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桦匆匆吞下修复的丹药,厉声喝着:“都给我滚过来。”
他暂时还需要这些人的帮助,等他将齐师任跟齐桦控制中,他便将这些觊觎盛昭的人通通废了。
盛昭将一切都收入眼中,他发出一声呜咽地呼喊:“齐桦!”
他澄澈的琉璃瞳渐渐染上湿意,轻轻一眨眼,泪滴就滑落至颊边,咬着唇压着哭腔。
围在他身前的人别说动了,连齐桦说什么都听不见了,眼睛都看直了,喘息声也愈发地重。
齐桦来不及再说,就被齐师任一刃攻至身前,他飞快掠去后面,躲过一击。
本该跟上的齐韧却垂眸一剑向地面扫了过去,围在盛昭身前的人都被击退。
盛昭眼疾手快地拿回了自己的尤延。
齐桦也得到了机会,他借着丹药发作而暴涨的灵力,扇骨一霎分裂,脱手而出,迅速像齐师任击去。
毒素的汹涌而起让齐师任动作一滞,三枚刃尖刺入齐师任的体内,若不是齐师任强行躲了下,他的脑袋都要被捅个对穿。
齐师任喘息着咽下喉中弥漫地血腥味,勾起一个残忍地笑:“我可从未见你使过这一招,藏得够深啊,我的好儿子。”
“抱歉。”方才分心的齐韧对齐师任低声说了句,又对着齐桦猛攻而上。
齐师任没说什么,只是停下手瞥了眼也想上前的盛昭,那一眼恐怖得让盛昭僵住了动作。
就以这么一个古怪的对视状态,齐师任双指屈起,硬生生将体内的扇刃挖了出来。
血淋淋的扇刃掉落至盛昭面前。
齐师任低声笑着:“儿媳,乖一点。”
他话音刚落,身上的伤口就已然愈合,包括肩膀上的剑伤。
这般的代价是齐师任的修为倒退了一个境界,他面上的疲惫一扫而去。
盛昭被这稀奇的一手惊住,这应当就是传说中的齐家秘法。
另一边的齐韧被将近癫狂的齐桦正正刺在左胸处,齐桦手腕一转,近乎残忍地刮了一圈血肉下来。
他猛地拔出剑,将齐韧击落在地。
齐桦冷嗤:“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妄想将我拉下来。”
齐韧倒在地上,他疼得呼吸一滞,只无力地喘息,却一声不吭。
齐桦说罢,他丢下剑,拿出一把新的骨扇,转首与齐师任对峙,眼神嘲讽:“还有你,去吓唬他做什么。”
“齐师任,你还算男人吗?”
齐师任眼神骤然恐怖无比,他勾了勾唇,轻声回应:“不然你是谁的种?”
齐桦却眯起眸,诡异地笑了声:“时间到了。”
齐师任体中的毒素瞬间弥漫全身,他近乎动弹不得,修为一步一步退落,不消片刻,渡劫期的修为甚至要跌至合体。
他猛地呕出一口血。
齐师任边笑边咳着血,面色苍白,唇色却被血液染的殷红,俊美的面容此时犹如恶鬼。
齐桦也在笑,因为大局已定。
“我似乎教过你。”齐师任笑得愈发厉害,他一字一句,温声道:“不要太过自信。”
齐师任直起身,齐家的上古血脉在他体内激发,给了他最后一丝反抗的力气。
在齐桦猝不及防时,齐师任迅速飞身过去,猛地一脚踹至齐桦胸口正中间。
齐桦胸前肋骨霎时粉碎。
齐师任一击过后,无力地从空中摔落在地。
而看似已经没有反抗之力的齐韧瞬间暴起,剑刃以势不可挡之姿对准了齐桦的心脏。
电光火石之间,盛昭突地出声,带着哭意:“齐韧!”
他喊得不是齐桦,而是齐韧。
齐韧手中剑一顿,他微微侧眸去看泪流不止的盛昭,心脏猛地一缩。
盛昭无声地看着他。
这一眼,就让齐韧偏离了方向,刺向齐桦的左胸,留了齐桦一条命。
也让齐桦准备玉石俱焚的动作停了下来。
齐桦被这一刺,又被蓄势到一半的“玉石俱焚”而反噬,他摔落在地,身受重伤,近乎没有任何反抗之力。
齐韧面无表情转了一圈手中剑,恶狠狠地报复回去,他轻声说:“我好羡慕你啊,齐桦。”
为什么最先遇见盛昭的人不是他。
盛昭在这时抬步跑了过去,他路过倒地的齐师任身旁时,后者伸出手想去攥盛昭赤/裸的脚腕。
即将碰到的那一刻,青年无情地跨了过去。
齐师任阖上眸,无时无刻都在浮在面上的笑容终于褪去,疲惫地轻嗤了一声。
盛昭眼中只有奄奄一息的齐桦,而他什么都不是。
他算计了这么多年,唯一有的真心,对方却弃之敝屣。
可笑至极。
盛昭跑着前去的时候,听到动静的齐韧慢慢勾起唇,他拔起剑,又刺了进去。
齐桦闷哼一声,嘴角汨汩流着鲜血。
待到齐韧算着盛昭到他身后时,他丢下剑,眉眼微弯,即使手上沾满鲜血,面上也依旧温润如玉地提醒着:“盛公子,这里太脏了——”
满地都是脏污的血液,你还是不要过来了。
他话未说完,就被盛昭伸手推开:“别再对他动手了。”
盛昭眼里含着如水柔润的泪,说出的话却无情得很:“谢谢你,齐韧。”
“但停手罢,好吗?”
