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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像铁轨一样长朗诵 余光中 12 字 2024-02-18 08:05:12

《记忆像铁轨一样长》是我的第一本纯散文集。我这一生写过不少抒情散文,其中有长篇,也有小品,但是从《左手的缪思》到《青青边愁》,每逢出书,抒情散文总是和专题论文、书评、序言、杂文等各色文体并列在同一个封面之下,其结果,当然是体例不纯。所以从五年前的《分水岭上》起,我就把自己的文章一分为二,像山岭分开水域那样,感性的归感性,知性的归知性,分别出书。

自从《青青边愁》以来,我的抒情散文一直还不曾结集。《青青边愁》裏最晚的散文,如〈花鸟〉、〈思台北,念台北〉等,都已是九年前的作品了。这本《记忆像铁轨一样长》收集的二十篇散文,以写作时间而言,始于一九七八年冬天而终于一九八五年夏天,前后历时七年。其间一九八○年最为多产,共得五篇,而一九七九年却一篇也没有。散文产量之多寡,与我当时其他文体的写作有关:寡产之年说不定我正忙于写论文,或正耽于写诗。一九八五年二月至八月,我为联合副刊的专栏「隔海书」还写了三十篇左右的杂文小品,其中不无可留之作,但因篇幅较短,笔法不同,当与我回台后的其他小品合出一书,所以就不收入此集了。

这漫长的七年,除了有一年(一九八○至八一)我回台北客座之外,其余都在沙田度过。永难忘记当日在书斋面海的窗下写这些散文,吐露港的波光,八仙岭的山色,都妩媚照人脸颊。集裏的〈沙田七友记〉写于我香港时期的盛时。那时我在沙田已经住了四年,生活大定,心情安稳,不但俯仰山水,而且涵濡人文,北望故国,东眷故岛,生命的棋子落在一个最静观的位置。教了半辈子书,那是第一次住进校园,不但风景绝佳,有助文气,而且谈笑多为鸿儒,正可激荡文思。沙田的文苑学府,高明的人物那时当然不止七位,例如当时久已稔熟的黄国彬,和后来交往渐密的梁锡华,在我的香港时期,便一直是笔墨相濡声气相应的文友。

〈牛蛙记〉、〈吐露港上〉、〈春来半岛〉几篇所表达的,仍不失这种正盛方酣的沙田心情。同样是写香港的天地,〈山缘〉和〈飞鹅山顶〉在九七的阴影和临别的压力下,感情的张力就比前三篇要饱满得多。〈山缘〉是我对香港山水的心香巡礼,〈飞鹅山顶〉则是我对香港山水的告别式了。十年的沙田山居,承蒙山精海灵的眷顾,这几篇作品就算是我的报答吧。如果说徐霞客是华山夏水的第一知音,我至少愿做能赏香港山水的慧眼。

儘管如此,当时隔着茫茫烟水,却也没有一天忘记了台湾。〈没有人是一个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