礼吧?研二酱对这点还是很笃定的!没准还会给我定期扫个墓什么的,是不是?”
“既然系统亲说小降谷还是会加入那个组织、和降谷先生一同出现,”他接受度良好地打了个响指,“研二酱的死亡是不可避免的吗?所以才必须让我操控降谷先生的身体、然后把降谷先生和小降谷凑在一起……命运真是无常啊。”
[宿主!不是那样!]系统急得连连否认,[没有那回事!本系统向您承诺,只要抓到那两个炸弹犯,您和松田先生的死亡就都——]
它像是被人喊了“小爱同学,关机”那样戛然而止。而确定了自己猜想的萩原也没有露出丝毫愉悦的神色。
“两个炸弹犯,”他咬重那个数字,“两个,怪不得……两个……”
真有意思啊。以为死神的镰刀只会挥舞一次,结果他伸下来的竟然是一双筷子。隔着四年,夹住你,也夹住我。
小阵平。就算是要发生这样的事……为什么不是我们一起呢?为什么还要隔四年?
[你们又不是筷子兄弟!您别……]被人类套了话的人工智能无精打采,[算了,是本系统的决策失误,才让您知道这些。本系统这就将功补过。]
就算是沉浸在有些阴暗的情绪里,萩原也有了不好的预感,“等一下,系统亲,先别运行!你打算怎么将功补过?”
[本系统已经找好了满清十大酷刑的相关资料!]电子音干劲满满,[您还记得本系统有预演功能吧,这就给您播放一下预演画面降降火!反正现在降谷先生是组织的人,到时候就算是以“萩原研二”的身份不方便,也可以换号打!想要怎么处理那两个炸弹犯都随您!]
“——停停停!”萩原赶紧叫停了系统的恐怖行径,“到底是谁把你训练成了法外狂徒……”
[张三?]运转被打断后系统开始胡说八道,[而且本系统绝对不是法外狂徒啊,和本系统交流的时候是一定要用到输入法的。]
它那一向宽容的宿主却板起脸来。
“系统亲,听我说,现在是法治社会,”他竖起一根食指再次强调,“绝对、绝对不可以有这种使用私刑的想法,明白了吗!不要让研二酱再听到这种话!”
[你们日本人强调法律的时候为什么要竖起食指,应该伸出手臂用食指指着对面啊!]系统播放“一个鸭梨”,[好了,本系统知道错了。不过……]
严肃的警察先生仍然没有放松表情,“不过?这种事可没有借口。”
[不,本系统将以宿主的指令为第一准则,服从您的命令时绝对不会找借口,]一成不变的电子音此刻也显得斩钉截铁,[只是,没有想到您竟然在面对那种犯人时也如此冷静。]
[人类是有情绪的,这是你们与人工智能的区别,本系统了解这件事……您对警察原则的坚守,真的可以到这个份上吗?]