他说完,没再看齐韧一眼,就径直蹲下身去扶躺在废墟之中的齐桦。
齐韧怔了半响,才垂下眸轻声应了。
他眼中酸涩,喉中有些哽咽,想出声问,却不想在盛昭眼前露出弱态。
盛公子,为什么你对我……从始至终只有谢谢两个字。
齐韧深吸一口气,嗓音低沉:“不用。”
不用谢他。
他转过身离去,不再去看身后的盛昭。
纵使心如刀割。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就这么点,没有二更,让我去愉快地吃瓜
噢对,上一章结尾小修了下,宝子们可以回去看看
第47章 选择【一】
齐桦躺在地上不住地喘息着, 全身上下震痛不止,他耳边听着盛昭的一切声响。
见着红衾颤抖着蹲在自己身旁。
齐桦缓缓闭上眸,苦笑了一声:“昭昭, 别看我。”
他现在实在是太狼狈了。
本以为一定能赢的一战, 却输得这般难堪。
到头来,还是盛昭救得自己。
齐桦身上的傲气被这一招彻底磨平, 他吸了口气,突然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滴落在他面上。
他睁开眼,就瞧见无声流着泪的盛昭。
死死咬着唇, 一声呜咽也不敢发出,偏生眼睛哭得通红, 泪滴顺着颊侧不停地掉。
泪眼模糊间,盛昭眼里透出的全是心疼。
身上的疼痛好像一瞬间全都消失不见, 齐桦全身只有一处地方还有知觉,他的心脏疼得他要喘不过气了。
齐桦勉力半撑起身, 伸手抚上盛昭的眼尾。
他手上无力, 指腹也在不停地发颤。
齐桦指尖的血迹被泪珠一晕染,血液就染污了盛昭洁白的脸庞,他手中一顿,很轻地笑了下,用微不可闻的声线道:“昭昭, 我胸口处有个瓷瓶。”
“把里面的东西喂我吃下去。”齐桦眼底带着近乎癫狂的决绝。
那粒药是他备的后手,方才齐韧暴起的太过突然,他来不及反应, 现下基本尘埃落定, 但也不是没反抗的机会。
不管是保护盛昭在多, 还是为了自己, 即使这粒药会让齐桦变得跟齐师任的下场一般。
齐桦还是咽下了盛昭慌里慌张找出来,给自己喂下的药粒。
苦涩在口里弥漫,药效瞬间发作,与齐桦体内的血脉之力相融,迅速使他体内外的伤口愈合,只是修为在缓慢地一步一步往下跌。
齐桦眼神狠厉地看着正在背对着他们二人的齐韧,攥起扇骨,就要发动一击。
却突然怀里扑进了一个人,
近乎是瞬间,齐桦的眉目就柔和了下来。
齐桦停了手,他不顾正在下跌的修为,想先安抚一下怀里的人。
盛昭身体还在后怕得发颤,全身被寒气染得冰冷,他环住齐桦的脖颈,双手收得很紧,
泪抹在了齐桦的肩头,浸得湿乎乎热暖暖一片。
齐桦轻轻顺着盛昭的后背,缓缓拍着。
盛昭哭了一会儿,才哽咽了声:“齐桦,我好害怕,我好害怕……”
齐桦低声道:“没事了,昭昭不哭。”
他安抚了声,想让盛昭松开自己,让他能去解决齐韧,但听着盛昭的抽泣声,又实在忍不下心。
齐桦嗓音沙哑,但仍旧一句又一句地温声安抚着,越是安抚,他越是察觉到盛昭对自己的依赖感有多重。
心中又疼又甜。
待了好一会儿,盛昭的眼泪才消停了一点,嗓音带着点哭腔,呜咽着说:“齐桦,别争了。”
他疲惫地将脸往齐桦怀里埋,闷声说:“别争了好不好?”
“齐桦,你好生看看。”盛昭轻吸了一口气,慢慢抬起脸,一字一句:“齐家已经烂到骨子里,这么一个地方,不值得你付出半条命,甚至更多的东西去赢来。”
盛昭眨了眨眼,又一滴泪滚落下来,他直勾勾对着齐桦的双眸:“它也不值得让你一生都拘泥缚束于此。”
齐桦对着那双澄澈的乌眸,徒然生出一种躲避的情绪,它太干净了。
干净到容不下半分污秽,齐桦对上这双眼,他就知晓,他永远都不敢让盛昭看见自己内心深处那些最肮脏阴暗的一面。
齐桦闭了闭眸,他别过眼,又想起盛昭先前对他说得那些话,比梦境还要美好的未来。
他渴望之极,可让他放弃一直以来的执念,齐桦自觉做不到,他只能选择逃避。
齐桦攥紧了扇骨,轻声道:“乖,你在这等我。”
言下之意,就是他不可能放弃的意思。
盛昭泪流得愈发汹涌,他勉力勾了勾唇,却怎么都笑不起来,只能掩饰般地深垂下眸。
齐桦痛心无比,他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硬下心肠,他正想推开盛昭起身,却猛地被盛昭一推。
“齐桦,我受不了了。”盛昭用着极轻的气音:“你想死,别拉上我,也别让我只能在一旁眼睁睁的看着。”
盛昭撑着雪地,有些踉跄地站起来,他居高临下,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艰涩地挤:“我做不到,齐桦。”
“我累了。”
齐桦这时才注意到盛昭的狼狈,单薄的身体上披着一层薄雪,赤着的脚被冻得青白。
乌发凌乱下,止不住地哭。
红衾都黯淡了几分。
他看着自己的双眸里满目都是疲惫与失望,爱意被消磨得近乎殆尽。
尽管痛得厉害,却强迫自己剜心般地残忍道:“齐桦,我们分开罢。”
“等我走了,你再动手,别让我看见,也别让我听见。”
盛昭说罢,冷漠地转过身,一步一步地往外走,他步伐不慢,甚至耽误不了齐桦多少的时间。
好似真的下定决心去放弃。
恐慌渐渐从齐桦心底蔓延开来,他有些无助地爬起身,静静看着盛昭的背影。
他本想等事情了解,再追上盛昭。
可有那么一瞬间,齐桦觉得他再不上前,盛昭可能真的走了。
即使再追上,这件事也永远会成为他们心中一道隔阂。
齐桦看了眼周围,四周的繁华建筑因之前的打斗成了一片废墟,面无表情驻守在一旁的一众暗卫,以及他手底下那些因为他失势就背叛离开的齐家子弟。
齐桦只觉心寒得可怕,不可遏制地去想,他先前将死时,所有人都背离他,唯一向他奔赴而来的只有盛昭。
他只有盛昭了。
齐桦指尖发颤,差点握不住手中的扇骨,尤其在看见本该是胜利者的齐韧浑身落魄,痴痴地看着盛昭的背影时。
他不想……也失去盛昭。
第48章 一无所有【一】
象征着齐家少主身份的扇骨被齐桦丢落在地, 将自己一直以来死死攥在手里的权利弃之敝屣。
而后大步上前,从盛昭身后抱住了他。
齐桦沉寂地抱了很久,才嘶哑着嗓子道:“别离开我, 昭昭。”
“我都听你的。”
盛昭不禁微弯了弯腰, 好似不堪承受般哭得不能自已了,薄唇紧抿, 却还是不可遏制地发出低低地泣音。
很小声很小声的呜咽,宛如幼兽般惹人怜爱,又恍惚地轻轻挣扎了一下。
只一下, 就将神智处在崩溃边缘的齐桦彻底刺激到了,他缓缓收紧双臂, 双目刺红。
齐桦对着自己摇摇欲坠的道途发着心魔誓,布满血丝的双眸金光一闪而过, 莫名的韵律徒然生起。
修真界内玄之又玄的因果链捆上齐桦的道途,在齐桦低声默念着心魔誓的一刹那生效。
他轻声哀求:“我什么都不要了, 昭昭, 我只要你,我带你离开齐家……求你,别离开我。”
他丢下了所有傲气,卑微到极点,想拼尽一切去挽回, 却又束手无措,只能笨拙地哀求着:“好不好?”
