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座城市已然成为了怪物、暴徒和疯子的乐土，所有的人在目睹那由犹如数十万条红线虫和电子配件所组合成的枯树后全部陷入了心底最无可名状的恐惧中。

精神在疯狂，而肉体也在发出最原始的呐喊。

疯狂地逃窜已经算是最正常的举动了，有些人甚至开始互相打杀，将曾经的至亲当作最丑恶的敌人来厮杀。

那些受到污染最严重的则开始了毫无自觉的自残，诉说着那些迷离的话语，痛哭流涕。

但随着精神逐渐适应那份狂气，更深的绝望反而涌了上来。

一个无比鲜明的事实从所有人的心底浮现——那丑陋的怪物，是神啊。

一切的希望和光明在这一刻通通化作了嘲笑，所谓的奋斗和努力只不过是滑向深渊的又一步。

人类无法接受亵渎常识的真理，无法接受宇宙的虚无和疯狂，更不能承认那团膨胀增殖的肿瘤就是万物进化的终点，生命之神的化身。

他们的精神被激凸的矛盾分裂成了两半，一半厌恶那丑陋的姿态，另一半却又无法抵御本能中对完美生命的渴望。

腐化的丰饶和繁殖之神，黑山羊就是这个宇宙一切生命最完美的终点，凡俗的肉体会自动地汲取这一信息，像朝拜偶像和神祗一般，开始不可逆转的模仿和进化。

胸腹中有什么东西在肿大，四肢逐渐变得柔软而弯曲，喉咙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想要爬上来。

听到了无数的欢笑，看到了数不清的美梦。

一株新的生命正在孕育，随时会在下一刻破体而出，开出最艳丽的白花，播撒彩虹般的孢子。

他们在蜕变。

这是神明最慷慨的恩惠。

黑山羊幼崽们并没有理会这些逃窜的小人们，但也没有刻意地避开，它们不断向着城市外侧走去，不断变得更加巨大，更加灵巧而鲜活。

僵硬的电子程序正在从它们体内一点点消失，取而代之的将是邪神眷属的真正复苏。

但在它们的意识中，所谓的寻找其实只象征着一件事情，那就是热情地去拥抱这个世界的一切，去吃掉所有的生命。

吃到无物可吃，吃到整个世界只有自己和兄弟姐妹们，还怕有什么东西找不到吗？

触手们灵巧地从各种隧道和缝隙中抓出尖叫的人类们，幼崽们露出一只只眼睛好奇地观察着，直到手中的人类突兀地失去声音，被体内深处的巨大肉瘤破开皮囊，好像一朵血肉玫瑰般盛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