冷静吗……
萩原苦笑起来。他拖出椅子坐好:明明之前他都很有精神地站在原地。就像是急着赶路的旅客拖着沉重的行李终于走到目的地,疲惫感才涌上全身;也像是心口早已被掏空的勇者听到路过的人叫破“没有心的人还能活?”,才终于发现,自己的血液原来早就不再流动了。
冷静?当然冷静了。生死里滚过一圈,用完过一条命,再为这些事大哭大笑,倒也有些难了。这个话题里搅着一整个小队的人命,实在是太浓稠,要提也总是轻易提不起来的。
不过萩原并不会因此就关闭自己,他仍然有着丰沛的共情能力。要说能这样冷静的根本原因,恐怕是……
“系统亲,研二酱不是一个不能接受现实的人,”萩原把手肘撑在桌板上,托住自己的下颌,“你也见到了,那个时候的研二酱是什么样。”
[是的,见到了,是研二·酱——]系统跟着萩原耳濡目染日久,终于有了一些微薄的道德感,而不是微/博的道德感。它咽下自己的伯邑考笑话,[您继续,您继续。]
“对于自己的死亡,我是在爆炸发生的那一刻就已经接受了——不接受也没办法,最多只是遗憾,以及对我身旁队员们的愧疚。其他的事……我那时候还来不及想。”
“很感谢你那时候立刻将研二酱带回了小阵平身边,”他勉强扯出个笑,“所以研二酱的情绪才能这么稳定,因为——”
半长发青年闭上眼睛。纯粹的黑暗……他很少体会这个。他还在一生中精力最充沛的年龄段,不会失眠也不愿赖床,每天都睁着眼睛、张着怀抱去迎新鲜的时光。他并没有真的体会过,纯粹的黑暗是什么样子。
“因为研二酱其实并没有体会过失去朋友的感觉,”他慢慢地说,“我体会过的,最多只是对失去朋友的想象。”
“就算是穿着这身警服,哪怕是作为一名警察,研二酱也不确定,如果那种事真的发生在眼前,我会做出什么。”
他摇摇头。胃里似乎在翻腾,萩原把身体抵在桌沿上。
“系统亲,可以请你帮帮研二酱吗?”他说得很轻,就像是怕被死神的筷子找到,“在走到那一步之前,帮助研二酱改变命运的方向。拜托你了。”-
“拜托您了!”伊达航一脸诚恳地双手合十,“这个地点附近有任何消息,都还请第一时间告诉我!”
搜查一课的前辈爽朗地笑起来,“这算什么,伊达?别说是为了工作,就算是你个人有事找我,我也一定帮你办!你可是我们最喜欢的后辈了!”
“真的吗?”伊达航也不扭捏,“那就拜托您,一定要来参加我和娜塔莉的婚礼啊!”
前辈怅然若失,“你都要结婚了?我还想着把家里的女儿——哎呀不提这个了,祝你幸福啊,伊达!”
伊达航脸上还是笑得一派忠厚,脚下早生风地转过拐角。他把脸一抹,换出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前辈真是难应付。”
“真的吗,航?”娜塔莉眨眨眼睛,“我看航君可是从容应对呢。还获得了前辈至高无上的认可。”
他赶紧赔笑,“你果然还是听到了……娜塔莉,那你肯定也听到了吧,我还邀请他参加我们的婚礼呢!他一定不会再有那种想法了!”
“我们的婚礼?”娜塔莉的眼睛睁圆了,“航君——”
伊达航笑着挽过娜塔莉的手。
“是啊,我们的婚礼,”他说,“反正之前都有见过家长,而且我现在工作也已经稳定下来了,早些进行也没关系。等把松田拜托的事情解决好,我们就准备起来!”
娜塔莉似乎想说什么。伊达航紧张地注视着她的脸,等来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好,”她下定决心似的点点头,“等你解决完……不过航君,你的同期拜托了你什么事?”
即使是无所不能的鬼冢班班长也露出难色。
“松田和我说……”他皱紧眉头复述着松田发过来的那条短信,“萩原毕业前就神思不属地和他说过什么‘要去见儿子’的话,租房时还拒绝警视厅附近、地段很好的房子——”
“他说他怀疑萩原可能有个私生子安置在了浅井别墅区附近,托我去调查。找到了就可以叫我叔叔,先到先得。”
娜塔莉:啊?
第35章 艰难遍(三) 激动的心,颤抖的手……
娜塔莉思考片刻, 忽然展颜一笑。笑得伊达航后颈滚过一阵发麻的感觉。
“既然是这样,航君可要抓紧找啊!”她挽过伊达航的手臂摇一摇,“找到了, 就让小朋友来做我们婚礼的花童, 如何呢?我可是很期待的, 如果长得像萩原, 那应该是非常可爱的小朋友吧!”