齐桦又哄着:“我错了,我现在就带你走。”
在盛昭看不到的地方, 齐桦面上的表情疯狂压抑到可怕, 理智在崩塌的界限。
他好似又回到那个阴暗森冷的鬼祠堂里, 抱住他的盛昭是他这一生唯一触碰到的温暖, 似柔光又像烈火。
一念而过后,又看见今日同他絮絮叨叨,梦着未来的盛昭。
美好得尤同虚幻的场景让齐桦愈发恐惧。
他愿意放下唾手可得的至高权利,也愿意抛弃正在下跌的无上修为。
他可以什么都没有,但不能没有盛昭。
他所做的一切都为了怀里的人。
如果他们相离,他拼命去夺那些东西又有何用?
齐桦深深吸着气,眼角不受控地涌出一滴血泪,眼神犹如恶鬼。
只要盛昭一声轻微的否认。
被所有的一切逼到这个地步上的齐桦也不知晓自己会做出什么。
所幸。
他怀中的人说了句:“好。”
盛昭微俯着身,垂落下的墨发跟半垂的眼睑遮住了他眼底痛快到极致的笑意。
他的泪不住地往下流,嗓音里还含着脆弱地哽咽声,唇角却缓缓地勾起。
很轻微的一个弧度,却能让人看出盛昭此时是多么的欢愉,笑容里带着令人深寒的残忍。
盛昭无声道:“心魔誓生效了,齐桦。”
你永远都不能再回齐家了。
他有些迫不及待看见齐桦自以为拥有一切,却一无所有,身前身后都是悬崖的场面了。
盛昭收敛起笑意,他有些疲惫地转身抱住齐桦:“冷。”
齐桦将盛昭抱起来,流着血泪的眼眸温柔似水,他轻声道:“我带昭昭回房穿衣。”
在他们身后的齐韧眼睁睁瞧着与他斗了这么久的齐桦,如今看都不看一眼身后。
小心翼翼地抱着怀中珍宝,走进夜色中。
齐韧满目都是盛昭环住齐桦,露出一截莹莹玉白的手臂,若是盛昭选了他,他也会毫不犹豫地跟盛昭走。
可盛昭不会选他,甚至永远也不会知晓自己的心意。
齐韧轻声呵笑了一声,半响才平静下翻涌地情绪,他提剑走至如同死尸一样,倒在地上的齐师任面前。
剑尖抵向齐师任脖颈命脉处。
齐韧温声问道:“请家主传位于我。”
齐师任缓缓睁开眼,冷声问:“你就这么眼睁睁让他走了?”
齐韧攥紧了剑,手腕忍到青筋暴起,他笑笑:“我不是您。”
齐师任嘲讽一笑,将手上的黑玉指环扔到地上,在齐韧弯下腰去捡时,低低骂了句:“孬种。”
也不知到底是骂齐韧,还是在骂自己。
——
在盛昭提出带走那件白色大氅时,齐桦是有些不满的,他又不敢拒绝此时好不容易才止住哭的盛昭。
他恶狠狠看了眼披在盛昭身上的鹤氅,心中气得要死,面上却半跪下身用湿润的手帕亲自帮盛昭拭足。
捧着那双精致柔嫩的双足,细细擦着上边的雪水与血迹,再帮盛昭穿上了靴。
而后又净了手,用水灵力浸湿了新帕子为盛昭擦面上的泪痕。
盛昭乖乖坐在床榻上,垂着首,闭着眼。
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愈发乖顺。
齐桦擦着擦着就忍不住倾身上前,在即将吻到盛昭眼睑的那一瞬间,盛昭突然晃了晃身子,齐桦连忙扶住他,紧皱起眉:“怎么了?”
