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大门“咯吱”一声被推开,一杵着拐杖的老太太从里走了出来,头发半百,脸上隐有褶皱,但却容光焕发。
还记得离开时,寒母得了极重的病,那时的寒母,眼窝凹陷背部佝偻,连走路都颤颤巍巍,如今能有如此大的变化,想来应该是那回天草的功效。
回天草不光是将寒母的病痛治好了,而且还让她精神相较同龄人好上数倍。
寒夙担忧的心,在见到人之后,也终于是放下了,这些年虽然没有回来,但寒夙有暗中派人照顾着她,也知道她过的很好,但不来见一面,总归还是放不下的。
寒母立在台阶之上,望着不远处的寒夙,表情愣了愣,刚刚听小厮禀报时,还以为这小厮胡说八道,那多年未归的人,连回信都极少的人,又怎么可能回来。
两两相望,良久无言。
寒夙弓腰行礼:“娘亲。”
寒母红了双目,太久没见了,她竟是都快忘了自己这孩子的模样了。
她抓起寒夙的手,拍了拍她的手背:“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曲念眉心一皱,视线定在交握的双手上。
久久没见双手分开,曲念急了,围着寒夙和寒母来回的转悠。
寒母本还沉浸在重逢的喜悦中,可曲念的动作,实在打眼,那直勾勾的眼含凶意的眼神,实在唬人。
“这位姑娘是夙儿的朋友?”寒母战战兢兢的问。
寒夙瞥了一眼还在围着自己转的曲念:“不要胡闹。”
曲念视线仍旧定在紧握的双手上,眼神不善,虽听话的不围着转了,但脑袋却一会往左边歪,一会又往右边歪。
寒夙瞪她一眼,曲念这才收敛。
“她是我,”寒夙话语顿了一顿,后继续道:“我多年前收下的一个小徒弟,名叫曲念,不用管她,她有时有些疯癫,不必理会她。”
曲念撇嘴,不高兴的哼了一声,这算什么介绍,说是徒弟勉强接受算了,怎么还说自己有些疯癫?
寒母讶异,瞧这人年纪和寒夙差不多大,竟是她的徒弟,不过也是,听说那修行的人,可以永驻青春,样貌是不会变化的。
夙儿都有徒弟了,看来在外面,学了不少本事,本还担心她性格纯善在外会遇危险,看来是多虑了,她不但取回了回天草,还将自己照顾的很好,甚至都能收徒了。
寒母多年担忧,在此刻彻底放下了。
寒母将寒夙领进府内,多年未归,府里变化很大,原本住在西厢房的寒母如今也搬到东厢房去了,寒夙原本的房间还在,维持原状,甚至屋里不落一丝灰尘,想来是每天都有人打扫,就等着寒夙回来了。
寒母命手下人准备了一桌子菜,全都是寒夙曾经喜欢的菜色,饭间,寒母有说不尽的话。
原本和寒母争锋相对的二夫人多年前病逝了,自那之后,老爷没有再纳妾入门,这府邸后门没有了争风吃醋,寒母的日子也好过了不少。
那二夫人离世时,底下还有个襁褓中的男婴,寒母虽和二夫人夙怨深,但罪不及孩童,寒母心慈,将这孩子留在身边养着,视作亲子。
“那孩子,和你胞弟愈儿幼时有几分像,调皮顽劣的很,本是要叫他过来见见你的,可前些日子感染风寒,高烧才刚刚退下去,这会还在床上躺着,他生病时,可吓坏我了,不过还好,孩子生病,来得快去的也快,不过几天应该就可以康复了……”寒母絮絮叨叨,说了不少。
寒夙相对比较沉默,偶尔回应一二。
“多年未见,再见你,你虽样貌未变,可不知为何,我却总觉得你陌生了很多,不似曾经那般了。’寒母叹息一声。
寒夙;“人总是会变的。”
寒母摆摆手;“罢了罢了,吃菜吃菜,我记得你以前最爱吃这个红烧肉了。”
寒母夹一块送到寒夙碗中。
寒夙道谢,吃下。
寒母还想再说什么,可一旁紧盯的眼神,实在让人不自在。
“你这徒弟,也不吃东西,也不说话,就坐在那对面一直盯着我们看,这……”寒母欲言又止。
难道这人真有什么疯病不成?
寒夙看了曲念一眼,曲念避开视线,等到寒夙不在看她时,她又继续盯着看。
寒夙倒是习惯了,寒母却是一顿饭吃的都有些消化不良了。
“你此次回来,可会留下?”寒母问。
寒夙:“可能会小住几日。”
寒母有些失落:“只是小住几日吗,这都已经入冬了,天寒地冻,要不然,就等冬日过去再说吧。”
寒夙皱眉,似有些为难。
寒母叹息一声:“我知道,你入了那修行之路,同我们这些凡人不是一路人了,注定聚少离多,甚至一别不再相见,只是,我不知道你在那地方过得好不好,也不知道这修行之路凶险与否……”
寒夙淡笑:“我一切都好,您不必担心。”
寒母叹气,点点头,“你若真的一切都好,那我便也就放心了,去留随意吧,儿孙自有儿孙福。”
饭过之后,寒母拉着寒夙又聊了一会,问了问她在外面的际遇,寒夙只说好的,凶险之处绝口不提。
***
在寒府住了三日,曲念从一开始的人人都不敢同她多说话,变成了……
寒夙定睛朝前方看去,寒母坐在高椅上,而她背后站着一人,正在给她捶肩。
捶肩本没什么,可帮寒母捶肩膀的人,是曲念。
隔着较远的距离,听不到她们在说什么,但却能看到寒母笑的开怀。
寒夙走近,寒母瞧见了她:“夙儿你来了,哎呀,你这小徒弟实在是意思,能说会道,笑的我肚子都疼起来了。”
曲念笑了笑,一脸得意。
寒夙性子过于清冷,人虽温和,但温吞内敛,寒母有时候想找她说说话,说两句也得不到多少回应,倒是这曲念,那小嘴,可会说了,逗得人开心的不得了。
寒母:“她初来时,我瞅着她还有些吓人,这相处久了才知,她这人啊,有趣的很。”
寒夙瞥了一眼站在后面帮寒母捶肩膀的人,她什么时候有趣了,什么时候又能说会道了,倒是头一次听说。
曲念前些日子还满怀敌意的对待寒母,现下这般又是为何?
寒夙摇了摇头,懒得猜她如何想的,横竖就是消停了几天,又开始要闹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