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一凡张了张嘴，还是摇摇头，示意不会再继续争执。

其实要论嘴皮子，老和尚一辈子熟读经文，跟人谈经说道何止上百次，想把黑的说成白的都不在话下。只是宗纯和尚能在黑道之中混得如鱼得水，可见他不是迂腐的秃驴，其本质不是冠冕堂皇、大奸大恶之人，就是有真知灼见的得道高僧，自然不愿意用通过诡辩去糊弄卓一凡。

但是真正问题的根本也不在这三言两语之中。

和尚又敲起了木鱼，姿势无比和谐、恒久，仿佛一如三百年前在那无论富丽还是简陋的破庙中一般，有着莫名的感染力。同时又蕴含着一种时光沉淀下来的震撼和执着。

卓一凡仰望黑白色的孽土，沉声道：“三百年前，你也是这样敲着木鱼，在那寺庙之中心烦意乱吧。”宗纯和尚动作一滞，但又恢复如常。

“那时候的你，察觉到码头附近的矛盾已经积攒到一个临界点，即将引发大规模流血事件的时候，无比苦恼地在佛前念经。”

卓一凡黑色的眼珠如镜子般映出宗纯和尚的身影，却不是现在那个垂垂老矣的身影，而是一个心思活络却忧心忡忡的身影。

“你不仅在思考如何解决这次事件，更在想着该如何一绝后患，想着那些更加深刻的问题。”

瞳孔的倒影中，烛光摇曳，佛前的老和尚叹息又叹息，一旁的僧童想要劝他休息 ，却反而被他略显失控地喝退。

“白天，又有一伙小混混在械斗中被砍伤。在那个时代，没有药，没有钱，他们只能来寺庙求助。所有僧人都劝你赶走他们，你的慈悲却不忍心这么做。然而连恶人都想救助的你，却也被另一伙小混混威胁不准救他们。”

宗纯和尚不知何时已经停下了敲打的木鱼。

“你不禁在佛前不敬地低声询问：普度世人，是否只是一句空话？”卓一凡眨了一下眼睛，眼瞳中的佛像突然间扭曲起来，露出了空洞的五官。

“那时候，你听到了反问，是吗？”

木鱼声重重一挫，宗纯和尚的手停了下来。

卓一凡轻声细语，却又宛如金属变形的鸣叫，响彻在老和尚的耳旁：“佛问：你的愿望是什么？”

第248章 第二百四十章 佛非佛

轰——

渺远上空不知为何传来一声巨响，宗纯和尚头顶淅淅沥沥地落下无数黑色的雨滴，即使混杂在黑暗的背景中也闪烁着格格不入的浑浊灰光。

滋滋的腐蚀声响在卓一凡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