盛昭慢吞吞打了个哈欠,眼角困乏地沁出水意,又流出一滴泪来,他不好意思地抿唇笑笑:“困了。”
盛昭依赖地伸开手:“你背我走罢。”
齐桦只当盛昭今夜是累坏了,没作他想,他用了一个洁净术,勉强将身上的脏污血渍祛除,就转身背起盛昭。
没走两步,就听着耳边离得很近地浅浅呼吸声,又软又香。
齐桦弥留下的阴暗情绪渐渐在着呼吸声里逐渐平复,甚至消退。
他背着盛昭慢慢走出齐家,又召出灵舟启程,等为盛昭盖好被褥。
他才开始想,要去哪里定居。
齐桦想了许久也想不出一处风水宝地,最后摇首说了句“算了”。
盛昭这个性子也不是能在一处安定下来的,到时随便去哪罢。
等盛昭在每处玩累了,他与盛昭就启程去新的地方,每个月都可以抽出几天回剑宗看看。
想到此,齐桦又有些忧心盛昭的师尊,不免想的更多了一点。
他没了齐家,但好歹有一身医术,也结交了不少人脉,不会有人轻易敢在他失势时欺辱到他头上,齐桦眼神渐冷。
修为虽然退到分神,但凭他的天赋也不难再重修回去,现下要紧的是得好好想想怎么让他与盛昭更加门当户对一点。
齐桦不免忧心忡忡,他瞧了眼盛昭的睡颜,又安下心来,不管仙尊是否答应,亦或者是被天下人所非议,他也会与盛昭一同走下去。
有了念头,齐桦便又拿出几粒丹药咽了下去,准备去修复体内的内伤。
避免吵醒盛昭,齐桦熄了烛火,去了另一间房间,近乎是在齐桦阖上隔壁房门的一瞬间。
本该熟睡的盛昭指尖就发出一道灵力,将门锁上,而后才沉沉睡去。
——
灵舟在天上飘了好些日子,齐桦的伤势才堪堪恢复,而后两人就面对着一个极其难堪的问题。
没了齐家作底,齐桦以前积攒下来的东西又全给了盛昭,灵舟的消耗量又巨大无比。
简而言之,齐桦灵石极近耗空,供不起这艘灵舟了。
他迫不得已随便在一个城镇停落下,面对盛昭的询问也避之不答。
齐桦落不下脸面,去跟盛昭将先前的东西要回来。
思来想去,齐桦只得先去拍卖所出售了一些上等的灵器与灵药,盛昭也因此看出齐桦已经捉襟见肘了。
不然就齐桦这么个人,不到万不得已怎么可能去做出变卖家财的举动。
盛昭听齐桦跟拍卖所事无巨细地谈好适宜,等结束之后,他才轻轻扯了下齐桦的手。
“要不,我把那个芥子空间还给你罢。”
齐桦屈指轻敲了敲盛昭的脑门儿,失笑道:“想什么呢,送出去的东西哪有要回之理?”
“我给了你,你便好生收着用。”
盛昭笑笑:“这么大方,我以为你当时哄着我玩呢。”
齐桦惩罚地捏了捏盛昭的鼻尖:“你心中就这般想我?”
“行了。”齐桦认真道:“我养得起你,大不了我传出消息,明码标价地接客。”
“来一个我治一个。”
齐桦想清楚了,他是认真的,既然离开了齐家,也就没必要守着那点名声不放了。
大大方方的,也比藏着掖着强。
他不会让盛昭受任何委屈。
想罢,齐桦不顾盛昭阻拦,回身出资让拍卖所帮自己放出他身在此地的消息,并且说只要备足草药与灵石,无论受了什么伤他都会治。
盛昭跳进齐桦怀里:“知道你在别人眼中什么形象吗?”
齐桦环住他,颔了下首。
盛昭笑笑:“你当真想好了?若是消息真放出去,你天之骄子又温润如玉的君子形象可全没了。”
盛昭促狭地眨眨眼:“让我猜猜他们会怎么说,哦,齐桦这个人也难免俗流之态。”
齐桦忍不住笑出声:“淘气。”
突地,他定定看着盛昭,哑了声:“昭昭,只要是人,都难免脱俗,我也是……所以我也会有欲。”
最后的那句齐桦说得意味深长。
盛昭一瞬明悟,忍不住推开他:“不准说了!”
他面上羞得跟什么似的,却在心里道,可不止这些呢,一传十十传百的,这话就会变个味。
他们会猜测先前的齐桦是不是全都是装模作样,摆着个君子恃才傲物的做派,现下落魄了,还不是得屈服。
人都是有劣根性的。
那么之前他们将齐桦看得有多高,如今齐桦跌下神坛,是个人都想来踩一脚,亦或者观摩观摩、欣赏欣赏。
盛昭这般想着,拿出个白玉指环放到桌面上,跟拍卖所负责的修士道:“代表齐家家主夫人的指环。”
他不怀好意地勾了下唇:“记得通知当今的齐家家主买回来。”
修士哪敢不答应,这指环若是被其他人买了,齐家丢面,被记恨上的人里也有他们拍卖所的份。
齐桦问:“又打什么坏主意?”
盛昭笑:“帮你讨个面子回来。”
不,他想钓个人而已。
他们二人之后又去租借了个居住的府邸,等布置好一切,第二天的拍卖也开始了。
而齐桦与盛昭也因交易被拍卖所供成上座。
盛昭想钓的人,也来了。
第49章 吻手
这间拍卖所并非籍籍无名, 反而算是上等品级,寻日筹备的灵器灵丹在拍卖会上也能引来不少人物,更别说最近因为一些消息, 今日更是来了不少大能。
齐家前少主齐桦因情爱一事, 放弃唾手可得的家主之位,抛下道途, 与情人私奔。
只为日后能与对方尽情享玩山水。
而前家主齐师任悲痛之下,传位于另一稍逊齐桦的齐家子弟——齐韧。
至此,齐韧为齐家新任家主, 继任筵席更是摆了一天一夜。
而齐桦要美人而弃天下的做法已传遍整个修真界,更是令天下哗然。
若非无人能寻到齐桦的踪迹, 恐怕会有不少人前来“围观”,今日更是传闻齐桦将不少上等灵丹押到了此次拍卖会上。
在瞧见一件又一件只有齐家有的珍稀灵丹后, 众人也确信消息属实。
本来在上座阵法遮掩身形下,盛昭趴伏在围栏上饶有兴致地瞧着拍卖品。
他第一次来这种地方, 难免有些新意。
直到一旁的侍女躬下身轻声提醒他:“公子, 顶楼厢房里的主人让奴提醒您,”
盛昭好奇地抬眸:“什么?”
