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页(第1/4 页)

而吃吃艾艾,一时发不出话来。大家先议定了∶“家丑不可外扬”,然后分头去告

诉亲戚朋友,逼他们宣誓保守秘密,然后再向亲友们一个个的探口气,打听他们知

道了没有,知道了多少。最后大家觉得到底是瞒不住,爽性开诚布公,打开天窗说

亮话,拍著腿感慨一番。他们忙著这各种手续,也忙了一秋天,因此迟迟的没向流

苏采取断然行动。流苏何尝不知道,她这一次回来,更不比往日。她和这家庭早是

恩断义绝了。她未尝不想出去找个小事,胡乱混一碗饭吃。再苦些,也强如在家里

受气。但是寻了个低三下四的职业,就失去了淑女的身份。

那身份,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尤其是现在,她对范柳原还没有绝望,她不能

先自贬身价,否则他更有了借口。拒绝和她结婚了。因此她无论如何得忍些时。

熬到了十一月底,范柳原果然从香港来了电报。那电报,整个的白公馆里的人

都传观过了,老太太方才把流苏叫去,递到她手里。只有寥寥几个字∶“乞来港。

船票已由通济隆办妥。”

白老太太长叹了一声道∶“既然是叫你去,你就去罢!”她就这样的下贱么?

她眼里掉下泪来。这一哭,她突然失去了自制力,她发现她已经是忍无可忍了。一

个秋天,她已经老了两年━━她可禁不起老!于是她第二次离开了家上香港来。这

一趟,她早失去了上一次的愉快的冒险的感觉。她失败了。固然,女人是喜欢被屈

服的,但是那只限于某种范围内。如果她是纯粹为范柳原的风仪与魅力所征服,那

又是一说了,可是内中还搀杂著家庭的压力━━最痛苦的成份。

范柳原在细雨迷镑的码头上迎接她。他说矣的绿色玻璃雨衣像一只瓶,又注了

一句∶“药瓶。”她以为他在那里讽嘲她的孱弱,然而他又附耳加了一句∶“你就

是医我的药。”她红了脸,白了他一眼。

他替她定下了原先的房间。这天晚上,她回到房里来的时候,已经两点钟了。

在浴室里晚妆既毕,熄了灯出来,方才记起了,她房里的电灯开关装置在床头,只

得摸著黑过来,一脚绊在地板上的一只皮鞋上,差一点栽了一跤,正怪自己疏忽,

没把鞋子收好,床上忽然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