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见美在呼救《孔雀的叫喊》写作笔记(第2/3 页)

。既然人类暂时不会绝灭,那么人类一直在不断转世。就全体人类来说,难道不是一代代在重生吗?如果只管一代,任何手段来得,几十年有效就行。政治,建设,基因技术,都是如此。转世报应恰恰否定短期效用的正当性。你可以说我这是比喻,但是佛教意义上的轮回,所谓Samsara,我也相信。但是不是中国式的报应。中国认为自己的子女,什么事情都能做。从转世轮回的观念来看,是弄错了。因为我的子女,孙儿孙女,绝对不是我的转世。中国人远远没有弄通一个基本的佛理:佛教并没有让我们对自己的子女负责。轮回转世,不是对自己的下一世负责,是对整个世界的后世负责。下一世的我,不是现在的我。主体换了。我不了解我的下一世,他不是我;下一世也不了解我,我不是他。但是我的作为,他要承受后果:可以说,这是佛教的“存在先于意识”。

4.因此,我推倒重来,改写了度柳翠故事,这个传说在宋元明流行了六七百年。冯梦龙《古今小说》有一个较长的文本。里面出来说化柳翠的,竟然是观音菩萨,而观音竟然是个妓女大姐。冯梦龙的写法给我启发很大。《孔雀的叫喊》妓女红莲的形象就是从中推演出来的,在小说中,红莲几乎是替人类赎罪的耶稣。镇反土改改造娼妓时有那么过火吗?现在看来,太普遍。后来长期胡乱整人的阶级斗争,只管眼前的政治阳谋,那个头就开糟了。我小时候的邻居就是一个被领出改嫁的妓女,我知道她的生活如何不幸,挨打受骂。妓女改造,当然应当做。但如果只管目的高尚,手段道德与否可以不管,看现在妇女的地位,当年的道德目的也没有达到。乐黛云教授最近在《万象》二零零三年一期上回忆与废名先生一起参加江西土改,被批评为“和平土改”,上面派来复员军人坐镇,一口气就拉出八个恶霸地主,全部枪毙,打出脑浆,暴尸三天。为了历史方向而不择手段,历史会转回来的。中国人一向太功利,加上西方概念的物质文明传承,成了现代化的历史推演线。在我看,整个中国至今孜孜于短期功效,结果浮躁折腾至今未停。我改写了度柳翠故事,不让柳璀给父亲丢脸恶报,而是在父亲所迷之处,让她终于有所悟。

5.孔雀灯的确是三峡文物,现在流落海外。古代的巴人可能真与孔雀比邻而居。但是这个标题“孔雀的叫喊”却是我最喜欢的美国诗人沃莱斯·斯蒂文斯(WallaceStevens)的诗句。在写作的过程中,我不断地想起这首诗。从窗口望出去,我看到行星聚拢,好像树叶在风中翻卷:我看到黑夜来临,大步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