侍女莞尔:“您的衣角露出来了。”
盛昭垂眸一看,果然瞧见自己一角红裳垂落下去,到了阵法之外,有不少注意到的人更是频频向这看来。
他大大方方地随手一提衣摆:“代我向他道谢。”
侍女轻声应下, 向顶楼厢房里的侍从传音入耳。
坐在席上玩弄着茶器的齐桦看过来,微挑眉问:“怎么了?”
盛昭摇摇首:“没怎么,衣角落下去了。”
拍卖会接近尾声, 气氛也愈发焦灼。
在压轴灵器代表齐家家主夫人的白玉指环亮相时更是达到顶点。
但没有一个人敢拍价。
谁也不敢为了一时的好奇心, 而冒着得罪齐家的风险去竞拍。
最后这枚指环被顶楼的人以起拍价拿下。
“诸位可别急着离场。”穿着短裙落纱的女拍卖师摇曳生姿, 笑道:“耽误诸位一时片刻, 只是我接下来的这些话,你们可得仔细着听。”
“否则,一定会后悔。”
“齐少主让我们代为传达一句话,一物换一命。”女拍卖师笑意盈盈:“如果诸位出得起价,他齐桦必会将人从阎王手上抢回来。”
众人寂静片刻,忽然有人温声提醒:“他并不是齐家少主了。”
女拍卖师懊恼地捂嘴:“多谢提醒,是我失责,今日您的场费我们拍卖所给公子免了。”
她话音刚落,众人才大梦初醒般,议论声四起,眼里皆闪着精光。
齐家是赫赫有名的医药世家,修真界大部分丹药都出自此处,普通齐家子弟都值得不少修士们巴结,更别说齐桦这种底蕴丰厚的高级丹师,而且对方还轻易不出手救人。
这桩摆在明面上的买卖令无数人都动了心思,对齐桦的看法也不再是同从前一般高不可攀。
他们已经尝到了齐桦跌下来的好处。
再高洁傲岸的君子在世道面前都得低头。
在侍从指明齐桦包厢后,大多数人都起身前去。
“那我可以去街上玩一会儿吗?”盛昭蹲在齐桦身边,“等下一定很无聊。”
齐桦蹙眉想了会儿,他也不愿让盛昭被其他人用目光打量,便颔首应下。
“可记着回家的路?”齐桦将盛昭微些凌乱的发打理好。
盛昭点点头:“记下了!”
“你放下心,我又不是小孩子。”盛昭笑笑:“给你带好吃的回来。”
齐桦失笑:“好,玩累了就回家等我。”
盛昭应了声,从窗栏处翻身跳下。
在他身影消失的一瞬间,齐桦所在的厢房木门也被人推开。
一声通报也无,可谓失礼至极。
他还是齐家少主之时,可无人敢这么对他。
齐桦微眯眸,吩咐一旁的侍从:“将他请出去。”
……
盛昭从窗子处飞身下楼,没有齐桦在眼前晃,空气都没那么浑浊了。
盛昭像一个普通少年,见着什么新奇玩意儿都会前去询问一番,没几步下来,身上就挂满了一堆东西。
玩着闹着他瞧见一家糕点铺。
“有桂花糕卖吗?”盛昭问。
回答他的并非是店家,而是身旁不知何时而来的白衣男子。
“有的,公子来对地方了。”齐韧笑了笑:“这家店的糕点是街上最好吃的。”
盛昭没半点诧异,面色自如地反问:“是吗?”
“给我来一份罢。”盛昭对店家说。
红衣青年勾着唇,在人群喧嚣中是一眼就能让人注意到的存在,美得突兀。
即使在灯火阑珊处,晶莹剔透的乌眸也像盛了星点子般,摇曳生辉。
盛昭静静等着桂花糕装好。
齐韧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
等装好后,齐韧率先伸手接过,歉意地笑笑:“我见公子手里拿的东西过多,便自作主张帮了忙。”
盛昭叹气:“我哪敢让齐家家主替我拿东西?”
齐韧哑然失笑:“先前倒未发现公子如此贫嘴。”
盛昭挑衅地扬眉。
他们找了家私密性上佳的茶楼坐下。
齐韧给盛昭沏茶。
盛昭撑着额头:“齐家主寻我何事?”
“今日盛公子可让我齐家丢了不少脸面。”齐韧话里掺着软针,他将那枚二人皆熟悉的白玉指环放到桌面上。
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盛昭好整以暇:“所以……齐家主是来找我兴师问罪的?”
齐韧摇首:“我永远都不会怪罪盛公子,反倒……”
他顿了下,温润的眉眼微弯:“我该向公子说一声谢。”
齐韧事后冷静下,隐隐察觉到什么,他这几日有心想探查盛昭行踪,却因齐桦的灵舟遮掩反而对盛昭音信全无。
今日他急匆匆赶来,就是为了求证。
齐韧眼神微凝,一字一句:“多谢盛公子让我取得如今的地位。”
盛昭面无异色,他缓缓掀眸,含着不变的笑意向齐韧看去,他这般不急不慢的姿态,让红衣再添几分秾艳。
齐韧失态地看着盛昭,一眼都不肯眨,满目皆是墨发瓷肤的艳色,甚至被蛊得喉结轻滚,叫那上挑的泛粉眼尾勾得心中热血滚烫。
他喜欢的从来都不是盛昭眼中的纯澈。
而是那份张扬肆意与无边艳色。
他看见的从始至终都是盛昭身上与纯白截然相反的红,是阴冷森然的齐家绝不会出现的灼人的火。
齐韧那日思来想去后,为自己大胆的想法而心潮澎湃,他迫不及待去求证,极度渴望能如他所想。
见到此时盛昭毫不掩饰地轻笑时,齐韧近乎要喜极而泣,他颤声问:“所以……”
齐韧吸了口气:“公子是不喜欢齐桦的,对吗?”
盛昭微微颔首:“嗯。”
他开着玩笑:“恭喜你猜对了?”