伊达航:“……”
“那、那还是不用了娜塔莉!”本想捉弄一下未婚妻的伊达警官落荒而逃,“花童还是另外找吧——”
娜塔莉也不乘胜追击,只是看着他笑。月光落在金发上, 发丝都带着似有若无的柔和的光, 似乎能骗过天地岁月,自此不再白头-
这实在不能怪娜塔莉小姐, 谁也想不到萩原的“私生子”长得像降谷。但是话又说回来了,如果一个人的人生态度像降谷,长得像降谷, 声音像樱木花道,那他就是降谷。
就算是因为某种原因隐姓埋名,他也是降谷。
不会改变的降谷零把手/枪放回枪套。他犹豫了一下, 又将它拔出来, 压在枕下, 这才安心地躺上去。
虽然从未享受过有人在枕边念童话的那种岁月,但这会儿,他觉得豌豆公主的故事似乎也没那么玄幻:他虽然感受不到床垫下的一粒豌豆,但如果换成子弹, 也许就能感受得出来了。
他正在熟悉枪/械,也正对这些东西保有最高限度的警觉:不过这只是培训期暂时出现的状态,他将很快地跨过这个阶段。作为公安的降谷零将不再恐惧, 而是从从容容与它们共处,枕枪而眠就如同反手枕着自己的手腕那般自然。
即使是床垫下的子弹也不再使他难堪,因为他们本就同源:不过是铁、血与硝烟。
此时此刻,他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当前版本的降谷零还是能每天睡满八个小时的降谷零——枕下压着枪,脑海里还转着白天的训练内容,像在体验一场俄罗斯轮盘。
而他的幼驯染则刚结束两天一夜的模拟狙击任务,来接他的上级看他靠着墙闭着眼,最要命的、在他手里能要命的东西抱在他怀里,未来的苏格兰脸上已经钻出乱七八糟的胡茬,他搂枪如搂情人。
他们快要准备好了-
“系统亲——”萩原拖长了声音抱着被子在床上来来回回地翻身,“真的不能给研二酱安排一个能看到小降谷或者小诸伏的机会吗?你能看到他们在哪里的吧?”
[对不起,宿主,没有那种机会,]电子音冷酷无情,[本系统不是陪伴型系统,不负责安慰空巢老人。再说了,降谷先生和诸伏先生现在都很忙。忙,都忙,忙点好啊……]
半长发青年拥着被子坐起身来。他还是懒得披上外套,只把自己像个雪人一样放在角落里堆着,“那听起来,也是有‘陪伴型系统’这个种类的?”
系统无能狂怒,[有这个型号,但是本系统不是!别问了!]
“之前系统亲不是说,要在我们的合作之中收集更多的训练材料?那等研二酱做到了更多的事,”萩原好奇道,“可以帮系统亲升级吗?研二酱还真想体验一下‘陪伴型系统’在身边是什么感觉呢。”
[……不用升级。]电子音低了下去,就像它真知道什么唇亡齿寒物伤其类,也会为自己的同袍哀悼似的,[那是本系统的前一个版本,做不到太多事。现在本系统能帮上宿主更多的忙。]
萩原像是想到了什么那样皱起眉。但他只是眉眼柔和地笑笑,“是啊,系统亲帮了研二酱很多、很多的忙……那,系统亲能不能至少透露一下,研二酱什么时候才能抓到那两位失联的同期呢?”
[这是可以说的吗?啊可以可以。]系统方才皱巴巴的电子音也像是打了羊胎素一样舒展开了,[您再等一年就能见到他们了!]
“一年?”半长发青年不敢相信,他几乎是脱口而出,“我们才相处了半年啊!”
是啊,一年很长了。你们才相处了半年……按着原本的时间线,毕业之后你也只坚持了半年。等到他们终于能自由地活动,你已经永远地离开他们足足半年了。
半年,半年。真是受到诅咒的半年。像半边有毒的苹果,无法一刀切下,只能固执地附着在甜美完好的那一部分上。
“……算了,”萩原很用力地摇头,像是要把方才低沉的情绪甩出去,“一年也不是很长。以后还有很多很多年呢。”
[对嘛,宿主!]系统开朗道,[这才是空巢老人该有的觉悟!]