齐韧却做了一个令盛昭都有些猝不及防的举动,他执起盛昭的手。
俯下身,垂了首,以卑微地姿态轻吻上盛昭的指尖。
被眼睑遮住的眼神是压抑地渴望,齐韧用薄唇轻抿盛昭圆润泛粉的指尖,又贴着清瘦的指节向上,克制地吻了下骨节的位置。
以这个姿态,薄唇开开合合地说着些话。
呼出的鼻息与说话时吐出的热气,交织暧昧,甚至让如玉的手指都染上黏腻的湿意水汽。
平时清凉的水面一下滚热沸腾,默不作声地侵蚀着人的意志。
“你被齐桦抱走时,”齐韧低声:“我觉得天都要塌了,我想……”
“若是公子选我……”
他勾了下唇,是苦笑:“我定不会向他一样犹豫,那些人我看都不会看一眼。”
“我也绝不舍得让公子忧心于我,甚至夜下踏雪行了那么走。”
齐韧说着说着,甚至大胆地含住盛昭的骨节,仅一下又退出来,好似实在忍耐不住之下的举动。
他难耐地吸了口气:“我第一眼见到公子,便付了一腔真心。”
齐韧说至此,总算抬起脸,只是眼神不知为何暗了好几个度,带着大型犬一般的濡湿,有些失神,好似方才愉悦到极致。
石楠花的香味露出一丝半点,漂浮在空中。
他拿起那枚白玉指环,带到盛昭手上:“这枚指环,我想送予公子。”
“以我之名。”
齐韧之所以买下这枚指环,而不是亲手去夺,就是为了此刻,他买回来的就是他的。
而不是所谓的齐家家主。
“不代表什么其他莫虚有的名头。”齐韧轻声笑了下:“单纯想给你。”
“我也不在乎公子到底想做些什么。”
加了重音的“到底”是隐喻的威胁,齐韧的眼神却还是无害与痴迷。
盛昭古怪地笑了声,他用那只被齐韧弄得湿润润的手,反手拍了拍齐韧的脸。
动作轻浮,眸子却很冷:“齐韧,别在我面前装。”
盛昭收回手,用帕子仔细擦着:“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些什么,甚至刚才在做什么。”
“这指环我可以收下。”盛昭挑挑眉:“但你要满足你心里那些恶劣的心
思,总得付出点代价?”
盛昭将帕子随手扔到桌面上:“我要你齐家一样东西。”
“听说你们养了只蛊。”盛昭蹙眉,一边回想一边道:“子蛊能身临其境母蛊的记忆中……”
齐韧二话不说便应下了。
而第二天一早,如同齐家前少主齐桦先前通知剑宗一般,新上任的齐家家主齐韧也扯了一个理由给剑宗。
称当年的婚契双方分别是齐家少主与剑尊亲传弟子,现下他并非齐家少主,按照契约也担不到他齐家家主齐韧的头上。
日后齐家再选一位少主与郁仙君结契。
摆明了就是他齐韧不想将郁安易抬进自家门,谁爱要谁要去。
而郁安易被像个球一般被踢来踢去,也让他成了个笑话。
第50章 噩梦
“一条中级灵脉, 齐公子。”宅院前站着一位面容俊朗的高大体修,只是他眼里有着几分轻视:“我买你随时为我备下一枚保命丹,无论何时, 我若有生命之险, 你都得救我。”
他家世背景不俗,是某个宗门重点培养的宗主儿子。
齐桦冷着脸, 眼神阴沉:“我一月之内只救一人,而且,命可不是这么好买的。”
这人已经纠缠了他不少时日, 还找到他与盛昭的落脚之日,齐桦无奈之下, 才出来见他一面,只一踏出门, 就被对方轻视地里里外外嘲讽了一遍。
齐桦何时受过这等蔑视?他手中剑都要忍不住了。
体修以为是筹码不够,他挑眉:“上级灵脉?”
“我买你为我宗门服务。”
“什么上级灵脉?”大门的屋檐上突然传来一声好奇地发问, 红裳曳落。
盛昭不知何时爬了上去偷听。
体修抬眸便是一漂亮得不成样的娇媚小公子, 发怔了一瞬,才若有所思地看了眼齐桦。
这就是传说中齐桦放弃一切去私奔的小情人盛昭?
齐桦没有回头去看,他注意到体修恍惚一霎的视线,再也忍耐不下去。
泛着寒光的银针抵上体修的命脉:“滚。”
区区一条灵脉,在从前无论是何等级, 都难以让齐桦入眼,更别提对方还想用这等抬不上场面之物来大言不惭。
现下还敢觊觎他的人,齐桦眼里寒光愈盛。
体修躲都不躲, 还在放着狠话:“你早已不是齐家少主, 没有庇佑, 你敢动我分毫, 我宗门定叫你——”
齐桦突兀地笑了声,银针骤然刺入。
体修霎时疼到跪倒在地。
齐桦轻声问:“你信不信我能让你宗门永远都不知晓你是如何死的?”
齐桦全身泛着浓重的戾气,一身白衣,却犹如恶鬼,只一眼就让体修惊骇到说不出话。
强大的威压更是让体修动弹不得,明明是艳阳光下,他浑身却深寒不散。
也终于明白齐桦即使失势,也不好惹。
齐桦重复道:“滚。”
体修忍痛,连滚带爬地离开了。
齐桦胸口起伏几下,才收敛起眼里杀气,他背上忽地跳上一个人。
很轻,暖暖的体温又不可忽视。
盛昭环着齐桦的脖颈:“不气了不气了,我做了晚膳,回去吃罢。”
齐桦心中的气一下消散,只他眉眼仍带着浓浓地疲惫,这几日的风言风语与不断地上门挑衅委实令他烦扰。
他背起盛昭,身后是落下的夕阳,缓缓向宅院里走去,听着盛昭欢快的笑语。
齐桦很是值得。
一时的烦扰换一生的欢乐。
足以。
“你不要理那些莫名其妙没脑子的人……”盛昭气愤地帮着齐桦骂。
齐桦突地打断盛昭:“不说那些了,昭昭。”
盛昭:“嗯?”
齐桦眼里暗了一瞬:“以后……不要背着我私自跑出来,我不想让他们看见你。”
“乖。”
盛昭点点头:“那我能自己出去玩吗?”
齐桦心中莫名有些不安,他想起了什么,又压下情愫:“可以。”
盛昭欢愉地笑出声。
“我今日只做了一个菜,其余是侍女姐姐们做的。”盛昭说:“凡间的柴火熏得我手指都黑了……”
齐桦静静听着盛昭说,偶尔插几句话。
一刻钟后他们到了用膳的大厅。
他们坐在一起。
盛昭捧着盛好的饭,时不时张嘴接受齐桦地投喂。
用的是公筷。
也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
有盛昭在,一切都随性得很。
他们也不再分房睡,而是同榻而眠,这也是齐桦买下宅院后故意的安排。
盛昭湿着头发,仅着单薄的亵衣,赤着脚坐在榻边,晃着脚丫子。
他刚沐完浴,眼睑还湿着,琉璃瞳湿润润的,张扬的锐气被软趴趴地墨发磨平了不少,白净着一张漂亮的小脸,还眼巴巴地对齐桦伸出手要抱。
乖得不行。
齐桦情不自禁捏了捏盛昭的脸,肉不多,但意外得软,扬着的红唇说不定比这还软。
美色在前,他忍不住心猿意马。
他在昏黄的灯光下,禁不住诱惑般低头凑去,在周遭静谧的情况下,在只有他们二人的私密房中,去吻他齐桦的小情人。
他的未来道侣,以后要共度一生的人。
齐桦眼神愈发地凝固,他勾着唇,慢慢地拉近距离,怀里的人却以为他像平时一般,要过来抱住自己。
很主动地就埋进他怀里了。
那个吻落在了盛昭的发顶。
齐桦喟叹一声,忍不住去揉盛昭敏感的耳根,轻轻碰了一下又停下手。
因为盛昭晃了晃脑袋,说了句“痒”。
然后颐气指使地说:“给我擦头发。”
齐桦失笑,轻声应了:“好,小祖宗。”
再等等,等他们结契了再做那些事,不能吓着盛昭。
他手中覆上灵力,用绒布轻柔地擦着盛昭的头发,没一会儿乌发就全干了。
盛昭的脑袋也在他怀里一动不动,好似已经安心地熟睡过去。
齐桦轻叹一声,俯身蹭了蹭盛昭干燥细软的墨发,轻手轻脚地将人抱进床榻内侧。
松手时,盛昭抓着他衣裳的手还舍不得松开,依赖地轻哼一声。
齐桦温声哄着:“昭昭,先松开,待会儿再给你抱。”
盛昭迷迷蒙蒙睁开眼,又合上,小声应了:“好。”
齐桦熄去烛火,合衣上榻,抱紧了怀中人,因白天疲惫,睡意很快袭来。
他轻声细语道了句:“好梦。”
希望不要再梦见那些事了。
事与愿违。
齐桦还是梦见了。
他看着面前缩小版的盛昭,四五岁大,一身白衣,唇红齿白,形似却神不似。
因为这个小孩儿很乖,乖得不像话,根本不可能是盛昭那个骄矜娇纵的性子。
齐桦这几日经常梦见这个小孩儿,而自己在梦境中也缩了水,成了自己六七岁的模样。
第一次梦见时,他心中起疑,本不想去理这名神似盛昭的孩子,但一夜过后,反而什么都没发生。
好似,只单纯的是一个梦。
齐桦对着那张脸,终究还是忍不下心。
小盛昭抿出一个甜甜的笑,嘴角还有软乎乎的小窝,他小心翼翼去碰齐桦的手,奶声奶气:“哥哥,我想牵你的手。”
齐桦甚至能嗅到他身上的奶香,神色淡淡地应了:“牵罢。”
然后齐桦就见对方笑得更开心了,牵个手就满足了,蠢得跟什么似的。
跟机灵鬼一样的盛昭截然相反。
这真的是盛昭的小时候吗?
齐桦环顾周围,这里的建筑对他而言很陌生,又有些熟悉,他这几日梦见的都是这个地方,而且只能待着这个小孩儿身边。
除了陪他还是陪他。
他看出盛昭身上是剑宗统一的弟子服,于是猜测这里是剑宗的天山,无妄仙尊的住处。
但不知为何,这里又没有终年积雪。
齐桦压下疑心,问出他问了无数遍的问题:“你叫什么名字?”
小盛昭感到奇怪,歪了歪头,还是乖乖回答了:“我是盛昭呀,哥哥不认识昭昭了吗?”
齐桦见他乖顺的表情,忍不住去揉盛昭的发顶,后者很乖地眯眸仰脸,面上还是甜丝丝的奶笑。
齐桦忍不住放轻声:“乖。”
他有些信了,说不定这真是小时候的盛昭,只是养着养着歪了。
他失笑,也不算歪。
盛昭哪般模样他都喜欢。
“你小时候——”齐桦顿了下:“你一直在这里吗?”在剑宗当弟子?
小盛昭点点头:“是的呀,哥哥你今天怎么啦?”