萩原:“系统亲,你是把之前作为陪伴型系统的代码全都删除了吗?研二酱可以百分百地确定,如果哪位老人想不开找上现在的你陪伴,那他应该享受不了多久这种陪伴就被你气死了。”
电子音叮的一声播放了那种捡到金币一般的音效,[宿主这个提议很好!那本系统争取开发一下临终关怀服务?早知道就再早一点对接宿主了,这样您就是本系统的第一个客户了!]
“闭嘴啊!”-
然而这个世界并没有那么多可爱的老人:最该去接受临终关怀的人却执着地想要活下去。宫野志保有些厌恶地反复擦着手——那当然是出于消毒的需要,但更是出于她本人的心理需求。每次在实验室里培养那些细胞,她都觉得自己正在接触一具腐烂的躯体。
“好啦,志保,和姐姐走嘛!”宫野明美一把将她扯出光线晦暗的走廊,努力展开一个毫无阴霾的笑容,“我找到一个非常适合享受下午茶的好地方!上次还——”
她停顿了一下。面对志保时,明美总是有些非实验学科人面对着一只通透洁净玻璃烧杯般的犹豫:既想要触碰、想要把它带出这所实验室,又怕在上面留下指纹弄脏它。她因爱而有太多顾虑。
明美很想对着志保聊一聊自己的同学:就算不提少女时期旺盛的分享欲,作为姐姐,她也想向妹妹敞开自己的生活。她想要让志保知道,实验室的研究生活是异常的,想要让志保知道正常的生活是什么样,又怕志保知道了、发现了自己生活的异常。
于是她只能顿住,连对着妹妹转过去的肩颈都僵硬起来,黑亮顺滑的长发拧成一个不知如何接续的逗号。
然而志保只是笑着对她问,“上次?一个人喝下午茶可是很没意思。当时,有人陪姐姐去吗?”
“有……有的!”明美用力点头,“我们去那里讨论小组作业。我还碰巧看到了一个很熟悉的叔叔呢!”
宫野志保一愣。她是天才,天才总会很快地想到很多事:她很快想到姐姐经历过父母双全的童年,想到父母的诊所。
“叔叔?”她有些着急地问,“是爸爸妈妈认识的人吗?”
爸爸妈妈。多陌生的音节。只有姐姐在的时候,才能流畅地说出来的音节。
“是妈妈认识的人——的父亲!”明美笑起来,“之前有一个经常打架、受伤后就会来找妈妈的小男孩,他叫降谷零……我遇上了他的父亲!”
宫野志保若有所思地重复了一遍。
“降谷……的父亲?”她自言自语,“会这么巧吗?”
似乎是意识到什么,明美缓缓睁圆了眼睛。而志保也正转过头,她看到妹妹平静的脸上微有笑意。
“姐姐,”她问,“那位降谷先生——他的长相是什么样?”
明美凝神思索。
“我们在一条小巷子见的面,光线有些暗,我并不能完全确定,但是……”
她一边回忆,一边慢慢地说,带着点不确定,“他的肤色——还挺黑的?”
宫野志保:“……”
“没关系,”她含着微笑,慢慢地说,“之后,也许我也有机会见一见这位先生呢。”-
无论是再着急再仔细,伊达航的浅井别墅区周边巡逻也总归是暂时没什么结果。松田没有失去耐心:喜欢机械与拼装的,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是一个没有耐心的人。毫不意外地,他对即将发生的事更有兴趣了。
系统坐视着这一切发生,幸灾乐祸毫不预警,只是语焉不详地提醒了它的宿主半句,[您的幼驯染似乎在关注您的动向呢。]
“哦哦,系统亲,这种事别放在心上,”坐在飘窗窗沿上的萩原研二仍然专注于手上的工作,说得一派理所应当,“我们本来就会互相关注彼此的动向。”
仁至义尽!系统愉快地继续看戏。
[不过,宿主,]它好奇地问,[您这是在研究什么呢?是又要做新的工具了吗?您真是合格的工具人啊!]
萩原:“……系统亲,人类一般不这样夸人的。”
[啊,真的吗?]系统立刻检讨,[对不起。本系统这就调整“职场文化”在数据库中的占比。]
“别调整,”半长发青年手下不停,心声冷酷,“全部删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