那为何剑宗说盛昭是五年前进的门派?齐桦先放下心中疑惑,边摇首边笑:“没怎么,昭昭问什么答什么,好乖。”
小盛昭不是很懂,睁着一双水润的大眼睛,眨了眨。
等齐桦回过神,他已经上手去捏小盛昭的脸了,没几下,后者的脸就粉了一片。
但还是站着不动给他捏,一点反抗都不懂,傻呼呼地笑着。
齐桦心中软了一片,之后小盛昭说什么,他就做什么。
给牵手给抱还陪玩,哄得小盛昭笑声不停,最后抱着齐桦不放,说“好喜欢哥哥”。
齐桦体验到了带小孩的乐趣,更别说这小孩还是他以后的心上人,简直“视如己出”。
只是齐桦再一眨眼,眼前的小盛昭就不见了,甚至周遭都变得荒凉。
落叶堆满,灰尘遍布。
齐桦皱着眉转了很久,才见到小盛昭。
对方从孩童变成了少年,白衣裹着瘦到可怜的身体,面容苍白柔弱。
奄奄一息地倒在地上,身后还拖了长长的水痕。
齐桦还未走进便感受到小盛昭身上彻骨的寒意,呼吸微弱到不可闻。
唇也被紧咬得血迹斑斑。
他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心中却疼到窒息,他只是一个转眼,之前还在他怀里笑得小孩就被伤到至此。
齐桦眼中杀意四起,他蹲下身去探盛昭身上的命脉,轻微到感受不到跳动,
他连忙去输入灵力,想去找身上的灵丹。
可齐桦随梦境变换,虽然变成了一个少年,可身上依旧什么都没有。
他的灵力输不进去,甚至找不到一颗有用的丹药。
齐桦束手无策,戾气也愈发重。
别让他发现是谁做的,否则,他必让那人生不如死。
齐桦小心翼翼去抱住地上的少年,他不敢轻易挪动,只能慢慢用体温去暖。
被冰得打了一个寒颤,愈发焦灼。
慢慢的,小盛昭恢复了意识,眼里不停地流着泪,一边哭一边喊“哥哥”。
齐桦温声哄他,心中杀意愈发地重,他虽然心疼,可这到底是梦境。
齐桦意识清醒,最先想到的是问话。
他记下来,梦醒后去试探盛昭,若是真的是过去的事,他便将这么对盛昭的人一片一片剐了。
“昭昭?发生了什么?”齐桦蹙眉问:“你告诉哥哥,哥哥帮你——”
他顿了下,咽下血腥的词句。
小盛昭流着泪,他很乖,冷静下来后,哭的时候一点便声音都不会出,只偶尔喊一下齐桦。
像是害怕对方会走,很用力地埋进齐桦怀里,一声不吭地流着泪。
齐桦问了好久。
小盛昭才出声回他:“是师尊……师尊他把我关进水里……”
他呜咽着说:“那里好黑,好冷,师尊关了我好久……好久。”
齐桦拍着他的背,喃喃道:“不怕,哥哥保护你。”
师尊?无妄吗?
但无妄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
齐桦有些混乱,他吸了几口气,才回过神哄怀里昭昭:“哥哥以后不会再让他关昭昭了。”
小盛昭良久,才小声问:“真的吗?”
他眼里有着害怕,也有着希冀。
齐桦想到盛昭也经历过这些,他对上小盛昭的眼神,心中忍不住一疼。
绵密的疼痛让他将小盛昭抱得更紧。
怎么有人会忍心伤你?齐桦想,他深吸一口,被少年身上的冰寒冷彻心扉。
甚至不敢去想,当年的盛昭没有他在身边是怎么度过的?
可下一刻,齐桦就感觉到不对,他的身体好像在消失。
他看着慢慢变得透明的手,怀里的小盛昭也跌落在地,少年很失落地蜷缩起身体:“又在骗我。”
齐桦想碰他,却无论如何也也碰触不到少年,他出声喊,少年也听不到他的声音。
整个梦境一瞬间将他排斥在外。
齐桦气愤到不能自已,他无力地虚抱住小盛昭,一遍又一遍重复着。
“昭昭,哥哥没有骗你。”
“我在你身后抱着你,我永远陪着你。”
“别哭,昭昭能听得到哥哥说话吗?”
“昭昭……”
不知少年一个人哭了多久,他身后骤然传来一阵少年们的喧嚣声。
而后,齐桦眼睁睁目睹了一场行暴。
他恨不得捧在手心里的少年,被他们欺辱到反抗不能,全身是伤。
齐桦死死地看着这几个酒气冲天的人对小盛昭一句又一句骂着污秽的话语,发泄般拳打脚踢,最后齐桦甚至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了。
他恨到极致。
他无能地抱住蜷缩在一起,一言不发,空洞地流着眼泪的少年。
齐桦想保护他。
可身后的拳脚穿过齐桦的身体,硬生生砸在少年身上。
这是一场以强欺弱,以多欺少的暴行。
齐桦“嘶嘶”地喘着气,被刺激到杀意冲满了头脑,胸口却又疼到呼吸不能。
但他只能无能为力,痛苦地游离在外。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爱人被凌辱折磨。
齐桦忍到青筋暴起,才没有像个疯子一样去做无用功,他用一双血丝遍布的眼记住每一个行暴的人。
到最后,齐桦恍惚间竟然觉得他们有几分眼熟。
他痛苦地闭上眸,不忍再看。
可少年的痛呼仍在他耳边响起。
齐桦近乎惊惧地醒来,他在黑暗中大口喘着气,狼狈地冒了一身冷汗,像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去握身旁盛昭的手。
摸到的是一片寒冷。
本该好好睡在他身边的盛昭不见了。
不见了?!!
齐桦脑海里的那根理智的弦一霎崩裂,他轻喝一声:“昭昭?!”
而后同手同脚地下了床,拿着剑就往外走,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他要找到盛昭,要确定盛昭的安危。
齐桦冷着脸踹开了房门,剑上寒光闪硕。
他一寸寸搜寻着盛昭的气息。
等他听到轻微地动静时,齐桦骤然爆发灵力瞬移过去,在看见完好无损,一脸诧异的盛昭时,齐桦彻底崩溃了。
齐桦丢下剑,抱住盛昭,嘶哑着嗓音问:“昭昭,你去哪了?”
我好怕。
盛昭安抚地顺着齐桦的墨发,笑了声:“怎么了?你跟我一样做噩梦了吗?”
“我被吓醒就睡不着了,出来走走。”
“齐桦。”盛昭勾起唇,轻声说:“别怕啊。”
齐桦将盛昭抱得很紧,他眼里只容得下盛昭一个人,头脑混乱地“嗯”了声。
他轻易便忽略了不远处一抹轻微的呼吸声与黑暗中的层层建筑后,藏起来的一角白衣。